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結香的蠱惑

字數:9804   加入書籤

A+A-


    結香蠱
    湘西的霧總比別處濃,尤其到了落香村地界,白蒙蒙的霧氣裹著結香花的甜香,卻甜得發膩,像浸了腐水。李承道勒住驢繩時,驢兒突然前蹄騰空,嘶鳴著不肯再往前——它的鼻孔翕動,顯然是聞見了霧裏藏著的腥氣。
    “師父,這霧不對勁。”林婉兒攥緊了腰間的桃木劍,她穿一身洗得發白的道袍,袖口磨出了毛邊,露在外麵的手腕細得像一折就斷。她抬頭望向霧深處,隱約看見成片的結香樹,金黃的花球在霧裏飄著,像懸在半空的鬼火。旁邊的趙陽卻盯著地麵,他的草鞋沾了泥,指腹蹭過路邊一株被踩爛的結香:“這花的根須……在動。”
    話音剛落,屋裏傳來女人的哭聲,斷斷續續,像被掐住了喉嚨。李承道摸出羅盤,指針瘋狂打轉,最後竟死死指向村口——那裏隱約有黑影攢動,還夾雜著嘶吼。三人循著聲音走過去,越靠近,結香的甜香越濃,混著一股鐵鏽味,刺得人鼻腔發疼。
    村口的老槐樹下,麻繩勒著個穿藍布衫的少女,她的頭發散亂,臉上沾著泥和血,懷裏緊緊抱著半株結香,根須上纏著一縷烏黑的頭發,像活物似的纏在她手腕上。十幾個村民舉著鋤頭,鋤頭刃上沾著黑血,為首的是個瘸腿老漢,臉上刻滿皺紋,左眼是個空洞的窟窿,右眼瞪得通紅:“她摘了結香!是災星!三年前的瘟疫就是這麽來的!”
    “我沒有!”少女的聲音發顫,卻死死護著懷裏的結香,“我娘快瞎了,我聽說結香能明目,才來摘的……”她的話沒說完,一個村民就舉起鋤頭,要往她身上砸。李承道突然上前一步,桃木劍橫在中間,劍刃劃過空氣,竟劈散了一團裹向少女的黑霧。
    “住手。”李承道的聲音不高,卻讓村民們都頓住了。他穿一件深色道袍,領口繡著褪色的八卦紋,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有眼角的皺紋裏藏著些疲憊。他蹲下身,指尖剛碰到少女懷裏的結香,突然猛地攥緊——指尖傳來黏膩的觸感,那甜香裏竟裹著腐屍的味道,花芯裏滲出一滴黑液,落在地上,瞬間腐蝕出一個小坑。
    “這不是普通的結香。”李承道抬頭,目光掃過村民們,最後落在瘸腿老漢身上,“你們說摘了結香就會死,可這姑娘摘了,怎麽還活著?”
    瘸腿老漢眼神閃爍,往後退了一步,右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那裏藏著個布包,露出半截結香枝。“她……她剛摘沒多久!”他嘶吼著,“三天!最多三天!她肯定會雙目流血而亡!就像三年前的老王頭、李嬸子一樣!”
    林婉兒突然注意到,村民們的眼睛都有些渾濁,尤其是靠近結香樹的幾個人,眼白裏爬著細細的黑絲。她剛要開口,趙陽卻拽了拽她的袖子,指了指少女的手腕——那縷纏著根須的頭發,竟慢慢鑽進了她的皮膚裏,留下一道黑色的印子,像條小蛇。
    “我們能解這結香的邪祟。”李承道站起身,桃木劍指向結香林,“但要在村裏住下,直到找出根源。”村民們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瘸腿老漢咬了咬牙:“好!但你們隻能住村尾的破屋!要是你們也出事,就別怪我們……”
    他的話沒說完,霧裏的哭聲突然變近了,像是就在耳邊。少女懷裏的結香花突然蔫了,花瓣一片片掉落,露出裏麵的花芯——那裏竟嵌著個指甲蓋大小的木偶,刻著個閉眼的婦人,木偶的脖子上,纏著和少女手腕上一樣的黑發。
    趙陽的臉色突然白了,他往後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後的結香樹。樹身晃動,落下的花瓣沾在他的道袍上,竟慢慢暈開黑色的印子。李承道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隻是彎腰扶起少女:“你叫什麽名字?你娘在哪?”
