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梨花的煞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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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煞
暮春的風裹著漫天白梨花,往梨花村的泥路上鋪,卻連半分暖意都沒帶進來。林婉兒勒住馬韁繩時,鼻尖先撞上一股甜腥氣——那是梨花蜜混著腐爛的味道,順著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梨樹飄過來,樹底下圍著一圈村紅,個個臉色比地上的梨花瓣還白。
“是觀裏的小道士回來了!”有人尖聲喊了一句,人群瞬間往後縮,像見了鬼似的。林婉兒翻身下馬,月白道袍下擺掃過沾著泥的梨花,露出腰間懸著的桃木劍,劍穗上係著半片幹枯的梨花瓣——那是十年前師父李承道送她的,說能避邪。
“婉兒師姐,他們……他們好像很怕我們。”身後的趙陽聲音發顫,他比林婉兒小兩歲,一身青布道袍洗得發白,手指緊緊攥著藥箱帶子,指節泛白。他天生膽子小,當年師父失蹤後,是林婉兒帶著他逃去山外的道觀,這次回來,他一路上都在發抖。
林婉兒沒說話,目光越過人群,落在老梨樹下的草席上。草席鼓著一個人形,邊角滲出的血把底下的梨花染成深褐色,一隻枯瘦的手從草席縫裏露出來,手裏攥著一朵半開的梨花,花瓣上凝著的血珠還沒幹,在陰沉沉的天光下泛著冷光。
“誰讓你們回來的?”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老村長拄著拐杖從人群裏走出來。他的臉皺得像曬幹的梨皮,左眼是個黑洞——十年前拆梨花觀時被木頭砸瞎的,此刻那隻黑洞正對著林婉兒,“你師父當年就不該多管閑事,非要攔著拆觀,現在好了,梨花鬼找上門,你們還回來添亂,是想讓全村人都死絕嗎?”
“梨花鬼?”林婉兒往前走了一步,村民們又往後退了退,“村長說的,是這三個月死的第三個人?”她早就從山外的茶客嘴裏聽說了,梨花村死的人,死狀全一樣:麵色青紫,喉嚨上有淡青色的指痕,手邊都攥著帶血的梨花。
老村長拐杖往地上一頓,震得幾片梨花跳起來:“不是鬼是什麽?王二今早被發現死在柴房,喉嚨上的指痕比前兩個還深,柴房梁上還掛著……掛著梨花觀道士穿的雲履!”
這話一出,人群裏響起一陣抽氣聲。林婉兒心裏一沉,十年前師父失蹤後,觀裏的東西要麽被村民燒了,要麽被搶了,怎麽會突然冒出雲履?她剛要再問,趙陽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聲音抖得更厲害:“師、師姐,你看那草席……”
林婉兒低頭,隻見草席底下的梨花不知何時動了動,一片沾血的花瓣慢慢飄起來,落在她的鞋尖上。她猛地抬頭,就見老梨樹的枝椏間,似乎掛著一道瘦長的影子,穿著洗得發白的道袍,手裏舉著一束梨花,花瓣上的血珠順著枝椏滴下來,正好落在草席上。
“啊——是梨花鬼!”人群裏有人尖叫起來,大家頓時四散奔逃,老村長也拄著拐杖踉蹌著往後跑,隻剩林婉兒和趙陽站在原地。
趙陽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藥箱“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裏麵的銀針撒了一地。林婉兒扶住他,目光死死盯著梨樹枝椏:“別慌,是人影,不是鬼。”她拔出桃木劍,剛要往前走,就見那道影子突然消失了,隻留下一片帶著寒意的梨花瓣,慢悠悠地飄下來,落在她的掌心。
“師、師姐,這花瓣……”趙陽湊過來,看清花瓣上的東西後,倒吸一口涼氣。那花瓣背麵,用朱砂畫著一道歪歪扭扭的符,符尾拖著一個“死”字,朱砂紅得像血。
林婉兒攥緊花瓣,指節泛白。她想起十年前拆觀那晚,師父把她和趙陽叫到跟前,塞給她半片幹枯的梨花瓣,說:“若有一天梨花帶血,你們千萬別回村,裏麵的水太深。”可現在,她不僅回來了,還撞上了師父當年沒說破的秘密。
