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栗棺:荒村詭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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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棺:荒村詭祭
民國二十三年霜降,太行山的風裹著濕冷的霧氣,像無數根冰針紮在人臉上。李承道背著個舊布囊走在最前,藏青色道袍下擺沾了泥點,腰間懸著的雷擊桃木劍垂在腿側,劍鞘上的裂痕在霧中泛著淡褐的光——那是三年前斬狐妖時留下的傷。他鬢角沾著幾縷灰發,眼神卻亮得驚人,掃過路邊蜷曲的枯草時,指腹不自覺摩挲著布囊裏的符籙,指尖因常年握劍磨出的厚繭,在冷空氣中泛著青白。
“師父,這霧也太濃了,落栗村到底在哪個方向?”身後的趙陽緊了緊背上的機關箱,箱角露出半截銅製的羅盤,指針正瘋狂打轉。他穿件漿洗得發白的短褂,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道淺疤——是去年拆古墓機關時被暗器劃的。少年人臉上滿是警惕,時不時踢開腳邊的石子,卻總覺得腳下的泥土軟得不正常,像踩在泡發的腐肉上。
林婉兒走在最後,懷裏揣著個巴掌大的銅鏡,鏡麵蒙著層薄灰,是她祖傳的觀氣鏡。她梳著簡單的發髻,素色布裙外罩了件墨色坎肩,發間別著支銀簪,是母親臨終前給她的。姑娘家的臉色本就偏白,此刻在霧中更顯蒼白,指尖捏著鏡柄微微用力,指節泛白——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們,那目光黏膩得像山間的瘴氣,甩都甩不掉。
“快到了。”李承道突然停步,聲音壓得很低,“你們聞。”
趙陽和林婉兒同時吸氣,霧裏除了濕土味,還飄著股若有若無的腥甜,像熟透的果子爛在地裏,卻又帶著點鐵鏽味。順著李承道指的方向望去,霧氣漸漸散開些,隱約能看見一片黑黢黢的樹影,樹影間飄著些暗紅的東西,風一吹,竟簌簌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輕響。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片板栗林。可尋常板栗樹的枝椏哪會這樣扭曲?粗黑的枝幹像被人硬生生擰成了麻花,枝頭垂著的板栗殼泛著詭異的猩紅,落在地上時,能看見殼上沾著的黏液,在濕土上拖出細細的紅痕。最粗的那棵老栗樹就立在村口,樹幹要兩個成年人才能合抱,樹洞裏滲出暗褐色的汁液,順著樹皮的紋路往下淌,在樹根處積成一小灘,聞著正是那股腥甜味。
“這樹……不對勁。”林婉兒下意識摸出觀氣鏡,用衣角擦了擦鏡麵。剛要細看,趙陽突然“啊”了一聲,腳下猛地一空——他踩中了藏在栗葉下的陷阱,地麵瞬間陷出個三尺深的坑,少年人整個人往下墜,虧得他反應快,伸手抓住了坑邊的樹根,才沒掉下去。
“趙陽!”李承道立刻蹲下身,伸手去拉他。林婉兒也湊過來,卻在看清坑底的景象時,倒吸一口涼氣——坑底堆滿了白骨,橫七豎八地疊著,每具白骨的指骨都緊緊攥著顆東西,猩紅的外殼,在霧中泛著冷光,正是血栗。有顆血栗從白骨指縫間滾出來,落在趙陽腳邊,他低頭一看,竟看見血栗的果肉裏嵌著半片指甲,指甲縫裏還沾著點黑泥。
“快拉我上去!”趙陽的聲音發顫,手抓著樹根的力道越來越鬆,他總覺得坑底的白骨在動,那些空洞的眼窩,正齊刷刷盯著他。
李承道咬牙發力,將趙陽拉了上來。少年人癱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短褂,指著坑底說:“師父,那些骨頭……”
“先找地方躲躲。”李承道打斷他,目光掃過村口的破屋。那屋子的屋頂塌了半邊,門板歪歪斜斜地掛在鉸鏈上,窗欞上纏著幹枯的藤蔓,倒像是個能暫時避身的地方。
三人躲進破屋,趙陽還在平複呼吸,林婉兒已經點亮了隨身帶的火折子。火光搖曳中,牆上的刻痕突然映入眼簾——是用指甲刻的日記,字跡歪歪扭扭,有些地方已經模糊,隻能看清零星的字:“十月初七,栗葉紅了……”“族長要祭樹……”“血栗,不能吃……”最後一行字刻得極深,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落款是“李三”。
“李三?難道是失蹤商隊的領隊?”趙陽湊過來,指著“祭樹”兩個字,“師父,他說的祭樹,會不會就是村口那棵老栗樹?”
