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檳榔花煞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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檳榔花煞
嶺南七月,霧如化不開的膿水,將霧瘴鎮裹得密不透風。鎮口百年檳榔樹斜倚溪邊,淡棕色花蕾垂在水麵,映得溪水泛著死氣沉沉的黃。林婉兒隨李承道踏上青石板時,鞋底沾著的露水涼得刺骨,指尖觸到腰間布囊裏的檳榔花幹,竟像摸到一片凍硬的骨頭——那是師父口中能“清瘴解毒”的良藥,此刻卻透著股針紮似的寒意,順著指尖往心口鑽。
“師父,你聽。”林婉兒忽然駐足,耳廓繃得發緊。霧中傳來細碎聲響,不是蟲鳴,是人的咳嗽聲,咳得斷斷續續,像破風箱在枯木裏抽拉,可咳到最後,竟摻了幾聲癡笑,軟膩膩的,像有人含著糖在暗處偷樂,聽得人後頸發毛。李承道的臉在霧裏更顯蒼白,顴骨下的凹陷投著青影,他抬手壓了壓道冠,聲音比霧還冷:“別多問,先去土地廟。”說罷快步往前走,青布道袍下擺掃過路邊的野草,驚起幾隻飛蟲,蟲翅撲棱的“嗡嗡”聲,在這死寂的鎮子裏竟像銅鈴般刺耳,撞得林婉兒耳膜發顫。
跟在最後的趙陽縮著脖子,懷裏攥著的黃符被汗濕得發皺,邊角軟塌塌地卷著。他眼小卻瞪得溜圓,瞳仁裏映著霧的慘白,時不時往後瞟——進鎮時,他分明看見溪邊檳榔樹下站著個穿藍布衫的女人,長發垂到腰際,發梢還滴著水,可等他揉了揉眼再回頭,樹下隻剩滿樹搖晃的花蕾,淡棕色花瓣落在地上,薄得像紙,疊在一起竟像撒了一地碎指甲。
土地廟藏在鎮子東頭的老槐樹下,門楣上的“土地公”牌匾裂著道斜縫,木茬子翹得鋒利,供桌上積著厚厚的灰,隻有正中央一小塊地方被擦得發亮,顯是常有人來。李承道剛把隨身的布包放在幹淨處,廟門就被風“吱呀”撞開,一股帶著水汽的腥氣湧進來,一個漢子抱著孩子跌跌撞撞跑進來,粗布短褂後背全被汗浸透,貼在身上顯出嶙峋的脊梁。孩子窩在他懷裏,臉蛋燒得通紅,嘴唇幹裂得翻起白皮,每喘一口氣都帶著劇烈的咳嗽,咳到身子發僵時,突然咧嘴,對著空落落的供桌“咯咯”笑起來,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李承道的布包,瞳孔裏蒙著層白霧,像兩團揉碎的棉絮。
“李道長!您可算來了!”漢子“撲通”跪在青石板上,膝蓋砸得石麵發出悶響,震得林婉兒腳邊的草屑都跳起來,“這孩子昨晚還好好的,今早起來就咳,一到晚上就笑,笑起來像丟了魂似的,您看這……是不是花娘又出來作祟了?”
李承道蹲下身,指尖剛觸到孩子的額頭,那孩子突然不笑了,也不咳了,小手動得像抽筋,死死抓住李承道的道袍袖口,指甲幾乎要嵌進布縫裏,含糊不清地喊著“花……花……”,聲音細得像蚊蚋,卻帶著股扯不斷的黏膩。林婉兒連忙湊過去,鼻尖先碰到一股淡淡的腥甜氣,再看孩子的指甲縫裏,沾著點淡棕色粉末,顆粒細得像揚塵,和自己布囊裏的檳榔花幹碾碎後的模樣一模一樣。她剛要開口問,李承道突然抬眼,眼神冷得像冰,死死按住她的話頭。“不過是瘴氣入體,”他從布包裏掏出一張黃符,指尖沾了點清水,“啪”地貼在孩子眉心,符紙邊緣還卷著,“今晚讓他睡在廟外的石台上,明日天亮我來施符鎮瘴。”
漢子千恩萬謝地抱著孩子走了,廟門剛關上,趙陽突然指著供桌下驚叫,聲音發顫像被掐住了脖子:“師、師父!那是什麽!”林婉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供桌下的陰影裏,躺著一朵新鮮的檳榔花,花瓣邊緣沾著暗紅的血漬,幹得發烏,花萼上還纏著根黑發,油亮得像漆,垂在地上輕輕晃著,竟像條剛褪了皮的小蛇。