“走,去王二家。”林婉兒撿起藥箱,把桃木劍插回腰間,“不管是鬼是賊,總得查個明白。”趙陽咬著唇,撿起地上的銀針,跟著她往村裏走。泥路上的梨花被踩得稀爛,甜腥氣越來越濃,像是有什麽東西,正躲在暗處,盯著他們的背影。
走到王二家的柴房門口,林婉兒停下腳步。柴房門虛掩著,裏麵飄出一股刺鼻的藥味,混著梨花的甜香,讓人頭暈。她推開門,吱呀一聲,門軸的聲音在寂靜的村裏格外刺耳。
柴房裏沒點燈,隻有從門縫裏漏進來的天光,照亮了梁上懸著的那隻雲履。雲履是灰色的,鞋尖沾著梨花粉,鞋跟處有一道裂痕——那是當年師父常穿的那雙,他說這鞋陪了他十年,舍不得扔。
“師、師姐,你看地上。”趙陽的聲音帶著哭腔。林婉兒低頭,隻見地上散落著幾片新鮮梨花瓣,花瓣中間,是王二的屍體。他蜷縮在柴房角落,麵色青紫,眼睛圓睜著,喉嚨上的淡青色指痕清晰可見,像是被人用冰冷的手掐住了喉嚨。他的右手緊緊攥著,林婉兒蹲下身,輕輕掰開他的手指,裏麵是一朵半開的梨花,花瓣上的血珠已經發黑,沾在王二的指縫裏。
趙陽從藥箱裏掏出銀針,顫抖著刺破花瓣,銀針瞬間變成青黑色。“是、是梨花毒!”他的聲音抖得厲害,“用梨花蕊混著烏頭、曼陀羅熬的,可這毒發作時該是腹痛如絞,怎麽會有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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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沒說話,目光掃過柴房的地麵。泥地上有幾道淺淺的腳印,其中一道印著梨花粉,鞋頭尖、鞋跟窄,和梁上的雲履一模一樣。她順著腳印往柴房深處走,走到牆角時,突然發現牆上有一道暗痕——那是半個手印,指縫裏沾著梨花粉,手印邊緣泛著淡青色,像是剛印上去不久。
暮色像浸了墨的梨花瓣,沉沉壓在梨花村上空。林婉兒和趙陽從王二家出來時,村裏已沒了人影,隻有白花花的梨花瓣順著風往衣領裏鑽,帶著股說不出的寒意。趙陽走得磕磕絆絆,手裏的藥箱撞在石頭上,發出“哐當”的響,在寂靜的巷子裏格外刺耳。
“師姐,咱們……咱們今晚還是離開吧?”趙陽拽住林婉兒的袖子,聲音裏滿是哀求,“那手印、那雲履,說不定真的是師父……他要是變成鬼了,咱們鬥不過的。”
林婉兒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昏暗中,趙陽的臉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眼裏滿是恐懼——十年前拆觀那晚,他親眼看見村民把火把扔向觀裏的藥房,現在怕是把當年的怕勁都勾出來了。“師父不會害人。”林婉兒的聲音很沉,指尖攥著那片帶符的梨花,“當年他教我們用梨花做安神散,再三叮囑不可沾半分毒物,怎麽會用梨花毒殺人?”
話雖這麽說,可柴房裏的手印和雲履,像兩根刺紮在她心裏。兩人回到村裏臨時借住的破屋時,天已經全黑了,屋梁上結著厚厚的蛛網,牆角堆著發黴的稻草,風從破窗縫裏鑽進來,吹得桌上的油燈忽明忽暗。
“我去煮點水。”趙陽放下藥箱,逃似的鑽進狹小的廚房。林婉兒坐在桌前,把那片帶符的梨花攤在桌上,就著油燈的光仔細看。朱砂符畫得歪歪扭扭,不像是師父的筆跡——師父寫符時筆鋒剛勁,而這符的線條軟塌塌的,像是有人故意模仿。
突然,窗外傳來一陣“沙沙”聲,不是風聲,是梨花瓣落在窗紙上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密,像是有人站在窗外,正抓著梨花往紙上撒。林婉兒的心一緊,伸手摸向腰間的桃木劍,緩緩走到窗邊。
油燈的光映在窗紙上,突然投出一道瘦長的影子。那影子穿著寬大的道袍,手裏舉著一束梨花,花瓣上的血珠順著紙縫滲進來,滴在地上,暈開小小的紅圈。林婉兒屏住呼吸,猛地拔出桃木劍,一腳踹開窗戶——
窗外空蕩蕩的,隻有滿地梨花瓣被風吹得打轉。她往前衝了兩步,目光掃過院角的老梨樹,樹底下有一道新鮮的腳印,鞋印和柴房裏的一模一樣,還沾著未幹的梨花粉。“出來!”林婉兒握緊桃木劍,聲音在夜裏回蕩,“別裝神弄鬼!”
