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床下女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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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十三年,鎖龍鎮的梅雨季來得格外早。連綿的陰雨泡得青石板路發漲,蘇家老宅的飛簷下懸著串濕漉漉的燈籠,紅光透過水汽散成一團模糊的暈,照得朱漆大門上的銅環泛著冷光。
    “三小姐又鬧了半宿。”老媽子端著銅盆往後院走,撞見廊下候著的西醫趙陽,壓低聲音道,“第四位侍女了,今晨在自己房梁上掛著,舌頭……沒了。”
    趙陽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上沾著的雨珠讓他皺眉。他剛給蘇晚晴做完檢查,那姑娘蜷縮在拔步床裏,臉色比錦被還白,手腕上的環形淤青像道褪色的紫鐲子,觸之冰得刺骨。“她體溫隻有三十五度,”他對迎上來的管家說,“這不是受驚,是體征異常。”
    管家枯瘦的手在袖擺裏攥緊“趙大夫,鎮上都在傳……是二小姐回來了。”
    說話間,前院傳來鈴鐺聲——那是鎮口土地廟的老道士來化緣時搖的。趙陽轉頭,正看見個穿洗得發白道袍的男人站在雨裏,手裏托著麵青銅鏡,鏡麵蒙著層灰,卻隱隱映出他身後跟著的少女。
    少女約莫十六七歲,梳著雙丫髻,發繩是褪色的紅綢,腰間別著柄巴掌大的桃木匕首,刀鞘上刻著歪歪扭扭的符文。她正仰頭看蘇家老宅的馬頭牆,忽然打了個寒噤,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匕首鞘“師父,這宅子的陰氣,比去年我們在亂葬崗遇著的還重。”
    李承道——那遊方道士——用袖子擦了擦鏡沿,漫不經心道“鎖龍鎮的河,十年前淹死過蘇家二小姐,記得嗎?”他鏡片般的眼睛轉向趙陽,“聽說蘇府夜夜有東西從床底爬出來?”
    趙陽剛要反駁,裏頭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他拔腿衝進內院,正撞見蘇晚晴連人帶被滾下床,手指著拔步床的床底,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抽氣聲。老媽子嚇得癱在地上,趙陽穩住心神,從醫藥箱裏摸出聽診器,卻在彎腰時瞥見床底縫隙裏,飄出一縷濕漉漉的黑發。
    那頭發像水草般蠕動著,末梢還滴著水,落在青磚地上洇出深色的痕。
    “別看!”有人在後頭拽他。趙陽回頭,是那個帶匕首的少女,她臉色慘白,指尖掐著掌心,“床底的東西,不能看!”
    話音未落,蘇晚晴突然直挺挺坐起來,雙眼翻白,嘴角咧開個詭異的弧度,用尖細的女聲笑道“妹妹,陪我玩水呀……”
    李承道這時才慢悠悠走進來,舉起青銅鏡照向拔步床。鏡麵裏沒有床底的黑發,沒有抽搐的蘇晚晴,隻有道石門,門楣上刻著“河眼”二字,門縫裏滲出渾濁的水,隱約能看見無數手影在拍門。
    “十年前的賬,該清了。”他收起鏡子,道袍下擺掃過地上的黑發,那縷頭發竟像活物般縮回床底,留下道蜿蜒的水跡。
    入夜後,雨下得更急了。林婉兒蹲在蘇晚晴窗下的石榴樹後,桃木匕首在掌心沁出涼意。師父說讓她盯著床底的動靜,可她總覺得後頸發涼,像有人對著衣領吹冷氣——這感覺和她八歲那年被淹死的丫鬟纏上時一模一樣。
    子時的更聲剛過,屋裏傳來窸窣響動。林婉兒屏住呼吸,看見拔步床的帷幔被從裏往外掀開條縫,接著,一隻慘白的手搭在床沿上,手腕內側赫然有個暗紅色的“蘇”字胎記。
    她攥緊匕首,指甲掐進木頭柄。那隻手緩緩往下滑,指尖觸到地麵時,床底突然湧出更多的黑發,像潮水般漫向床邊蜷縮的身影——蘇晚晴不知何時醒了,正睜著空洞的眼睛,看著那堆頭發纏上自己的腳踝。
    “救……”蘇晚晴的聲音被水聲吞沒。林婉兒咬碎銀牙,正要衝進去,卻見那堆黑發突然頓住,接著,一隻冰冷的手從床底猛地伸出來,抓住了她的腳踝。
    刺骨的寒意順著布鞋往上爬,林婉兒低頭,正撞進雙浮著白翳的眼睛。那雙眼嵌在張浮腫發白的臉上,長發黏在額角,嘴裏不斷往外冒水泡,正是白天在鏡中瞥見的“女屍”。
    “她……不是……”女屍的嘴唇翕動著,發出氣泡破裂的咕嚕聲,手指卻突然指向蘇晚晴的枕頭。林婉兒借著窗紙透進的月光,看見枕下露出半角黃紙,上麵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符。
    就在這時,李承道的青銅鏡突然從院外照進來,金光掃過床底,女屍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抓著林婉兒腳踝的手瞬間化為水,隻在她褲腳上留下道烏黑的印子。林婉兒踉蹌著後退,桃木匕首掉在地上,刀尖沾著的幾滴“屍液”正滋滋腐蝕著青石板。
