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血月劫:宮禁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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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劫:宮禁魅影
天啟三年秋,京城的月亮像被浸了血。
寅時剛過,暗紅的月輪懸在墨色天幕上,把城郊淨業寺的斷壁殘垣染得一片妖異。寺外老槐樹上的烏鴉突然驚飛,翅膀劃破死寂,緊接著,一陣淒厲的哭聲從寺內飄出——不是活人的嗚咽,是像被水泡脹的喉嚨擠出的聲響,黏膩又冰冷,順著晚風鑽進附近村落的窗縫裏。
“師父,這鬼氣濃得化不開。”林婉兒攥緊了腰間的桃木劍,指尖泛白。她穿一身洗得發白的道袍,領口別著枚青銅八卦鏡,本就蒼白的臉在血月映照下更無血色。她自幼能辨陰陽,此刻眼前的淨業寺像被一團黑霧裹著,黑霧裏還隱約纏著無數細如發絲的紅影,那是怨魂的怨氣凝結而成。
李承道站在她身後,手裏的羅盤指針瘋轉,銅製的盤麵泛著冷光。他年過五旬,鬢角染霜,道袍袖口磨出了毛邊,卻難掩眼神裏的凝重。“血月當空,怨煞現世,這寺裏定藏著大凶之物。”他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村落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劃破血月籠罩的夜。
“是張屠戶家!”趙陽猛地站起身,他比林婉兒小兩歲,臉上還帶著少年氣,卻已練就一手好機關術,此刻背上的工具箱裏,銅錢、朱砂、墨鬥線碰撞出細碎的聲響。三人來不及多言,循著慘叫的方向奔去。
張屠戶家的木門虛掩著,門縫裏滲出血跡,混著一股鐵鏽味。趙陽先推開門,手裏的火折子“噗”地亮起,火光掃過屋內——桌椅翻倒,地上的血漬拖成一道長長的痕跡,直通向後院,卻不見張屠戶的人影。
“看這裏!”林婉兒突然指向院牆角,火光照亮了一塊沾血的布片,布片上繡著個歪歪扭扭的“宮”字。更讓人心頭發寒的是,布片旁的地麵上,印著幾枚奇怪的腳印——沒有鞋底紋路,隻有五個細長的趾痕,像枯樹枝紮在泥裏。
“是淨業寺方向!”李承道沉聲道。三人立刻往淨業寺趕,剛到寺門口,就見寺內的大雄寶殿亮著一點微光,像是有人在裏麵燒紙。
趙陽悄悄繞到殿後,透過破損的窗欞往裏看——殿內積滿灰塵的供桌上,擺著三炷香,香灰簌簌往下掉。一個穿灰布衣裳的老婦人跪在供桌前,背駝得厲害,手裏攥著一張黃紙,嘴裏念念有詞。她身後的地麵上,赫然躺著一個人,正是張屠戶!
張屠戶的脖頸處有一道紫黑色的指痕,五個指印深深嵌進肉裏,眼睛圓睜著,像是死前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東西。而他的手邊,放著一枚青銅令牌,令牌上刻著個清晰的“宮”字,在血月的餘光下泛著冷光。
“蘇嬤嬤?”李承道突然開口,聲音打破了殿內的詭異。老婦人猛地回頭,露出一張溝壑縱橫的臉,眼神裏滿是驚恐,手裏的黃紙“嘩啦”掉在地上。林婉兒借著月光看清,黃紙上畫的不是超度的符咒,而是一張殘缺的地圖,上麵標著“地宮”二字。
“你們是誰?”蘇嬤嬤的聲音發顫,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紫檀木盒,那盒子雕著繁複的花紋,在昏暗裏泛著溫潤的光。
“我們是遊方道士,專為查失蹤案而來。”李承道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張屠戶的屍體上,“張屠戶是你帶來的?這令牌又是怎麽回事?”
