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荒塚鬼村:棺釘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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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塚鬼村:棺釘秘局
秋老虎賴在青源縣上空不肯走,可車剛拐進望愁村的土路口,風就陡地涼了下來。李承道攥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方向盤上的桃木平安符,不知何時裂了道細紋。
“師父,這地方也太邪乎了吧?大白天的,路邊草都蔫得發黑。”副駕上的趙陽扒著車窗,語氣裏的興奮蓋不住一絲發顫。他剛畢業沒多久,跟著李承道走南闖北查過幾次“怪事”,但從沒見過這樣的村子:土坯房的牆皮剝落得像老人掉渣的皮膚,村口老槐樹上掛著半截褪色的紅布,風一吹,布片裹著枯葉掃過樹幹,發出“沙沙”的響,像有人在暗處磨牙。
後座的林婉兒沒接話,她正低頭翻老周頭死前寄來的包裹。牛皮紙信封已經被摩挲得起了毛,裏麵隻有半枚青銅棺釘——釘身鏽得發黑,尖端卻泛著一絲詭異的青,湊近聞,能嗅到一股類似潮濕泥土混著腐葉的腥氣。她指尖剛碰到棺釘,就猛地縮回手,指尖像被冰錐紮了似的,竄過一陣刺痛。
“小心點,這釘上沾著怨氣。”李承道的聲音沉下來,“老周頭當年跟我喝過酒,是個不怕鬼的硬脾氣,能讓他死前攥著這東西求救,望愁村的事,比我想的要糟。”
話音剛落,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三人下車循聲跑過去,隻見村口曬穀場邊,一個穿藍布衫的婦人正抱著羊屍坐在地上哭,羊脖子軟塌塌地歪著,羊毛上還沾著草屑,可渾身上下沒一點傷口,唯獨七竅裏,各塞著一小片曬幹的、發脆的孩童衣物碎片。
“是李嬸,望愁村的老住戶。”李承道認出婦人,蹲下身時,腰間的羅盤指針突然瘋轉起來,“你家羊是怎麽死的?”
李嬸抬起頭,臉色白得像紙,眼裏布滿血絲:“今早起圈的時候還好好的!我就去灶房燒了壺水,回頭就見它躺這兒了……你看這衣裳片子,是從娃身上扒下來的啊!前兒個夜裏,我還聽見荒塚那邊有娃哭,嗚嗚咽咽的,我還以為是風吹的……”
林婉兒蹲在羊屍旁,從隨身的勘察包裏掏出鑷子,小心夾起一片衣物碎片。碎片是粗棉布做的,邊緣已經磨得發毛,上麵用紅絲線繡著個“柳”字,線色褪得快要看不清,卻在陽光下泛著一點暗沉的光。她指尖捏著鑷子,指腹卻又傳來那種熟悉的刺痛——和碰棺釘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師父,這碎片有問題。”林婉兒抬頭,聲音發緊,“繡線裏好像摻了東西,而且……這‘柳’字的繡法,像是老輩人給娃做百家衣的樣式。”
“柳家?”趙陽眼睛一亮,“就是您說的,當年建寨鎮煞的那個柳家?”
李承道沒應聲,目光落在羊屍旁的地麵上。土麵上有一串淺淺的腳印,腳印邊緣沾著些青黑色的泥——望愁村的土是黃土,隻有村西的荒塚那邊,因為常年埋人,土才會變成這種發腥的青黑色。而且腳印很新,鞋印邊緣有一道明顯的弧度,像是……穿了膠鞋的人,故意踮著腳走出來的。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灰襯衫、戴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堆著溫和的笑,手裏還提著個竹籃,裏麵裝著幾個剛蒸好的白麵饅頭:“三位是從城裏來的吧?我是望愁村的村長柳萬山,老周頭生前跟我提過,說您會來。”
柳萬山個子不高,皮膚是常年曬出來的古銅色,笑的時候眼角會堆起細紋,看起來格外和善。可李承道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有一道新鮮的劃痕,劃痕裏還嵌著點青銅粉末——和老周頭那半枚棺釘上的鏽色,一模一樣。
“柳村長。”李承道站起身,不動聲色地擋在林婉兒身前,“李嬸家的羊,你怎麽看?”
柳萬山的笑容淡了些,蹲下身看了眼羊屍,又掃過那幾片衣物碎片,臉色沉了下來:“唉,這是‘棺中煞’醒了啊。老輩人傳,咱們望愁村以前是亂葬崗,鹹豐年間柳家先祖建寨,用三枚青銅棺釘鎮住了底下的凶煞,可每到陰年,煞氣壓不住,就會找活物當替身。”他抬起頭,眼神落在李承道身上,語氣帶著幾分懇切,“李道長,當年您來村裏驅過‘小兒夜驚’,您知道這煞的厲害。現在隻有柳家的棺釘能鎮住它,可那棺釘埋在荒塚下的主棺裏,我等凡夫俗子不敢動,隻能靠您了。”
李承道心裏“咯噔”一下——當年他來望愁村,明明親眼看見柳家先祖的碑記上寫著,棺釘釘在老寨牆的地基裏,怎麽柳萬山偏偏說在荒塚主棺?
