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覆盆子鬼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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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盆子鬼蠱
    清末光緒二十七年,湘西落楓鎮的梅雨比往年更纏綿。鎮外鬼哭嶺的白霧像浸了血的棉絮,從嶺上漫下來時,連鎮口的老楓樹都透著股死灰氣——那霧裏裹著野生覆盆子的甜香,卻沒人敢深吸一口,隻因為祖訓裏那句“霧起不進山,紅果不沾手”,像刻在鎮民骨頭裏的咒。
    這夜的霧尤其濃,濃到能攥出水來。鎮西的王二嫂坐在自家門檻上,手裏攥著半塊玉米餅,眼睛直勾勾盯著鬼哭嶺的方向。她男人李老栓昨天說要進山采覆盆子,說鎮上藥鋪給的價高,能給娃換兩斤糙米,可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他嬸子,別等了。”隔壁陳老七披著件油布衫走過來,臉上堆著笑,眼角的褶子裏卻藏著霧水般的冷,“這鬼哭嶺的霧,哪回不是吞人的?我已經讓人去山神廟請李道長了,說不定能尋著點蹤跡。”
    王二嫂剛要開口,突然聽見嶺上傳來一聲淒厲的叫喊,像被什麽東西撕咬著喉嚨,那聲音裹在霧裏,飄到鎮口時已經散成了細碎的嗚咽。她手裏的玉米餅“啪”地掉在地上,爬起來就往嶺上衝,陳老七伸手去攔,卻被她推得一個趔趄。
    “我男人還在裏麵!我要去找他!”王二嫂的聲音被霧吞得七零八落,人剛衝進嶺邊的覆盆子叢,就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再也沒了動靜。
    陳老七站在原地,臉上的笑慢慢斂去,從袖管裏摸出個烏木牌子,用指尖摩挲著上麵的苗文,眼神飄向鎮東頭的山神廟——那廟破得隻剩半扇門,門楣上“山神廟”三個字被蟲蛀得模糊,此刻卻有一點昏黃的光,從廟內透出來。
    廟內,李承道正坐在香案前,手裏捏著張黃符。他道袍的袖口磨得發白,左臉上蒙著塊黑布,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右眼——那眼瞳是深褐色的,像浸了墨的古井,正盯著案上跳動的燭火。燭火突然“劈啪”一聲,爆出個火星,他指尖的黃符瞬間泛起一層淡紅,像滲了血。
    “師父,這符……”旁邊的林婉兒湊過來,她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褂子,頭發用根紅繩束在腦後,手裏攥著支朱砂桃木簪——那簪子頂端的朱砂,是李承道用她的血調的,能感知怨氣。此刻簪子的朱砂正微微發燙,她指尖一顫,“是嶺上的怨氣又重了?”
    李承道沒說話,把黃符扔進燭火裏。符紙燒得很快,灰燼卻沒散,反而聚成一縷黑煙,飄向廟門的方向,在空中繞了個圈,竟凝成了半顆覆盆子的形狀。站在另一邊的趙陽突然“咦”了一聲,他穿著短打,腰間別著個布囊,裏麵裝著各種草藥,此刻正伸手去夠那縷黑煙:“這怨氣竟能凝成實物?倒像……”
    他的話沒說完,廟門突然被撞開,一個鎮民連滾帶爬地衝進來,臉上沾著血和泥,嘴裏不停喊著:“死人了!又死人了!王二嫂和李老栓都死在嶺上了!”
    李承道猛地站起身,黑布下的左眼似乎動了動,他抓起案上的桃木劍,對林婉兒和趙陽道:“帶上家夥,去看看。”
    三人跟著那鎮民往嶺上走,霧越來越濃,腳下的覆盆子叢長得齊腰高,紅果在霧裏閃著詭異的光,像無數隻盯著人的眼睛。林婉兒手裏的桃木簪越來越燙,簪尖的朱砂竟開始往下滴,滴在覆盆子的葉子上,瞬間暈開一片暗紅。
    “師父,不對勁。”她突然停住腳,指著前方,“你看那片叢子。”
    李承道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前方的覆盆子叢倒了一片,地上躺著兩具屍體——正是李老栓和王二嫂。李老栓的肚子被啃出個大洞,五髒六腑散在旁邊的草叢裏,手裏緊攥著半顆紅覆盆子,果子上的血還沒幹;王二嫂的死狀更慘,她的臉被什麽東西啃得麵目全非,隻剩下一雙圓睜的眼睛,盯著嶺深處的方向,手腕上有個暗紅的印記,像被什麽東西咬過。
    趙陽蹲下身,從布囊裏摸出個銀簪,戳了戳李老栓手裏的覆盆子。銀簪瞬間變黑,他臉色驟變:“是蠱!這覆盆子裏有蠱蟲!”
