西域使團進京的第三天，烏孫國使臣阿史那賀魯正翹著二郎腿坐在驛館的黃花梨木椅上。
    手裏把玩著一枚剛從大成商人那裏換來的金錠。
    他眯著細長的眼睛，看著院子裏堆成小山的絲綢、茶葉和瓷器，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
    "這些中原人怕不是傻子？"
    他操著生硬的漢語對副使說道，"咱們那些劣等馬匹，在草原上連拉車都沒人要，他們居然用黃金來換！"
    副使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大人，咱們是不是要價太高了？一匹馬換十兩黃金，這..."
    "高什麽高！"阿史那賀魯一巴掌拍在桌上，"
    是他們自己搶著要買的！你沒看見昨天那個姓王的商人，為了搶最後五匹馬，差點和另一個打起來嗎？"
    他越想越得意，從懷裏掏出一份皺巴巴的清單：
    "快，派人回國再調三百匹...不，五百匹馬來！還有那些積壓的劣質玉石，統統運過來！"
    同樣的場景在各個使團駐地輪番上演。於闐國的使臣看著商人們為幾塊滿是裂紋的玉石爭得麵紅耳赤，連夜派人回國：
    "把礦洞裏那些邊角料都挖出來！"
    疏勒國的使團更絕，直接把隨行人員的坐騎都高價賣了，準備走路回國。
    第五日，禮部官員笑容可掬地通知各國使團：
    "為彰顯天朝上國氣度，特舉辦"萬國博覽會"，請諸位使臣盡情展示貴國特產。"
    阿史那賀魯帶著手下趾高氣揚地來到會場，隻見偌大的廣場上搭起了數十個精美的展台。
    每個展台前都擠滿了翹首以盼的商人。
    他誌得意滿地走向標著"烏孫寶馬"的展台，剛要開口吹噓，突然發現不對勁——
    隔壁於闐國的展台前，一個商人正舉著塊玉石大聲嚷嚷：
    "這種成色的和田玉，在我們江南最多值二十兩！"
    "放屁！"於闐使臣氣得跳腳，"這明明是上等美玉！"
    "上等？"商人嗤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塊真正的和田玉，"您自己比比？"
    特別是，人家大成這邊，展覽出來一樣比一樣精美的物件。
    那晶瑩剔透的琉璃杯盞，那清晰可見的琉璃鏡。以及那潔白無瑕的花瓶，還有許多東西他們連叫都叫不出來。
    有這樣的絕世珍寶在前麵，他們再看看自己的東西，簡直就像小兒塗鴉之作。
    根本就登不上大雅之堂。
    怪不得，圍觀的商人們哄堂大笑。
    於闐使臣麵紅耳赤，正要爭辯，又一個商人喊道："我出十五兩，愛賣不賣！"
    阿史那賀魯還沒回過神來，他的展台前也炸開了鍋。
    "這馬腿都瘸了還敢叫價？"
    "毛色暗淡，骨瘦如柴，五兩銀子頂天了！"
    "我出四兩！"
    阿史那賀魯傻眼了。
    昨天還搶破頭的商人們，今天突然集體變臉，一個個把價格壓得極低。
    他哪裏知道，這一切都是商部暗中安排的——先讓幾個托兒高價搶購，勾起使團的貪欲；
    等他們大批調貨來京，再讓真正的商人集體壓價。
    七月初八的清晨，烏孫國使臣阿史那賀魯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
    "大人！大事不好了！"副使跌跌撞撞衝進房門，手裏攥著一份皺巴巴的市井小報，"咱們...咱們被人算計了！"
    阿史那賀魯宿醉未醒，一巴掌拍開遞來的紙張："大清早的嚷什麽..."
    "您快看啊！"副使急得直跺腳，將小報展開在他麵前。
    隻見頭版赫然印著《商部公告：西域馬匹真實市價一覽》，下麵清清楚楚列著：
    烏孫馬上等）：白銀二十兩匹
    烏孫馬中等）：十五兩
    烏孫馬劣等）：五兩
    而他們賣出的價格是——黃金十兩一匹！
    "這...這不可能！"阿史那賀魯一個激靈坐起身，酒意全消。
    他抖著手往下看，更驚人的還在後麵——公告末尾竟附著一份完整的《西域商品價格調查報告》，詳細記錄了各國特產的真實價值。
    "快！快去把於闐、疏勒的使臣都叫來！"
    半個時辰後，西域三十六國的使臣擠滿了烏孫使團的下榻處。
    每個人手裏都攥著同樣的小報，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我們的玉石..."於闐使臣聲音發抖，"實際價格連賣出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疏勒使臣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我把國庫裏所有存貨都運來了..."
    阿史那賀魯額頭青筋暴起，突然抓起桌上的茶壺狠狠砸在地上："我們中計了！這是大成朝廷設的局！"
    就在使臣們亂作一團時，驛館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一隊身著玄色官服的差役列隊而入，為首的官員手持一卷黃絹。
    "奉聖諭，特來告知諸位使臣。"
    官員麵無表情地展開聖旨，"因各國使團所攜"貢品"質量參差不齊。
    為維護貿易公平，即日起所有交易按最新頒布的《西域商品指導價》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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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阿史那賀魯目眥欲裂，"你們這是出爾反爾！"
    官員冷笑一聲："使臣大人此言差矣。此前是商人們自發競價，如今朝廷不過是規範市場罷了。"
    說著遞過一本冊子，"這是貴國已交易商品的清單，請過目。"
    阿史那賀魯翻開冊子，眼前一黑——上麵清清楚楚記著他們這些天所有的交易記錄，連最細微的細節都沒放過。
    更可怕的是，最後一頁竟附著一份《西域各國商品質量評估報告》，把他們以次充好的把戲全給抖了出來！
    "這...這..."他的手抖得像篩糠，"你們早就..."
    "對了。"官員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從袖中掏出一疊文書。
    "這是商人們聯名遞交的退貨狀，共計馬匹六百三十匹、玉石兩千四百斤、藥材八百斤..."
    "休想！"阿史那賀魯暴跳如雷，"銀貨兩訖，哪有退貨的道理！"
    官員不慌不忙地又掏出一份文書："那不妨看看這個？
    貴國馬匹中查出瘟病三例，按大成律法，販賣病畜當十倍賠償..."
    使臣們徹底慌了神。阿史那賀魯一把揪住官員的衣領：
    "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們！知道我們回去會是什麽下場嗎？！"
    官員輕輕撥開他的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襟：
    "使臣大人稍安勿躁。皇上仁慈，特意給諸位指了條明路——"
    他壓低聲音，"隻要你們簽了這份《誠信貿易保證書》，承諾今後不再以次充好，朝廷可以做主，讓商人們按原價的...三成回購。"
    "三成？！"於闐使臣尖叫出聲，"那連本錢都不夠！"
    "那就悉聽尊便。"官員轉身欲走，"不過明日《西域商品質量白皮書》就會印發全國，到時候..."
    "等等！"阿史那賀魯一把拉住他，臉色灰敗，"我們...我們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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