李承道的臉色“唰”地沉了下來,他抽出腰間的桃木劍,劍刃泛著冷光,小心翼翼地挑著那朵花,扔進旁邊的香爐裏——花剛碰到火星,沒像尋常草木那樣“劈啪”燃燒,反而“滋啦”一聲,冒起股淡綠色的煙,煙絲纏在一起,裹著股腥甜氣味,像腐爛的檳榔果泡在蜜裏,熏得林婉兒胃裏一陣翻騰。“霧瘴鎮的東西本就特殊,別少見多怪。”他把劍插回鞘,木柄撞在劍鞘上發出“篤”的一聲,“你們倆守在廟裏,不許出去亂走,我去後山看看瘴氣。”說罷抓起布包就往外走,道袍袖口掃過香爐邊緣,林婉兒眼尖,瞥見那袖口上沾著的淡棕色粉末,和孩子指甲縫裏的分毫不差,甚至還沾著半片沒碾碎的檳榔花瓣。
廟裏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趙陽把懷裏的符紙一張張攤在供桌上,指尖哆嗦著劃過符上的咒文,嘴裏念念有詞:“鎮心咒、驅邪符……師哥,你說剛才那孩子,會不會是被花娘附了身?我聽鎮上的老人說,花娘當年被燒死的時候,手裏還攥著檳榔花,指甲都嵌進花瓣裏了,所以每年這個時候,隻要有人碰到檳榔花,就會被她纏上……”
林婉兒沒接話,她走到香爐邊,蹲下身用樹枝撥弄燒剩的花骸——焦黑的花瓣下,竟露出塊淡棕色的木牌,指甲蓋大小,邊緣被磨得光滑,上麵用細刀刻著“王掌櫃”三個字,刻痕裏還嵌著點暗紅的東西,像幹涸的血。“是鎮西藥材鋪的王掌櫃?”趙陽湊過來,聲音發顫,“我昨天去鎮上買符紙,還見過他,他站在櫃台後算賬,說最近檳榔花賣得特別好,好多人買回去泡水喝,說能清瘴氣,他還勸我也買一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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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什麽東西砸中,她突然想起剛才那漢子說的話——孩子昨晚還好好的,今早起來就又咳又笑。若那孩子也喝了檳榔花泡的水,這怪病,會不會就和這看似無害的檳榔花有關?
就在這時,廟門突然被拍得“哐哐”響,門板震顫的聲音混著女人的哭喊聲傳進來:“道長!不好了!王掌櫃出事了!你們快出來看看啊!”
林婉兒和趙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恐。趙陽慌忙把符紙往懷裏塞,幾張沒捏住的飄在地上,林婉兒則摸了摸腰間的布囊,確認檳榔花幹還在,跟著趙陽往門外跑——霧比剛才更濃了,沾在臉上像濕棉絮,吸進鼻子裏都是那股淡淡的腥甜氣。
鎮西的藥材鋪燈火通明,燈籠的光透過霧散成一團昏黃,門口圍了不少人,哭喊聲、議論聲混在一起,在霧裏撞來撞去,顯得格外嘈雜。林婉兒擠進去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裹著檳榔花的甜氣撲麵而來,她看見王掌櫃躺在櫃台後麵的地上,臉色青紫得像泡過的紫蘇葉,嘴巴大張著,舌頭微微外吐,手裏還死死攥著朵新鮮的檳榔花,花瓣上沾著的血已經幹了,結成暗紅的痂,而他的喉間,鼓著個淡棕色的肉贅,有拇指大小,表麵凹凸不平,竟像極了未開的檳榔花蕾,肉贅頂端還沾著點未幹的血跡,順著脖頸往下流,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黑印。
“剛才還好好的!他說喉嚨癢得難受,想嚼口檳榔花緩解一下,結果嚼著嚼著就開始咳,咳得直不起腰,後來又突然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然後‘咚’的一聲就倒在地上,沒氣了!”王掌櫃的老婆坐在地上哭,雙手拍著地麵,指甲縫裏還沾著藥渣,“我看他喉嚨上那個東西,就是花娘的手!是花娘來索命了啊!”