    林婉兒突然渾身發抖,她盯著王二嫂手腕上的印記,想起了十年前的事——那天也是這樣的霧,她爹娘也是死在覆盆子叢裏,手腕上也有這樣的印記,死前都喊著“紅衣人來了”。她手裏的桃木簪突然劇烈發燙,簪尖的朱砂爆發出一陣紅光,她眼前一晃,竟看見個穿紅衣的影子,在霧裏一閃而過,鑽進了深處的覆盆子叢。
    “紅衣人!我看見紅衣人了!”她激動地衝出去,李承道想拉她,卻慢了一步。趙陽立刻跟上,他從布囊裏摸出個艾草香囊,塞進林婉兒手裏:“拿著這個,能驅怨氣。”
    林婉兒攥著香囊,跟著那紅衣影子跑,跑了約莫半裏地,影子突然消失在一片密集的覆盆子叢裏。她停下腳,喘著氣,低頭看見地上放著一枚完整的覆盆子——果子紅得發亮,上麵刻著兩個細小的苗文,她不認識,卻覺得那字像在滴血。
    “婉兒!”李承道和趙陽追上來,李承道看見那枚覆盆子,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他蹲下身,用指尖輕輕碰了碰果子,黑布下的左眼似乎在抽搐,“這是‘血引蠱’的標記……每殺一個人,蠱蟲就強一分,這紅衣人,是在找‘能解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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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陽撿起那枚覆盆子,放在鼻尖聞了聞,突然皺起眉:“這果子的氣味不對,尋常覆盆子是甜香,這枚……竟帶著點血腥味。”他把果子放進布囊裏,抬頭看向嶺深處的白霧,“師父,要不要再往裏麵走?說不定能找到蠱蟲的源頭。”
    李承道搖了搖頭,右眼的瞳孔縮了縮:“霧太濃,怨氣太重,再走進去,我們都會變成這樣的屍體。先回廟,從長計議。”
    三人往回走,林婉兒走在最後,她回頭看了眼那片覆盆子叢,霧裏似乎有雙眼睛,正盯著他們的背影。她攥緊了手裏的桃木簪,簪尖的朱砂還在發燙,像在提醒她——這鬼哭嶺的紅果,藏著的不僅是蠱,還有百年都散不去的血債。
    回到山神廟時,天已蒙蒙亮。霧還沒散,廟外的石階上沾著露水,混著從嶺上帶回來的覆盆子汁液,在晨光裏泛著暗紅的光。李承道坐在香案前,手裏拿著枚銀針刺破指尖,將血滴在黃符上——符紙瞬間泛起淡紅,他卻盯著那抹紅,眉頭皺得更緊。
    “師父,驗屍的結果怎麽樣?”林婉兒端著碗熱水過來,她眼底帶著紅血絲,昨晚盯著王二嫂的屍體看了半宿,總覺得那手腕上的紅痕,和記憶裏爹娘的印記一模一樣。桃木簪被她攥在手裏,簪尖的朱砂已恢複原色,卻依舊帶著一絲殘留的涼意。
    李承道沒接熱水,把黃符推到她麵前:“你用辨蠱符試試昨天那枚覆盆子。”他聲音沙啞,黑布下的左眼似乎在發燙——昨晚他用秘術窺探怨氣,竟看見無數細小的蠱蟲,在霧裏爬向落楓鎮的方向,像一條紅色的細流。
    林婉兒應了聲,從布囊裏摸出張辨蠱符。這符是李承道前幾日教她畫的,用朱砂混著艾草汁,遇普通蠱蟲會變紅,遇烈性蠱則會燃燒。她小心翼翼地從趙陽的布囊裏取出那枚覆盆子,放在符紙上,指尖剛碰到果子,符紙突然“嗡”地一聲,瞬間燃起明火!
    火焰是詭異的暗紅色,燒得極快,卻沒留下灰燼,反而在空氣中凝成一縷黑煙,飄向廟門的方向,像在指引什麽。林婉兒驚得後退一步,手裏的桃木簪“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看向趙陽:“你昨天說這果子隻是帶血腥味,可辨蠱符遇血引蠱才會這樣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是血引蠱?”