    拔步床裏,蘇晚晴已經暈了過去,腳踝上多了道新的紫痕。李承道撿起匕首,用符紙擦去上麵的屍液,沉聲道“蘇家在養煞。”
    林婉兒看著床底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後頸的寒意更重了。她總覺得,剛才女屍指向枕頭的動作,不是警告,是求救。
    雨還在下,老宅的排水管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像有人在管道裏哭泣。林婉兒撿起匕首,發現刀鞘上的符文不知何時被水泡得模糊,露出底下刻著的小字——那是十年前,她被鬼纏身時,救她的老道士留下的名字,和李承道師兄的法號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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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絲斜斜地織著,將蘇家老宅的飛簷染成深黛色。林婉兒攥著那柄桃木匕首,刀鞘上的小字被指尖摩挲得發燙——十年前救她的老道士,法號“清玄”,正是師父李承道時常念叨的師兄。難怪師父對蘇家的事如此上心,難怪青銅鏡照出地下室石門時,他眼底翻湧的不是驚奇,是恨。
    “趙大夫留步。”林婉兒追上正要離開的趙陽,晨露打濕了她的雙丫髻,“昨天侍女的屍體,你當真在她肺裏發現了河泥?”
    趙陽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有些複雜“不止河泥,還有半張沒嚼爛的黃符。”他從白大褂口袋裏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片糯米,每粒米上都用朱砂畫著極小的符號,“蘇府的符水,你見過嗎?”
    林婉兒想起昨夜蘇晚晴枕下的黃紙,指尖微顫“和這個符一樣?”
    “一模一樣。”趙陽的聲音壓得極低,“這不是驅邪的符,是鎖魂的。有人在故意養著床底的東西。”
    兩人正說著,管家匆匆跑來,臉色比紙還白“趙大夫,三小姐……三小姐不見了!”
    內院早已亂作一團。蘇晚晴的拔步床空蕩蕩的,帷幔上掛著根斷裂的紅繩,床板上留著道拖拽的水痕,一直延伸到牆角的暗門——那門虛掩著,門軸上還纏著幾縷濕發。
    “她自己走的?”李承道用指尖沾了點水痕,放在鼻尖輕嗅,“有河腥氣,還有……符咒的味道。”他轉向臉色鐵青的蘇老爺,“地下室的石門,開了多久了?”
    蘇老爺的山羊胡簌簌發抖“什麽石門?老宅哪有什麽地下室!”
    “是嗎?”李承道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捋開袖子,露出道環形的傷疤,“這疤是十年前被水鬼抓的吧?蘇老爺總不會忘了,二小姐失蹤那天,你也掉進過鎖龍河。”
    蘇老爺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抽回手“妖道休要胡言!我女兒……我女兒是失足落水!”
    “失足?”林婉兒突然開口,指著床板角落的血跡,“那這血是誰的?”她蹲下身,發現血跡旁有個模糊的腳印,鞋碼極小,像是蘇晚晴的,“她是被人拖走的,還是自己跟著什麽東西走的?”
    趙陽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看向暗門後的石階。石階上散落著幾片撕碎的黃紙,紙上的朱砂符被水泡得暈開,拚起來正是“以女為祭”四個字。
    “跟上去。”李承道對林婉兒使了個眼色,自己則故意大聲嚷嚷著“去鎮口找”,引開了蘇老爺的注意力。
    暗門後的石階又陡又滑,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河腥氣。林婉兒舉著鬆明火把,火苗映得兩側牆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那些影子不是他們的,是無數扭曲的人形,像被水泡脹的屍體,正貼著牆皮緩緩蠕動。
    “別怕。”趙陽的聲音有些發顫,卻還是把她護在身後,“這些是光影,是……”他的話卡在喉嚨裏,因為火把照到了石階盡頭的景象——那是間圓形的石室,滿地都是銅鏡,每麵鏡子裏都映著蘇晚晴的臉,隻是那些臉的嘴角都咧開著,眼神空洞,正對著鏡外的人微笑。
    石室中央的石台上,蘇晚晴被綁在木樁上,雙目緊閉,手腕上的淤青更深了。而石台旁站著個穿黑袍的人,背對著他們,手裏舉著把沾血的匕首,正要往蘇晚晴心口刺去。
    “住手!”林婉兒甩出桃木匕首,正插在黑袍人的肩後。那人踉蹌著轉身,兜帽滑落,露出張布滿皺紋的臉——是鎮上的陰陽先生,他的眼睛泛著詭異的青灰色,嘴角掛著黏膩的涎水,像條離水的魚。
    “壞我好事!”陰陽先生的聲音尖細如貓叫,突然掀開黑袍,露出底下的魚鱗狀皮膚,“蘇家欠河神的,該還了!”