蘇嬤嬤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沙沙”聲,像是有人拖著腳步走路。林婉兒猛地轉頭,隻見血月的光線下,一個身影從殿外的陰影裏走出來——身著殘破的黑色宮服,衣擺處沾著泥汙和暗紅色的痕跡,臉上覆著一張白布,隻露出一雙空洞的眼睛。最駭人的是他的手,枯瘦得像樹枝,手指細長,指甲泛著青黑色,正朝著蘇嬤嬤緩緩伸來。
“是……是他!”蘇嬤嬤尖叫起來,癱坐在地上,紫檀木盒從腰間滑落,“二十年前的太監……他來找我了!”
趙陽立刻掏出墨鬥,將墨線纏在供桌腿上,“師父,是怨魂!”
李承道剛要掏出法器,那“太監鬼影”卻突然動了,速度快得驚人,一把抓住蘇嬤嬤的胳膊。蘇嬤嬤的慘叫聲響徹大殿,林婉兒揮起桃木劍刺過去,劍尖卻穿過了鬼影的身體,什麽都沒碰到。
“別碰他!”李承道大喊,可已經晚了——鬼影拖著蘇嬤嬤,朝著殿後的地宮入口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裏。隻留下地上的青銅令牌,和張屠戶圓睜的雙眼,在血月的映照下,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趙陽撿起令牌,指尖觸到令牌的瞬間,突然打了個寒顫:“師父,這令牌……是冷的,像冰一樣。”
林婉兒望著地宮入口的方向,眼前的黑霧更濃了,那些細如發絲的紅影正朝著她的方向飄來,耳邊似乎還能聽到無數細碎的哭聲。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桃木劍:“師父,地宮裏麵,肯定藏著所有真相。”
李承道看著血月,羅盤的指針依舊瘋轉。他知道,這一夜,他們不僅要麵對怨魂,還要揭開二十年前那場宮廷秘辛的蓋子——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淨業寺的晨霧裹著血腥味,把大雄寶殿繞得嚴嚴實實。李承道蹲在張屠戶的屍體旁,指尖劃過那道紫黑色的指痕,指甲縫裏沾了點幹涸的血痂——血痂泛著青黑色,像是被什麽東西淬過毒。
“不是普通怨魂所傷。”他起身擦了擦手,目光落在殿中那尊缺了半邊臉的佛像上,“這指痕裏有‘屍氣’,但又帶著活人的溫度,昨晚那東西,恐怕不是純粹的鬼。”
林婉兒正對著地宮入口發呆,入口被一塊青石板封著,石板上刻著模糊的梵文,縫隙裏長出的雜草都透著暗黃色,像是常年不見天日。她伸手碰了碰石板,指尖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眼前的黑霧突然湧動起來,隱約浮現出幾個穿著宮服的人影,一個個臉色青紫,七竅流血,正朝著她伸手。
“婉兒!”趙陽及時扶住她,手裏的火折子晃了晃,驅散了她眼前的幻象。他把一個銅製的機關盒遞過去,“師父說這入口有機關,讓我來試試。”
趙陽蹲在青石板前,從工具箱裏掏出小錘子和銅針,小心翼翼地挑開石板邊緣的泥土。他的手指修長靈活,指尖沾了不少灰,卻絲毫不影響動作——這雙手曾解開過古墓裏的連環鎖,可麵對這地宮入口,額角還是滲出了冷汗。“這機關是宮廷樣式,比我之前見的都複雜。”他喃喃道,銅針插進石板的一個小孔裏,輕輕一轉,隻聽“哢嗒”一聲,石板邊緣彈出一個小抽屜,裏麵放著半塊生鏽的鐵片。
李承道接過鐵片,放在陽光下一看,鐵片上刻著“魏”字,邊緣還殘留著布料的纖維。“是魏忠賢的人用的腰牌殘片。”他臉色更沉,“看來二十年前,魏黨確實藏在這裏。”
就在這時,寺外傳來馬蹄聲,一隊錦衣衛騎著馬奔來,為首的人穿著黑色飛魚服,腰佩繡春刀,麵容冷峻,正是錦衣衛指揮僉事沈煉。他翻身下馬,目光掃過殿內的屍體,最後落在李承道身上:“你們就是昨晚在這附近遊蕩的遊方道士?”