    “我叫阿翠。”少女的聲音還在發顫,手腕上的黑印又深了些,“我娘在村西頭的破屋……她已經看不見三天了。”
    霧越來越濃,結香的甜香裹著腥氣,壓得人喘不過氣。林婉兒抬頭望向村尾,那裏的破屋在霧裏隻露出個黑糊糊的輪廓,像個張開的嘴,等著他們鑽進去。而老槐樹上,不知何時纏上了幾根結香枝,枝上的花球對著他們,像是在笑。
    村尾的破屋比想象中更破敗,屋頂露著天,陽光透過破洞灑下來,在地上投出細碎的光斑,卻照不亮牆角的陰影。林婉兒推開門時,一股黴味混著結香的甜香撲麵而來,她忍不住捂了捂鼻子,桃木劍在手裏攥得更緊——這甜香比村口的更濃,濃得有些嗆人。
    “先把門窗檢查一遍。”李承道走進屋,深色道袍掃過地上的灰塵,留下一道淺痕。他的目光落在屋中央的桌案上,那裏擺著個結香木雕,雕的是個閉眼婦人,衣褶刻得細致,隻是婦人的臉泛著不正常的油光,像是剛上過蠟。趙陽跟在後麵,視線一碰到木雕,突然頓住腳步,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草鞋蹭著地麵,發出細微的聲響。
    林婉兒繞到桌案旁,指尖剛要碰到木雕,就被李承道攔住:“別碰。”他從袖中摸出一張黃符,點燃後湊近木雕,符紙燃燒的青煙剛碰到木雕,就突然扭曲著散開,木雕底座竟滲出一滴黑液,落在桌案上,瞬間洇出個小黑點。“這木雕被下了咒。”李承道的聲音沉了些,“底座刻著字,看看是什麽。”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林婉兒蹲下身,借著光斑看清了底座的刻痕:“辛醜年三月初七。”她抬頭看向李承道,“師父,這不是三年前落香村爆發瘟疫的日子嗎?”
    趙陽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發緊:“說不定是村民怕邪祟,特意調來鎮宅的。”他說著,快步走到窗邊,假裝檢查窗戶,卻悄悄用袖口擦了擦額角的汗——方才他看清了木雕婦人的眉眼,竟和記憶裏母親的樣子有幾分像。
    此時屋外傳來腳步聲,阿翠扶著個瞎眼婦人走進來,婦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手裏攥著根結香枝,枝上的花已經蔫了。“張道長,這是我娘。”阿翠的聲音低低的,“我娘三天前突然就看不見了,夜裏總說聽見有人在耳邊哭。”
    瞎眼婦人的頭微微抬起,空洞的雙眼對著屋梁,突然開口:“你們……別在這屋住。”她的聲音沙啞,“夜裏會有女人來送結香枝,誰接了,眼睛就會像我一樣……”
    李承道剛要追問,屋外突然傳來村民的呼喊:“劉村長讓你們去祠堂!說有要事商量!”阿翠臉色一變,扶著母親往外走:“我先帶娘回去,你們……小心點。”
    三人趕到祠堂時,裏麵已經聚了十幾個村民,瘸腿老漢站在最前麵,手裏攥著個布包,臉色陰沉。“你們既然要驅邪,就得按村裏的規矩來。”他的獨眼掃過三人,“夜裏不準出屋,不準碰村裏的結香,更不準去村後的結香林!”