    就在這時,所有銅鏡突然“哢嚓”碎裂,碎片裏湧出無數黑發,像蛇般纏向陰陽先生。林婉兒趁機衝過去解開蘇晚晴的繩索,卻見石台下的水麵(原來石室地麵竟是處水潭)突然冒起氣泡,接著,具白衣女屍從水裏浮了上來,長發遮住臉,手腕上的“蘇”字胎記在火光下紅得像血。
    “姐姐……”蘇晚晴突然睜開眼,淚水混著血水滾落,“我就知道是你……”
    女屍沒有動,隻是緩緩抬起手,指向陰陽先生。林婉兒這才發現,他黑袍下的腰上纏著根紅繩,繩端係著塊玉佩,上麵刻著“蘇”字——那是二小姐蘇明月的遺物。
    “是你殺了她!”林婉兒恍然大悟,“你用她的玉佩鎮著她的魂,逼她變成床底的怪物!”
    陰陽先生怪笑起來,笑聲裏混著水泡破裂的聲音“她是河神的祭品,本就該沉在河底!是蘇老頭貪心,想用假死瞞天過海,害得河神發怒,鎖龍鎮這十年死的人,都是報應!”
    話音未落,女屍突然從水裏衝出,長發如鞭般抽向陰陽先生。銅鏡碎片在她身後飛濺,每片碎片裏都映出不同的畫麵十年前的鎖龍河,蘇明月被綁在祭台上,蘇老爺站在岸邊流淚,陰陽先生舉著匕首冷笑……還有具穿著道袍的屍體,被沉入河底,手裏緊緊攥著半麵青銅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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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李承道不知何時站在石室門口,青銅鏡掉在地上,鏡麵裂成蛛網,“是你殺了我師兄!”
    陰陽先生被女屍的長發纏住,卻笑得更癲狂了“清玄多管閑事,非要救這丫頭,活該喂魚!”他突然從懷裏掏出個陶罐,砸碎在地上,裏麵的黑血瞬間滲入水潭,“河眼開了,你們都得陪葬!”
    水潭裏的水開始沸騰,冒出的氣泡裏裹著無數人臉,其中一張,正是昨夜抓住林婉兒腳踝的女屍——她的長發間露出半張臉,竟和蘇晚晴有七分像。
    “快走!”趙陽拽起蘇晚晴,卻被她甩開手。
    蘇晚晴望著水裏的女屍,突然笑了,淚水混著血水滑進衣領“姐姐,我不跑了。”她撿起地上的匕首,劃破自己的手腕,鮮血滴進水潭,“十年前你替我死,這次換我……”
    “別傻了!”林婉兒撲過去按住她的傷口,卻見水潭裏的女屍突然沉入水底,水麵浮出塊玉佩,正是陰陽先生腰間那枚。玉佩上的“蘇”字被血水染紅,漸漸顯出底下的刻字——“清玄”。
    “這是……”李承道撿起玉佩,指腹撫過那兩個字,突然紅了眼眶,“是師兄的玉佩,他當年送給二小姐的定情信物……”
    水潭裏的氣泡突然炸開,陰陽先生發出一聲慘叫,被從水底伸出的無數手拖了下去,水麵瞬間恢複平靜,隻留下圈漣漪。林婉兒看著石台上碎裂的銅鏡,突然明白——女屍不是要殺蘇晚晴,是要救她。那些鏡子,是用來困住女屍的枷鎖,而陰陽先生,才是真正的催命符。
    趙陽突然捂住嘴,後退幾步,指著水潭邊的血跡“那是……那是人類的血跡,不是蘇晚晴的。”他蹲下身,用指尖沾了點,放在鼻尖輕嗅,臉色驟變,“是蘇老爺的。他來過這裏,而且……受傷了。”
    石室入口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蘇老爺舉著火把站在那裏,山羊胡上沾著血,手裏攥著半片銅鏡——和李承道師兄的遺物一模一樣。
    “你們都該去死。”他的聲音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火把照得他臉上的皺紋溝壑縱橫,“誰也不能壞了蘇家的百年基業。”
    水潭裏再次冒起氣泡,這次浮出的,是具穿著道袍的屍體,胸口插著把匕首,正是十年前失蹤的清玄道長。李承道的青銅鏡“當啷”落地,鏡麵徹底碎裂,映出無數個扭曲的人影,在火光中緩緩站起。
    火把的光在石室裏劇烈搖晃,將蘇老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隻張開翅膀的蝙蝠。他手裏的半片銅鏡沾著新鮮的血,邊緣鋒利如刀,映出他眼底瘋狂的紅。
    “為了蘇家的基業,就得用活人填河眼?”李承道的聲音發緊,指節捏得發白,“我師兄清玄,二小姐蘇明月,還有那些被割掉舌頭的侍女……都是你的祭品?”