他還沒開口,就見趙陽拽了拽他的衣角,眼神示意他看寨牆方向。老寨牆就在曬穀場北邊,夯土壘的牆身已經裂了好幾道縫,其中一段牆根下,有幾塊磚明顯被撬動過,磚縫裏殘留著一點青綠色的粉末,被風吹得微微揚起。
“柳村長有心了。”李承道壓下疑慮,接過竹籃,“我們剛到,先找地方落腳。婉兒,你幫李嬸處理下羊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趙陽,你去寨牆那邊看看,注意安全。”
林婉兒點頭,從包裏掏出手套戴上,剛要彎腰,就瞥見不遠處的破屋門口,站著個穿灰布裙的姑娘。姑娘約莫十九歲,梳著簡單的馬尾,手裏抱著塊畫板,正怯生生地看著這邊,見林婉兒望過來,又飛快地縮到門後,隻露出半張蒼白的臉。
“那是阿禾,可憐的娃。”李嬸注意到林婉兒的目光,歎了口氣,“爹娘前幾年死在荒塚邊上,不知怎麽就啞了,村裏人都說她沾了不祥,沒人敢跟她說話,柳村長也不讓我們靠近她……”
林婉兒心裏一動,剛想走過去,就被柳萬山攔住了:“林姑娘,別去了,阿禾性子怪,萬一衝撞了您就不好了。我帶你們去住處吧,就在村東頭,幹淨。”
他說著,就引著李承道和趙陽往村東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那間破屋,眼神暗了暗,像藏著什麽東西。
林婉兒站在原地,看著柳萬山的背影,又看了眼破屋門後那道躲閃的目光,指尖再次碰到口袋裏的青銅棺釘——那股刺痛感,比剛才更強烈了。她抬頭望向村西的荒塚,隻見那邊的天空壓著厚厚的烏雲,風卷著枯葉往荒塚方向飄,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正把所有東西往那片黑沉沉的土地裏拽。
望愁村的夜,好像比她想象的,來得更早。
村東頭的住處是間閑置的瓦房,牆皮斑駁,牆角長著半人高的雜草。李承道剛把行李放下,就掏出羅盤放在桌上——指針還在微微打轉,隻是幅度比在村口時小了些,銅製的盤麵映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泛著冷光。
“師父,柳萬山肯定有問題!”趙陽把背包往床上一扔,壓低聲音,“我剛才去寨牆那邊看了,被撬動的磚縫裏,不僅有青銅粉末,還有新鮮的泥土,像是昨天剛挖過!而且我繞到牆後,發現地上有一串膠鞋印,跟羊屍旁的鞋印一模一樣!”
他說著,掏出手機調出照片——照片裏的磚縫清晰可見,幾塊青磚斜斜地翹著,縫隙裏的青銅粉末在夕陽下泛著微光,牆後的泥地上,一串鞋印深淺不一,邊緣的弧度和村口的完全吻合。
林婉兒剛從李嬸家回來,聞言皺起眉:“羊屍身上沒找到其他傷口,但那些衣物碎片的繡線裏,摻了一點黑紅色的東西,像是幹涸的血。我用試紙測了下,不是羊血,也不是常見的家畜血。”她把裝著碎片的證物袋放在桌上,袋裏的粗棉布碎片在燈光下,“柳”字的繡紋顯得格外紮眼,“還有,我在村西看到個啞女,叫阿禾,她好像想跟我說什麽,被柳萬山攔住了。”
李承道拿起證物袋,對著燈光看了片刻,指尖在袋麵上輕輕摩挲:“柳萬山說棺釘在荒塚主棺,卻故意不提寨牆,還攔著你們靠近阿禾,分明是想掩蓋什麽。趙陽,你今晚去荒塚看看,注意別被人發現;婉兒,你明天再去接觸阿禾,她既然敢看我們,說不定知道些事。”
夜幕很快籠罩望愁村,村裏的燈稀稀拉拉亮著,沒幾盞能撐過九點。趙陽換上深色衣服,揣著微型攝像頭和手電筒,悄摸往村西走。荒塚在村子最西邊,隔著一片矮樹林,遠遠望去,隻見一片隆起的土坡,土坡上長滿了半枯的野草,風一吹,草葉摩擦的聲音像無數細碎的腳步,在黑夜裏響得格外清楚。
他剛鑽進樹林,就聽見一陣“簌簌”聲。趙陽屏住呼吸,躲在樹後,借著月光一看,隻見一個黑影正蹲在荒塚半坡上,手裏拿著把鐵鍬,在土裏挖著什麽。黑影穿著灰襯衫,身形和柳萬山很像,鐵鍬落下的地方,土塊翻飛,露出一角深色的棺木。
趙陽趕緊打開攝像頭,鏡頭對準黑影。就在這時,黑影突然停了下來,猛地轉頭看向樹林方向,聲音隔著風傳過來,帶著幾分陰惻:“誰在那兒?”