    林婉兒剛要反駁,李承道卻拉了拉她的袖子,微微點頭。出了祠堂,天已經黑了,霧又濃了起來,結香的甜香裏摻著若有若無的哭聲。趙陽走在最後,突然覺得後頸一涼,像是有人對著他的脖子吹了口氣,他猛地回頭,卻隻看見空蕩蕩的巷子,地上落著一朵結香花,花芯裏裹著個小小的木偶,刻著他的名字。
    回到破屋,李承道在門窗上貼了黃符,又點燃艾草熏屋。林婉兒坐在桌案旁,看著那尊結香木雕,總覺得婦人的眼睛像是在動。“師父,你說阿翠娘的眼睛,會不會是被結香蠱害的?”她問道。
    李承道沒說話,隻是摸出羅盤,指針又開始打轉,最後指向木雕。趙陽坐在角落裏,手裏捏著那朵從巷子裏撿來的結香花,指尖用力,把花瓣捏得粉碎——他認出那木偶的刻法,是母親蘇玉娘生前最擅長的。
    入夜後,哭聲越來越近,像是就在屋門外。林婉兒被驚醒,看見窗紙上映著個穿藍布衫的影子,手裏捏著根結香枝,正往屋裏遞。那影子的動作很慢,結香枝上的露水順著窗紙往下淌,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跡。
    “快開窗!我有東西給你!”影子突然開口,聲音又細又尖,像指甲刮過木板。林婉兒剛要起身,趙陽突然從床上彈起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別碰!結香枝上的露水是黑的!是蠱蟲的卵!”
    兩人衝到門口,剛拉開門,影子就消失了,地上隻留一朵結香花,花芯裏的木偶刻著村長劉老栓的名字。林婉兒彎腰去撿,李承道卻突然出聲:“別碰!這花裏有蠱!”他手裏的桃木劍劈向花,劍刃剛碰到花瓣,就傳來“滋啦”一聲響,花瓣瞬間變黑,從裏麵爬出一隻細如發絲的黑蟲,飛快地鑽進土裏不見了。
    趙陽看著地上的黑印,臉色蒼白——他知道,這是母親的結香蠱,下一個要死的,就是劉老栓。
    天剛蒙蒙亮,破屋窗外的結香樹就飄來甜膩的香氣,混著晨霧鑽進屋裏,林婉兒一睜眼就覺得喉嚨發緊——昨夜那隻黑蟲鑽進土裏的畫麵,總在眼前晃。她摸出枕邊的桃木劍,剛要起身,就聽見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村民的哭喊:“村長!村長出事了!”
    李承道已經站在門口,深色道袍的下擺沾了露水,他皺著眉望向村東頭,那裏的哭聲越來越近。“走。”他隻說了一個字,林婉兒和趙陽立刻跟上,趙陽的草鞋踩在濕泥上,每一步都有些發虛——他知道,是母親的蠱起作用了。
    村長劉老栓的家在村東頭,是座青磚瓦房,此刻院門外圍滿了村民,人人臉上都帶著驚恐。李承道擠進去時,看見劉老栓躺在堂屋的地上,雙目圓睜,眼窩裏淌著黑血,雙手死死攥著個結香木雕——和破屋裏的那個一模一樣,隻是這個木雕的婦人睜了眼,眼裏插著根結香枝,枝上的花沾著黑血。
    “是結香蠱!是蘇玉娘的鬼魂來索命了!”瘸腿老漢突然嘶吼起來,他的獨眼瞪得通紅,指著地上的木雕,“三年前她就是這麽死的!被我們綁在結香林裏,眼睛裏插著結香枝!”