    蘇老爺突然笑了,笑聲撞在石牆上,碎成無數尖利的回響“鎖龍鎮的地下都是空的,全靠河眼的風水撐著。當年蘇家祖上和河神立了約,每百年獻祭一位純陰女眷,才能保全鎮平安——晚晴的八字,比她姐姐更合天意。”
    “你騙人!”蘇晚晴掙脫趙陽的手,腳踝的紫痕在火光下泛著青,“十年前姐姐是替我跳的河!她明明說過,河底有東西在哭,根本不是什麽河神!”
    林婉兒突然拽住李承道的袖子,指尖冰涼“師父,你看水潭。”
    潭水不知何時變得漆黑,像塊凝固的墨,表麵浮著層油脂般的光。那些之前被拖下去的人臉在水裏若隱若現,卻不再掙紮,反而齊齊轉向蘇老爺,眼睛的位置是兩個黑洞。更詭異的是,水麵上開始浮現出鏡子的虛影,每麵虛影裏都有個蘇晚晴,正用匕首往自己心口刺。
    “這是‘鏡煞’。”李承道撿起地上的青銅鏡碎片,碎片邊緣的符文在滴血,“陰陽先生沒說謊,河眼確實開了,但鎮著的不是河神,是被蘇家害死的冤魂。”他突然轉向趙陽,“你解剖侍女時,是不是發現她們的頭骨有裂痕?”
    趙陽一怔“是,像被鈍器敲擊過,但我以為是上吊時撞的……”
    “是被人從背後打暈,再吊上去的。”林婉兒突然開口,桃木匕首在掌心轉了個圈,“割掉舌頭,是怕她們說出真相——她們在床底看到的,根本不是二小姐的鬼魂,是蘇老爺在殺人滅口。”
    蘇老爺的臉猛地抽搐了一下,舉著銅鏡碎片就往蘇晚晴撲“小賤人,跟你姐姐一樣礙眼!”
    趙陽反應極快,一把將蘇晚晴推開,自己卻被銅鏡劃到胳膊,血珠瞬間滲出來,滴在水潭裏。奇怪的是,那些血珠沒有散開,反而像活物般聚成個小球,沉入潭底時,水麵突然炸開,具白衣女屍從水裏彈了出來,正好落在蘇老爺身後。
    是蘇明月。她的臉不再浮腫,長發間露出雙清明的眼,正死死盯著蘇老爺的後頸。林婉兒這才看清,她手腕上的“蘇”字胎記,其實是道傷疤,像是被人用烙鐵燙出來的。
    “十年前,你就是這樣把我推下河的。”蘇明月的聲音不再是水泡聲,而是帶著寒氣的清冽,“你說我要是不替晚晴死,整個蘇家都會被河底的東西拖走……可你沒說,那些東西,都是被你扔進河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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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老爺被嚇得癱在地上,銅鏡碎片掉進水潭,激起一圈漣漪。潭水裏的虛影突然變了,映出十年前的畫麵清玄道長站在鎖龍橋上,攔住要獻祭蘇明月的隊伍,他舉著青銅鏡,鏡光裏全是河底掙紮的人影;蘇老爺從背後偷襲,用石頭砸破了他的頭,和蘇明月一起推進了河……
    “師兄……”李承道的聲音發顫,青銅鏡碎片在他掌心硌出紅痕,“我找了你十年……”
    “別信她!”蘇老爺突然爬起來,指著蘇明月尖叫,“她早就被河底的東西吃了!這是水煞變出來的幻象!”他突然從懷裏掏出個黃紙包,裏麵是些灰黑色的粉末,往蘇明月身上撒去,“焚屍灰能破邪祟,你敢接嗎?”
    蘇明月的身影果然晃了晃,白衣上被撒到的地方冒出黑煙。她痛苦地蜷縮起來,卻仍伸手指著水潭中央“晚晴,看那裏……”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潭底沉著塊巨大的青石板,石板上刻滿了符文,四角各壓著具骷髏。趙陽突然想起什麽,從醫藥箱裏翻出紙筆,快速畫了個草圖“這是鎖龍鎮的河道圖!青石板的位置,正好在鎖龍橋正下方!”
    “真正的河眼在橋底下。”李承道恍然大悟,“蘇家老宅的地下室,隻是個鏡像陣,用來把冤魂引到這裏,讓你誤以為能控製它們!”
    蘇明月的身影越來越淡,她看著蘇晚晴,嘴角露出抹極輕的笑“妹妹,符水別再喝了……裏麵有讓人聽話的藥……”話音未落,她突然化為無數光點,融入潭水。水麵上的鏡子虛影瞬間消失,露出底下青石板上的一道裂縫,裂縫裏滲出粘稠的黑血。
    “不好!”李承道突然拽住林婉兒,“水煞要出來了!”
