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胡頹子:荒山“銀鱗”鎮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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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頹子:荒山“銀鱗”鎮邪祟
清末民初的皖南青霧山,總被一層散不去的薄霧裹著。入秋後雨下得纏人,山下清溪村的泥路被泡得發黏,連村口老樟樹的根須都泡得發白,散發著股潮濕的腐木味。
這天傍晚,林婉兒跟著師父李承道、師兄趙陽剛走到村頭,就聽見一陣壓抑的哭聲。老樟樹下圍了十幾個村民,個個麵色蠟黃,袖口褲腳沾著泥點,有個婦人懷裏抱著個四五歲的孩童,孩子閉著眼哭,小臉皺成一團,額頭上滿是冷汗,嘴角還掛著沒擦幹淨的稀便痕跡。
“道長,您快救救俺們村吧!”見李承道穿著藏青色道袍,背上挎著桃木劍,村民們立刻圍了上來。領頭的村長王老漢頭發花白,顴骨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說話時聲音發顫,“這半個月來,村裏天天有人盜汗、拉肚子,娃子們更邪乎,夜裏哭著喊‘白衣服阿姨在窗外’,請了赤腳大夫來,開的藥喝了也沒用,昨天張屠戶家的老婆子還開始說胡話,說‘要找我的絹帕’……”
李承道抬手按住王老漢的手腕,指腹觸到一片冰涼,再看他眼底的青黑,眉頭輕輕皺起:“村裏最近有沒有人上山?尤其是後山亂葬崗那邊。”
“誰敢去啊!”王老漢連連擺手,“老人們說,是亂葬崗的‘白影祟’下山了,前兒個獵戶李老三傍晚回來,說看見一道白影飄在溪穀邊,嚇得他獵槍都扔了!”
林婉兒站在一旁,忽然聞到空氣中除了腐木味,還混著股奇怪的氣息——像草藥曬焦了,又帶著點黴味。她轉頭看向村後,溪穀的方向被霧氣遮著,隱約能看見一片深綠色的灌木叢,那是胡頹子叢的顏色。她記得師父說過,胡頹子“葉背有銀鱗,果紅似羊奶”,性平味酸澀,能收斂陽氣,是驅邪的好藥材,眼下村裏的症狀,倒像是陽氣被邪祟吸走了。
“婉兒,你去溪穀采些胡頹子來,要葉背銀鱗亮的,果實越紅越好。”李承道從布包裏掏出個竹籃遞給她,又囑咐趙陽,“你跟王老漢去看看說胡話的老婆子,注意別靠太近,若見她身上有青印,立刻退出來。”
林婉兒提著竹籃往溪穀走,霧氣越來越濃,腳下的石子路滑得很,她不得不扶著旁邊的樹幹走。越靠近溪穀,那股黴味越重,等到了胡頹子叢前,她卻愣住了——本該掛滿橙紅果實的灌木叢,竟有一片葉子蔫蔫的,葉背的銀鱗不是該有的亮白色,而是透著灰黑,像蒙了層煤煙。
她伸手想去碰,指尖剛碰到葉子,就聽見“簌簌”一聲,灰黑色的鱗片竟像碎渣似的掉了下來,露出下麵暗黃色的葉肉,摸起來冰涼,像死人的皮膚。林婉兒心裏一緊,剛想縮回手,卻發現這片胡頹子叢底下的泥土有些鬆動,她用樹枝扒開土,竟挖出半塊絹帕。
絹帕是月白色的,上麵繡著幾朵白梅,針腳細密,可摸起來卻刺骨地涼,像是剛從冰窖裏拿出來,帕子邊緣還沾著點黑褐色的東西,湊近一聞,是股淡淡的血腥味。林婉兒連忙把絹帕塞進懷裏,想回去交給師父,可剛轉身,就聽見身後傳來“嘩啦”一聲——剛才那片灰黑的胡頹子葉,竟全都轉了過來,葉背的灰鱗對著她,像是無數雙陰沉的眼睛,死死盯著她的後背。
她不敢回頭,提著竹籃快步往村裏走,霧氣裏似乎總有人跟著,腳步聲“啪嗒、啪嗒”地響,像有人穿著濕鞋在後麵追。直到看見村口的老樟樹,她才敢回頭,溪穀的方向又恢複了平靜,隻有霧氣在緩緩流動,可她懷裏的絹帕,卻越來越涼,像是要鑽進她的骨頭裏。
與此同時,趙陽跟著王老漢到了張屠戶家。屋子門窗緊閉,裏麵傳來老婆子含混的說話聲:“我的絹帕……我的女兒……在溪穀……”趙陽推開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老婆子躺在炕上,頭發散亂,臉色慘白,手腕上竟有一圈淡青色的指印,像是被人掐過。他剛想上前,老婆子突然睜開眼,眼珠是渾濁的白色,死死盯著他,聲音尖銳地喊:“別碰我的胡頹子!銀鱗黑了,女兒就找不回來了!”