李承道沒說話,指尖撫過牆上的刻痕,忽然摸到個凸起的地方——是塊嵌在牆裏的玉佩碎片,玉色發暗,邊緣還沾著點幹了的血漬。他剛把碎片收好,屋外突然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像女人的啜泣,又像孩子的嗚咽,順著門縫飄進來,纏在人的耳邊。
“我去看看。”林婉兒摸出觀氣鏡,走到門邊。鏡麵在火光下泛著微光,她往鏡中一看,心髒猛地一縮——鏡麵上映出的,是十幾個模糊的人影,正圍著村口的老栗樹打轉,人影的腳步輕飄飄的,像是腳不沾地。其中一個人影突然轉過身,朝著破屋的方向,林婉兒清楚地看見,那人的左臉上嵌著顆血栗,血栗的紋路縱橫交錯,竟和師父桃木劍上的雷擊紋一模一樣!
“師父!”林婉兒的聲音發顫,手一抖,火折子落在地上,火星濺起,瞬間熄滅。破屋裏陷入一片漆黑,隻有門縫裏透進的微光,映著牆上那些扭曲的刻痕,像無數隻眼睛,正盯著屋裏的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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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哭聲還在繼續,夾雜著板栗殼落地的“啪嗒”聲,一聲,又一聲,像是在倒計時。李承道握緊了腰間的桃木劍,劍鞘上的裂痕在黑暗中泛著冷光,他知道,他們已經闖進了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而誘餌,就是他們自己。
火折子熄滅的瞬間,破屋的木門突然“吱呀”一聲被風吹開,霧裹著冷意灌進來,帶著股更濃的腥甜——這次不是血栗的味道,是煮熟的板栗混著點說不出的腐氣。李承道下意識將林婉兒和趙陽護在身後,桃木劍出鞘半寸,劍刃反射著門縫透進的微光,在地上投出一道細長的冷影。
“幾位道長可是來尋落栗村的?”門外傳來個蒼老的聲音,帶著點刻意的溫和。三人循聲看去,霧中站著個穿青布長衫的老人,頭發梳得整齊,用根木簪固定著,隻是領口沾著些暗紅的碎屑,像沒擦幹淨的血。老人身後跟著兩個村民,一個耷拉著腦袋,另一個眼神直勾勾的,雙手藏在身後,指縫裏露著半截栗殼。
“在下李承道,攜徒弟途經此地,聽聞落栗村有異,特來看看。”李承道收劍入鞘,目光落在老人指甲縫裏——那裏藏著點暗紅的粉末,和血栗的碎屑一模一樣。
老人臉上立刻堆起笑,皺紋擠在一起,顯得有些僵硬:“原來是李道長!我是村裏的族長,這幾日‘栗鬼’作亂,村民大多躲起來了,就剩我們幾個守著村子。道長不嫌棄的話,就住進水井旁的正屋,暖和些,我再讓老婆子煮鍋板栗粥,給道長暖暖身子。”
趙陽剛要開口,林婉兒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她剛才用觀氣鏡掃過族長,鏡麵上竟映出淡淡的灰氣,那是將死之人或被邪祟纏上的征兆,可族長的臉色卻紅潤得不正常,像是強行撐著的假象。