    話音剛落,地麵劇烈搖晃起來,石台上的銅鏡碎片全被震進潭裏。趙陽扶著蘇晚晴後退,卻發現她的眼睛變得呆滯,嘴角掛著詭異的笑,正一步步往潭邊挪——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道紅繩,繩的另一端,竟攥在趙陽自己手裏。
    “趙大夫?”林婉兒的聲音發緊,桃木匕首對準趙陽的後背,“你什麽時候綁的紅繩?”
    趙陽猛地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紅繩,臉色瞬間慘白“不是我……”他突然想起解剖侍女時,她們手腕上也有類似的紅痕,“是符水裏的藥!能讓人被操控!”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的手正不受控製地往蘇晚晴背後推。林婉兒飛撲過來,用桃木匕首斬斷紅繩,繩斷的瞬間,趙陽像脫力般摔倒在地,他看著自己的手,瞳孔驟縮“我小時候……家裏是做風水生意的,十年前被蘇家滅門,因為我爹發現了河眼的秘密……”
    原來他不是偶然來蘇家的。他帶著複仇的目的接近,卻在看到蘇晚晴的第一眼,想起了自己被害死的妹妹。
    “所以你故意給她用了能被操控的藥?”林婉兒的匕首抵在他喉嚨上,“你想讓她被水煞害死,報複蘇家?”
    “不是!”趙陽的聲音發顫,“我隻是想讓她離開蘇家……藥是我配的,隻會讓人短暫失神,不會……”
    他的話被潭裏的巨響打斷。青石板突然被頂開,一隻巨大的黑手從裂縫裏伸出來,五指像枯樹枝,指甲縫裏全是河泥。黑手抓住潭邊的石壁,硬生生拽出個模糊的人形,渾身覆蓋著濕滑的黑泥,五官的位置隻有三個黑洞,正是蘇老爺說的“水煞”。
    “它以冤魂為食。”李承道舉著青銅鏡碎片,鏡光在水煞身上割出一道道白煙,“蘇家每獻祭一個人,它就強一分!”
    水煞發出刺耳的嘶鳴,黑泥般的手臂橫掃過來,蘇老爺躲閃不及,被掃中胸口,整個人飛出去撞在石壁上,嘴裏湧出的血染紅了半邊臉。他看著水煞撲向蘇晚晴,突然慘笑起來“報應……都是報應……”
    趙陽突然擋在蘇晚晴身前,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把手術刀“我爹說過,水煞怕至親血……”他劃破自己的手掌,將血往水煞身上潑去,卻隻讓它頓了頓,黑泥下露出的皮膚,竟和趙陽有幾分相似。
    “你是……風水師趙家的餘孽?”水煞的聲音像無數人在同時說話,“你爹當年想封印我,反被我占了他的半具身體……你身上有他的血,我當然不怕……”
    趙陽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林婉兒突然想起蘇明月屍身上的字條,大喊道“是至親血!蘇家的至親血!”
    蘇晚晴猛地反應過來,撿起地上的匕首劃破手掌,血珠滴在水煞身上,冒出陣陣白煙。水煞發出痛苦的嘶吼,黑泥開始剝落,露出底下的真麵目——那是具穿著道袍的屍體,胸口插著的匕首,正是清玄道長的法器。
    “師兄……”李承道的青銅鏡掉在地上,“你被它占了身體……”
    水煞(清玄的屍體)轉向李承道,黑洞般的眼眶裏流出黑血“小師弟……幫我……”
    就在這時,趙陽突然從背後抱住林婉兒,手裏的麻醉劑針管對準她的脖子“對不起,婉兒姑娘。”他的眼睛裏沒有了之前的掙紮,隻剩下瘋狂,“我要讓蘇家的人,還有這水煞,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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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按下了針管。林婉兒隻覺得脖子一麻,桃木匕首脫手而出,視線開始模糊。她看著趙陽拖著蘇晚晴往水煞走去,看著李承道被突然活過來的骷髏纏住,最後映入眼簾的,是潭水裏自己的倒影——那倒影正對著她笑,嘴角咧到耳根,手裏舉著把沾血的匕首。
    麻醉劑的效力像潮水般漫上來,林婉兒的視線裏,趙陽的背影開始扭曲。他拖著蘇晚晴往水煞走去,蘇晚晴的手腕還在流血,血珠滴在地上,竟畫出道詭異的符——和她在師父青銅鏡背麵見過的符號一模一樣。
    “你爹沒告訴你,這符不止能鎮水煞,還能喚醒它?”林婉兒的聲音發飄,卻帶著刺骨的冷,“你以為複仇是把所有人拖下水?其實你在幫水煞補全封印。”
    趙陽的腳步猛地頓住。他低頭看著地上的血符,又看向水煞身上剝落的黑泥——那黑泥落地後,竟滲出鮮紅的血,在石地上匯成細小的溪流,往血符裏滲。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麻醉劑的針管從顫抖的手裏滑落,“我爹的筆記裏明明寫著……”
    “寫著要用純陰血激活符陣,徹底釋放水煞,對嗎?”李承道不知何時掙脫了骷髏的糾纏,道袍下擺被撕開個大口子,露出滲血的傷口,“你爹當年就是發現了這點,才被水煞寄生的清玄師兄滅口——你手裏的筆記,是水煞故意留的誘餌。”
    水煞(清玄的屍體)發出沉悶的笑,黑洞般的眼眶轉向趙陽“好孩子,再把那丫頭推過來一步,你爹的仇就能報了……”它的手臂突然伸長,黑泥般的指尖擦過趙陽的臉頰,留下道灼熱的痕,“你看,我替你燒了蘇家,替你殺了仇人,多好……”
    趙陽的眼神開始渙散,嘴角不受控製地咧開。林婉兒咬碎舌尖,劇痛讓她清醒了幾分,她撲過去抓住趙陽的胳膊,桃木匕首不知何時被她撿了回來,刀尖抵在他的手腕上“看看你的手!”