    林婉兒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劉老栓的手,木雕的底座刻著“辛醜年三月初七”,和破屋裏的木雕刻痕一模一樣。她剛要摸出符紙,趙陽突然上前一步,一腳踩在木雕上:“別碰!這木雕沾了蠱血,碰了會被纏上!”他的聲音有些發顫,鞋底碾過木雕,竟從裏麵擠出幾滴黑液,落在地上,很快就滲了進去。
    李承道沒說話,隻是繞著屋子走了一圈,最後停在院角的結香樹前——這株結香比別處的粗壯,枝椏上的花球泛著不正常的暗黃色,樹下的土是新翻的,還留著鋤頭的痕跡。“挖開。”他對身邊的村民說。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兩個村民哆哆嗦嗦地拿起鋤頭,剛挖了幾下,就挖到了個陶罐,罐口用紅布封著,布上還纏著一縷黑發。李承道示意他們打開,紅布剛解開,一股腥氣就飄了出來——罐裏裝著帶血的結香根,根須纏著一縷女人頭發,上麵爬著幾隻細如發絲的黑蟲,正慢慢蠕動。
    “這是結香蠱的養法。”李承道的聲音沉了些,“用活人血喂蠱,再借結香‘祛風明目’的藥性,讓蠱蟲順著氣味鑽進人的眼睛,啃食視神經。”他看向村民,“三年前蘇玉娘死的時候,是不是也埋了這樣的陶罐?”
    村民們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瘸腿老漢點了點頭:“是……我們把她的屍體埋在結香林裏,還埋了個陶罐,裝著她的血和頭發,說是能鎮住她的鬼魂……”
    “愚蠢!”林婉兒忍不住開口,“你們這是在養蠱!蘇玉娘的怨氣借著結香的藥性,變成了蠱蟲,要讓全村人償命!”
    趙陽突然反駁:“不可能!村長兒子三年前也死在瘟疫裏,他沒必要害自己人!說不定是別的邪祟作祟!”他的聲音有些激動,袖口的結香花粉露了出來,落在地上,很快就被風吹散。
    林婉兒愣住了——她記得趙陽從不信邪祟之說,今天怎麽突然替村長辯解?她剛要追問,李承道卻突然開口:“去蘇玉娘的墳看看。”
    三人往村後的結香林走,趙陽走在最後,臉色越來越白。林婉兒忍不住問:“趙陽,你今天怎麽了?你好像很怕提到蘇玉娘?”
    趙陽的腳步頓了頓,沒回頭:“沒有,我隻是覺得……我們不該隨便冤枉人。”他的聲音有些發飄,目光落在結香林深處,那裏的霧氣最濃,隱約能看見一座土墳,墳上長滿了結香草,草葉上沾著黑露。
    李承道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墳前的結香樹:“你們看。”那株結香的樹幹上,刻著個女人的臉,眉眼和木雕上的婦人一模一樣,樹皮上還滲著黑液,像在流淚。“這不是普通的樹,是蘇玉娘的怨氣所化。”
    趙陽突然衝過去,抱住樹幹:“不是!我娘不是這樣的!她不會害村裏人!”他的眼淚掉在樹幹上,黑液突然停止了滲出,樹幹上的臉竟慢慢模糊了。
    林婉兒和李承道都愣住了——趙陽的血,竟能平息蘇玉娘的怨氣?林婉兒突然想起趙陽袖口的結香花粉,還有他昨夜看到木偶時的反應,一個念頭在她心裏升起:趙陽,和蘇玉娘有關係。
    趙陽的手掌貼在結香樹幹上,淚水順著樹皮往下淌,那些滲著黑液的紋路竟慢慢淡了,像是被淚水衝刷幹淨。林婉兒站在後麵,桃木劍的劍柄被攥得發燙——她終於敢肯定,趙陽和蘇玉娘絕非陌生人,否則普通的淚水怎會平息怨蠱的戾氣?
    “趙陽,你給我過來。”李承道的聲音突然冷了,深色道袍在霧裏泛著沉鬱的光。趙陽身子一僵,慢慢轉過身,臉上還掛著淚痕,眼底卻藏著慌亂,他攥著衣角,指腹反複蹭過布料上的結香花粉——那是昨夜他偷偷去結香林時沾上的,本想悄悄鬆動母親的墳土,卻沒想到被師父撞個正著。
    林婉兒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他的袖口:“你袖口的花粉是哪來的?昨夜我們一直在一起,你什麽時候去的結香林?”