林婉兒蹲下身,指尖剛要碰到那個肉贅,王掌櫃的屍體突然動了一下,不是抽搐,是喉結處猛地鼓了鼓,那肉贅“噗”地裂開道小口,掉出塊小木牌,落在地上發出“嗒”的輕響——木牌上刻著“李秀才”三個字,和她在香爐裏找到的那塊,材質、大小一模一樣。
趙陽在旁邊看得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他拉了拉林婉兒的袖子,聲音抖得像篩糠:“師哥,這、這木牌上的名字,該不會是下一個要出事的人吧?王掌櫃剛死,就掉出李秀才的名字……”
林婉兒沒說話,她撿起那塊木牌,指尖觸到刻痕裏的粗糙,心裏像壓了塊石頭。她抬頭看向霧的深處,後山的方向,那股腥甜氣味越來越濃,像有無數朵檳榔花在暗處悄然綻放,花瓣上還沾著未幹的血。
兩人往李秀才家趕,霧黏在皮膚上像濕冷的蛛網,走一步都覺得沉重。李秀才家在鎮子北頭,是座小小的院落,院門口種著棵半大的檳榔樹,淡棕色的花蕾垂在門楣上,風一吹就輕輕晃,像懸在頭頂的小燈籠,看得人心裏發慌。林婉兒剛推開虛掩的院門,就聽見院裏傳來又咳又笑的聲音——李秀才披著件單衣站在堂屋門口,衣擺歪歪扭扭地係著,臉色慘白得像張紙,眼下掛著青黑的眼袋,像被人揍了兩拳,可他嘴角卻勾著笑,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看不見半點光。
“是道長的徒弟啊……”李秀才的聲音沙啞得像磨過砂紙,每說一個字都要咳一下,胸口跟著起伏,“你們是來送符的吧?沒用的,我咳得腮幫子都酸了,昨晚咳到後半夜,今天早上還對著鏡子笑,笑得臉都僵了……”他頓了頓,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彎著腰,雙手死死按住喉嚨,指縫裏滲出淡紅色的血漬,滴在地上,像一朵朵小梅花。
林婉兒連忙上前想扶他,手剛碰到他的胳膊,李秀才突然直起身子,眼睛瞪得溜圓,瞳孔裏滿是血絲,他猛地攥住林婉兒的手腕,力氣大得像鐵鉗,指節都泛了白,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裏:“花娘讓我給你帶句話——今晚,她要找你師父算賬!她要讓姓李的,都償命!”
趙陽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懷裏的符紙掉在地上,被風卷著飄了老遠。李秀才的臉突然扭曲起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黃牙,發出一陣尖銳的癡笑,笑聲像碎玻璃在鐵皮上刮,聽得人耳膜生疼。他猛地推開林婉兒,轉身往院外跑,邊跑邊喊“花娘來了!都得死!姓李的都得死!”,聲音在霧裏傳得很遠,撞得林婉兒心口發顫。
林婉兒和趙陽趕緊追出去,霧裏隻剩下李秀才的腳步聲和笑聲,忽遠忽近,像在繞著圈子。他們追了沒幾步,就聽見前方傳來“撲通”一聲悶響,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哢嚓”聲——像是骨頭撞在石頭上。林婉兒跑過去,看見李秀才躺在溪邊的檳榔樹下,臉朝下,背上插著一根折斷的檳榔枝,枝椏刺破了他的單衣,暗紅色的血順著枝椏往下滴,落在水裏,暈開一小片紅。淡棕色的花蕾散在他身上,薄得像紙,蓋在傷口上竟像撒了一層碎痂。
“李秀才!”林婉兒蹲下身,手指剛碰到他的衣領,就覺得黏糊糊的——是血。她咬著牙,用勁把李秀才翻過來,看見他的臉已經沒了血色,眼睛圓睜著,瞳孔裏映著檳榔樹的影子,而他的喉間,那個淡棕色的肉贅比王掌櫃的還大,有拳頭大小,表麵的紋路更清晰,像極了飽滿的檳榔花蕾,肉贅頂端裂開道大口,掉出的木牌落在地上,林婉兒撿起來一看,上麵刻著兩個字:趙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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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陽看到木牌上的名字,腿一軟,“撲通”坐在地上,眼淚瞬間就下來了,他抓著地上的符紙往身上貼,符紙掉了又撿,撿了又掉,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是我的名字……師哥,是我的名字!花娘要殺我!我不想死!師哥,我們快去找師父,師父肯定有辦法救我!他每年都來鎮裏施符,花娘最怕他了!”
林婉兒點點頭,扶著趙陽站起來,兩人往後山走。霧裏的檳榔樹影像一個個站著的人,枝椏伸得老長,像要抓人的手。走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遠遠看見前方有一點昏黃的光——是李承道的燈籠。他站在一棵老檳榔樹下,燈籠放在腳邊,光剛好照到他的手,林婉兒看見他手裏拿著朵新鮮的檳榔花,另一隻手握著把小匕首,正低頭在花瓣上劃著什麽,動作很輕,匕首尖劃過花瓣,留下淡紅色的痕跡,像血。聽見腳步聲,李承道猛地回頭,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飛快地把檳榔花藏進袖筒裏,匕首也收進了懷裏。
“師父!”趙陽哭著跑過去,把刻著自己名字的木牌遞到李承道麵前,手還在哆嗦,“李秀才死了!他喉嚨裏掉出的木牌上是我的名字!花娘要殺我,您快救救我!”
李承道接過木牌,臉色沉了下來,他盯著木牌看了一會兒,指腹摩挲著上麵的刻痕,突然從布包裏掏出一張黃符,用匕首劃破自己的指尖,鮮紅的血滴在符紙上,暈開一小片,他嘴裏念念有詞,聲音又快又低,聽不清內容。符紙很快燒了起來,灰燼落在他的掌心,他把灰燼遞給趙陽:“把這個兌水喝了,再貼上這張鎮心咒,貼在胸口,花娘就不敢靠近你了。”
趙陽接過灰燼,連連點頭,轉身就要去找水。林婉兒突然攔住他,目光落在李承道的手上:“師父,這木牌是檳榔木做的,和後山的檳榔樹材質一樣,您剛才在樹上劃什麽?還有您袖筒裏的檳榔花,為什麽要用匕首劃?”