“那就多謝族長了。”李承道點頭應下,跟著族長往村裏走。落栗村的房屋大多破敗,院牆塌了大半,院子裏長滿荒草,隻有水井旁的正屋還算完好,門窗都擦得幹淨,隻是屋簷下掛著串風幹的栗殼,風吹過,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像骨頭碰撞的聲音。
進屋坐下沒多久,族長的老婆子就端著鍋板栗粥進來了。老太太的眼睛半眯著,嘴角始終掛著個僵硬的笑,放下粥碗時,林婉兒看見她手腕上纏著圈黑布,布角滲出點暗紅,像是血。“道長快嚐嚐,這是今年新收的板栗,甜得很。”老太太的聲音沙啞,像是喉嚨裏卡著東西。
粥碗遞到麵前,李承道低頭一看,粥裏的板栗顆顆飽滿,泛著油光,可仔細看,粥麵竟浮著層極淡的血絲,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他手指在桌下掐了個訣,突然抬手打翻粥碗,瓷碗摔在地上,粥灑了一地,裏麵的板栗滾出來,有顆裂開的栗仁裏,竟嵌著根細如發絲的黑毛。
“失禮了!”李承道故作驚訝,“這粥裏有‘穢氣’,若是喝了,怕是會衝撞道長的修為。”
族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嘴角的笑也僵住了:“道長說笑了,這板栗都是幹淨的……”
“幹淨?”李承道指著地上的栗仁,“族長請看,這栗仁裏的黑毛,可不是普通的毛發,是‘陰祟’沾過的東西,尋常人碰了,不出三日,就會被纏上。”
族長的額頭滲出冷汗,連忙起身:“是我老婆子糊塗!我這就去取‘驅穢符’,給道長賠罪!”說著急匆匆地往外走,腳步有些慌亂,衣角掃過門檻時,掉下來片幹枯的栗葉,葉麵上竟刻著個扭曲的“祭”字。
“我去跟著他。”林婉兒壓低聲音,不等李承道回應,就悄悄跟了出去。族長沒往別的地方去,徑直走向村口的老栗樹,走到樹洞前,伸手在樹幹上敲了三下,樹洞竟緩緩打開個口子,裏麵透出微弱的光。
林婉兒躲在樹後,屏住呼吸往裏看——樹洞裏鋪著層幹草,一個少年被藤蔓綁在樹幹上,雙手反剪著,嘴裏塞著布團,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少年脖子上掛著塊玉佩,玉色發暗,和破屋裏找到的玉佩碎片紋路一模一樣!
她剛想衝進去救少年,樹洞突然湧出粘稠的栗汁,像黑色的糖漿,順著樹幹往下淌,瞬間纏住了她的腳踝。林婉兒心裏一驚,剛要摸出觀氣鏡,身後突然傳來陣風聲,一個蒙麵人拿著匕首衝過來,刀刃劃過藤蔓,“哢嚓”一聲,纏住腳踝的藤蔓斷成兩截。
“跟我走!”蒙麵人拉著她就往後山跑,聲音有些沙啞。跑到半山腰的山洞裏,蒙麵人摘下麵罩,林婉兒這才看清——那人臉上有道刀疤,從額頭劃到下頜,左眼裏嵌著顆血栗,正是她昨晚在觀氣鏡裏看到的“商隊人影”!