趙陽嚇得後退一步,轉頭看向王老漢,卻見王老漢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說:“她……她怎麽知道溪穀的胡頹子?她從來沒去過啊!”
窗外的霧氣更濃了,老樟樹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在樹下竊竊私語。林婉兒抱著那半塊絹帕,站在李承道身邊,看著師父指尖捏著的胡頹子葉——那片從溪穀采來的、銀鱗發亮的葉子,竟在不知不覺中,邊緣也染上了一點灰黑。
暮色徹底沉下來時,清溪村的狗突然不叫了。家家戶戶都關緊了門窗,連燈燭都不敢點,隻有百草堂的窗戶透著微弱的光,李承道正坐在桌邊,將林婉兒采來的胡頹子果實倒進陶罐。
“師父,這絹帕上的血腥味,會不會和柳氏有關?”林婉兒把那半塊月白絹帕鋪在桌上,帕子上的白梅繡線已經發脆,邊角的“安”字被黑褐色的痕跡暈染,像是幹涸的血。李承道用指尖蘸了點痕跡,放在鼻尖輕嗅,眉頭皺得更緊:“不是人血,是陰腐之氣凝的‘祟痕’,這柳氏的怨氣,比我想的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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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陽從張屠戶家回來,臉色還沒緩過來,攥著桃木劍的手背上青筋直跳:“師父,那老婆子盯著我的時候,我總覺得後背發涼,像是有雙眼睛在暗處看我。還有她手腕上的青印,和您說的陰邪侵體的症狀一模一樣。”
說話間,陶罐裏的胡頹子果水已經煮得冒泡,酸甜的藥香混著屋裏的黴味,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李承道倒出一碗藥汁,剛要遞給守在門口的王老漢——他孫子也犯了盜汗腹瀉的毛病,特意來等藥——卻突然頓住手,指尖在碗沿一掃,藥汁表麵竟浮起一層極淡的灰霧,轉瞬就散了。
“等等!”李承道把藥碗放在桌上,從布包裏掏出一張黃符,點燃後扔進陶罐。符紙遇火卻沒燒成灰,反而“滋啦”一聲蜷成一團,冒出的黑煙竟聚成個模糊的女人影子,在空中飄了一下就散了。
林婉兒和趙陽都嚇了一跳,王老漢更是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道、道長,這是咋了?”
“溪穀的胡頹子,有一半被柳氏的怨氣染了。”李承道沉聲道,“剛才那碗藥汁裏混了‘汙葉’,要是給你孫子喝了,不僅治不了病,還會引邪入體。”他轉頭對林婉兒說:“你再去趟溪穀,隻采長在向陽處、葉背銀鱗發亮的胡頹子,記住,要是看見灰黑色的葉子,連周圍三尺的土都別碰。”
林婉兒剛拿起竹籃,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救命啊!我爹他抽風了!”是村東頭的李栓柱,他爹前幾天開始腹瀉,剛才喝了別家偷偷煮的胡頹子藥汁用的是溪穀采的汙葉),突然就倒在地上抽搐。
李承道三人趕緊跟著李栓柱往他家跑,剛進門就看見老李頭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嘴裏還斷斷續續地喊:“她來了……白衣服……絹帕……”他的手腕上,赫然也有一圈淡青色的指印,比張屠戶家老婆子的還深,像是要嵌進肉裏。
李承道立刻掏出桃木劍,在老李頭眉心一點,又讓趙陽取來幹淨的胡頹子葉,嚼爛後敷在他手腕的青印上。葉汁剛碰到皮膚,老李頭突然尖叫一聲,猛地坐起來,眼睛瞪得溜圓,卻沒有焦點,聲音也變了個調,尖細得像女人:“我的絹帕……你們把我的絹帕放哪兒了?”