李承道的臉色變了變,顴骨下的青影更深了,他避開林婉兒的目光,語氣生硬:“我在檢查檳榔樹的瘴氣,剛才是在刮樹皮上的黴斑,你別多問,不該管的別管。趙陽,你先回廟裏等著,我和你師哥還有事要說。”
趙陽點點頭,攥著灰燼匆匆走了。廟裏隻剩下林婉兒和李承道,霧從樹縫裏鑽進來,裹著股冷意。林婉兒看著李承道,眼神裏滿是疑惑:“師父,您剛才藏的檳榔花呢?還有您袖口沾著的淡棕色粉末,和王掌櫃、李秀才身上的,一模一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承道沉默了片刻,風掀起他的道袍下擺,露出裏麵的衣角,林婉兒看見那上麵也沾著點淡棕色粉末。他突然從袖筒裏掏出那朵檳榔花——花瓣上刻著細小的咒文,淡紅色的,像用血畫的,紋路彎彎曲曲,和黃符上的咒文有幾分相似。“這是引煞花,”他把花遞給林婉兒,指尖碰到她的手,涼得像冰,“能暫時壓住花娘的邪氣,你明天把這些花分發給鎮民,讓他們掛在門口,能保平安。”
林婉兒接過花,指尖觸到花瓣上的咒文,粗糙的刻痕硌得指尖發疼。她突然想起香爐裏那股腥甜的怪味,想起師父袖口的粉末,想起孩子指甲縫裏的殘渣,疑團像霧一樣在心裏彌漫,可看著李承道嚴肅的臉,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霧更濃了,後山的檳榔樹在風裏搖晃,枝椏碰撞的聲音像人的低語,林婉兒捏著手裏的引煞花,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順著脊梁骨往上爬——她總覺得,師父隱瞞的事情,比花娘作祟,還要可怕。
夜裏,趙陽喝了符灰水,縮在供桌旁打盹,頭一點一點的,臉色依舊蒼白,可眉頭卻鬆了些,像是覺得有了護身符。林婉兒坐在廟門旁的石階上,手裏捏著李承道給的“引煞花”,借著油燈的光仔細看——花瓣上的咒文不是畫的,是用匕首一點點刻出來的,刻痕裏還嵌著點暗紅的東西,像幹涸的血,湊近聞,能聞到股淡淡的腥甜氣,和王掌櫃藥材鋪裏的氣味一模一樣。
她突然想起李承道在後山老檳榔樹下的動作——當時他握著匕首,低頭對著花瓣比劃,哪裏是“刮黴斑”,分明是在刻這些咒文!林婉兒悄悄起身,走到趙陽身邊,見他睡得沉,呼吸間還帶著輕微的咳嗽,便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裏摸出那張“鎮心咒”符紙。符紙比普通的黃符厚一倍,指尖捏著能感覺到夾層裏有硬紙,她屏住呼吸,用指甲輕輕挑開符紙邊緣——裏麵果然藏著一張泛黃的紙片,展開一看,竟是張百年前的地契。
地契的紙頁脆得像枯葉,上麵的字跡有些模糊,卻能看清“後山檳榔園,歸李承宗所有”——“李承宗”三個字,和師父族譜上祖父的名字一模一樣。地契末尾還畫著個簡單的圖案:一棵歪脖子檳榔樹下,綁著個穿藍布衫的女人,雙手被捆在樹幹上,手裏攥著一朵檳榔花,旁邊用朱砂寫著兩個小字:花娘。
“師哥……你在幹什麽?”趙陽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剛睡醒的迷糊,林婉兒手一抖,地契差點掉在地上。她趕緊把地契塞回符紙裏,疊好遞還給趙陽,勉強擠出個笑容:“沒什麽,看你符紙掉出來了,幫你放好。快睡吧,明天還要給鎮民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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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陽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眼神裏滿是不安:“師哥,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夢見我站在一片檳榔園裏,到處都是淡棕色的檳榔花,像一個個小拳頭,往我身上砸。花娘從花裏鑽出來,手裏拿著塊木牌,木牌上是我的名字,她還說……還說師父在騙我們,說師父根本不是在鎮煞,是在養煞……”
林婉兒心裏一緊,蹲下身,看著趙陽的眼睛:“趙陽,你老實說,師父給你的符紙和符灰水,喝了之後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比如頭暈、想睡覺,或者總覺得有人盯著你?”