“你是……李三?”林婉兒後退一步,摸向腰間的符籙。
李三苦笑一聲,指著眼眶裏的血栗:“是我。這東西是假的,我沒被控製,隻是裝成這樣,方便在村裏查探。那少年是我兒子,族長抓他,是為了‘補祭’。”他從懷裏掏出本破舊的日記,正是破屋牆上刻的那本完整版,“道長,你們掉進族長的陷阱了,正屋旁邊的水井,根本不是普通的井,是祭祀陣法的‘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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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裏的風裹著土腥味,吹得岩壁上的枯草簌簌作響。李三將日記攤在地上,泛黃的紙頁上滿是潦草的字跡,邊角還沾著褐色的血漬。林婉兒蹲下身,指尖剛碰到紙頁,就覺得一陣寒意從指尖竄上來——紙上記著落栗村十年一次的“栗祭”,最後幾頁畫著個歪扭的陣法圖,圖中央標著“氣眼”,旁邊寫著“缺角需補,三術一脈”。
“‘三術一脈’是什麽意思?”林婉兒抬頭問,目光落在李三眼眶裏的假血栗上——那其實是用樹脂和紅漆做的,邊緣還粘著點幹涸的顏料。
李三摸了摸兒子的玉佩,聲音沉了下去:“族長當年為了長生,跟老栗樹訂了契約,每十年獻祭十人,用生魂養樹,樹再反哺他‘續命栗’。十年前本該獻祭我,可他偷偷把我送走了,契約就‘缺了角’。今年樹開始反噬,村裏好多人都被樹的妖氣纏上,族長說要‘補祭’,不僅要湊齊十個祭品,還得有三個‘帶術者’——就是你們師徒,還有一個‘血脈者’,也就是我兒子。”
他說著掀開袖口,手腕上有圈深褐色的印記,像被藤蔓勒過的痕跡:“我上個月回村想救兒子,剛進村就被族長發現了。他用我兒子威脅我,讓我裝成被樹控製的‘引魂人’,騙你們進村。我隻能假意答應,偷偷在破屋牆上刻日記,想給你們留線索。”
林婉兒剛要追問,洞外突然傳來趙陽的呼喊聲:“婉兒!你在哪?”她連忙起身,李三卻一把拉住她,將匕首塞進她手裏:“族長肯定發現你不見了,你們要小心,他手裏有‘控魂栗’,能暫時控製被妖氣纏上的人。”
出了山洞,林婉兒就看見李承道和趙陽正往這邊走。趙陽的機關箱敞著口,裏麵的羅盤還在打轉,他看見林婉兒,立刻跑過來:“你去哪了?師父說你跟著族長出去後就沒回來,我們都快急死了!”
李承道的目光落在林婉兒身後的樹叢裏——李三已經躲了進去,隻露出半截衣角。他沒點破,隻是說:“族長剛才來過人,說‘栗鬼’今晚可能會來偷襲,讓我們多加小心。”
四人回到正屋時,天已經黑透了。趙陽自告奮勇去檢查房屋周圍的機關,李承道則坐在桌邊,拿出破屋裏找到的玉佩碎片,和林婉兒帶來的日記比對。“這陣法的‘死門’在水井,‘生門’是正屋,”李承道指著日記裏的陣法圖,“子時是栗樹妖氣最弱的時候,我們得在那之前拆了陣法,釘住樹的‘氣眼’。”
趙陽檢查完回來,手裏拿著根沾著栗汁的藤蔓:“師父,水井壁上刻滿了符文,得用我的機關錐才能撬開。我已經想好方案了——子時一到,您用桃木劍釘住氣眼,婉兒用觀氣鏡鎖定生魂流向,別讓魂被樹吸走,我去拆水井的陣法,李三負責保護他兒子,防止村民偷襲。”
分工定好後,林婉兒去收拾背包,準備把觀氣鏡和符籙歸類。剛打開背包,她的手突然頓住了——背包最底層,竟放著顆血栗!猩紅的外殼上沾著點濕泥,果肉裏嵌著根黑色的發絲,那發絲的粗細和長度,與她昨晚在破屋撿到的、屬於“商隊人影”的發絲一模一樣!
“趙陽!”林婉兒猛地轉身,手裏攥著血栗,聲音發顫,“這顆血栗,為什麽會在我背包裏?”
趙陽剛要喝水,聽到這話,杯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連連擺手:“不是我放的!婉兒,你別誤會,這顆血栗是我今早在你枕頭下發現的,我正想告訴你,就被師父叫去檢查機關了!”
“枕頭下?”林婉兒皺緊眉頭,“我今早收拾東西時,明明檢查過枕頭,根本沒有血跡!”