    趙陽低頭,隻見自己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黑,像被水泡透的腐肉——那是被水煞觸碰過的地方。他猛地甩開林婉兒的手,踉蹌著後退,撞在石台上“我爹……我爹也是這樣變成怪物的?”
    “不止你爹。”蘇晚晴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她走到水煞麵前,任由那些黑泥般的觸須纏上自己的腳踝,“十年前我躲在橋洞下,看見姐姐被推下河後,河底浮上來的就是這東西。它啃食姐姐的身體時,說過一句話——‘蘇家的女兒,都得做我的容器’。”
    她突然抓住水煞的手臂,手腕的鮮血順著觸須往上爬,水煞發出痛苦的嘶吼,黑泥下的道袍開始燃燒“姐姐的血在我身體裏,她沒被吃掉,她一直在等我……”
    石室內的水潭突然沸騰起來,潭底浮出無數白骨,在水麵堆成座小小的山。最頂端的那具骨架戴著枚玉佩,正是蘇明月的遺物——玉佩上的“蘇”字被鮮血染紅,突然迸發出刺眼的光。
    “是姐姐!”蘇晚晴的眼淚混著血水滾落,“她在幫我!”
    光線下,水煞身上的黑泥急速剝落,露出清玄道長完整的屍體。屍體的胸口插著的匕首上,刻著“承道”二字——那是當年李承道送給師兄的出師禮。
    “小師弟……”屍體的嘴唇動了動,流出的黑血裏混著碎骨,“拔……拔刀……”
    李承道的手抖得厲害,他一步步走近,指尖觸到匕首柄時,屍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水煞的聲音從喉嚨裏炸開“別拔!拔了我會被封印,你們也得陪著我困在河底!”
    “那又如何?”林婉兒突然笑了,她的瞳孔裏映著白骨堆上的玉佩光,“總比讓你再害人性命強。”她衝過去按住李承道的手,兩人合力往外拔刀——匕首離鞘的瞬間,清玄的屍體發出一聲解脫般的長歎,化為無數光點,融入玉佩的光裏。
    水煞失去了宿主,突然崩解成無數黑色的水珠,往石縫裏鑽。但那些水珠剛落地,就被蘇晚晴的血符攔住,血符發出金光,將水珠一點點蒸發,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腥臭味,像燒糊的河泥。
    “快!”李承道拽起林婉兒,“符陣撐不了多久,石門會塌!”
    趙陽還愣在原地,看著自己青黑的手腕發呆。蘇晚晴走過去,將那枚玉佩塞進他手裏“我姐姐說,你爹死前把一半魂魄封在了玉佩裏,他一直在護著你。”玉佩的光映在趙陽的手腕上,那些青黑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複仇不是變成怪物,是讓活著的人好好活。”
    趙陽攥緊玉佩,突然跪下身,對著白骨堆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撞在石地上滲出血來。
    石室開始劇烈搖晃,頭頂落下簌簌的石塊。李承道拽著林婉兒往暗門衝,蘇晚晴和趙陽緊隨其後。跑出暗門的瞬間,林婉兒回頭望了一眼,隻見水潭中央的血符徹底燃起來,將整個石室映得通紅,那些糾纏了十年的冤魂影子在火光裏漸漸消散,像被風吹散的煙。
    蘇老爺躺在石階下,胸口的傷口還在滲血。他看著蘇晚晴,渾濁的眼睛裏突然滾下淚來“地窖……西廂房的地窖裏……有你娘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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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整個地下室轟然坍塌,揚起的塵土嗆得人睜不開眼。林婉兒被李承道拽著往前跑,後頸的寒意徹底消失了——那是自她八歲被鬼纏身後,第一次覺得渾身暖和。
    西廂房的地窖藏在衣櫃後麵,積滿了厚厚的灰。蘇晚晴從日記裏抖落出張泛黃的紙,是張生辰八字——不是她的,是蘇明月的。旁邊用紅筆寫著行小字“明月是假的純陰命,晚晴才是。當年換了戶籍,是怕被選中……”
    “娘早就知道了。”蘇晚晴的聲音發顫,“她故意改了我們的八字,想護著我……可姐姐還是替我死了。”
    趙陽突然想起什麽,從醫藥箱裏翻出個小瓶“這是我從陰陽先生屍體上找到的,裏麵是解藥,能解符水裏的毒。”他遞給蘇晚晴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兩人同時縮回,臉上都泛著紅。
    李承道站在窗邊,看著鎖龍鎮的方向。天邊泛起魚肚白,鎮口的鎖龍橋在晨光裏露出模糊的輪廓,橋洞下似乎有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像極了穿白衣的女子。他摸出懷裏的青銅鏡碎片,碎片上的裂痕不知何時被什麽東西填滿了,映出張模糊的笑臉——是他的師兄清玄。
    “師父。”林婉兒走過來,發現師父的眼角有淚光,“我們接下來去哪?”