趙陽心一緊,趕緊往後退,腳下卻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手電筒“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光束掃過地麵,他赫然看見,自己腳邊的草叢裏,躺著半具腐爛的野兔屍體,野兔的七竅裏,也塞著小小的衣物碎片。
“媽的!”趙陽低罵一聲,爬起來就往回跑,身後傳來鐵鍬鏟土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追他。他不敢回頭,隻覺得後頸一陣發涼,像是有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的後背。
與此同時,瓦房裏的李承道突然睜開眼——桌上的羅盤指針猛地轉了個圈,“哢嗒”一聲定在西南方向,也就是荒塚的位置。他剛要起身,就聽見敲門聲,門外傳來林婉兒的聲音,帶著幾分急促:“師父,阿禾來了!”
李承道打開門,隻見林婉兒扶著一個姑娘站在門口,正是白天見到的阿禾。阿禾臉色比白天更白,嘴唇抿得緊緊的,手裏攥著畫板,見了李承道,就把畫板遞過來,手指著上麵的畫,不停地比劃著。
畫板上用炭筆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人影蹲在土坡上,手裏拿著鐵鍬,旁邊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三角形,三角形裏寫著個“柳”字。阿禾指著人影,又指了指村西的方向,然後雙手抱在胸前,做出發抖的樣子,再指向三角形,突然用力畫了一道橫線,像是在阻攔什麽。
“她是說,柳萬山在荒塚挖東西,這個三角形很重要,不能讓他碰?”林婉兒試著解讀,阿禾立刻點頭,眼裏滿是焦急,又在畫板上畫了個寨牆的形狀,再把三角形畫在寨牆旁邊,手指在三角形上點了三下。
李承道心裏一動——三枚棺釘,正好是三角形排列,阿禾畫的,分明是寨牆地基裏棺釘的位置!
“阿禾,你是不是知道棺釘在哪?”李承道蹲下身,盡量讓語氣溫和,“柳萬山是不是想偷棺釘?”
阿禾用力點頭,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她指著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荒塚的方向,然後做出一個“埋”的動作,再畫了個小小的娃娃,娃娃旁邊畫著三枚釘子,最後用力搖了搖頭。
林婉兒心裏一沉:“她好像是說,荒塚裏埋著個孩子,棺釘是用來鎮住那孩子的,不能動?”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柳萬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李道長,你們睡了嗎?我煮了點薑湯,給你們送來暖暖身子。”
阿禾嚇得渾身一顫,趕緊躲到林婉兒身後,手裏的畫板掉在地上,炭筆滾到門口,在地上劃出一道黑色的痕跡,像一道求救的信號。
李承道迅速撿起畫板,對林婉兒使了個眼色,然後打開門。柳萬山端著一個搪瓷碗站在門口,碗裏的薑湯冒著熱氣,他的目光掃過屋裏,落在躲在林婉兒身後的阿禾身上,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阿禾,你怎麽在這兒?不是讓你待在屋裏別出來嗎?”
阿禾嚇得往林婉兒身後縮了縮,林婉兒趕緊打圓場:“是我去找阿禾的,想問問她有沒有見過羊屍旁的陌生人。柳村長,辛苦你了,薑湯放這兒吧。”
柳萬山把碗放在桌上,眼神卻一直盯著阿禾,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阿禾不懂事,別讓她亂說話,免得衝撞了道長。時間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們。”
他說著,轉身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屋裏,目光落在李承道手裏的畫板上,眼神暗得像墨。
門關上後,李承道拿起畫板,指著那個三角形:“阿禾畫的,就是寨牆地基裏棺釘的排列。柳萬山撒謊,他知道棺釘在寨牆,卻故意說在荒塚,就是想讓我們去荒塚,他好趁機偷寨牆裏的釘。”
阿禾用力點頭,又在畫板上畫了個黑影,黑影手裏拿著一枚釘子,旁邊畫了個哭臉的娃娃,然後做出一個“爆炸”的手勢,臉色滿是恐懼。
林婉兒心裏一涼:“她是說,柳萬山拿到棺釘,會喚醒那個孩子?”