    趙陽正蹲在角落整理草藥,聽見這話猛地站起身,布囊裏的艾草撒了一地:“你胡說什麽!我隻是懂草藥,哪懂什麽蠱?”他臉色有些發白,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那裏藏著一本舊日記,是他祖上傳下來的,裏麵記著百年前清兵屠村的事,還有“覆盆子長生方”的隻言片語。
    “不懂?”林婉兒撿起桃木簪,簪尖指向趙陽,“你上次用艾草香囊驅怨氣時,香囊裏除了艾草,還加了驅蠱的雄黃!普通村民哪會懂這些?還有你畫的鬼哭嶺地圖,為什麽把覆盆子密集區標在安全地帶,卻故意避開嶺西的溶洞?”
    她的話像一把刀,紮在趙陽心上。他張了張嘴,想解釋,卻看見李承道的右眼正盯著他,那眼神裏的懷疑,讓他喉嚨發緊。就在這時,廟門突然被推開,陳老七帶著幾個鎮民走進來,臉上堆著笑,手裏卻攥著根木棍:“李道長,不好了!鎮上都在傳,說你抓了王二嫂的屍體煉符,現在大夥都在廟外,要你給個說法!”
    李承道猛地站起身,桃木劍在手裏攥得發白:“是誰在造謠?”
    “還能有誰?”陳老七歎了口氣,眼神卻飄向趙陽,“有人看見趙小哥昨晚偷偷拿了王二嫂的屍體,還說……還說你要抓鎮民煉符解蠱呢!”他的話剛說完,廟外就傳來嘈雜的喊聲,夾雜著砸門的聲音,震得廟內的燭火不停搖晃。
    趙陽臉色驟變,他知道這是有人故意栽贓,卻百口莫辯——昨晚他確實去看過王二嫂的屍體,隻是想找有沒有蠱蟲殘骸,沒想到竟被人看見了。林婉兒看著他,眼神裏的懷疑更重:“是你做的?你故意引鎮民來,想阻止我們查蠱?”
    “我沒有!”趙陽急得上前一步,卻被李承道攔住。李承道盯著他,黑布下的左眼似乎在感知什麽,片刻後才開口:“先出去看看,若真是造謠,我自會澄清。”
    三人跟著陳老七走出廟門,隻見廟外擠滿了鎮民,手裏拿著鋤頭、木棍,眼神裏滿是恐懼和憤怒。一個老婆婆指著李承道,聲音發抖:“就是你!我家老頭子昨天去嶺上采草藥,回來就說看見你在燒屍體!你是不是想害我們全鎮的人?”
    李承道剛要開口,突然聽見鎮西傳來一聲尖叫。一個鎮民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手裏抱著隻死羊,羊的肚子被啃出個大洞,裏麵爬著幾條細小的紅色蠱蟲,在陽光下扭動著,看得人頭皮發麻:“蠱!是蠱!這羊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死了!肯定是被道長的符引來的!”
    鎮民們瞬間炸了鍋,紛紛往前湧。李承道突然拔出桃木劍,將劍尖抵在死羊的屍體上,從袖管裏摸出張天雷符,喝聲道:“看好了!”他指尖的血滴在符上,符紙瞬間燃起金色火焰,貼在死羊的肚子上。火焰燒得極快,那些蠱蟲在火裏發出“滋滋”的聲響,瞬間化為灰燼,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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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民們都愣住了,沒人再說話。李承道收起桃木劍,聲音冷得像冰:“這是血引蠱,若我想害你們,何必費力氣滅蠱?造謠的人,到底想幹什麽?”
    躲在人群後的紅衣鬼影阿珠)看著這一幕,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她穿著百年前的苗疆紅衣,裙擺上沾著覆盆子的汁液,原本想趁機看看李承道是否真能克製蠱蟲,可此刻見他滅蠱的手法,竟和母親當年說的“解蠱人”一模一樣。她悄悄後退,沒入霧裏,卻沒注意到,陳老七正用眼角的餘光盯著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廟內,鎮民走後,氣氛卻更緊張。林婉兒盯著趙陽,手裏的桃木簪又開始發燙:“你還沒說,為什麽在地圖上標錯溶洞的位置?還有你腰間藏的是什麽?”