林婉兒心裏一動,想起懷裏的半塊絹帕,剛要拿出來,卻被李承道用眼色製止。他從布包裏掏出個銅鈴,輕輕一搖,“叮”的一聲脆響,老李頭渾身一顫,眼睛裏的渾濁退了些,又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這是柳氏附在他身上說話。”李承道壓低聲音,“她要找的不是絹帕,是她女兒。那半塊絹帕,說不定是她當年給女兒繡的,被婆家埋了,才長在胡頹子叢下。”
夜裏,李承道讓趙陽守在李栓柱家,防止柳氏再來作祟,又讓林婉兒把新鮮的胡頹子葉掛在村裏每戶人家的窗沿——胡頹子的收斂之性,能擋陰邪。林婉兒掛到第三戶時,突然覺得後頸一涼,像是有人對著她脖子吹了口氣。
她猛地轉頭,隻見不遠處的巷口,站著一道白影,身形纖細,像是個女人,卻看不清臉,隻能看見她身上的白衫在夜裏飄著,像團沒散的霧。白影盯著她手裏的胡頹子葉,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喊,聲音裏滿是怨恨,巷子裏的霧氣瞬間濃了起來,連掛在窗沿的胡頹子葉,都簌簌地掉了幾片銀鱗。
林婉兒握緊手裏的桃木簪師父給她的護身符),強忍著恐懼往後退,白影卻往前飄了幾步,離得近了,她才看見白影的腳下沒有影子,裙擺上還沾著些灰黑色的泥土——和溪穀胡頹子叢下的土一模一樣。
“你的絹帕……在你女兒那兒。”林婉兒突然想起師父的話,壯著膽子喊了一聲。白影猛地頓住,像是被這句話釘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過身,飄向村後的亂葬崗,身影漸漸融進霧氣裏。
林婉兒癱坐在地上,手心全是汗,低頭一看,手裏的胡頹子葉,葉背的銀鱗竟也泛了點灰,像是被白影的怨氣染了。她抬頭望向亂葬崗的方向,霧氣裏隱約能看見一片模糊的灌木叢,正是溪穀的胡頹子叢,在夜裏透著股說不出的陰森。
天剛蒙蒙亮,林婉兒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是趙陽,他臉色青白,手裏攥著片胡頹子葉——葉背的銀鱗大半變成了灰黑色,邊緣還沾著點暗紅的泥。
“師父讓你趕緊去堂屋,出事了。”趙陽的聲音發顫,領著林婉兒往百草堂走。剛進門,就看見李承道正對著桌上的黃符皺眉,符紙上畫的“斂陽陣”圖案,竟有一半被墨色的痕跡暈染,像是被水浸過,又像是被什麽東西啃過。
“夜裏我守在李栓柱家,聽見後院有動靜。”趙陽咽了口唾沫,回憶起昨晚的情景,“我出去一看,隻見一道白影在啃後院種的胡頹子,葉子被啃得七零八落,地上還掉了片繡著白梅的絹帕——和你撿的那半塊一模一樣。”
林婉兒趕緊掏出懷裏的半塊絹帕,兩塊拚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一方,隻是中間有道深色的縫,像是被利器割開過。李承道用指尖撫過絹帕上的白梅,沉聲道:“柳氏的怨氣已經開始啃食活物的陽氣,再拖下去,村裏的胡頹子都會被她染汙,到時候連能鎮邪的藥材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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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向兩個徒弟,眼神嚴肅:“胡頹子鎮邪有兩大禁忌,你們記牢了。第一,忌用被陰邪染汙的‘汙葉’,剛才趙陽看見的,就是她故意留下的‘誘餌’,要是有人撿了染汙的絹帕,再用旁邊的胡頹子煮藥,就會引邪入體;第二,陰虛火旺者忌用,這類人本就陽氣虛浮,胡頹子的收斂之性會把邪祟的陰氣鎖在體內,比普通村民更危險。”
正說著,王老漢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臉色比昨天更差,嘴角還沾著點血:“道長!張屠戶家的老婆子……沒了!剛才發現她死在炕上,手裏還攥著片胡頹子葉,葉背全是黑的!”