李承道沒說話,看向窗外——夜色深沉,荒塚方向傳來一陣隱約的風聲,像是有個孩子在嗚嗚地哭,哭聲被風吹得斷斷續續,飄在寂靜的村子裏,格外刺耳。他拿起桌上的羅盤,指針再次瘋狂轉動起來,銅製的盤麵,映著他凝重的臉。
今晚的望愁村,注定不會平靜。
後半夜的風裹著寒意往瓦房裏鑽,李承道坐在桌前,指尖捏著那半枚青銅棺釘,眉頭擰成了疙瘩。林婉兒靠在門邊,手裏攥著張剛畫好的護身符,目光卻始終盯著窗外——從柳萬山走後,荒塚方向的哭聲就沒停過,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像有個孩子在暗處來回踱步,腳步聲混著風聲,敲得人心慌。
“師父,趙陽怎麽還沒回來?”林婉兒忍不住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他去了快兩個小時了。”
李承道剛要說話,兜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趙陽發來的消息,隻有短短幾個字:“荒塚有挖掘機,柳萬山在挖棺!”後麵還附了張照片——照片裏的荒塚半坡被挖開一個大坑,黃色的挖掘機停在坑邊,柳萬山站在坑底,手裏舉著把鐵鍬,坑中央露著一口漆黑的棺木,棺木上爬滿了墨綠色的藤蔓,在手電筒光下泛著油亮的光。
“不好!”李承道猛地站起身,抓起桃木劍就往外走,“他不是在找棺釘,是在挖聚陰棺!”
林婉兒心裏一緊,趕緊跟上,剛走到門口,就見阿禾從破屋裏衝出來,手裏抱著畫板,指著荒塚方向,臉色慘白,不停地跺腳,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她見李承道要走,突然拉住林婉兒的衣角,把畫板塞到她手裏——畫板上畫著一口裂開的黑棺,棺裏湧出黑色的霧氣,霧氣裏裹著個小小的人影,旁邊還畫著三枚散落的釘子,釘子旁是幾個歪歪扭扭的“死”字。
“我們知道了,你待在屋裏別出來!”林婉兒拍了拍阿禾的手,轉身跟著李承道往荒塚跑。
夜色裏的荒塚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挖掘機的轟鳴聲打破了村子的寂靜,震得地麵微微發顫。兩人跑到半坡時,正好看見柳萬山舉起鐵鍬,狠狠砸在聚陰棺的棺蓋上——“哢”的一聲脆響,棺蓋裂開一道縫,一股黑色的霧氣從縫裏湧出來,帶著濃烈的腐土腥氣,撲麵而來。
“柳萬山,住手!”李承道大喊,手裏的桃木劍對著黑霧一揮,一道微弱的白光閃過,黑霧暫時退了退。
柳萬山回頭,臉上滿是瘋狂的紅血絲,手裏還攥著一枚完整的青銅棺釘——釘身泛著青綠色的光,正是從寨牆地基裏偷來的那枚。“李道長?別攔我!隻要拿到棺裏的東西,我就能翻身!”他說著,又要去撬棺蓋,“這棺裏藏著聚陰養財的寶貝,柳家祖訓都是騙人的!”
“那不是寶貝,是煞!”李承道往前衝了兩步,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黑霧裏伸出幾條細細的血色藤蔓,纏上了他的腳踝,藤蔓上的倒刺紮進肉裏,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林婉兒趕緊掏出符籙,往藤蔓上一貼,符籙“滋啦”一聲燃起來,藤蔓縮回黑霧裏,可更多的藤蔓從棺縫裏鑽出來,像毒蛇一樣在地上扭動,朝著坑邊的趙陽纏去。
“師娘!小心!”趙陽剛從坑邊爬上來,褲腿已經被藤蔓勾破,小腿上劃了道血口子,“柳萬山瘋了!他把寨牆裏的棺釘拔了,還說要挖開聚陰棺,用裏麵的‘煞’養財!”
柳萬山根本沒聽他們說話,已經撬開了半塊棺蓋——棺裏沒有屍體,隻有一壇黑沉沉的陶罐,罐口用紅布封著,紅布上繡著個扭曲的“柳”字。他伸手去抱陶罐,剛碰到罐身,紅布突然裂開,黑色的液體從罐口流出來,滴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地麵瞬間裂開一道縫,更多的血色藤蔓從縫裏鑽出來,纏上了柳萬山的手腕。
“啊!我的手!”柳萬山慘叫一聲,想要甩開藤蔓,可藤蔓卻越纏越緊,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爬,他手裏的青銅棺釘“當啷”一聲掉在地上,被藤蔓卷著拖進了裂縫裏。
李承道趁機從懷裏掏出羅盤,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羅盤中心:“天地玄宗,萬炁本根!”羅盤指針猛地停下,指向聚陰棺的方向,一道青光從羅盤裏射出來,暫時壓製住了藤蔓的蔓延。“婉兒,用純陽符貼棺蓋!趙陽,去撿那枚棺釘!”