    趙陽咬了咬牙,從腰間摸出那本舊日記,扔在香案上:“我是百年前屠村清兵的後代!這本日記是我祖上傳的,上麵說當年清兵屠村,是為了搶巫醫的覆盆子長生方!我拜師,是想查清真相,不是害人!”
    林婉兒看著日記封麵的血跡,隻覺得渾身發冷。她想起爹娘的死,想起王二嫂的慘狀,突然舉起桃木簪,指向趙陽:“清兵的後代?那你和當年屠村的凶手有什麽區別?說不定你就是想搶長生方,才故意引我們去陷阱!”
    “你不可理喻!”趙陽也急了,抓起布囊裏的艾草,“我若想害你們,上次在嶺上就不會救你!這艾草香囊能驅蠱,是我爺爺教我的,他說要贖罪!”
    兩人吵得麵紅耳赤,李承道卻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別吵了。”他撿起那本日記,翻開第一頁,上麵的字跡已經模糊,卻能看清“覆盆子長生方”幾個字,“趙陽,你爺爺有沒有說過,解蠱的方法藏在哪裏?”
    趙陽愣了愣,搖了搖頭:“隻說藏在覆盆子叢下,具體在哪,沒說。”
    李承道沒再說話,黑布下的左眼突然發燙——他知道,師兄肯定也在找長生方,而趙陽的身份,恐怕已經被師兄知道了。這落楓鎮的霧,不僅藏著蠱,還藏著比蠱更可怕的人心。
    夜幕再次籠罩落楓鎮時,霧比前兩夜更濃,濃得能聽見霧滴落在覆盆子葉上的“滴答”聲,像有人在暗處滴血。趙陽坐在山神廟的門檻上,手裏摩挲著那本舊日記,紙頁上“覆盆子叢下藏解蠱方”的字跡被他摸得發毛。林婉兒在廟內收拾符籙,桃木簪放在案上,簪尖的朱砂時不時閃一下,像在預警。
    “師父,真要帶他去?”林婉兒的聲音帶著猶豫,她還是沒完全相信趙陽,可李承道剛才說,要去嶺西的溶洞找巫醫祭壇,必須靠趙陽的機關術避開陷阱。
    李承道正用朱砂在桃木劍上畫符,黑布下的左眼隱隱作痛——昨晚他用秘術探得,師兄的人已經在溶洞外設了埋伏,若不帶趙陽,他們連洞口都找不到。“他懂機關,也懂草藥,沒他不行。”他把桃木劍遞給林婉兒,又給趙陽塞了張“避蠱符”,“這符能暫時擋住蠱蟲,到了溶洞,別亂碰裏麵的東西。”
    趙陽接過符紙,塞進布囊裏,摸出白天畫好的地圖——這次他沒標錯,用紅筆圈出了溶洞的位置,旁邊還畫了幾個小叉,標注著可能有陷阱的地方。“溶洞入口在覆盆子最密的地方,被藤蔓擋著,得用刀砍開。”他站起身,腰間的短刀晃了晃,“而且入口處有‘踏空板’,踩錯一步就會掉下去,下麵全是蠱蟲。”
    三人趁著夜色往鬼哭嶺走,霧裏的覆盆子甜香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林婉兒手裏的桃木簪越來越燙,簪尖的朱砂竟滲出細小紅珠,滴在地上,瞬間被霧氣裹住。“前麵就是溶洞了。”趙陽突然停住腳,指著前方一片密不透風的覆盆子叢,叢中纏繞著黑色藤蔓,藤蔓上掛著些枯骨,像是之前誤闖的鎮民。
    李承道拔出桃木劍,用劍尖挑開藤蔓,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邊緣刻著苗文,被歲月磨得模糊,卻能看清“巫醫壇”三個字。“進去後跟著我,別亂摸。”他率先走進洞,燭火剛舉起來,就聽見洞頂傳來“簌簌”聲,無數細小的蠱蟲從石縫裏爬出來,像紅色的細流,朝著他們湧來。
    “快貼避蠱符!”李承道大喊,自己先將符紙貼在胸前,符紙瞬間亮起紅光,蠱蟲碰到紅光就像被燙到一樣,紛紛後退。林婉兒和趙陽也趕緊貼符,可趙陽剛把符紙按在衣服上,洞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冷笑,緊接著,無數蠱蟲從暗處爬出來,竟在他們麵前凝成了一堵“蠱牆”——紅色的蠱蟲密密麻麻地疊在一起,蠕動著,散發出刺鼻的腥氣,擋住了去路。
    “是師兄的人!”李承道臉色驟變,他認出這是師兄的“聚蠱術”,隻有練到半人半蠱的境界才能用。他揮起桃木劍,朝著蠱牆砍去,劍刃上的符光閃過,蠱蟲被劈成兩半,可後麵的蠱蟲立刻補上來,蠱牆竟絲毫未損。