三人跟著王老漢往張屠戶家跑,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黴味,比之前更甚。老婆子躺在炕上,眼睛睜得溜圓,瞳孔裏竟映著一片灰黑色的胡頹子葉影,手裏攥著的葉子,銀鱗已經完全變成黑色,一捏就碎成了渣。她的手腕上,那圈淡青色的指印,竟深到發烏,像是嵌進了骨頭裏。
“她是陰虛火旺的體質,又誤碰了染汙的胡頹子葉。”李承道歎了口氣,從布包裏掏出桃木劍,在老婆子眉心一點,“柳氏借她的手,想告訴我們,她要的不隻是絹帕,還有她的女兒。”
吃過早飯,三人準備去後山亂葬崗探底。林婉兒背著裝滿未染汙胡頹子的竹籃,用根須編了簡單的“銀鱗索”,纏在手腕上;趙陽扛著桃木劍,劍穗上掛著三枚用胡頹子果實做的護身符;李承道則帶著朱砂、黃紙,還有那方拚好的絹帕,說要用來引柳氏現身。
後山的霧氣比村裏更濃,走在亂葬崗的小路上,腳下時不時能踢到半露的白骨,空氣中彌漫著腐土和黴味,讓人胃裏發緊。林婉兒走在最前麵,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竟是棵被連根拔起的胡頹子——根須上還沾著濕泥,葉背的銀鱗已經變成灰黑色,顯然剛被拔沒多久。
“師父,你看。”林婉兒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土墳前,沒有常見的墓碑,隻有一束枯萎的白梅插在墳頭,花瓣已經發黑,風一吹就簌簌掉落。墳前擺著個缺了口的瓷碗,碗裏盛著發黑的米粥,上麵浮著層綠黴,看起來已經放了很久,卻奇怪地沒有招來蚊蟲。
李承道走到墳前,蹲下身用桃木劍撥開墳頭的土,竟挖出幾片胡頹子葉——和溪穀染汙的葉子一樣,銀鱗發黑,摸起來冰涼。“這就是柳氏的墳。”他沉聲道,“有人動過她的墳,拔了墳頭的胡頹子,還擺了這碗米粥——這是當年她難產時沒來得及喝的,擺在這裏,是想激怒她。”
趙陽突然指著墳後的灌木叢,聲音發顫:“師、師父,那裏有東西!”林婉兒和李承道轉頭一看,隻見灌木叢後,隱約有一道白影閃過,速度極快,隻留下一陣陰冷的風,吹得墳頭的白梅花瓣紛紛落下,蓋在那碗發黑的米粥上,像是一層薄薄的雪。
白影閃進灌木叢的瞬間,李承道猛地將桃木劍橫在身前,銅鈴“叮鈴”作響,霧氣裏頓時傳來一陣尖銳的嘶鳴,像是有什麽東西被鈴聲刺到。林婉兒攥緊手腕上的“銀鱗索”,根須上的潮氣透過布料滲進皮膚,竟讓她莫名安定了些——這胡頹子根的收斂之性,果然能鎮住周遭的陰邪。
“出來吧,柳氏。”李承道的聲音在亂葬崗上回蕩,帶著幾分肅穆,“你找女兒的心思,我們懂,但害人性命,隻會讓你離她越來越遠。”
灌木叢裏靜了片刻,接著傳來“沙沙”的響動,那道白影緩緩飄了出來。這次林婉兒終於看清了——白影果然是個女子,穿著十年前的舊式襦裙,裙擺上沾著泥和草屑,臉色慘白得像紙,雙眼空洞,卻有兩行黑淚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地上,竟讓泥土裏冒出幾絲灰黑色的黴斑。
“我的女兒……”柳氏的聲音飄悠悠的,帶著哭腔,“他們說她死了,可我知道沒有……我聽見她哭了,在溪穀邊,在胡頹子叢下……”她說著,身體突然開始扭曲,身上的白衫裂開幾道口子,露出裏麵青紫色的皮膚,像是受過極大的痛苦。
趙陽握緊桃木劍,指節泛白,卻沒敢上前——他能感覺到,柳氏的怨氣雖重,卻沒有要立刻傷人的意思,反而透著一股深深的絕望。
林婉兒想起那方絹帕,從懷裏掏出來,輕輕展開:“柳氏,這是你的吧?帕子上的‘安’字,是你給女兒取的小名嗎?”