“貧道李承道,帶著兩個徒弟雲遊至此,恰巧撞見凶案。”李承道拱手,語氣平靜,“沈大人來得正好,這地宮之下,恐怕藏著失蹤案的真相。”
沈煉沒接話,走到張屠戶的屍體旁,蹲下身仔細查看。他的手指戴著黑色皮手套,碰了碰那枚青銅令牌,眼神微變:“這令牌,是當年魏忠賢黨羽的信物。”他起身看向李承道,“大人有令,此案由錦衣衛接管,你們即刻離開淨業寺。”
“沈大人是想掩蓋什麽?”林婉兒突然開口,她盯著沈煉的手套,手套邊緣沾了點暗紅色的東西,和昨晚鬼影身上的痕跡有些相似,“昨晚血月夜,沈大人的侍衛,是不是也在這附近?”
沈煉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手按在繡春刀的刀柄上:“放肆!一個小道姑也敢質疑錦衣衛?”
“沈大人別急著動怒。”趙陽掏出一塊沾著朱砂的布條,“昨晚我們在寺內布了朱砂陣,凡是經過的人,都會沾到朱砂。而今早,我們在您侍衛的馬靴上,看到了同樣的朱砂。”
沈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冷笑:“不過是侍衛巡查時不小心沾到的,有什麽大驚小怪?”他揮了揮手,“來人,把屍體抬走,封鎖地宮入口,不許任何人靠近!”
錦衣衛剛要動手,李承道突然攔住他們:“沈大人,這地宮若不打開,還會有人喪命。”他走到佛像旁,用力推了推佛像的底座,底座竟然緩緩移動,露出一個暗格,裏麵放著一具保存完好的太監骸骨。
骸骨穿著殘破的宮服,手指異常細長,指骨上還沾著點黑褐色的東西。最駭人的是,骸骨的手裏緊攥著半張殘破的黃紙,上麵用鮮血寫著“魏黨餘孽,血月償命”,字跡扭曲,像是死前拚盡全力寫的。
沈煉看到黃紙,臉色驟變,後退了一步。林婉兒湊過去,仔細看了看骸骨的指骨,突然說:“這指骨的形狀,和張屠戶脖頸上的指痕完全吻合!”
所有人都驚呆了,沈煉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盯著那具骸骨,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就在這時,蘇嬤嬤突然從寺外跑進來,她的頭發散亂,衣服上沾了不少泥汙,手裏緊緊攥著那個紫檀木盒:“不能打開地宮!打開了,所有人都會死!”
她跑到骸骨旁,突然跪了下來,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把你們藏在這裏,又把你們出賣了……”
沈煉的手猛地按在繡春刀上,眼神冰冷:“蘇嬤嬤,你就是當年魏黨留下的餘孽?”
蘇嬤嬤抬起頭,臉上滿是絕望:“我不是餘孽……我隻是想贖罪……”她打開紫檀木盒,裏麵放著一塊玉佩,玉佩上刻著“忠賢”二字,“這是魏公公當年贈予我的……他讓我幫他守住地宮,可我卻為了活命,把地宮的位置告訴了朝廷……”
所有人都沉默了,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照進大殿,卻驅不散空氣中的寒意。李承道看著那具骸骨,又看了看沈煉緊繃的臉,突然意識到,這場血月劫,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複雜——不僅有怨魂複仇,還有活人在背後操縱,而沈煉,恐怕也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蘇嬤嬤的哭聲在大殿裏回蕩,玉佩上的“忠賢”二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一道刺,紮在每個人心上。沈煉的手依舊按在繡春刀上,眼神卻從冰冷變成了複雜,他盯著蘇嬤嬤,聲音低沉:“二十年前,你把地宮位置告訴了誰?”