    李承道收起碎片,笑了笑,道袍上的血跡在晨光裏泛著暗褐色“去鎖龍橋看看。有些債清了,有些約,該撕了。”
    他轉身往外走時,林婉兒注意到他的鞋底沾著片濕漉漉的黑發,和昨夜床底的那縷一模一樣。而她自己的桃木匕首上,那道被屍液腐蝕的黑斑,不知何時變成了朵小小的花——像極了鎖龍鎮河道邊常見的、開在水裏的白色水蓼。
    鎖龍鎮的雨終於停了。
    晨光透過鎖龍橋的石縫照下來,在河麵投下斑駁的光。李承道站在橋中央,手裏捏著那半片青銅鏡,鏡緣的缺口剛好能和趙陽找到的另一半合上。完整的鏡麵裏,映出河底青石板上的符文,正隨著水波輕輕晃動,像活過來一般。
    “這陣法維持了百年,”李承道的指尖撫過冰涼的鏡麵,“蘇家祖輩用謊言和鮮血立下的契約,今天該了了。”
    林婉兒蹲在橋邊,桃木匕首在指尖轉了個圈。匕首上的水蓼花紋被晨露打濕,泛著溫潤的光,那道被屍液腐蝕的黑斑徹底消失了,隻留下淺淡的印記,像片小小的柳葉。她望著河麵上漂浮的薄霧,總覺得有雙眼睛在霧裏看著他們——不是惡意,是釋然。
    “趙大夫帶蘇小姐去縣衙了。”林婉兒抬頭,看見李承道正望著橋洞,“他說要把蘇家的賬一筆筆算清楚,包括十年前被滅門的趙家,還有那些枉死的侍女。”
    李承道沒回頭,隻是將青銅鏡舉到陽光下。鏡光穿透薄霧,照在河底的青石板上,符文突然亮起,像無數條金色的蛇在遊動。“師兄當年就是在這裏被推下河的,”他的聲音很輕,“他的青銅鏡碎成兩半,一半沉在河底,一半被蘇老爺撿走了。”
    林婉兒突然覺得後頸一涼,像有人對著衣領嗬氣。她猛地回頭,橋洞下的薄霧裏,隱約站著個穿白衣的身影,長發垂到水麵,正是蘇明月。那身影對著她笑了笑,轉身往河中央走去,裙擺漫過水麵時,激起一圈圈漣漪,漣漪裏浮出無數細小的光點,像散落的星星。
    “她要走了。”林婉兒輕聲說,握緊了手裏的匕首。
    李承道將青銅鏡扔進河裏。鏡麵落水的瞬間,河底的青石板突然裂開,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黑暗。那些被封印的冤魂影子從裂縫裏湧出來,卻沒有四散作亂,反而齊齊朝著蘇明月的身影鞠躬,然後化為光點,融入晨光裏。
    “水煞被滅,契約失效,它們終於能輪回了。”李承道望著河麵,“蘇家欠的債,蘇老爺用命還了;我欠師兄的,今天也清了。”
    林婉兒突然注意到他道袍的袖口,那裏沾著片幹枯的黑發,不是蘇明月的——發質更粗硬,像男人的發。她想起地下室裏清玄道長的屍體,想起鏡中師兄的笑臉,心髒猛地一跳“師父,清玄道長他……”
    “他早就不在了。”李承道打斷她,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被水煞寄生的那一刻就沒了,剩下的隻是執念。”他卷起袖子,手腕上有道新鮮的傷口,正往下滴著血,“剛才在橋洞,我用純陽血徹底破了陣法,以後鎖龍鎮再沒有河眼,也沒有祭品。”
    林婉兒看著他的傷口,突然想起十年前救她的老道士。那道士的手腕上,也有道類似的疤,是為了救她被水鬼抓傷的。她張了張嘴,想問什麽,卻被一陣風吹散了話音。
    風裏帶著水汽和花香,是鎖龍鎮河道邊水蓼花開的味道。
    三日後,鎖龍鎮的人發現,鎮口土地廟的神像換了。新的神像穿著洗得發白的道袍,手裏托著半麵青銅鏡,眉眼間像極了十年前失蹤的清玄道長。而蘇家老宅在一場大火裏燒成了灰燼,據說火是蘇老爺自己點的,他坐在祠堂裏,抱著蘇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任由火焰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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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陽成了鎖龍鎮唯一的大夫,藥鋪就開在蘇家老宅的廢墟旁,招牌上寫著“濟世堂”。蘇晚晴成了他的幫手,每日坐在櫃台後抓藥,手腕上的紫痕漸漸褪去,隻剩下淺淡的印記,像戴過一隻細巧的鐲子。有時她會望著窗外發呆,看陽光穿過殘垣斷壁,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仿佛還能看見姐姐穿著白衣,站在光影裏對她笑。