趙陽想了想,用力點頭:“有!喝了符灰水後,頭就沉沉的,像灌了鉛,坐著都能睡著。而且我總覺得後背發涼,好像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尤其是我看這符紙的時候,總覺得符上的咒文在動……”
林婉兒的心沉了下去。她之前在師父的《瘴鄉異誌》裏見過“攝魂符”的記載——這種符紙會混在普通符紙裏,用施術者的血畫咒,能讓使用者逐漸失去意識,任人操控,而趙陽說的“頭暈、被盯著”,正是被攝魂符影響的症狀!師父給趙陽的“鎮心咒”,根本就是用來操控他的攝魂符!
就在這時,廟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是李承道回來了。他手裏拿著個布包,布包沉甸甸的,走路時能聽見裏麵有硬物碰撞的聲響,他的袖口沾著些新鮮泥土,褲腳還掛著草屑,顯然是剛從後山回來。“你們沒出去吧?”他問,眼神掃過林婉兒和趙陽,最後落在趙陽身上,“趙陽,符紙貼好了?感覺怎麽樣,還怕嗎?”
“貼、貼好了,感覺好多了,不那麽怕了。”趙陽連忙說道,眼神卻不自覺地避開李承道的目光,手悄悄往身後縮了縮。
李承道點點頭,把布包放在供桌上,布包沒拉嚴,露出個陶罐的口,罐身上刻著個模糊的“花”字。“這裏麵是新鮮的檳榔花,明天你們去分發給鎮民,讓他們煮水喝,能清瘴氣。”他說著,轉身要去裏屋,林婉兒突然開口:“師父,我剛才在後山看到老檳榔樹下的土是新翻的,還帶著濕氣,您是不是在那裏埋了什麽?”
李承道的腳步頓住,後背僵了一下,他轉過身,臉色比剛才更蒼白:“我在檢查檳榔樹的瘴氣,翻土是為了散瘴,你別多問。趙陽,你先回裏屋睡,我和你師哥還有事要說。”
趙陽點點頭,攥著符紙匆匆走進裏屋。廟裏隻剩下林婉兒和李承道,空氣像凝固了一樣。林婉兒看著李承道,眼神裏充滿了疑惑:“師父,您布包裏的陶罐裝的是什麽?還有您袖口的泥土裏,混著淡棕色的粉末,和王掌櫃、李秀才身上的一模一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承道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布包的邊緣,突然從袖筒裏掏出那朵刻著咒文的檳榔花:“這是引煞花,能暫時壓住花娘的邪氣,我埋在樹下是為了鎮住地底的瘴氣。”他把花遞給林婉兒,“明天你把這些花分下去,別再問東問西,做好你該做的事。”
林婉兒接過花,指尖觸到花瓣上的咒文,突然想起地契上花娘的圖案——花娘手裏攥著的檳榔花,和這朵引煞花,形狀一模一樣。她心裏的疑團越來越大,可看著李承道嚴肅的臉,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霧從廟門的縫隙裏鑽進來,帶著股腥甜氣,後山的檳榔樹在風裏搖晃,枝椏的影子投在地上,像無數隻手在抓撓。林婉兒捏著手裏的引煞花,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順著脊梁骨往上爬——她總覺得,師父隱瞞的事情,比花娘作祟,還要可怕。
夜半時分,趙陽睡得很沉,呼吸間的咳嗽聲也輕了些。林婉兒卻毫無睡意,她拿著那朵引煞花,借著油燈的光反複看,突然發現花瓣的根部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像幹涸的血。她用指甲刮下一點,放在鼻尖聞了聞——沒有血腥味,反而帶著股淡淡的土腥味,和後山新翻的泥土氣味一模一樣。
她悄悄起身,走到供桌旁,打開李承道放在桌上的布包——裏麵裝著幾十朵新鮮的引煞花,每一朵都刻著相同的咒文,花瓣根部都沾著暗紅泥土。布包的最底層,放著那個刻著“花”字的陶罐,罐口用紅布封著,林婉兒輕輕掀開一角,一股陳舊的土腥味撲麵而來,罐裏裝著灰白色的粉末,混著幾片幹枯的檳榔花瓣,花瓣上的咒文和引煞花上的一模一樣。
“這是花娘的骨灰……”林婉兒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鎮裏老人的話——花娘被燒死後,骨灰被埋在後山檳榔樹下。師父挖開花娘的骨灰,是為了用骨灰浸泡檳榔花,製作引煞花!
就在這時,裏屋傳來輕微的響動,是李承道醒了。林婉兒趕緊把布包恢複原樣,裝作在整理符紙。李承道走出來,眼神裏帶著一絲警惕:“你怎麽還沒睡?”
“我在整理明天要分的符紙,”林婉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師父,這些引煞花,真的能鎮住花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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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道走到供桌旁,拿起一朵引煞花,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能,隻要按我說的做,就能保鎮民平安。”他說著,轉身要回裏屋,突然停下腳步,“明天分發花的時候,別讓趙陽碰,他體質弱,容易被瘴氣影響。”
林婉兒點點頭,看著李承道走進裏屋,心裏的疑團越來越重——師父不讓趙陽碰引煞花,是怕趙陽發現什麽?還是怕攝魂符的效果被引煞花影響?