李承道走過來,拿起血栗仔細看了看,發現栗殼上有個細小的刻痕——是個“祭”字,和屋簷下風幹栗殼上的刻痕一模一樣。“有人故意栽贓,”他沉聲道,目光掃過三人,“現在還不能確定是誰,但我們必須小心,別中了調虎離山計。”
趙陽的眼圈泛紅,伸手去拿血栗,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師父,我真的沒騙您,我昨晚一直在收拾機關箱,根本沒機會碰婉兒的背包……”他的手剛碰到血栗,突然“啊”了一聲,縮回手——指尖竟被栗殼劃破,滲出的血珠滴在血栗上,瞬間被吸收,栗殼的顏色變得更紅了。
林婉兒心裏一緊,突然想起李三說的“控魂栗”——難道這顆血栗有問題?她剛要拿出觀氣鏡照一照,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族長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帶著點詭異的笑意:“李道長,老婆子煮了新的板栗粥,給你們送過來了……”
李承道立刻示意三人別出聲,將血栗藏進懷裏,壓低聲音說:“別開門,他肯定是來試探我們的。趙陽,你去看看水井那邊,有沒有動靜;婉兒,你用觀氣鏡看看門外,族長身上有沒有妖氣。”
林婉兒摸出觀氣鏡,走到門邊,往鏡中一看——鏡麵上,族長的身上纏著淡淡的灰氣,而他身後的陰影裏,竟站著幾個村民,村民的眼睛泛著白光,雙手平舉著,指縫裏夾著沾著栗汁的鐮刀,正一步步朝正屋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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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氣鏡裏的景象讓林婉兒心頭發緊——村民們的腳步輕飄飄的,腳踝處纏著半透明的藤蔓,藤蔓的另一端隱在霧裏,像是從老栗樹的方向延伸過來。她剛要開口提醒,門外的敲門聲突然變得急促,族長的聲音也沒了之前的溫和,透著股詭異的沙啞:“道長怎麽不開門?再不開,‘栗鬼’可要進來了……”
“別應聲。”李承道按住林婉兒的手,指尖在她掌心寫了個“撤”字。趙陽早已摸到窗邊,悄悄推開條縫,機關箱裏的銅製飛鏢已經上了弦——他看見村民們舉著鐮刀,正圍著正屋轉圈,每走三步,就往地上撒一把血栗殼,殼子落地的聲音“啪嗒、啪嗒”,像在畫圈圍堵。
“子時快到了。”李承道看了眼懷表,指針正指向十一點五十五分,“按計劃行動,趙陽你先從後窗走,去水井那邊;婉兒跟我去老栗樹,李三在樹洞附近等我們。記住,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別回頭。”
話音剛落,正屋的門板突然“哐當”一聲被撞開,族長帶著兩個村民衝了進來。村民們雙眼泛白,鐮刀直朝李承道砍來,刀身上的栗汁在燈光下泛著油光,剛靠近就聞到股腐味。李承道抽出桃木劍,劍刃劃過鐮刀,“叮”的一聲脆響,可鐮刀上竟突然長出細小的枝椏,像藤蔓似的纏住劍刃,越收越緊。
“這刀被妖氣浸過!”李承道用力甩劍,卻沒甩開,反而被村民拽著往前拉。林婉兒見狀,立刻摸出觀氣鏡,對準村民的眼睛——鏡麵反射出燭火的光,村民們像是被刺痛般,慘叫著後退,纏在劍上的枝椏也瞬間枯萎。
“快走!”李承道拉著林婉兒從後窗跳出,剛落地就看見趙陽往水井方向跑,而老栗樹那邊已經亮起了微光,是李三在按約定舉著火把。霧比之前更濃了,腳下的泥土軟得像海綿,每走一步都像要陷進去,林婉兒低頭一看,竟發現泥土裏鑽出細小的藤蔓,正往她的褲腳纏來。
趕到老栗樹時,李三已經解開了兒子的束縛,少年臉色蒼白,緊緊抓著父親的衣角。樹洞泛著暗紫色的光,裏麵傳出女人的啜泣聲,比昨晚在破屋聽到的更清晰,像是就貼在耳邊。“氣眼就在樹洞裏。”李三指著樹洞,“我試過靠近,一進去就被藤蔓纏上,你們要小心。”