蘇嬤嬤抹了把眼淚,嘴唇哆嗦著:“是……是當年的錦衣衛指揮使,也是你的祖父,沈大人。”這話一出,沈煉的身體猛地一僵,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李承道皺起眉頭,走到蘇嬤嬤麵前:“你為何現在才說?昨晚擄走你的,到底是誰?”
蘇嬤嬤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她環顧四周,像是怕被什麽東西盯上,聲音壓得極低:“是……是柳三!他是魏公公的遺孤,當年我偷偷把他救了下來,可他現在……他現在要替魏公公複仇,還要找地宮藏的兵符!”
“柳三?”趙陽愣住,“是那個倒賣宮中舊物的黑市商人?”他之前在京城見過柳三,那人總是穿著綢緞衣裳,臉上掛著油滑的笑,怎麽看都不像是會掀起血雨腥風的人。
就在這時,寺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錦衣衛跑進來,臉色慌張:“沈大人!不好了!柳三帶著人闖進地宮了!”
眾人急忙趕到地宮入口,隻見青石板已經被撬開,下麵黑漆漆的,透著一股腐臭的氣味。沈煉拔出繡春刀,率先跳了下去,李承道師徒緊隨其後,蘇嬤嬤猶豫了一下,也攥著紫檀木盒跟了進去。
地宮通道狹窄,牆壁上掛著殘破的宮燈,裏麵的蠟燭早就滅了,趙陽點燃火折子,火光搖曳中,通道兩側的牆壁上竟刻滿了人臉——一個個麵目扭曲,七竅流血,像是被活活封在牆裏的。
“這些都是當年魏黨的人。”蘇嬤嬤的聲音發顫,“他們被封在地宮後,活活餓死,柳三說,這些人的怨氣,能幫他複仇。”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通道突然開闊起來,眼前出現一個大殿,殿中央放著一口巨大的石棺,石棺上刻著魏忠賢的名字。而柳三正站在石棺前,穿著一身殘破的龍袍,臉上帶著瘋狂的笑:“沈煉,你終於來了!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
他身後站著幾個黑衣人,手裏拿著刀,地上躺著兩個錦衣衛的屍體,脖頸處同樣有紫黑色的指痕。林婉兒突然察覺到不對勁,她盯著柳三的手,那雙手雖然枯瘦,卻帶著活人的溫度:“昨晚的鬼影,就是你!”
柳三大笑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個青銅令牌,和張屠戶身邊的令牌一模一樣:“不錯!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以為,是魏公公的怨魂回來了!我要讓那些背叛魏公公的人,都血債血償!”
沈煉握緊繡春刀,一步步逼近:“柳三,你可知魏忠賢當年勾結外敵,妄圖顛覆朝廷?你所謂的複仇,不過是助紂為虐!”
“勾結外敵?”柳三冷笑,“那是你們編的謊言!我父親是被冤枉的!”他突然指向蘇嬤嬤,“你問她!她當年是不是親眼看到,你祖父為了奪權,誣陷魏公公!”
蘇嬤嬤的身體晃了晃,眼淚又流了下來:“是……是真的……當年沈指揮使為了立功,故意編造魏公公勾結外敵的證據……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沈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後退了一步,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這時,柳三突然從懷裏掏出一個黑色的瓶子,擰開瓶蓋,一股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這是‘鬼氣迷藥’,能讓人產生幻覺,看到最害怕的東西。今天,我要讓你們都死在自己的恐懼裏!”
他把迷藥灑向眾人,林婉兒立刻用衣袖捂住口鼻,可趙陽還是慢了一步,吸入了少量迷藥。趙陽的眼神突然變得迷茫,他看到眼前出現了無數鬼影,一個個朝著他撲來,其中一個鬼影竟長著林婉兒的臉:“趙陽,快殺了李承道,他是當年圍剿魏黨的凶手!”
趙陽猛地拔出腰間的匕首,朝著李承道衝過去:“師父,你為什麽要騙我!”
李承道大驚,急忙躲閃:“陽兒,你醒醒!是迷藥讓你產生幻覺了!”