林婉兒立刻掏出黃符,咬破指尖在符上畫符,剛要往棺蓋跑,就聽見村裏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小石頭!我的小石頭不見了!”
是村西頭的王嬸!李承道心裏一沉——剛才隻顧著阻止柳萬山,竟忘了阿禾畫板上的“黑影抓小孩”!他抬頭往村裏看,隻見村西方向的夜空,飄著一團黑色的霧氣,霧氣裏隱約能看見個小小的身影,正被藤蔓往荒塚方向拖。
“是小石頭!”趙陽也看見了,急得直跺腳,“藤蔓在抓小孩當替身!”
柳萬山這時已經被藤蔓纏到了胸口,臉色發紫,呼吸越來越困難,他看著那團黑霧,眼裏滿是恐懼:“不……不是說聚陰棺能養財嗎?怎麽會……”話沒說完,藤蔓突然收緊,他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身體被藤蔓拖進了裂縫裏,隻留下一隻沾滿血汙的手,死死抓著坑邊的泥土,很快也被藤蔓拉了下去,沒了動靜。
聚陰棺的棺蓋徹底被藤蔓掀開,黑色的霧氣越來越濃,村裏的呼喊聲越來越近——王嬸已經跑到了荒塚邊,看到那團黑霧裏的小石頭,當場就癱倒在地:“小石頭!我的娃啊!”
李承道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摸了摸腰間的桃木劍,劍身已經變得冰涼——當年驅邪留下的舊傷突然發作,丹田處傳來一陣劇痛,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婉兒,你……”
他話沒說完,就見林婉兒已經衝了過去——她手裏拿著純陽符,身上泛起淡淡的白光,藤蔓碰到她的衣角,立刻縮了回去。“師父,我是純陽命,能暫時壓製煞!你保護王嬸和趙陽,我去救小石頭!”
“婉兒,別去!”李承道想拉住她,可林婉兒已經衝進了黑霧裏。黑霧中的小石頭被藤蔓纏在聚陰棺旁,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藤蔓正往他的嘴裏鑽。林婉兒舉起純陽符,往藤蔓上一貼,符紙“轟”的一聲燃起來,藤蔓慘叫著縮回裂縫裏,她趁機抱起小石頭,往坑外跑。
可就在這時,聚陰棺裏的陶罐突然炸開,黑色的液體濺了林婉兒一身,她身上的白光瞬間弱了下去,胸口傳來一陣劇痛,腳步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更多的藤蔓從裂縫裏鑽出來,纏上了她的腳踝。
“師娘!”趙陽趕緊衝過去,用鐵鍬砍斷藤蔓,“快撤!這裏待不了了!”
李承道也忍著劇痛走過來,從懷裏掏出最後一張黃符,貼在聚陰棺上,暫時阻止了黑霧的蔓延。“先回村!聚陰棺已開,煞已蘇醒,得盡快找到另外兩枚棺釘!”
幾人抱著小石頭往村裏跑,身後的荒塚傳來一陣刺耳的嘶吼,黑霧像潮水一樣往村裏蔓延,血色藤蔓在地上扭動,追著他們的腳印,越來越近。
林婉兒跑在最後,回頭看了眼那片黑沉沉的荒塚,胸口的劇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可她手裏還緊緊攥著阿禾塞給她的畫板——畫板上的黑色霧氣,好像比剛才畫的,更濃了。
逃回瓦房時,林婉兒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嘴角滲著一絲血痕。她把小石頭放在床上,那孩子還沒醒,眉頭緊緊皺著,嘴唇泛青,脖頸處纏著幾道淡淡的紅痕——像是被藤蔓勒過的印記。王嬸撲在床邊哭,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一遍遍摸著小石頭的臉,生怕一碰孩子就沒了氣。
“他隻是被煞氣侵體,暫時昏過去了。”李承道掏出一張安神符,燒成灰混在溫水裏,喂小石頭喝下,“但煞氣已經進了他的經脈,要是三個時辰內找不到另外兩枚棺釘鎮煞,他就會被煞氣吸幹生氣。”
趙陽蹲在門口,手裏攥著那把砍過藤蔓的鐵鍬,鐵鍬頭還沾著墨綠色的汁液,正一點點發黑變硬。“師父,寨牆那邊還有兩枚棺釘,可剛才荒塚的藤蔓都快追過來了,現在去寨牆,不是送死嗎?”他說著,往窗外瞥了一眼——夜色裏的村道上,隱約能看見幾條血色藤蔓在扭動,像毒蛇一樣往村東頭爬,離瓦房越來越近。
林婉兒靠在牆上,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指縫裏滲出點血。剛才被黑血濺到的地方,衣服已經粘在了皮膚上,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我去……”她剛開口,就被李承道打斷。
“你不能去。”李承道的聲音很沉,“你的純陽命是最後一道防線,要是你出事,沒人能暫時壓製煞氣。趙陽,你去寨牆,我教你取棺釘的法子——柳家先祖在地基裏畫過血符,你用柳萬山的血塗在磚上,血符會顯形,棺釘就在血符中心的磚縫裏。”
“柳萬山的血?”趙陽愣了一下,“他不是被藤蔓拖進裂縫了嗎?怎麽拿他的血?”