李承道剛要上前,突然聽到趙陽的喊聲:“師父!快來幫我!”三人循聲看去,水井邊圍了五個村民,趙陽被圍在中間,機關箱掉在地上,他手裏攥著機關錐,腿上卻被藤蔓纏住,正往井裏拖。井壁上的符文泛著紅光,嵌在中間的血栗像顆跳動的心髒,正往外滲著栗汁。
“我去幫他!”林婉兒轉身就往水井跑,觀氣鏡還握在手裏。她剛靠近,就有個村民舉著鐮刀朝她砍來,李三的兒子突然衝過來,抱著村民的腿喊:“別傷她!”村民被絆了個趔趄,林婉兒趁機繞到水井邊,對著趙陽腿上的藤蔓舉起觀氣鏡——今晚的月亮正好從雲裏鑽出來,月光透過鏡麵,變成道銀白色的光束,照在藤蔓上,藤蔓瞬間發出“滋滋”的聲響,像被燒到般縮了回去。
“這鏡子還能這麽用!”趙陽又驚又喜,立刻撿起機關錐,對準井壁上的血栗。可他剛把錐子紮進去,井裏突然湧出大量的栗汁,像噴泉似的噴出來,裏麵還纏著幾根粗壯的藤蔓,直朝他的腳踝纏來。趙陽躲閃不及,被藤蔓纏住拖到井口,半個身子已經探了出去,井裏傳來女人的哭聲,像是在召喚他。
林婉兒再次舉起觀氣鏡,月光被反射成更亮的光束,直射進井裏。井裏的哭聲突然停了,藤蔓也沒了力氣,趙陽趁機掙脫,連滾帶爬地躲到一旁,手裏還攥著那顆被撬下來的血栗——栗殼裂開,裏麵竟嵌著半張發黃的紙錢,上麵寫著個“李”字。
“子時到了!”李承道的聲音從老栗樹那邊傳來。林婉兒抬頭看去,隻見李承道正舉著桃木劍,對準樹洞的氣眼,可樹洞裏突然飄出個白色的影子,是個穿著嫁衣的女人,她的臉被頭發遮住,手裏攥著支幹枯的鳳仙花,飄到李承道麵前就停住了。
“不是樹成精……”林婉兒突然反應過來,觀氣鏡裏映出的景象讓她渾身發冷——女人的魂魄周圍纏著淡淡的黑氣,而老栗樹的樹根,竟從地下鑽出來,纏在女人的腳踝上,像是在禁錮她。“是她!栗樹的邪性是她的怨念!”
李承道也看清了,桃木劍停在半空沒落下。女人緩緩抬起頭,露出張蒼白的臉,眼眶裏沒有眼珠,隻有兩個黑洞,她指著樹洞深處,嘴裏發出模糊的聲音:“騙……他騙我……”
就在這時,族長突然帶著十幾個村民衝了過來,手裏舉著個木盒,盒裏裝著顆碩大的血栗,栗殼上刻滿了符文。“別聽她的!”族長瘋狂地喊著,“這是樹的誘餌!獻祭了她,我們才能活!”他打開木盒,血栗立刻發出紅光,老栗樹的枝椏突然瘋狂擺動,朝著女人的魂魄抓去。
族長手裏的血栗紅光乍起時,老栗樹的枝椏突然像活過來般,瘋狂朝著女人魂魄抓去。那些扭曲的枝幹上還沾著未幹的栗汁,滴落在地上,瞬間長出細小的藤蔓,朝著眾人的腳踝纏來。李三一把將兒子護在身後,匕首橫在身前,卻被藤蔓纏住手腕,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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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騙你們!”女人的魂魄突然發出尖銳的哭喊,聲音刺破濃霧,“當年是他把我綁來獻祭!說栗樹能保村子平安,其實是為了他自己長生!”她的頭發猛地散開,露出後頸的疤痕——那是被麻繩勒過的痕跡,與破屋牆上日記裏畫的“獻祭綁痕”一模一樣。
族長臉色鐵青,瘋狂地將木盒裏的血栗往樹洞裏塞:“胡說!是你自願獻祭的!若不是你,落栗村早就沒了!”血栗剛碰到樹洞,就“啪”地裂開,裏麵流出暗紅色的汁液,順著樹幹往下淌,所到之處,藤蔓長得更瘋了。
李承道突然反應過來,桃木劍直指族長:“這血栗裏摻了你的血!你一直在用村民的生魂養樹,再用樹的妖氣續自己的命!所謂的契約,根本是你編造的謊言!”他話音剛落,桃木劍上的雷擊紋突然亮起,一道淡金色的光順著劍刃衝向樹洞,纏住女人魂魄的樹根瞬間萎縮。
林婉兒趁機舉起觀氣鏡,將月光反射成一道強光,直射向女人手中的鳳仙花。幹枯的花瓣在光線下微微顫動,竟慢慢舒展開來,露出裏麵藏著的半片玉佩——玉色通透,與李三兒子脖子上的玉佩紋路完全契合。“那是定情信物!”林婉兒突然喊道,“你當年的新郎,是不是李三的祖父?”