林婉兒見狀,立刻掏出桃木劍,朝著柳三刺去:“柳三,你住手!”
柳三側身躲開,又灑出一把迷藥:“沒用的!今天你們都得死!”
沈煉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他拔出繡春刀,朝著柳三的黑衣人砍去:“柳三,就算我祖父有錯,你也不該濫殺無辜!”
地宮大殿裏一片混亂,刀光劍影中,柳三的瘋狂笑聲、趙陽的嘶吼聲、沈煉的怒喝聲交織在一起,而石棺上的魏忠賢名字,在火光映照下,像是一雙眼睛,冷冷地注視著這場人鬼交織的鬧劇。李承道一邊躲閃趙陽的攻擊,一邊思索著破解迷藥的方法,他知道,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死在地宮裏,而這場血月劫,才剛剛揭開冰山一角。
“清心咒!陽兒,凝神!”李承道避開趙陽刺來的匕首,左手捏著法訣,右手抓起一把朱砂撒向空中。朱砂在火光中劃出赤紅弧線,落在趙陽眉心,他渾身一顫,眼神清明了一瞬,卻又被更深的迷茫籠罩——柳三的“鬼氣迷藥”混著地宮的怨煞之氣,早已纏上他的心神。
“師父……我看到好多死人……他們說你是凶手……”趙陽的匕首掉在地上,雙手抱頭蹲在原地,身體不住發抖。地宮的石壁上,那些刻著的人臉突然滲出黑血,順著石縫往下流,在地麵匯成細小的溪流,朝著眾人的方向蔓延。
“是魏黨怨魂被激怒了!”林婉兒握著桃木劍的手更緊,道袍下擺被陰風掀起。她看到石棺旁的黑影越來越濃,一個個半透明的人影從黑影裏鑽出來——都是穿著殘破宮服的太監,臉色青紫,七竅流血,伸出枯瘦的手朝著柳三抓去。可柳三卻像是沒看見一樣,瘋狂地推著石棺:“父親,我來幫你複仇了!你快出來!”
沈煉砍倒最後一個黑衣人,轉身就見黑血快要漫到腳邊,急忙拉著李承道往後退:“這血有問題,沾到會被怨魂纏上!”他剛說完,就見一個錦衣衛的屍體被黑血漫過,瞬間從胸口鑽出一隻青黑色的手,將屍體拖進黑影裏,隻留下一聲淒厲的慘叫。
李承道從懷裏掏出一張黃色符紙,咬破指尖,用血畫了一道驅邪符,貼在趙陽的後背:“陽兒,守住心神!這都是怨魂的幻象!”符紙發出微弱的金光,趙陽的顫抖漸漸停止,眼神終於恢複清明,隻是臉色依舊慘白:“師父,我……我剛才差點傷了你。”
“先別說這個,柳三快要打開石棺了!”李承道指著石棺,柳三已經撬開了石棺的一條縫,從裏麵透出一股腐臭的氣息,還有隱約的紅光。林婉兒突然衝過去,桃木劍朝著石棺縫刺去:“不能打開!裏麵的怨煞之氣會把所有人都吞了!”
柳三猛地回頭,眼神猩紅:“滾開!誰都別想阻止我!”他從懷裏掏出一把短刀,朝著林婉兒刺來。沈煉見狀,立刻揮著繡春刀擋在林婉兒麵前,刀身與短刀相撞,迸出火花。“柳三,你看看周圍!你召喚的不是你父親的魂,是要吃人的怨魂!”沈煉大喝,目光掃過那些越來越近的太監鬼影。
柳三這才注意到,那些鬼影不僅在攻擊旁人,也在朝著他靠近,它們的手指已經觸到了他的衣角,傳來刺骨的寒意。“不可能……”他後退一步,撞到石棺,“我用的是父親的血咒,它們應該聽我的!”