    “師父,這邊有岔路!”趙陽突然喊,他剛才用手摸了摸洞壁,發現右側有個隱蔽的洞口,被石縫擋住了。林婉兒立刻跟著他跑過去,李承道斷後,用天雷符炸向蠱牆,符紙炸開的火光中,他看見幾個蒙麵人從洞深處衝出來,手裏拿著烏木牌子,正是陳老七之前摸過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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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住他們!別讓他們到祭壇!”蒙麵人的聲音沙啞,像被蠱蟲啃過喉嚨,他們操控著蠱蟲,朝著岔路追來。趙陽從布囊裏摸出個煙火筒,點燃後扔向身後,“砰”的一聲,煙火炸開的火星子濺在蠱蟲身上,蠱蟲瞬間燒起來,暫時擋住了追兵。
    “這岔路通向祭壇?”林婉兒一邊跑一邊問,洞壁越來越濕,上麵刻著些模糊的圖案,像是巫醫煉蠱的場景。趙陽點頭,手裏的短刀在石牆上敲了敲:“日記裏寫著,祭壇在溶洞最深處,有‘血紋石’擋著,隻有純陽血能打開。”
    話音剛落,前麵突然亮起紅光,一座石製祭壇出現在眼前,祭壇上刻滿苗文,中間放著個陶碗,碗裏盛著暗紅色的液體,像是凝固的血。祭壇周圍的石牆上,爬滿了紅色的覆盆子根須,根須纏著些枯骨,像是當年的巫醫。
    “這就是巫醫祭壇!”李承道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祭壇上的苗文,指尖剛碰到石頭,石牆上的根須突然動了起來,朝著他們纏過來。林婉兒手裏的桃木劍一揮,斬斷了幾根根須,可根須斷口處竟滲出紅色汁液,滴在地上,瞬間長出細小的蠱蟲。
    “別碰根須!”趙陽大喊,他突然想起日記裏的話,“根須裏藏著蠱蟲,碰了就會被纏上!”他從布囊裏摸出艾草,撒在根須上,艾草碰到根須,立刻冒出白煙,根須瞬間縮了回去。
    就在這時,洞外傳來陳老七的聲音,帶著得意的笑:“李道長,別費力氣了!這溶洞裏全是蠱蟲,你們跑不掉的!”緊接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蒙麵人追了過來,手裏的烏木牌子亮起紅光,石牆上的根須再次動起來,這次竟凝成了幾隻“蠱手”,朝著三人抓來。
    李承道揮起桃木劍,砍向最前麵的蠱手,劍刃與根須碰撞的瞬間,他突然看見根須上刻著一行苗文——“覆盆子根須,純陽血解蠱”。他心裏一動,看向趙陽:“你是純陽血脈,快割破手掌,把血灑在根須上!”
    趙陽愣了一下,立刻拔出短刀,在手掌上劃了個口子,鮮血滴在石牆上的根須上。根須碰到血的瞬間,突然停止蠕動,紅色的汁液順著根須流進祭壇,祭壇中間的陶碗裏,暗紅色的液體竟開始冒泡,發出“咕嘟”的聲響,像在煮什麽東西。
    “有用!”林婉兒驚喜地喊,可下一秒,洞深處傳來一陣淒厲的尖叫,師兄的聲音帶著瘋狂:“你們敢壞我的事!我要讓你們都變成蠱蟲的養料!”緊接著,無數蠱蟲從洞頂的石縫裏湧出來,這次不再是細流,而是像紅色的洪水,朝著祭壇衝來。
    李承道將林婉兒和趙陽護在身後,桃木劍上的符光越來越亮:“守住祭壇!隻要找到解蠱方,就能止住蠱禍!”他的聲音剛落,石牆上的苗文突然亮起紅光,一行行字在光裏浮現,像是在訴說百年前的真相——原來當年巫醫煉的不是害人的蠱,是護族的“生蠱”,能抵禦瘟疫,可清兵以為是邪術,才屠了村。
    趙陽看著那些字,手裏的日記“啪”地掉在地上,紙頁被風吹得翻到最後一頁,上麵寫著他爺爺的字跡:“若遇紅衣人,以血獻根須,解百年血債。”他突然明白,爺爺讓他來落楓鎮,不是為了長生方,是為了贖罪。
    蠱蟲如紅色潮水般湧來,石縫裏、地麵上、祭壇的縫隙中,到處都是蠕動的蟲身,腥氣彌漫在溶洞裏,嗆得人喉嚨發緊。李承道揮起桃木劍,劍刃上的符光劈砍在蠱蟲堆裏,每劈一下,就有一片蠱蟲化為灰燼,可後麵的蠱蟲立刻補上來,像永遠殺不盡。
    “這樣不是辦法!”林婉兒的桃木簪已經染滿蠱蟲的汁液,朱砂變得暗沉,她退到祭壇邊,突然看見祭壇後的石牆上有個黑影一閃而過——那身影穿著紅衣,裙擺掃過覆盆子根須時,根須竟溫順地縮了縮。“是紅衣人!”她大喊著追過去,“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幫我們?”