天快亮的時候,林婉兒終於有了睡意,她靠在廟門旁的石階上,剛閉上眼睛,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鎮民的呼喊聲:“道長!不好了!李阿婆也出事了!她咳得厲害,喉嚨上也長了肉贅!”
林婉兒猛地睜開眼睛,和剛醒的趙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恐。他們趕緊跟著鎮民往李阿婆家跑——李阿婆躺在炕上,臉色青紫,喉嚨上鼓著個淡棕色的肉贅,正劇烈地咳嗽著,咳到氣絕時,突然咧嘴笑起來,眼睛直勾勾盯著窗外的檳榔樹,嘴裏含糊地喊著“花……花……”。
林婉兒蹲下身,剛要檢查李阿婆的肉贅,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是李承道來了。他手裏拿著那朵引煞花,走到炕邊,用花瓣輕輕碰了碰李阿婆的肉贅,肉贅竟瞬間縮小了些。“瘴氣太重,”他說,“把引煞花煮水給李阿婆喝,能緩解症狀。”
林婉兒接過引煞花,指尖觸到花瓣上的咒文,突然想起罐子裏的骨灰——用花娘的骨灰浸泡的花,真的能救鎮民嗎?還是在把鎮民往更深的深淵裏推?
她看著李承道的背影,突然下定決心:一定要查清真相,不管師父隱瞞的是什麽,都不能讓更多人被“笑咳症”折磨。檳榔花煞
林婉兒攥著那朵引煞花,指尖被花瓣上的刻痕硌得發疼,耳邊是李阿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混著窗外飄進來的霧,黏得人心頭發慌。她按李承道的囑咐,把引煞花放進陶罐裏煮水,火苗舔著罐底,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淡棕色的花瓣在水裏舒展,竟像一條條細小的舌頭,看得她胃裏一陣翻騰。
“師哥,水開了。”趙陽端著碗走過來,臉色依舊蒼白,胸口的鎮心咒符紙露著邊角,“你說這花真能治好李阿婆嗎?我總覺得心裏慌慌的,剛才又夢見花娘了,她站在檳榔樹下,手裏拿著木牌,上麵的名字……好像是師父的。”
林婉兒手一抖,滾燙的水濺在指尖,她卻沒覺得疼。“別胡思亂想,”她強壓下心裏的不安,把煮好的花水倒進碗裏,“先給李阿婆喝了再說。”
李阿婆喝了花水後,咳嗽果然輕了些,喉嚨上的肉贅也縮小了一圈,眼神裏恢複了點清明。李承道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轉身往外走:“你們在這照看李阿婆,我去後山看看引煞花的長勢,傍晚再回來。”
等李承道走後,林婉兒拉著趙陽,壓低聲音說:“趙陽,你跟我去後山,咱們得查查師父到底在瞞什麽。”趙陽雖怕,卻還是點了點頭,攥緊了懷裏的符紙,跟著林婉兒往後山走。
後山的霧更濃了,檳榔樹的影子在霧裏晃來晃去,像一個個站著的人。兩人摸到老檳榔樹下,新翻的泥土還帶著濕氣,林婉兒蹲下身,用樹枝撥開泥土——下麵埋著個陶罐,和李承道布包裏的那個一模一樣,罐口的紅布已經被拆開,裏麵的灰白色粉末少了大半,罐底還沾著幾片幹枯的檳榔花瓣,花瓣上的咒文和引煞花上的分毫不差。
“這是花娘的骨灰!”趙陽聲音發顫,往後退了一步,“師父真的在用花娘的骨灰做引煞花!他不是在鎮煞,是在養煞!”
林婉兒剛要說話,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猛地回頭,看見李承道站在霧裏,手裏握著桃木劍,眼神裏滿是殺意。“誰讓你們來這兒的?”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一步步逼近,“我早就說過,不該管的別管!”
“師父,你為什麽要用花娘的骨灰做引煞花?為什麽要讓鎮民染笑咳症?”林婉兒擋在趙陽身前,手裏緊緊攥著那朵煮過的引煞花,“王掌櫃、李秀才的死,是不是都和你有關?”
李承道的臉色變了變,突然冷笑一聲:“既然你們都看見了,我也沒必要再瞞了。”他舉起桃木劍,劍尖對著林婉兒,“百年前,花娘那賤人拒絕我祖父強占檳榔園,還敢去官府告狀,被燒死也是活該!可她死前發的毒誓,竟真的讓李氏後人多早夭——我父親、我兄長,都沒活過三十歲。我十五歲就開始咳,大夫說我活不過二十五,直到我找到祖父留下的手記,才知道用花娘的骨灰浸泡檳榔花,做成引煞花,讓鎮民染笑咳症,就能把詛咒轉移到他們身上,用他們的命續我的命!”