沒人應答,隻有梨花落在她的肩上,冰涼的觸感像極了十年前師父臨終前她一直以為師父死了)放在她額頭上的手。她正愣神,身後突然傳來趙陽的尖叫:“師、師姐!你看這個!”
林婉兒轉身,隻見趙陽舉著一個黑布包,臉色慘白,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我、我在院門口撿到的,剛要進門就踢到了。”趙陽把布包遞過來,林婉兒打開一看,裏麵是個黑陶罐,罐口封著蠟,隱隱透出一股熟悉的藥味。
她用桃木劍挑開蠟封,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是梨花毒!罐壁上沾著未幹的墨綠色藥汁,混著細小的梨花蕊。趙陽湊過來,看清罐底的刻字後,倒吸一口涼氣:“清玄……是師父的道號!”
林婉兒的指尖冰涼。罐底的“清玄”二字刻得很深,確實是師父的筆跡,可師父怎麽會留下裝著梨花毒的罐子?她突然想起十年前拆棺前,師父曾把一個一模一樣的黑陶罐鎖在藥房的櫃子裏,說裏麵裝的是“保命的藥”,不讓她和趙陽碰。難道……師父當年早就料到會有今天?
“師姐,咱們真的要完了……”趙陽癱坐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師父肯定是變成厲鬼了,他怪咱們當年沒救他,現在回來索命了!”
林婉兒沒理他的胡言亂語,目光落在黑陶罐的罐口——蠟封上沾著一根細小的毛發,不是人的,是獸毛,而且帶著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山裏的狐狸毛。她突然想起老村長說過,十年前拆觀後,有村民在山後見過穿道袍的狐狸,當時大家都以為是眼花,現在想來,或許不是眼花。
就在這時,屋裏的油燈突然滅了。黑暗中,傳來一陣輕微的“滴答”聲,像是血滴在地上的聲音。林婉兒摸出火折子點亮,隻見桌角的牆麵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淡青色的指痕,指痕往下,是一行用血寫的字:“下一個是你”。
“啊——!”趙陽尖叫著躲到林婉兒身後,渾身發抖。林婉兒握緊桃木劍,目光掃過屋子的每個角落——門是關著的,窗戶也是關著的,那行血字是怎麽來的?難道真的有看不見的東西在屋裏?
她突然注意到,牆角的稻草堆裏,露出一角灰色的布料。林婉兒慢慢走過去,用桃木劍撥開稻草——裏麵是一隻灰色的雲履,和柴房梁上掛著的那隻一模一樣,鞋尖沾著梨花粉,鞋跟處的裂痕裏,卡著一根狐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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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師父。”林婉兒鬆了口氣,轉頭看向趙陽,“有人穿著師父的雲履,裝成師父的樣子嚇人,還故意留下毒罐和血字,想讓我們以為是師父的鬼魂。”
趙陽抬起頭,眼裏滿是疑惑:“那、那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林婉兒沒說話,拿起那隻雲履,仔細看著鞋跟的裂痕。十年前師父的雲履確實有裂痕,但不是這個位置——這個裂痕是新的,像是有人故意用刀劃出來的。她突然想起老村長的話,老村長說王二柴房裏掛著雲履,可當時她隻看到一隻,另一隻怎麽會在這裏?
“趙陽,”林婉兒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十年前拆觀那晚,你除了在師父的藥罐裏加瀉藥,還看到了什麽?”