柳氏的目光落在絹帕上,空洞的眼睛裏突然有了點光亮,她飄到林婉兒麵前,伸出冰涼的手,卻在碰到絹帕的瞬間縮了回去——她的指尖剛碰到帕子,就冒出一陣青煙,疼得她尖叫起來。
“汙祟碰不得沾過陽氣的東西。”李承道解釋道,又對柳氏說,“你當年難產,婆家怕你生女兒丟麵子,就謊稱孩子夭折,把她送給了貨郎,對不對?那碗擺在你墳前的米粥,就是你當年沒來得及喝的,他們故意放在這,就是想讓你記恨,讓你變成厲鬼。”
柳氏渾身一顫,黑淚流得更凶了:“是……是我婆婆!她嫌我生不出兒子,趁我昏過去,把女兒抱走了……我醒了問她,她就說孩子沒保住,埋在溪穀胡頹子叢下……我不信,我找了十年,天天在那附近轉,可怎麽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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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突然想起村裏賣雜貨的王阿婆,去年冬天,王阿婆凍得厲害,林婉兒還幫她煮過胡頹子水,當時王阿婆說過,她是被貨郎收養的,貨郎死前告訴她,她的親生母親,當年就埋在青霧山後山。而且王阿婆的小名,村裏人都叫她“安娘”。
“柳氏,我知道你女兒在哪!”林婉兒急忙說,“村裏賣雜貨的王阿婆,小名安娘,她脖子上戴著個銀鎖,是你當年給她打的吧?”
柳氏猛地抬起頭,空洞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身體也不扭曲了:“銀鎖……上麵刻著‘平安’二字,是不是?”
林婉兒點頭,剛要再說什麽,突然聽見亂葬崗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接著是村民的呼喊:“王阿婆暈倒了!在溪穀邊!”
三人心裏一緊,柳氏更是急得團團轉:“是我婆婆!她知道我要找女兒,肯定去害她了!”她說著,就要往山下飄,卻被李承道用桃木劍攔住:“你現在去,隻會傷了安娘,她是凡人,受不住你的陰氣。”
李承道從布包裏掏出幾張黃符,遞給趙陽:“你去溪穀救王阿婆,用胡頹子根編的‘銀鱗索’繞在她身上,能擋陰邪。婉兒,你跟我一起,用絹帕和胡頹子果實設‘斂陽陣’,穩住柳氏的怨氣,別讓她變成厲鬼。”
趙陽接過黃符,拔腿就往山下跑。柳氏看著他的背影,眼裏的黑淚漸漸止住,她飄到李承道麵前,聲音帶著懇求:“道長,求你……別讓我女兒有事,我再也不害人了,隻要能讓我見她一麵,我就算魂飛魄散也願意。”
李承道點點頭,開始在柳氏墳前擺陣:“你放心,隻要你守著本心,不被怨氣控製,我們一定讓你母女見一麵。”林婉兒則將帶來的胡頹子果實撒在陣眼周圍,果實落地的瞬間,竟發出微弱的銀光,與柳氏身上的陰氣碰撞,產生一陣陣細小的火花。
亂葬崗上,黃符的光芒、胡頹子的銀光,還有柳氏身上的白影交織在一起,霧氣漸漸散了些,遠處溪穀的方向,傳來趙陽的呼喊聲,帶著幾分焦急,卻沒有絕望——王阿婆應該還平安。
趙陽趕到溪穀時,王阿婆正躺在胡頹子叢邊,臉色慘白,雙目緊閉,手腕上也有一圈淡青色的指印——和之前患病村民的痕跡一模一樣。不遠處的灌木叢後,還藏著個身影,正是王老漢的婆娘,柳氏的婆婆,她手裏攥著一把灰黑色的胡頹子葉,見趙陽過來,嚇得轉身就跑,卻被趕來的村民攔住。
“是你把安娘騙到這來的!”村民們憤怒地圍著她,“你怕柳氏找著女兒,就想先害死安娘,還故意用汙了的胡頹子葉熏她!”王婆娘臉色煞白,嘴裏還在狡辯,卻被趙陽從懷裏搜出半張黃符——上麵畫著引邪的符咒,正是用來加重柳氏怨氣的。
趙陽沒工夫跟她糾纏,趕緊將胡頹子根編的“銀鱗索”繞在王阿婆身上,又掏出隨身攜帶的胡頹子果水,撬開她的嘴喂了幾口。果水剛入喉,王阿婆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眼皮也顫了顫,嘴裏喃喃地喊著:“娘……我的絹帕……”
與此同時,亂葬崗的“斂陽陣”已經布好。李承道將那方絹帕放在陣眼中央,周圍撒滿新鮮的胡頹子果實,銀鱗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將柳氏的白影圍在中間。柳氏望著山下的方向,眼裏滿是焦急,卻不敢踏出陣一步——她知道,隻要她離開陣的保護,身上的陰氣就會傷到人。
“安娘來了!”林婉兒突然喊道。隻見趙陽背著王阿婆,身後跟著幾個村民,快步走了過來。王阿婆剛被放下,就睜開了眼睛,她一眼就看到了陣中的白影,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娘……是你嗎?”