“你瘋了!”林婉兒怒喝一聲,“鎮民都是無辜的,你怎麽能這麽做?”
“無辜?”李承道眼神瘋狂,“當年花娘告狀時,這些鎮民哪個沒幫著她?他們現在的命,本就是欠我們李家的!王掌櫃發現我賣的檳榔花有問題,李秀才愛查東查西,留著都是隱患,至於趙陽……”他看向縮在後麵的趙陽,眼神裏滿是殺意,“他太蠢,又膽小,遲早會壞我的事,刻著他名字的木牌,本就是給你的信號,讓你幫我處理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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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陽嚇得“哇”地一聲哭出來,轉身就要跑,卻被李承道甩出一張符紙定在原地,符紙貼在他背上,他瞬間不能動了,隻能睜著眼睛流淚,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師父,你放開他!”林婉兒衝過去,想撕掉趙陽背上的符紙,卻被李承道用桃木劍擋住。“別白費力氣了,”李承道冷笑,“今天你們兩個都別想走,等我用你們的血加固引煞花,就能再續十年壽命!”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把引煞花,往地上一撒,嘴裏念念有詞。那些花落在地上,瞬間生根發芽,淡棕色的藤蔓像蛇一樣纏向林婉兒和趙陽的腳踝,藤蔓上還帶著細小的倒刺,劃破了林婉兒的褲腳,滲出點點血珠。
“快撒醒神草!”林婉兒大喊,趙陽雖然不能動,卻還記得懷裏的醒神草,他用力晃動身體,把醒神草從懷裏抖出來,撒在藤蔓上。“滋啦”一聲,藤蔓碰到醒神草,瞬間枯萎,像被火燒過一樣,散發出一股焦糊味。
林婉兒趁機拉起趙陽,轉身就跑。李承道抹掉臉上的醒神草粉末,眼神凶狠如狼,提著桃木劍追了上來:“想跑?沒那麽容易!”
兩人往前跑,後山的檳榔樹越來越密,月光被擋得嚴嚴實實,隻有偶爾從樹縫裏漏下幾點光,照亮腳下的路。林婉兒能聽到身後李承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他念咒的聲音,那聲音像針一樣紮在耳朵裏,讓她頭暈目眩。
“師哥,我、我跑不動了。”趙陽喘著粗氣,臉色蒼白如紙,喉嚨裏開始發癢,忍不住咳嗽起來,“師父的咒文好像在影響我,我總覺得喉嚨裏有東西在爬。”
林婉兒心裏一緊,她知道“引煞花”的咒文能誘發“笑咳症”,再這樣下去,趙陽遲早會被咒文操控。她環顧四周,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廢棄的木屋,屋頂的瓦片掉了大半,牆角爬滿了藤蔓,應該是以前守檳榔園的人住的。“快進木屋!”她拉著趙陽跑過去,推開門躲了進去。
木屋裏麵堆滿了雜物,彌漫著一股黴味和灰塵味,嗆得人直咳嗽。林婉兒趕緊把門抵住,又找了根粗壯的木棍頂在門後,木棍上還帶著幹枯的樹皮,硌得手心發疼。趙陽靠在牆角,不停地咳嗽,嘴角已經開始泛白,眼神也變得空洞,像是要笑出來。
“趙陽,忍住!”林婉兒掏出懷裏剩下的醒神草,揉碎了塞進趙陽嘴裏,“嚼碎了咽下去,能緩解咒文的影響。”
趙陽嚼著醒神草,苦味在嘴裏散開,咳嗽漸漸止住,眼神也清醒了些。“師哥,現在怎麽辦?師父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他聲音發顫,看著門口,生怕李承道突然闖進來。
林婉兒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一角——外麵的月光下,李承道正站在木屋門口,手裏拿著一束引煞花,花瓣上的淡紅咒文在夜裏格外顯眼。他沒有推門,而是把引煞花插在門框上,一朵接一朵,很快就把門框插滿了,然後嘴裏念念有詞,手指在空中比劃著咒文,引煞花的花瓣開始飄落,淡棕色的花粉在空中聚成一團,像一個小小的漩渦,朝著木屋的方向飄來。
“不好,他在布煞陣!”林婉兒臉色大變,趕緊放下窗簾,“他想用引煞花的花粉把我們困在木屋裏,等花粉濃度夠了,我們就會被咒文操控,到時候……我們就成了他的祭品!”
趙陽嚇得渾身發抖,他看著林婉兒,眼神裏滿是絕望:“那我們豈不是死定了?師哥,你快想辦法啊!我們不能死在這裏!”