趙陽的身體猛地一僵,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油燈的光映在他臉上,林婉兒看到他的眼裏,除了恐懼,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慌亂。
油燈的光在趙陽臉上晃,把他眼底的慌亂照得無所遁形。他攥著衣角,指節用力到發白,過了好一會兒,才聲音發顫地開口:“我……我沒看到別的,就是……就是李三拿著刀架在我脖子上,讓我把瀉藥倒進師父的藥罐裏,說要是不照做,就把我和你一起扔進觀裏的火裏……”
“李三?”林婉兒皺眉。她記得這個名字,十年前是村裏的地主,為人狠辣,當年拆梨花觀的頭就是他帶的。“他還跟你說什麽了?”
趙陽的頭垂得更低,聲音細若蚊蠅:“他說……他說師父藏了寶貝在觀裏,隻要拆了觀就能找到。後來觀拆了,他沒找到寶貝,就把氣撒在師父身上……”說到這裏,他突然哽咽起來,“那晚我躲在柴房裏,看到李三帶著幾個人把師父拖走了,往山後的梨樹地去了,我想喊,可我不敢……”
林婉兒的心猛地一沉,難怪老村長說師父“多管閑事”,怕是師父發現了李三的什麽秘密。她剛要再問,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村民的呼喊:“林道長!不好了!村長……村長死了!”
兩人趕到老村長家時,院子裏已經圍了不少村民,個個臉色慘白。老村長死在自家堂屋的太師椅上,頭歪向一邊,麵色青紫,喉嚨上同樣有淡青色指痕,手邊攥著一朵帶血的梨花。而他麵前的八仙桌上,擺著一個殘破的道士令牌——令牌上刻著“清玄”二字,正是師父李承道的信物。
“是梨花鬼!肯定是梨花鬼殺了村長!”有村民尖叫起來,“村長當年也參與拆觀了,現在輪到他了!”
林婉兒沒理會村民的恐慌,蹲在老村長身邊,仔細查看那枚令牌。令牌邊緣有明顯的砍痕,像是被人用刀劈過,背麵刻著一道淺淺的符,和她之前看到的帶血梨花上的符不一樣,這道符是師父常用的驅邪符。她突然注意到,老村長的手指縫裏,夾著一片極小的梨花瓣,花瓣上除了血珠,還有一行用指甲刻的小字:“觀後梨樹下有棺”。
“觀後?是後山的梨花觀舊址嗎?”林婉兒抬頭問身邊的村民。一個年紀大的村民點點頭,聲音發顫:“是……當年拆了觀之後,那片地就荒了,隻有一棵老梨樹還在。”
當晚,林婉兒和趙陽帶著鐵鍬,悄悄去了梨花觀舊址。月光透過雲層,灑在荒草叢生的地上,那棵百年老梨樹孤零零地立在中間,樹枝上沒有一片葉子,卻掛滿了白色的布條,像是招魂的幡。
“師、師姐,這裏好嚇人,咱們還是回去吧。”趙陽抓著林婉兒的袖子,聲音抖得厲害。林婉兒沒說話,從懷裏掏出桃木劍,走到梨樹下,用劍撥開地上的雜草——樹根處的土明顯被人動過,上麵還散落著幾片新鮮的梨花瓣。
“挖。”林婉兒遞給趙陽一把鐵鍬。趙陽咬著牙,開始挖坑,鐵鍬碰到泥土的聲音在夜裏格外刺耳。挖了大約兩尺深,鐵鍬突然碰到了木頭,兩人心裏一緊,加快了速度。
很快,一口薄木棺的棺蓋露了出來。棺蓋上麵刻著一道符,正是師父的驅邪符。林婉兒深吸一口氣,推開棺蓋——棺裏沒有屍體,隻有一本泛黃的線裝書,書皮上寫著“梨花秘錄”四個大字,旁邊放著一束幹枯的梨花。
她拿起那本書,翻開扉頁,裏麵是師父熟悉的字跡:“十年後梨花煞現,需尋‘三魂引’——善魂、惡魂、癡魂,以梨花為引,方可破煞,若被惡徒利用,全村皆亡。”
“三魂引?”趙陽湊過來,看清上麵的字後,臉色更加蒼白,“師父當年教我們做梨花安神散時,提過‘三魂引’,說那是一種邪術,能召喚亡魂,可……可他為什麽要寫在書裏?”