    趙陽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李承道卻沒再追問,隻是轉身往村長家走:“先回劉老栓家,他的暗格裏一定有線索。”
    三人回到村長家時,村民們已經散了,堂屋裏隻剩下劉老栓的屍體,雙目還圓睜著,像是在盯著屋頂的房梁。李承道走到牆角,用桃木劍敲了敲牆麵,“空的。”他說著,指尖摳住牆縫,用力一拉,一塊木板應聲而落,露出個黑漆漆的暗格,裏麵放著一本泛黃的手記,封麵上繡著朵結香花,針腳細密,一看就是女人的手藝。
    林婉兒剛要去拿,趙陽突然衝過來,一把搶過手機:“別碰!這是我娘的東西!”他的聲音發顫,手指撫過封麵上的結香花,眼淚又掉了下來。
    “你娘?”林婉兒愣住了,“蘇玉娘是你娘?”
    趙陽點了點頭,翻開手記,裏麵的字跡娟秀,卻在最後幾頁變得潦草:“三年前我娘接生時,村裏爆發瘟疫,村民說她‘帶了邪氣’,把她綁在結香林裏。我爹偷偷把我送走,讓我跟著師父學道,說隻有這樣才能回來解蠱……”他指著其中一頁,上麵寫著“結香蠱需以‘血親’為引,方能控蠱”,旁邊還畫著個陶罐,和他們挖出來的一模一樣。
    李承道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盯著趙陽:“破屋裏的木雕,是你放的吧?還有阿翠手腕上的黑發,也是你纏上去的?你早就知道你娘在養蠱,卻一直在幫她?”
    趙陽的肩膀垮了下來,聲音帶著絕望:“我隻是想幫我娘報仇……那些村民把她活活餓死,她做錯了什麽?”他突然看向林婉兒,“你知道嗎?我爹去年也死了,他是為了找解蠱的方法,被結香蠱纏上,雙目流血而亡的!”
    林婉兒心裏一震,她突然想起昨夜巷子裏的結香花,花芯裏的木偶刻著趙陽的名字——原來蘇玉娘早就知道趙陽回來了,那木偶不是要殺他,是在認親。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阿翠的尖叫:“結香林!結香林裏有影子!”三人衝出去,隻見村後的結香林裏,無數道黑影在霧裏晃動,像是有無數人在裏麵走動,甜膩的香氣混著腥氣,壓得人喘不過氣。
    趙陽突然往結香林跑:“我娘在裏麵!我要去找她!”林婉兒想拉住他,卻被李承道攔住:“別攔他,這是他和他娘的孽緣,必須由他來解。”
    李承道從袖中摸出一張黃符,遞給林婉兒:“結香性溫,雄黃能破其藥性,你去村裏找雄黃,我去結香林盯著。記住,一旦看見蘇玉娘的鬼魂,就用雄黃酒澆結香根,別讓她靠近趙陽。”
    林婉兒接過黃符,剛要往村裏跑,就聽見結香林裏傳來蘇玉娘的聲音,又細又尖:“陽兒,娘等你好久了……”那聲音裏帶著怨毒,卻又藏著一絲溫柔,像一把刀子,紮在趙陽的心上。
    林婉兒回頭望去,隻見趙陽的身影消失在結香林的霧裏,李承道緊隨其後,桃木劍在霧裏泛著微光。她攥緊手裏的黃符,快步往村裏跑——她知道,這場由結香引發的恩怨,今天必須有個了斷。
    結香林裏的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甜膩的香氣裹著腥氣,吸一口都覺得喉嚨發黏。趙陽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裏走,手裏攥著父親留下的陶罐——裏麵裝著父親的血,這是他唯一能贖罪的東西。屋裏傳來母親的聲音,時而怨毒,時而溫柔:“陽兒,過來,娘帶你回家……”
    他循著聲音走,突然撞到一棵結香樹,樹幹冰涼,像是人的皮膚。抬頭時,他看見樹幹裂開個婦人臉,眉眼和記憶裏的母親一模一樣,隻是雙眼空洞,裏麵爬著細如發絲的黑蟲。“娘……”趙陽的聲音發顫,剛要伸手去摸,李承道突然從霧裏衝出來,桃木劍橫在他身前:“別碰!這是你娘的怨魂所化,碰了會被蠱蟲鑽進身體!”