    紅衣人停在石牆前,背對著她,聲音像浸了霧的冰:“我在等能解蠱的人。”她緩緩轉過身,臉上蒙著紅色麵紗,隻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睛竟和林婉兒有幾分相似,瞳孔裏映著祭壇上的紅光,像燃著兩簇小火。“你家人,是不是死於覆盆子蠱?”
    林婉兒渾身一震,手裏的桃木簪“當啷”掉在地上:“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見過。”紅衣人抬手摘下麵紗,露出一張蒼白卻清麗的臉,額間有顆朱砂痣,和林婉兒母親遺像上的痣一模一樣,“我是百年前巫醫的女兒,阿珠。當年清兵屠村,我母親用‘假死蠱’救了我,我靠鬼哭嶺的覆盆子活了百年,就是為了等‘純陽血脈’來解蠱。”
    她的話還沒說完,溶洞深處突然傳來師兄的怒吼:“阿珠!你竟敢背叛我!”緊接著,一個身影從蠱蟲堆裏走出來,身上的道袍爬滿蠱蟲,臉上的皮膚裂開一道道縫,縫裏滲出紅色汁液,左眼是個黑洞,裏麵竟有幾隻蠱蟲在蠕動——他已經半人半蠱,模樣猙獰得像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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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阿珠冷笑一聲,從袖中摸出把苗疆彎刀,刀身上刻著苗文,“我從來就沒歸順過你!你偷我母親的殘方煉蠱,害了這麽多人,今天我就要替母親報仇!”她揮刀砍向師兄,刀風掃過,蠱蟲紛紛避開,刀刃上的寒光映得師兄臉上的裂縫更清晰。
    師兄卻不怕,他抬手一揮,無數蠱蟲在他身前凝成一隻“巨型蠱獸”——那獸身由上萬隻蠱蟲組成,頭是狼形,爪子是尖銳的蟲螯,眼睛是兩顆紅色的覆盆子,滴著腥臭的汁液。“就憑你?”他操控著蠱獸撲向阿珠,“我今天就要用你的魂,補全殘方,徹底掌控鬼蠱!”
    阿珠側身躲開,蠱獸的爪子拍在石牆上,石屑飛濺,牆上的覆盆子根須被拍斷,汁液濺在地上,瞬間長出更多蠱蟲。李承道趁機拉著林婉兒和趙陽退到祭壇邊,黑布下的左眼劇烈疼痛,他猛地扯下黑布——露出的左眼竟是暗紅色的,瞳孔裏有蠱蟲在遊動,“我這隻眼,當年就是被他的蠱蟲所傷!今天正好了結恩怨!”
    他咬破指尖,將血灑在桃木劍上,劍刃瞬間燃起金色火焰:“婉兒,用‘以魂引符’!趙陽,把你的血灑在根須上,激活解蠱之力!”
    林婉兒立刻從布囊裏摸出張黃符,將桃木簪刺入掌心,鮮血滴在符紙上,符紙“騰”地燃起紅光,她將符紙貼在桃木劍上,劍刃的火焰瞬間暴漲:“師父,準備好了!”
    趙陽也再次割破手掌,鮮血順著祭壇的石縫流進根須裏,根須瞬間變得鮮紅,像活過來一樣,順著石牆爬向蠱獸,根須所過之處,蠱蟲紛紛化為灰燼。“阿珠姑娘,快引蠱獸過來!根須能克它!”