林婉兒繼續往下翻,後麵的內容都是關於梨花的藥理,從安神散的配方到解毒的方法,寫得詳細。翻到最後一頁時,她突然停住了——上麵貼著一張紙條,是用師父的筆跡寫的:“吾徒陽兒心善卻怯懦,恐被人利用,若見此書,需告知:梨花性涼,可潤肺,卻不可沾惡念,毒在人心,不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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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師父是在提醒我們?”趙陽的聲音裏帶著哭腔,“他早就知道有人會用梨花作惡,還知道我會被利用……”
林婉兒沒說話,心裏卻翻起了驚濤駭浪。師父當年失蹤,不是被李三害死了,而是故意躲起來了?他留下這本書,是為了讓他們解開“梨花煞”的秘密?可棺裏為什麽沒有屍體?那具骸骨又在哪裏?
就在這時,梨樹上的布條突然無風自動,飄落在棺蓋上。林婉兒抬頭,隻見樹影裏,似乎站著一道瘦長的影子,手裏舉著一束梨花,花瓣上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她剛要拔出桃木劍,那道影子突然消失了,隻留下一片帶著寒意的梨花瓣,落在《梨花秘錄》上。
“師、師姐,我們快走吧!”趙陽拉著林婉兒,“這裏太邪門了,萬一那東西回來……”
林婉兒點點頭,把《梨花秘錄》和幹枯的梨花塞進懷裏,蓋上棺蓋,重新把土填回去。兩人剛要離開,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手電筒的光——是李三帶著幾個村民來了。
“好啊!你們果然在這裏!”李三的聲音帶著惡意,“我就知道你們和梨花鬼是一夥的,想挖走觀裏的寶貝!”
林婉兒握緊桃木劍,目光冷冷地看著李三:“李掌櫃,十年前你把師父拖到這裏,到底做了什麽?”
李三臉色一變,隨即冷笑起來:“什麽師父?我看你們是瘋了!來人啊,把這兩個裝神弄鬼的道士抓起來,交給官府處置!”
幾個村民拿著木棍衝過來,趙陽嚇得往後退,林婉兒卻擋在他身前,桃木劍直指李三:“誰敢過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淒厲的尖叫,一個村民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李、李掌櫃!不好了!村西的啞婆婆……啞婆婆死了!”
啞婆婆的死訊像一道驚雷,炸得在場的人都僵在原地。李三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手裏的手電筒“哐當”掉在地上,光束亂晃著照向荒草,映出幾片被風吹起的梨花瓣,像極了飄在空中的紙錢。
“慌什麽!不過是個老啞巴死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李三強裝鎮定,踢開腳邊的石頭,卻沒人敢動——誰都知道,啞婆婆是村裏出了名的善人,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怎麽會突然成了“梨花鬼”的下一個目標?
林婉兒沒理會李三的叫囂,拉起趙陽就往村西跑。啞婆婆的家在村西頭的坡上,一間破舊的土坯房,門口種著一棵小梨樹,此刻梨花瓣落了一地,沾著從屋裏滲出來的血,紅得刺眼。
“啞婆婆!”林婉兒推開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啞婆婆躺在裏屋的土炕上,眼睛圓睜著,麵色青紫,喉嚨上的淡青色指痕比之前的死者更深,像是被人用盡全力掐過。她的手邊攥著一朵半開的梨花,花瓣上的血珠還在往下滴,滴在炕席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趙陽站在門口,雙腿發軟,突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林婉兒皺著眉,仔細查看屋裏的情況——土炕邊的矮櫃倒在地上,裏麵的針線筐撒了一地,一根沾著梨花粉的銀針掉在血泊裏,針尖發黑,顯然是沾過毒。
“師姐,你看這個。”趙陽扶著門框,指著炕沿下的東西。林婉兒低頭,隻見一枚玉佩掉在地上,玉佩上刻著一道小小的梨花紋——那是十年前師父送給趙陽的,趙陽一直戴在身上,從不離身。
“你的玉佩怎麽會在這裏?”林婉兒撿起玉佩,轉身看向趙陽,語氣裏帶著一絲懷疑。趙陽的臉色瞬間慘白,連連擺手:“不是我!我……我今天根本沒來過這裏,玉佩早就不見了,說不定是有人故意放在這裏陷害我!”