“你用的根本不是血咒,是你自己的執念!”蘇嬤嬤突然開口,她抱著紫檀木盒,站在黑影邊緣,眼淚直流,“魏公公當年確實用血下了咒,但那是詛咒所有背叛者,包括你這樣被仇恨蒙蔽的人!”她說著,打開紫檀木盒,裏麵的玉佩發出柔和的白光,那些靠近她的鬼影瞬間退散。
“這玉佩……能壓製怨魂?”李承道眼前一亮。蘇嬤嬤點頭,把玉佩扔給林婉兒:“這是魏公公當年從宮裏帶出來的,能鎮住怨煞之氣,你快用它守住石棺!”
林婉兒接過玉佩,剛要貼在石棺上,就見柳三突然撲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玉佩給我!有了它,我就能控製怨魂,顛覆朝廷!”他的力氣極大,林婉兒的手腕被抓得生疼,桃木劍掉在地上。
就在這時,石棺突然“哢嗒”一聲,完全打開了。裏麵沒有魏忠賢的屍體,隻有一堆白骨,白骨的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匕首上刻著“沈”字——是當年沈煉祖父的隨身匕首。白骨的指尖,還攥著半張密詔,上麵寫著“魏黨通敵,證據確鑿”,後麵的字跡被血汙覆蓋,看不清內容。
“通敵……是真的……”柳三愣住,抓著林婉兒手腕的手鬆了下來。那些太監鬼影突然變得狂暴,朝著柳三撲去,它們的手指穿過柳三的身體,留下一個個青黑色的印記。柳三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漸漸變得透明:“不……我不要死……父親,救我……”
沈煉看著石棺裏的匕首,臉色複雜:“祖父當年……確實殺了魏忠賢。”他走到李承道身邊,“李道長,現在該怎麽辦?怨魂越來越多了。”
李承道撿起桃木劍,遞給林婉兒:“用玉佩和桃木劍結合,先壓製住怨魂,再毀掉白骨和密詔,隻有這樣,才能破解血咒。”林婉兒點頭,握著玉佩和桃木劍,一步步走向石棺。那些鬼影見她靠近,瘋狂地攻擊,卻被玉佩的白光擋在外麵。
柳三的身體已經快被怨魂吞噬,他看著林婉兒,眼神裏滿是絕望:“我錯了……不該被仇恨蒙蔽……”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就化作一道黑煙,被鬼影吞噬。地宮的石壁開始搖晃,黑血漫得更快,李承道大喊:“快!沒時間了!”
林婉兒深吸一口氣,將玉佩貼在白骨上,桃木劍朝著白骨刺去。隻聽“轟隆”一聲,石棺炸開,白骨和密詔被白光包裹,漸漸化為灰燼。那些太監鬼影發出一聲慘叫,也跟著消散了。
地宮停止了搖晃,黑血慢慢退去,隻剩下滿地狼藉。眾人都鬆了口氣,可李承道卻盯著石棺的碎片,臉色凝重:“不對……血咒還沒完全解除,還有什麽東西沒找到……”
地宮的煙塵漸漸散去,石棺碎片散落一地,可空氣中仍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怨煞之氣,像根細針,紮在人心頭。李承道蹲下身,指尖拂過一塊沾著黑血的石片,羅盤指針又開始微微顫動——不是之前的瘋狂旋轉,而是帶著某種指向性的輕晃,針尖始終對著地宮深處的黑暗。
“還有東西藏在裏麵。”他起身望向通道盡頭,那裏的陰影濃得化不開,像是藏著一頭蟄伏的野獸。林婉兒握著玉佩,白光在她掌心明滅不定:“師父,玉佩的光在變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吸它的靈氣。”
沈煉握緊繡春刀,往前走了兩步:“我去看看。”他的靴子踩在碎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地宮裏格外刺耳。走了約莫十步,他突然停住,火折子的光掃過前方——通道盡頭竟藏著一個暗門,暗門上刻著和青銅令牌一樣的“宮”字,門縫裏滲出暗紅色的光,像血在流動。
“是兵符。”蘇嬤嬤突然開口,聲音帶著顫抖,“魏公公當年把真兵符藏在這裏了,柳三找的一直是假的。”她走到暗門前,手放在“宮”字上,暗門“吱呀”一聲開了,裏麵放著一個青銅匣子,匣子上刻著繁複的花紋,還纏著幾道生鏽的鐵鏈。
李承道剛要伸手去拿,突然被沈煉攔住:“小心有毒!”他想起之前蘇嬤嬤說的“兵符塗毒”,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裹住手打開匣子——裏麵果然放著一枚青銅兵符,兵符上刻著“調兵”二字,卻沒有任何毒痕。
“不對,蘇嬤嬤,你不是說兵符塗了毒嗎?”趙陽疑惑地問。蘇嬤嬤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後退了一步:“我……我是騙柳三的,我怕他拿到兵符後真的顛覆朝廷……”
就在這時,地宮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頭頂的石塊不斷往下掉。林婉兒抬頭一看,臉色驟變:“血月!外麵還是血月!”她掏出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怨咒沒解除,是因為還有一枚青銅令牌沒找到!”