女人的魂魄愣住了,緩緩看向李三的兒子。少年也察覺到什麽,伸手摸出脖子上的玉佩,玉佩在月光下泛著暖光,與鳳仙花裏的半片玉佩產生了共鳴,兩道光纏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圓環。“是……是他。”女人的聲音軟了下來,眼眶裏的黑洞流出透明的淚,“他說等秋收就娶我,可我等來了族長的麻繩……”
“原來如此。”李承道恍然大悟,“你不是被栗樹控製,是你的怨念被族長利用,成了他養樹的工具。隻要玉佩和鳳仙花合在一起,你的怨念就能消解。”
族長見勢不妙,突然撲向李三的兒子,想搶過玉佩。趙陽眼疾手快,甩出機關箱裏的銅鏢,正好紮在族長的手腕上。族長慘叫一聲,木盒掉在地上,裏麵的血栗滾出來,被藤蔓瞬間纏住,化作一灘黑水。“不!我的長生!”族長瘋狂地衝向樹洞,想抓住女人的魂魄,可剛靠近,就被女人的怨念反噬,無數細小的藤蔓從他的七竅鑽進去,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最終貼在樹幹上,成了一塊扭曲的樹瘤。
林婉兒讓李三的兒子將玉佩貼在樹洞上,再用觀氣鏡反射月光。玉佩與鳳仙花的光芒交織在一起,順著樹洞鑽進老栗樹的根部。女人的魂魄在光芒中漸漸變得透明,她看著少年,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告訴……告訴後世的人,別再信什麽獻祭了……”話音落下,魂魄化作點點微光,消散在空氣中。
老栗樹的枝椏不再扭曲,泛著腥甜的栗汁也停止了滲出,那些纏著村蔓的藤蔓紛紛枯萎。村民們眼中的白光褪去,茫然地看著周圍,像是剛從睡夢中醒來。趙陽去水井邊檢查,發現井壁上的符文已經淡化,嵌在裏麵的血栗也變成了普通的板栗。
天快亮時,李承道師徒幫村民驅散了體內殘留的妖氣。李三帶著兒子收拾行李,準備離開落栗村,他將那本日記交給李承道:“道長,這日記就留給你,算是給後人提個醒。”
三人離開落栗村時,霧已經散了,陽光透過栗樹葉灑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趙陽走在最後,彎腰撿起一顆落在地上的板栗,剝開後突然“咦”了一聲。李承道和林婉兒回頭看去,隻見栗仁裏嵌著一行細小的字,像是用指甲刻的:“十年後,‘新祭’始”。
林婉兒接過板栗,指尖撫過那些字,突然覺得背後一涼——她想起昨晚在觀氣鏡裏看到的,除了女人的魂魄,還有一道更淡的黑影,藏在老栗樹的最深處,始終沒露麵。
“師父,這字……”趙陽的聲音有些發顫。
李承道將板栗收進布囊,眼神沉了下來:“走吧,十年後的事,十年後再說。隻是這落栗村,怕是還沒徹底太平。”
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道盡頭,身後的落栗村靜悄悄的,隻有老栗樹的葉子在風裏輕輕晃動,像是在低語,又像是在等待下一個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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