林婉兒沒說話,目光掃過窗台——窗台上有一道新鮮的鞋印,鞋頭尖、鞋跟窄,和之前看到的雲履印一模一樣。她突然想起剛才在梨花觀舊址,李三看到他們時的慌亂,還有啞婆婆手裏的梨花——難道李三是想嫁禍給趙陽?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李三帶著幾個村民衝了進來,手裏拿著繩子:“好啊!趙陽,你果然是梨花鬼的幫凶!殺了啞婆婆還想嫁禍給別人,今天我非要替村裏除了這個禍害!”
“不是我!我沒有!”趙陽嚇得往後退,撞到了身後的土炕,矮櫃上的一個布包掉了下來,裏麵的東西撒了一地——是半罐梨花毒,還有一張畫著稻草人的黃紙,黃紙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林婉兒的生辰八字。
所有人都愣住了,林婉兒也驚呆了,她看著趙陽,聲音發顫:“趙陽,這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會有我的生辰八字?還有這梨花毒……”
趙陽的身體猛地一僵,突然瘋了似的大笑起來,笑聲裏滿是絕望:“是!是我!是我殺了啞婆婆!是我熬的梨花毒!可這都是被逼的!”他指著李三,眼睛通紅,“是他!是他告訴我,隻要用‘三魂引’召來師父的魂魄,就能讓師父幫我們報仇,就能讓所有害過師父的人都死!”
李三臉色一變,上前一步想捂住趙陽的嘴:“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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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胡說!”趙陽一把推開李三,從懷裏掏出一本破舊的小冊子,“這是你給我的《梨花秘錄》下冊,上麵寫著怎麽用‘三魂引’召魂,還說需要善魂、惡魂、癡魂!啞婆婆是善魂,村長是惡魂,而你,林婉兒,你就是那個癡魂!”
林婉兒渾身一震,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趙陽一直不對勁,為什麽李三總是刻意接近趙陽——李三根本不是想找什麽寶貝,而是想利用趙陽的愧疚,借“三魂引”的名義,除掉所有知道當年真相的人!
“你以為李三真的想召來師父的魂魄嗎?”林婉兒的聲音冰冷,“他是想借你的手,殺了我,殺了所有可能揭穿他當年殺了師父的人!”
趙陽愣住了,眼神裏滿是迷茫。李三見事情敗露,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刀,朝著林婉兒就砍了過去:“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就去死吧!”
林婉兒反應迅速,拔出桃木劍擋住刀,兩人纏鬥在一起。村民們嚇得四散奔逃,趙陽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想起師父當年的話:“梨花性涼,可潤肺,卻不可沾惡念,毒在人心,不在花。”他猛地回過神,撿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朝著李三的後背打了過去。
李三吃痛,轉身朝著趙陽砍去,林婉兒趁機一劍刺中李三的胳膊,刀“哐當”掉在地上。李三捂著傷口,惡狠狠地看著兩人:“你們別得意,就算我死了,你們也逃不出梨花村!”說完,他突然朝著門口跑去,卻沒注意到門檻上的梨花枝,腳下一滑,摔在了門外的血泊裏。
林婉兒和趙陽追出門,卻發現李三已經沒了呼吸,他的喉嚨上,也出現了一道淡青色的指痕,手邊攥著一朵帶血的梨花。
“這……這是誰幹的?”趙陽的聲音發顫。林婉兒沒說話,目光落在遠處的梨樹林裏——那裏,似乎站著一道瘦長的影子,穿著洗得發白的道袍,手裏舉著一束梨花,花瓣上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她剛要追過去,那道影子突然消失了,隻留下一片帶著寒意的梨花瓣,落在李三的屍體上。
警笛聲刺破梨花村的夜空時,林婉兒正握著那本《梨花秘錄》下冊,站在啞婆婆家的院門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滿地帶血的梨花瓣上,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趙陽蹲在一旁,雙手抱著頭,肩膀不住地顫抖,警燈的紅藍光芒映在他臉上,一半是愧疚,一半是恐懼。
“林道長,趙道長,麻煩跟我們回局裏做個筆錄。”帶頭的警察走到兩人麵前,目光掃過院裏的屍體,又落在遠處的梨花觀舊址,“另外,我們在山後發現了一具骸骨,需要你們去辨認一下。”
林婉兒的心猛地一沉,跟著警察往山後走。骸骨埋在梨花觀舊址那棵老梨樹下,被警方挖了出來,骸骨的手指骨上,還攥著一枚殘破的道士令牌——正是師父李承道的。林婉兒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骸骨的頭骨,上麵有一道明顯的裂痕,像是被鈍器擊打所致。
“是師父。”林婉兒的聲音帶著哽咽,“十年前,他就是在這裏被人殺害的。”
趙陽聽到這話,突然崩潰大哭:“是我害了師父!如果當年我沒聽李三的話,沒在師父的藥罐裏加瀉藥,師父就不會被他害死了!”