    蘇玉娘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李承道!你還敢來!當年你看著我被村民綁起來,為什麽不救我?”樹幹上的臉扭曲起來,無數根結香枝從土裏鑽出來,像毒蛇一樣纏向李承道。李承道揮舞著桃木劍,劍刃砍斷結香枝,黑液濺在地上,發出“滋啦”的聲響。
    “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但今天我必須阻止你。”李承道的聲音帶著愧疚,“你害了這麽多無辜的人,再這樣下去,你會魂飛魄散的!”
    就在這時,林婉兒提著一桶雄黃酒跑進來,她的道袍沾了泥,頭發散亂,卻死死攥著桶柄:“師父!雄黃來了!”她將雄黃酒往結香枝上潑,酒液碰到結香枝,瞬間冒出黑煙,纏向李承道的結香枝立刻蔫了下去。
    蘇玉娘的慘叫聲響徹結香林,樹幹上的臉流出黑血:“陽兒!你看!他們都在害我!你快幫娘殺了他們!”
    趙陽的身體顫抖著,他看著母親痛苦的樣子,又想起那些被結香蠱害死的村民,淚水掉在陶罐上:“娘,別再錯下去了……爹說,他欠你的,用命還。我也欠你的,但我不能讓你再害人。”他猛地舉起陶罐,摔在樹幹上——鮮血灑在結香樹上,黑蟲瞬間從樹裏鑽出來,在血裏掙紮著死去。
    蘇玉娘的慘叫聲越來越小,樹幹上的臉慢慢模糊:“陽兒……娘隻是想報仇……”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娘對不起你……”最後,樹幹恢複了原樣,隻有地上的鮮血和死去的黑蟲,證明她曾經存在過。
    趙陽跪在地上,淚水滴在血裏,突然覺得眼睛一陣刺痛——他的雙目開始流血,和那些被結香蠱害死的人一樣。“陽兒!”林婉兒衝過來,想幫他止血,卻被他攔住。
    “別碰……”趙陽的聲音很輕,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林婉兒,“這是爹寫的……結香蠱忌血親血,師父早知道,卻沒說……”他看向李承道,眼裏沒有怨懟,隻有釋然,“師父,我不怪你,我隻是想幫我娘贖罪……”
    說完,趙陽的頭歪了下去,手裏還攥著一朵結香花,花芯裏的蠱蟲已經死了。李承道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他當年沒救蘇玉娘,後來收趙陽為徒,就是想彌補,卻沒想到最終還是沒能保住他。
    林婉兒埋葬趙陽時,在他懷裏發現了一個結香木雕,雕的是個少年,眉眼像趙陽,手裏拿著一株結香。她把木雕放在墳前,剛要起身,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少年的聲音:“姐姐,你知道怎麽扡插結香嗎?我娘說,結香能明目,我想種給她看……”
    林婉兒回頭,霧裏沒有任何人,隻有墳前的結香花在輕輕晃動。李承道站在不遠處,手裏捏著根結香枝,枝上的花已經蔫了。他看著林婉兒,聲音帶著疲憊:“我們走吧,這裏的恩怨,已經了了。”
    兩人離開落香村時,霧散了,陽光照在結香林裏,金黃的花球泛著微光。後來有人說,落香村的結香再也沒開過花,隻有路過的人,會在夜裏聽見結香林裏有少年的聲音,在教鬼魂怎麽扡插結香枝——就像趙陽當年,想教母親怎麽放下仇恨一樣。
    喜歡短篇鬼故事錄請大家收藏:()短篇鬼故事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