    阿珠會意,揮刀朝著蠱獸的眼睛砍去,彎刀劃破蠱獸的眼窩,紅色汁液濺出來,蠱獸痛得嘶吼一聲,朝著祭壇撲來。李承道和林婉兒同時揮起桃木劍,金色和紅色的火焰交織在一起,劈向蠱獸的身體,趙陽則操控著根須,纏住蠱獸的四肢——根須鑽進蠱獸的身體,裏麵的蠱蟲紛紛掙紮著鑽出來,卻一碰到根須就化為灰燼。
    師兄見狀,氣得渾身發抖,他猛地撲向趙陽,想掐斷他的手腕:“沒有你的血,根本就沒用!我要殺了你!”可他剛靠近,阿珠突然從側麵衝過來,苗疆彎刀刺穿了他的胸膛,刀刃上的苗文亮起紅光,師兄體內的蠱蟲瞬間失控,從他臉上的裂縫裏鑽出來,爬滿了他的全身。
    “你……你敢……”師兄的聲音越來越弱,身體開始潰爛,他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我死了,你們也別想活!這溶洞裏的蠱蟲,會跟著你們出嶺,把整個落楓鎮都變成蠱巢!”他說著,就要引爆體內剩餘的蠱蟲。
    阿珠臉色一變,她突然抱住師兄,將苗疆彎刀轉了個方向,刀刃同時刺穿了自己的胸膛:“母親說過,鬼蠱因怨念而生,也能因獻祭而滅!我用我的魂,封印所有蠱蟲!”她的身體突然亮起紅光,紅光籠罩著整個溶洞,裏麵的蠱蟲紛紛停止蠕動,像被凍住一樣。
    師兄的慘叫聲漸漸消失,身體化為一堆黑灰,阿珠的身影也在紅光中變得透明。她看著林婉兒和趙陽,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解蠱方在祭壇的陶碗裏,用覆盆子根須和純陽血熬成湯藥,就能治好染蠱的人……百年血債,終於清了。”
    紅光散去,阿珠的身影徹底消失,溶洞裏的蠱蟲全都化為灰燼,隻剩下石牆上的覆盆子根須,慢慢恢複成灰褐色,像普通的植物一樣。李承道撿起陶碗,碗裏的暗紅色液體已經變成清澈的藥液,散發著淡淡的草藥香。“她用自己的魂,換了落楓鎮的平安。”他的聲音帶著沙啞,左眼的蠱蟲痕跡,也漸漸淡去。
    林婉兒蹲在地上,撿起那支桃木簪,簪尖的朱砂又亮了起來,像阿珠的眼睛在看著她。趙陽則看著祭壇上的根須,默默收起那本舊日記——爺爺的贖罪心願,終於實現了。溶洞外的霧,不知何時已經散了,晨光透過洞口照進來,落在地上的灰燼上,像在為百年的恩怨,畫上一個句號。
    落楓鎮的霧徹底散了那天,鎮民們聚在鬼哭嶺下,看著趙陽將熬好的解蠱湯藥分給染蠱的人。湯藥是用祭壇陶碗裏的藥液,混著覆盆子根須和趙陽的血熬的,淺紅色的藥汁帶著淡淡的甜香,喝下去的人,臉上的蠱斑瞬間淡了下去。
    林婉兒站在一旁,手裏攥著阿珠留下的苗疆彎刀,刀身上的苗文已經失去了光澤,卻依舊能感受到一絲殘留的暖意。李承道坐在老楓樹下,左眼的黑布已經摘了,露出的眼睛雖還有淡淡的紅痕,卻能看清東西了——阿珠的獻祭不僅封印了蠱蟲,還驅散了他眼裏的蠱毒。
    “李道長,真是多謝你們了!”陳老七的老婆端著一碗小米粥走過來,臉上滿是感激,可她身後的陳老七,卻始終低著頭,不敢看李承道的眼睛。林婉兒注意到他腰間的烏木牌子不見了,袖口卻沾著點黑色的粉末,像蠱蟲燒成的灰。
    “陳保長,你似乎有心事?”李承道突然開口,目光落在陳老七身上。陳老七身子一顫,手裏的碗差點掉在地上:“沒……沒有,就是覺得這蠱禍終於過去了,心裏高興。”他說完,匆匆轉身走了,背影在晨光裏顯得格外倉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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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陽把最後一碗湯藥遞給鄭阿婆,回頭看見這一幕,皺了皺眉:“師父,他不對勁。昨天在溶洞,我們沒看見陳老七的屍體,師兄的手下也隻抓到三個,說不定他還有同黨。”他摸出那本舊日記,翻到最後一頁,爺爺的字跡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烏木牌子圖案,和陳老七之前戴的一模一樣。
    李承道沒說話,隻是看向鬼哭嶺上的覆盆子叢——經過蠱禍,叢裏的紅果已經蔫了,卻依舊有幾顆頑強地掛在枝頭,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他突然想起阿珠消失前說的“百年血債清了”,可心裏總覺得不安,像有什麽東西藏在暗處,沒被發現。
    當天下午,三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落楓鎮。林婉兒把阿珠的彎刀裹在布裏,放進布囊,突然摸到個硬東西——是一枚完整的覆盆子,紅得發亮,上麵刻著苗文“餘孽”。她心裏一驚,這果子不是他們采的,是誰放進布囊裏的?