警察安撫好趙陽的情緒,開始詢問案情。林婉兒把從進村到現在的所有經曆一一說明,包括李三的所作所為、帶血的梨花、雲履鞋印,還有那本《梨花秘錄》。就在這時,一個年輕警察跑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個證物袋:“隊長,在老梨樹的樹洞裏發現了這個!”
證物袋裏裝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道袍,道袍的袖口處沾著暗紅色的血跡,口袋裏還藏著一張泛黃的紙——是一封書信,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寫的:“吾乃梨花觀雜役,十年前見李三殺了李道長,恐遭滅口,遂扮作‘梨花鬼’,藏於山中。今見李三已死,村民不再受恐,願現身認罪,唯求將李道長骸骨好好安葬。”
林婉兒和趙陽都愣住了,原來一直以來裝神弄鬼的“梨花鬼”,不是別人,竟是當年梨花觀的雜役!
第二天,警方在山後的一個山洞裏找到了那個雜役。他已經頭發花白,穿著一身破舊的布衣,看到林婉兒和趙陽時,突然跪了下來:“李道長,對不起!當年我沒能救你,隻能用這種方式嚇退那些害你的人!”
雜役說,他叫周老栓,十年前在梨花觀裏打雜,和李承道感情極好。那天他親眼看到李三帶著人把李承道拖到老梨樹下,用鐵鍬砸死了他,還搶走了李承道身上的《梨花秘錄》上冊。他怕李三殺他滅口,就躲進了山洞,後來見村民都怕“梨花鬼”,便開始扮作“梨花鬼”,夜裏在村裏遊蕩,想嚇走李三,卻沒想到反而讓村民陷入了恐慌。
真相終於大白,林婉兒站在老梨樹下,看著師父的骸骨被重新安葬,心裏百感交集。趙陽因為誤殺啞婆婆,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臨走前,他給林婉兒留下了一封信:“師姐,我會在牢裏好好改造,出來後,我想重新跟著你學習藥理,用梨花做安神散,治好那些受病痛折磨的人,替師父和啞婆婆贖罪。”
林婉兒把那本《梨花秘錄》上冊和下冊合在一起,放在師父的墳前,又在墳前種了一棵新的梨樹苗。第二年暮春,梨樹苗開了花,潔白的梨花瓣落在墳前,像是師父溫柔的撫摸。
林婉兒站在墳前,手裏拿著一朵半開的梨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婉兒,做得好。”她回頭,隻見梨樹下站著一道模糊的身影,穿著洗得發白的道袍,手裏舉著一束梨花,正是師父李承道的魂魄。
“師父!”林婉兒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李承道的魂魄笑了笑,聲音變得越來越輕:“梨花性涼,能潤肺,更能洗去人心的惡念。以後,就靠你和陽兒,把這份幹淨傳下去了。”說完,身影漸漸消散在漫天的梨花瓣中。
林婉兒擦幹眼淚,轉身看向村裏。陽光灑在梨花村的每一個角落,村民們正在田裏勞作,孩子們在梨樹下追逐嬉戲,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恐懼。那潔白的梨花,從此不再是恐懼的象征,而是希望的寄托,年年歲歲,開在這片曾被罪惡浸染、如今重歸平靜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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