“他剛死沒多久,血還沒涼透。”李承道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這裏麵是我之前畫的斂氣符,你去荒塚邊的裂縫旁,把符貼在土裏,能暫時逼出他殘留的血。記住,拿到血就走,別碰裂縫裏的藤蔓。”
趙陽接過瓷瓶,剛要起身,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阿禾站在門口,渾身發抖,手裏抱著個布包,見趙陽要走,趕緊把布包塞給他——布包裏是一把曬幹的艾草,還有幾塊用紅繩係著的桃木片,桃木片上刻著歪歪扭扭的符號,像是阿禾自己畫的護身符。
“謝謝你,阿禾。”趙陽接過布包,往身上一揣,抓起鐵鍬就往門外跑。阿禾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對著他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後轉身跑回了自己的破屋,關門時,還往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裏滿是複雜。
趙陽剛跑出去沒幾分鍾,林婉兒突然渾身一顫,指著窗外:“師父,你看!”
窗外的藤蔓已經爬到了瓦房門口,正順著門框往屋裏鑽,藤蔓上的倒刺閃著寒光,還滴著墨綠色的汁液。王嬸嚇得尖叫起來,抱著小石頭縮到床角。李承道趕緊掏出桃木劍,對著藤蔓揮過去,劍身上的白光閃過,藤蔓被砍斷的地方,流出黑紅色的液體,發出“滋滋”的聲響。
“煞氣越來越強了。”李承道的額頭滲出冷汗,丹田處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他不得不靠在牆上,才能站穩,“柳萬山挖開聚陰棺,不僅喚醒了煞氣,還把地下的怨氣都引出來了……”
就在這時,床上的小石頭突然抽搐起來,臉色瞬間變得青紫,嘴唇開始發黑。王嬸哭著喊:“小石頭!小石頭你醒醒!”
林婉兒趕緊走過去,按住小石頭的手腕——他的脈搏已經變得很微弱,像隨時會斷掉。“師父,煞氣在加速吞噬他的生氣!趙陽怎麽還沒回來?”
李承道剛要說話,就聽見村西方向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是趙陽的呼喊:“師父!我拿到血了!”
眾人往窗外一看,隻見趙陽抱著個陶罐往這邊跑,陶罐裏裝著暗紅色的血,正是柳萬山的血。他身後跟著幾條粗壯的藤蔓,藤蔓上還纏著柳萬山的半隻手臂,正瘋狂地往他身上纏。
“快進來!”李承道打開門,趙陽一頭衝了進來,李承道趕緊用桃木劍擋住藤蔓,“砰”的一聲,藤蔓撞在劍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墨綠色的汁液濺了一地。
趙陽把陶罐放在桌上,喘著粗氣:“師父,寨牆那邊的磚縫裏,真有血符!我剛把柳萬山的血塗上去,血符就顯形了,棺釘就在裏麵!可我剛拿出棺釘,藤蔓就追過來了,差點把我拖走!”他說著,從兜裏掏出兩枚青銅棺釘——釘身泛著青光,和柳萬山那枚一模一樣。
“太好了!”林婉兒剛鬆了口氣,就聽見瓦房的屋頂傳來一陣“哢嚓”聲。抬頭一看,屋頂的瓦片正一片片往下掉,幾條粗壯的藤蔓從屋頂的破洞裏鑽進來,直朝著床上的小石頭撲去!
“不好!煞氣盯上小石頭了!”李承道大喊,趕緊把兩枚棺釘遞給趙陽,“快!按三角形把棺釘放在小石頭周圍,我用符籙引氣,婉兒,你用純陽命穩住煞氣!”
林婉兒立刻盤腿坐在小石頭身邊,雙手結印,身上再次泛起白光。趙陽趕緊把兩枚棺釘放在小石頭的頭腳兩側,剛要放第三枚,卻發現第三枚棺釘——也就是柳萬山那枚,還在荒塚的裂縫裏!
“師父,少一枚棺釘!柳萬山那枚還在裂縫裏!”趙陽急得大喊。
李承道心裏一沉,抬頭看向阿禾——阿禾正站在門口,臉色蒼白,見李承道看過來,突然指著自己的手腕,然後又指了指荒塚的方向,做出一個“拉”的動作。
李承道突然反應過來:“阿禾,你能通陰,是不是能和煞氣溝通?你能不能幫我們把那枚棺釘引出來?”
