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一年。
    今年進度漸緩。
    藤甲軍日益壯大，李鎮手底下效力的蠱師也越來越多。
    那苗王雖沒有正麵與自己較量過，可在接下來攻打的郡城裏，便有不少苗王座下的高人。
    這一年，與去年加起來，打下來十座郡城。
    李鎮也刻意放緩了速度，隻因如今藤甲軍和蠱師們的培養，也需要時間和精力。
    因為自己在轄內地區收蠱稅，三年之期，這是早前說好了的，因此所有的補給全靠打下的郡城裏的積糧。
    當然，藤甲軍軍紀優異，作風良好，那些寨子裏的寨民們，也都會給附近駐紮的營地裏送不少吃食。
    李鎮提回到了帶兵打仗的不易。
    這一年零一個月下來，人也操勞不少，身上多了許許多多的舊傷。
    蘇阿雅時常給李鎮熬著草藥，日複一日。
    可藥湯帶來的舒緩作用，遠不及李鎮身上添新傷的速度。
    蘇阿雅是個很好的妹妹，李鎮偶爾會給她告假，會派信得過的將領護送蘇阿雅回到蛇蠍寨裏，看望阿巴。
    等蘇阿雅回來時候，便告訴李鎮，寨子周圍多了許多陌生的人，寨子裏有不少人生了疫病。
    她問過阿巴，說是有手腳不幹淨的畜生在蛇蠍寨周圍布災。
    她也問需不需要李鎮哥哥回來幫阿巴，阿巴卻搖頭，說這點小災她足以應付，讓李鎮打自己的天下。
    收複苗地的速度越來越緩。
    第二個年頭。
    李鎮如今手裏已經有了十五座郡城，更沿著苗地與湘州接壤的郡城打。
    如今派了一支輕騎兵，去湘州踩點。
    漸地，這名號早已打了出去。
    便傳出“苗地出了位鎮仙王，在苗王手裏掰芭蕉”的童謠。
    手裏能用的良將也越來越多。
    李鎮在第二個年頭始，也召開了一次會議。
    他說，如今打這些苗地郡城，裏頭有不少厲害的門道高手。
    派探子去查，卻發覺是這些苗地裏門閥世家的人。
    那苗王是想借自己之手，鏟除這些世家。
    亦或是讓這些門閥世家，來拖垮自己。
    故此，這苗王對自己的態度，便是漠視。
    李鎮指出了要點所在，那些個將領參事都有些慌亂。
    畢竟苗地的門閥世家區別於郡城與寨子，是隱居在那些荒村裏的門道人，煉的蠱毒，也與詭打交道。
    李鎮自有應對之策。
    他放緩了收服苗地郡城的速度，漸將勢力向湘州擴充。
    第三年。
    那些個門閥世家卻不知怎地，忽地對鎮仙軍宣布停戰。
    李鎮藤甲軍中，甚至有了些門閥世家的影子……
    這一年，苗王的勢力損傷慘重，李鎮如今手裏的郡城，已有二十座！
    這一年，李鎮添了許多傷病，因每場仗都衝鋒在前，他鐵把式的道行固然在精進，可每每要破陣之際，那些刀槍劍戟都非吃素。
    第三年臘月。
    李鎮在軍營裏歇了半月。
    這上陣衝鋒的日子裏，卻覺得隱隱摸到了鐵把式渡江的門檻……
    可卻總差點契機。
    李鎮將爺爺留下來的黑太歲都吃的一幹二淨，卻也沒什麽變化。
    血太歲也搜羅了不少，一口口下肚，除了壽香漲了些，仍看不到突破渡江道行的希望。
    第四年大年初一。
    苗低也盛行過年放炮仗的習俗。
    軍營裏有寨子裏送來的土雷，參事攀阿嘎自告奮勇，放了倆個竄天響。
    響是真的響，人也被炸黑了。
    臨了中午時候，蘇阿雅紅著眼眶，來了軍營裏，悄摸告訴李鎮，阿弟丟了。
    李鎮心裏一突。
    雖然早就有所心理準備，阿婆也說過阿弟的壽元將近，可真等到了這麽一天，還是有些難受。
    好在蘇阿雅說阿弟隻是不見了，一大早起來就不見了。
    天寒地凍，一個長不大的蠱人小孩，也不知道會跑到哪裏去。
    李鎮發動了不少藤甲軍，幫著自己一塊找阿弟。
    終於在初二的早上，一座小山頭上，壘滿石頭的地方，有軍士找到了一個臉色發白，雙目灰暗，什麽也說不出來的小男娃。
    李鎮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沒等軍士們將阿弟給送回來，自己便帶著蘇阿雅，化作黑風，上了那座山頭。
    一摞石頭，整整齊齊。
    “王，孩子不大行了，我們不敢隨意背他……”
    躍過人群。
    那和瓷娃娃一樣的阿弟，便靠著這些方方正正的石頭，吊著一口氣。
    蘇阿雅再也控製不住，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李鎮一把將阿弟抱起。
    “乖，阿弟，我帶你找阿巴，她一定有辦法救你。”
    阿弟瞳眸裏滿是灰白，無法聚焦，小手輕輕搭在李鎮的臉上。
    “哥哥……我想吃你給的石頭蠱……可漫山遍野……
    都找不到……
    哥哥，我早就知道，我是個蠱人……可去衝喜河裏撈你上來……我不後悔……
    因為哥哥以後，會給苗地所有吃不上飯的娃娃，送石頭蠱吃……
    ……”
    那小小的如蒜瓣似的拳頭，緊緊握著一個東西。
    阿弟的手在李鎮臉上劃落。
    一個小小的石頭蠱，跌落在李鎮的懷裏。
    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時候，阿弟送給他，他卻沒敢吃的石頭蠱。
    朔風如冷刀，刮得李鎮渾身麻木。
    他明明隻是個蠱人……
    他明明，隻是個蠱人……
    命運裏注定的生離死別，誰都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