眾人突然想起之前案發現場的青銅令牌,還有一枚流落在外。沈煉的臉色突然變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袖口,卻什麽都沒摸到——之前滑落的那枚令牌,竟不知何時不見了。
“是你!”柳三的聲音突然從暗處傳來,眾人回頭,隻見柳三的身影從黑影裏鑽出來,他的身體半透明,臉上帶著怨毒的笑,“沈煉,你早就拿到最後一枚令牌了!你想等我們破解怨咒後,獨占兵符!”
沈煉臉色一沉:“胡說!我根本沒拿!”可他的辯解在柳三的指控下顯得蒼白無力,地宮的怨煞之氣再次湧動,那些消散的太監鬼影又重新凝聚,朝著沈煉撲去。
“快毀掉兵符!”李承道大喊,他知道,隻有毀掉兵符,才能徹底破解怨咒。林婉兒立刻舉起桃木劍,朝著兵符刺去,可柳三突然撲過來,擋住了桃木劍:“我得不到的,你們也別想得到!”
他的身體化作一道黑煙,鑽進兵符裏,兵符瞬間發出暗紅色的光,朝著眾人射去。沈煉猛地撲過去,將李承道師徒推開,自己卻被紅光擊中,倒在地上。他掙紮著爬起來,從懷裏掏出一枚青銅令牌——正是最後那枚,“這令牌……是我祖父留下的,他說……要在血月之夜毀掉……”
李承道接過令牌,將它和兵符放在一起,掏出火折子點燃。火焰瞬間竄起,兵符和令牌在火中發出“滋滋”的聲響,怨煞之氣漸漸消散,頭頂的搖晃也停了下來。柳三的慘叫聲從火中傳來,漸漸消失不見。
眾人走出地宮時,血月已經褪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蘇嬤嬤看著淨業寺的斷壁殘垣,歎了口氣:“終於結束了。”可李承道卻搖了搖頭,他望著遠處的京城方向,眼神凝重:“沒結束,還有一絲怨魂沒消散,恐怕還會有變故。”
幾日後,李承道師徒準備離開京城,沈煉前來送行。他的臉色好了許多,卻還是帶著一絲疲憊:“李道長,多謝你們,我已經把密詔和兵符的碎片上交朝廷了。”
李承道點點頭,轉身踏上馬車。林婉兒掀起車簾,回頭看了一眼沈煉,突然發現他袖口沾了點黑血——和地宮裏的黑血一模一樣。她剛要開口,卻被李承道攔住,他搖了搖頭,輕聲說:“有些事,還是讓它過去吧。”
馬車漸漸遠去,沈煉站在原地,摸了摸袖口的黑血,眼神晦暗不明。他抬頭望向天空,仿佛又看到了那輪暗紅的血月,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而在淨業寺的地宮深處,一塊沾著黑血的石片微微發光,裏麵藏著一絲微弱的怨魂,正等待著下一個血月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