柳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黑淚再次滑落,卻在碰到胡頹子果實的銀光時,化作了一縷縷白煙。“我的女兒……”她伸出手,想觸碰王阿婆,卻隻能在半空中停下——她的手一靠近,王阿婆就忍不住打顫,凡人的身體,終究受不住陰邪之氣。
李承道歎了口氣,從布包裏掏出一把曬幹的胡頹子葉,點燃後放在陣眼旁。葉煙嫋嫋升起,帶著淡淡的酸澀味,竟將柳氏身上的陰氣衝淡了些。“這是用向陽處的胡頹子葉曬的,能收斂陰邪,讓你暫時靠近凡人。”他對柳氏說,“但隻能撐一炷香的時間,你有什麽話,趕緊跟安娘說吧。”
柳氏感激地看了李承道一眼,緩緩飄到王阿婆麵前。這一次,王阿婆沒有打顫,她伸出手,輕輕觸碰柳氏的衣角,隻覺得一片冰涼,卻又無比熟悉。“娘,我找了你十年。”王阿婆哭著說,“爹貨郎)告訴我,我的娘在青霧山,我就一直在這等,終於等到你了。”
柳氏的眼淚落在王阿婆的手背上,竟沒有化作白煙,反而帶著一絲暖意。“是娘對不起你。”她哽咽著,“當年若不是娘沒用,也不會讓你跟著貨郎受苦……你脖子上的銀鎖,還在嗎?”
王阿婆趕緊從衣領裏掏出銀鎖,上麵的“平安”二字已經有些磨損,卻依舊光亮。“我一直戴著,爹說這是娘留給我的唯一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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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看著銀鎖,白影漸漸變得透明——一炷香的時間快到了。她最後看了王阿婆一眼,聲音輕柔得像風:“安娘,好好活著,別像娘一樣,被怨氣困住……以後要是夜裏盜汗,就用胡頹子煮水喝,娘會在天上看著你。”
話音剛落,柳氏的身影化作一縷白煙,被胡頹子葉的香氣裹著,漸漸融入了“斂陽陣”中。陣中的絹帕,突然發出一陣光亮,接著緩緩燃燒起來,灰燼落在胡頹子果實上,竟讓果實的銀鱗變得更加鮮亮。
王婆娘見柳氏消散,知道自己的罪孽再也瞞不住,癱坐在地上,哭著承認了當年的罪行——是她怕柳氏生女兒丟了王家的麵子,偷偷把安娘送給貨郎,又故意在柳氏墳前擺上米粥、拔了墳頭的胡頹子,就是想讓柳氏變成厲鬼,永遠找不到女兒。村民們憤怒地將她綁起來,送到了鎮上的官府。
幾天後,清溪村的怪病漸漸好了,村民們再也不盜汗腹瀉,孩子們夜裏也不哭鬧了。李承道臨走前,帶著村民們在柳氏墳周圍種滿了胡頹子,又把胡頹子的識別方法和禁忌寫在木牌上,立在村口:“葉背銀鱗亮,方可入藥;陰虛火旺者,忌用此藥;墳邊汙葉,切勿采摘。”
林婉兒把胡頹子的識別圖留給了王阿婆,趙陽則幫村民們把溪穀裏染汙的胡頹子叢挖掉,換上了新的種苗。多年後,青霧山的胡頹子長得格外茂盛,每到秋天,橙紅色的果實掛滿枝頭,葉背的銀鱗在陽光下泛著光,遠遠望去,像一片銀色的海。
王阿婆依舊在村裏賣雜貨,每當有村民夜裏盜汗,她就會給他們煮一碗胡頹子果水,笑著說:“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方子,喝了能睡個安穩覺。”村民們喝了果水,果然見效,漸漸的,青霧山的胡頹子出了名,連外村的人都來采,卻沒人敢碰墳邊的胡頹子——他們都知道,那是柳氏的魂歸之處,也是胡頹子守護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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