阿禾用力點頭,走到桌前,拿起一支炭筆,在紙上畫了個三角形,然後咬破手指,把血滴在三角形的中心。她舉起紙,對著窗外的藤蔓大喊了一聲——雖然發不出聲音,但她的眼神卻格外堅定,像是在和什麽東西對話。
窗外的藤蔓突然停住了,片刻後,荒塚方向傳來一陣刺耳的嘶吼,一條藤蔓從裂縫裏鑽出來,頂端纏著那枚青銅棺釘,慢慢往瓦房的方向爬來。
“快!準備好!”李承道握緊桃木劍,“等棺釘過來,趙陽你就把它放在三角形的最後一個角,婉兒,你用純陽力催動棺釘!”
藤蔓爬到門口,阿禾突然衝過去,一把抓住棺釘,將它扔給趙陽。趙陽趕緊接住,放在小石頭的身側——三枚棺釘形成一個完整的三角形,青光瞬間從釘身裏爆發出來,籠罩住小石頭。
林婉兒立刻催動純陽力,白光與青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屏障,將小石頭護在裏麵。屋頂的藤蔓碰到屏障,瞬間被燒成了灰,發出“滋滋”的聲響,慢慢退了回去。
床上的小石頭突然咳嗽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臉色也漸漸恢複了血色。王嬸喜極而泣,抱著小石頭哭了起來。
李承道鬆了口氣,靠在牆上,臉色卻依然凝重。他看著阿禾——阿禾正站在門口,手腕上的“柳”字繡紋,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阿禾,你到底是誰?”李承道輕聲問。
阿禾抬起頭,眼裏滿是淚水,她拿起炭筆,在紙上寫下了三個字:柳念禾。
“柳念禾……”李承道念著這個名字,目光落在阿禾手腕的繡紋上——那針腳細密,紅絲線雖褪色,卻和聚陰棺裏衣物碎片上的“柳”字繡法一模一樣。阿禾見他識破,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雙手緊緊攥著衣角,肩膀不住地顫抖。
林婉兒走過去,輕輕扶住阿禾的肩:“你是柳家旁支的後人,對不對?當年被活埋的女娃,是你的先祖?”
阿禾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塊褪色的紅布——布上繡著個小小的“念”字,邊緣還縫著半片和羊屍旁一樣的孩童衣物碎片。她用炭筆在紙上快速寫著:“先祖柳念娘,鹹豐年生,因純陰命被族人視為不祥,活埋在荒塚。柳承業公不忍,用三枚棺釘鎮住怨氣,說等後人解怨。”
原來如此。李承道終於明白,柳承業當年用棺釘不是“鎮煞”,是“困怨”——他知道柳念娘是冤死,想等柳家後人醒悟,為她平反。可柳萬山利欲熏心,不僅沒解怨,反而想偷棺釘謀財,差點釀成大禍。
“那你為什麽能通陰?”趙陽忍不住問,“還有你畫的三角形,為什麽像安魂符?”
阿禾擦了擦眼淚,繼續寫:“從小能看見先祖的魂,她教我畫安魂符的雛形,說等三枚棺釘歸位,用我的血畫完符,就能化解她的怨氣。剛才我用的,就是先祖教我的法子。”
話音剛落,瓦房外突然傳來一陣輕柔的風聲,風裏沒有了之前的戾氣,反而帶著幾分釋然。床上的小石頭坐了起來,指著窗外,聲音軟軟的:“娘,外麵有個小姐姐在笑。”
王嬸愣了一下,順著小石頭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荒塚上空的黑霧正在慢慢散開,月光透過雲層灑下來,落在那片曾經陰森的土坡上,竟有了幾分柔和。
“得去荒塚一趟。”李承道站起身,桃木劍上的白光已經穩定,“三枚棺釘雖歸位,但安魂符還沒畫完,柳念娘的怨氣沒徹底化解,遲早還會出事。”
眾人趕到荒塚時,聚陰棺旁的藤蔓已經枯萎,變成了灰褐色的碎末。那口黑棺靜靜躺在坑裏,棺蓋裂開的縫裏,再也沒有黑霧湧出。阿禾走到棺前,從布包裏掏出針線和紅布——正是她平時畫畫用的粗布,她要親手為柳念娘繡完最後半道安魂符。
林婉兒幫阿禾扶著布,趙陽則在棺周圍撒上艾草,李承道站在坑邊,手裏捏著安神符,防止殘留的怨氣作亂。阿禾的手指很巧,紅絲線在她手中穿梭,很快,一個完整的三角形安魂符就在布上成型,符中心繡著“柳念娘”三個字,旁邊還繡了個小小的笑臉。
“該用血封符了。”李承道輕聲說,“你的血是柳家血脈,能喚醒符力,化解怨氣。”
阿禾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符中心。血珠落在紅布上,瞬間暈開,與絲線融為一體。就在這時,聚陰棺突然輕輕震動了一下,棺蓋“吱呀”一聲,慢慢打開——裏麵沒有黑陶罐,也沒有怨氣,隻有一件小小的、繡著“念”字的百家衣,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棺底。