    “師父,你看這個!”林婉兒拿著覆盆子跑出去,李承道和趙陽湊過來,看見果子上的苗文,臉色同時變了。趙陽突然想起什麽,從布囊裏摸出之前陳老七掉在溶洞的烏木牌子——牌子上的苗文,和果子上的“餘孽”正好能對上。
    “不好!陳老七可能不是師兄的普通手下!”李承道猛地站起身,抓起桃木劍,“我們去陳老七家看看!”
    三人趕到陳老七家時,院子裏空無一人,屋裏的桌子上放著個烏木盒子,盒子裏裝著十幾枚和林婉兒布囊裏一樣的覆盆子,旁邊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落楓鎮隻是開始,下一個鎮,見。”
    “他跑了!”趙陽抓起一枚覆盆子,銀簪一戳,簪尖瞬間變黑,“這些果子裏都藏著蠱蟲,是沒被封印的‘子蠱’!他要把蠱蟲帶到其他鎮!”
    林婉兒突然注意到桌子底下有個暗格,打開一看,裏麵放著個賬本,上麵記著十幾個名字,每個名字後麵都畫著烏木牌子的圖案——都是師兄的同黨,分布在周邊的十幾個鎮。“他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組織!”她手裏的彎刀突然發燙,刀身上的苗文又亮了起來,指向鎮外的官道。
    三人立刻追出去,官道上還留著新鮮的馬蹄印,遠處有一隊商隊正朝著東邊走,商隊首領腰間掛著個烏木牌子,在陽光下閃著光——和陳老七的牌子一模一樣。首領似乎察覺到他們在追,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從馬背上扔下來一個布包。
    布包落在地上,裏麵的覆盆子散了出來,每顆果子都裂開,鑽出細小的蠱蟲,朝著落楓鎮的方向爬去。“快用艾草!”趙陽大喊,從布囊裏掏出艾草,撒在蠱蟲身上,艾草冒煙,蠱蟲紛紛化為灰燼。
    商隊漸漸走遠,李承道看著他們的背影,握緊了桃木劍:“他們要去東邊的‘清河鎮’,那裏有大片的覆盆子,要是讓他們煉成蠱,後果不堪設想。”
    林婉兒摸出布囊裏的覆盆子,果子上的“餘孽”二字越來越清晰:“阿珠的獻祭隻是封印了落楓鎮的蠱,師兄的同黨還拿著殘方,他們還會繼續煉蠱。”
    趙陽把賬本收起來,眼神堅定:“那我們就追上去,把他們一網打盡。我爺爺的贖罪還沒做完,我要幫他了結所有血債。”
    三人站在官道上,看著東邊的太陽漸漸落下,餘暉灑在路邊的覆盆子叢上,蔫掉的果子竟慢慢恢複了紅色,像在預示著新的危機。李承道從袖管裏摸出張黃符,符紙在他指尖燃起,紅光映著三人的臉:“隻要還有人貪求蠱力,這禍就不算完。我們走,去清河鎮。”
    林婉兒把苗疆彎刀別在腰間,桃木簪的朱砂再次亮起;趙陽把舊日記放進布囊,裏麵還放著那枚刻著“餘孽”的覆盆子。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官道盡頭,身後的落楓鎮漸漸安靜下來,隻有鎮外的老楓樹上,一片葉子緩緩落下,落在地上的覆盆子汁液上,染上了一抹暗紅。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清河鎮外的覆盆子叢裏,一枚紅果突然裂開,鑽出一隻細小的蠱蟲,爬向鎮口的方向——新一輪的蠱禍,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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