    李承道帶著林婉兒離開的那天,鎮民們都來送。有人塞給他們剛蒸好的米糕,有人往林婉兒兜裏塞了把曬幹的水蓼花,說能辟邪。林婉兒摸著兜裏的花,指尖觸到花瓣幹燥的紋路,突然想起桃木匕首上的花紋——原來那不是水蓼,是姐姐用自己的血,在匕首上留下的護符。
    馬車駛出鎖龍鎮時,林婉兒掀開簾子回頭望。鎖龍橋在夕陽裏像道金色的虹,橋洞下的水麵波光粼粼,隱約有白色的花影在晃動,像極了蘇明月的白衣。她突然明白,有些離別不是消失,是換了種方式守護。
    “師父,”林婉兒摸出兜裏的水蓼花,花瓣已經幹透,卻還留著淡淡的香,“你說,二小姐真的走了嗎?”
    李承道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笑了笑,從懷裏摸出個小小的布包。布包裏是幾片青銅鏡的碎片,碎片邊緣刻著細密的符文,正是林婉兒在師父鏡背見過的那種。“你看這個。”他將碎片遞給林婉兒,“這不是蘇家的符號,是清玄師兄的。”
    林婉兒捏著碎片,突然明白過來。十年前救她的老道士根本不是清玄,是李承道。他當年沒能救下師兄,便帶著半片銅鏡四處漂泊,既在追查真相,也在完成師兄“護佑鎖龍鎮”的遺願。而青銅鏡背麵的符號,是師兄發明的“安魂陣”,不是用來鎮邪,是用來送冤魂輪回的。
    馬車顛簸著駛進暮色裏。林婉兒將碎片放回布包,無意間碰到了桃木匕首——匕首尖端不知何時沾了一縷黑發,濕漉漉的,像剛從水裏撈出來。
    她抬頭看向窗外,天邊的晚霞紅得像血,遠處的河道蜿蜒曲折,在暮色裏像條黑色的蛇。而那縷黑發在指尖輕輕蠕動著,順著指縫滑下去,落在車板上,竟慢慢滲進木頭裏,留下道極細的水痕,像條微型的河。
    林婉兒突然笑了。她知道,有些東西永遠不會真正消失。就像鎖龍鎮的河水,會一直流下去;就像那些藏在床底、鏡中、河底的秘密,會隨著水波,在每個午夜夢回時,輕輕叩響某扇門。
    馬車漸漸駛遠,鎖龍鎮的輪廓消失在暮色裏。隻有那座鎖龍橋,還靜靜地臥在河道上,橋洞下的水麵映著最後的霞光,像麵破碎的鏡子,照出無數個模糊的影子,在水波裏,輕輕搖晃。
    許多年後,鎖龍鎮的老人還會說起蘇家老宅的故事。說有個穿白衣的姑娘,總在雨夜站在橋洞下,要是有小孩不慎掉了東西在床底,她會托夢告訴大人,東西藏在第幾塊磚縫裏。說有個遊方道士,每年梅雨季都會回來,坐在鎖龍橋邊,對著河水喝一下午的酒,酒壺空了,就對著水麵笑,像在和誰說話。
    而“濟世堂”的藥鋪裏,總會備著兩副多餘的碗筷。趙大夫說,是給“走夜路的客人”留的,蘇晚晴聽見了,隻是低頭笑著抓藥,手腕上的淺痕在陽光下泛著暖光,像塊被河水打磨過的玉。
    至於那柄桃木匕首,林婉兒後來將它埋在了鎖龍橋的橋墩下。埋的時候,她看見匕首上的水蓼花紋突然綻開,化作無數光點,融入橋洞下的水裏。那天夜裏,鎖龍鎮所有人家的水缸裏,都浮起了一朵白色的花,天亮後就消失了,隻留下滿缸帶著甜味的水。
    有人說,那是二小姐在給鎮民們送平安。也有人說,是那些被解救的冤魂,終於化作了護佑鎮子的水汽。
    隻有林婉兒知道,那是姐姐在說“別怕,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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