一道淡淡的白影從棺裏飄出來,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穿著那件百家衣,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她飄到阿禾麵前,輕輕摸了摸阿禾的頭,然後轉身看向李承道,微微躬身,像是在道謝。
“她要走了。”阿禾輕聲說,聲音雖然微弱,卻清晰可聞——這是她第一次發出聲音,“她的怨氣散了,要去投胎了。”
白影又看了一眼荒塚,然後慢慢升空,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月光裏。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溫暖起來,之前那種刺骨的寒意,徹底消失了。
第二天清晨,望愁村的村民自發來到荒塚,在聚陰棺旁立了一塊石碑,碑上刻著“柳念娘之墓”,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冤屈已解,魂歸安寧”。阿禾站在碑前,手裏捧著那幅繡好的安魂符,輕輕放在碑上——這是她給柳念娘最後的禮物。
柳萬山的屍體沒有找到,有人說他被藤蔓拖進了地下,成了怨氣最後的養料;也有人說他早被煞氣蝕了心脈,連骨頭都化在了黑土深處。村民們沒人再提他,仿佛這個曾想靠邪術逆轉運勢的村長,從未在村裏存在過——大家心裏都清楚,望愁村這些年的“鬧鬼”,從來不是柳念娘的怨氣作祟,而是柳萬山的貪念、是當年柳家不分青紅皂白的殘忍,把人心熬成了比鬼更可怖的東西。
阿禾不再是那個躲在破屋裏的“不祥啞女”。村民們主動幫她修繕了屋子,還湊錢給她買了新的針線和畫板。有人發現她繡的平安符能安神,誰家孩子夜裏哭鬧,都會來求一張;也有人請她幫忙照看柳念娘的墓,陪她坐在碑前說話,聽她用剛學會的、還不太流利的話,講柳念娘教她畫符的往事。
離開望愁村那天,天剛蒙蒙亮。阿禾抱著一籃曬幹的艾草和幾幅繡好的安魂符,站在村口送他們。她手腕上的“柳”字繡紋,在晨光裏泛著柔和的紅,不再像之前那樣透著陰森。
“這個你拿著。”阿禾把一幅繡著桃木劍的符遞到林婉兒手裏,聲音輕輕的,“能擋煞氣,以後……你們要是遇到解不開的事,我還能幫你們通陰。”
林婉兒接過符,指尖碰到阿禾的手,暖融融的,再沒有之前那種刺骨的寒意。她看著阿禾眼裏的光——那是不再恐懼、不再孤獨的亮,像荒塚上新生的草,透著希望。
趙陽坐在副駕上,扒著車窗回頭望,直到望愁村的輪廓消失在路的盡頭。“師父,你說以後還會有像望愁村這樣的事嗎?”他語氣裏少了之前的跳脫,多了幾分鄭重。
李承道握著方向盤,目光落在前方的晨光裏,方向盤上的桃木平安符,此刻正泛著淡淡的紅光——之前裂開的細紋,不知何時已經徹底愈合。“會有。”他聲音平靜,“隻要還有人被貪念蒙了心,還有冤屈沒被化解,就會有‘怪事’。但你要記住,真正能鎮住‘煞’的,從來不是青銅棺釘,也不是純陽命,是人心底的善,是敢承認錯誤、彌補遺憾的勇氣。”
林婉兒靠在後座,手裏摩挲著阿禾送的符。符上的桃木劍繡得格外認真,劍穗處還藏著個小小的笑臉,和柳念娘最後升空時的笑容一模一樣。她想起昨夜阿禾在荒塚前說的話:“先祖說,她等這一天,等了一百多年。不是等有人鎮住她,是等有人跟她說一句‘對不起’。”
車駛離青源縣地界時,秋老虎的暖意徹底漫了上來。林婉兒望著窗外掠過的田野,突然發現遠處的田埂上,有個穿紅布衫的小姑娘,正朝著他們的方向揮手,身影輕飄飄的,像一陣風。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小姑娘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一片隨風搖晃的狗尾巴草,在晨光裏晃出細碎的光。
“看到什麽了?”李承道問。
林婉兒笑了笑,把符輕輕貼在胸口:“沒什麽,就是覺得,今天的太陽,真暖和。”
趙陽沒明白,撓了撓頭,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規劃下一次“冒險”;李承道看著後視鏡裏漸漸遠去的青源縣,嘴角也露出一絲淺淡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