林婉兒沒有說話,她的目光在木屋裏四處掃視,希望能找到破陣的辦法。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木屋角落裏的一個鐵盒上——鐵盒上刻著檳榔花的圖案,表麵已經生鏽,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她走過去,用木棍撬開鐵盒,裏麵裝著一本泛黃的手記,封麵上寫著“花娘手記”四個字,紙頁已經脆得像枯葉,稍微一碰就會掉渣。
她快速翻開手記,裏麵的字跡有些模糊,卻能看清內容——記錄著花娘被李承道祖父誣陷“養蠱害人”、綁在檳榔樹下燒死的經過,字裏行間滿是悲憤。翻到最後一頁,上麵寫著一行字:“檳榔花畏火,尤畏枉死者骨灰所燃之火,若遇李氏後人續煞,以骨灰之火焚之,花煞可解。”
林婉兒眼睛一亮,她想起老檳榔樹下的陶罐——裏麵裝的正是花娘的骨灰!隻要用骨灰點燃火焰,就能破解李承道的煞陣!可現在木屋裏麵沒有火種,唯一的火折子還在趙陽身上,剛才跑的時候掉在了後山的路上。
就在這時,木屋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響,李承道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癲狂的笑意:“婉兒,我知道你在看花娘的手記。別白費力氣了,沒有火種,你根本燒不了骨灰!天亮之後,你們都會成為花煞的一部分,而我,會繼續活下去,永遠活下去!”
林婉兒握緊手裏的手機,心裏的念頭越來越堅定——就算沒有火種,她也要和李承道拚到底,絕不能讓他再用“引煞花”殘害鎮民!她看向趙陽,眼神裏滿是決絕:“趙陽,等會兒我開門吸引師父的注意力,你趁機跑出去,去找鎮裏的人幫忙,告訴他們真相!讓他們別再喝引煞花煮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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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陽搖搖頭,眼淚掉了下來,順著臉頰往下淌,砸在衣襟上:“師哥,我不跑!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
林婉兒心裏一暖,拍了拍趙陽的肩膀,剛想說話,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咳嗽聲——不是李承道的,是鎮民的咳嗽聲!越來越多的咳嗽聲從遠處傳來,夾雜著癡笑,像潮水一樣往木屋這邊湧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聽得人頭皮發麻。
“感染者來了!”林婉兒臉色大變,她知道,李承道的煞陣已經起效,那些被引煞花操控的鎮民,正朝著木屋的方向走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火種,不然等他們衝進來,我們就真的完了!”
趙陽也急了,他在身上摸來摸去,希望能找到點能用的東西。突然,他摸到胸前的鎮心咒符紙,眼睛一亮:“師哥,符紙!符紙能燒!我懷裏還有幾張沒貼的符紙,雖然不是火折子,但應該能點燃枯枝!”
林婉兒也來了精神,她趕緊在木屋裏找了些幹枯的檳榔枝葉,堆在牆角,趙陽則掏出懷裏的符紙,用指甲劃破指尖,把血滴在符紙上——符紙遇血,竟自己燃燒起來,火苗雖然小,卻足夠點燃枯枝。
就在這時,木屋的門突然被撞得“哐哐”響,門外傳來李承道的嘶吼:“婉兒,識相的就把花娘的骨灰交出來!不然等鎮民衝進來,你們會被他們撕成碎片!我倒要看看,你們的骨頭硬,還是鎮民的拳頭硬!”他的聲音裏摻著癲狂,還夾著幾聲壓抑的咳嗽——顯然,之前撒在他臉上的醒神草,也讓他沾到了花煞的反噬。
林婉兒沒有應答,她盯著那堆枯枝,心裏默念著“快點燃”。符紙的火苗終於碰到了枯枝,“劈啪”一聲,枯枝燃燒起來,火焰漸漸變大,照亮了木屋的一角。她緊接著想起老檳榔樹下的陶罐,心裏一緊——骨灰還在那裏,沒有骨灰,就算點燃了火焰,也破不了煞陣!
“師哥,你看!”趙陽突然指著窗縫,聲音發顫。月光下,淡棕色的檳榔花粉正從門縫、窗縫往裏滲,像細小的蟲子,落在地上後竟慢慢聚成花瓣的形狀,朝著火焰的方向爬來,像是要把火焰撲滅。他剛想伸手去拂,就被林婉兒拉住:“別碰!這是引煞花粉,沾到皮膚就會被咒文纏上,到時候就會像那些鎮民一樣,又咳又笑!”
話音剛落,木屋的門突然被撞開,幾根木棍掉在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幾個渾身是血的鎮民衝了進來,他們眼神空洞,嘴角掛著癡笑,喉嚨上的淡棕色肉贅隨著咳嗽不停晃動,肉贅頂端還沾著血珠,滴在地上,像一朵朵細小的花。為首的正是之前抱著孩子的漢子,他手裏攥著一朵新鮮的引煞花,花瓣上的血還沒幹,直勾勾地盯著林婉兒手裏的手記,像是要把它搶過去。
“攔住他們!”林婉兒大喊,趙陽立刻撿起地上的木棍,擋在林婉兒身前。可鎮民們像沒有痛覺一樣,任憑木棍砸在身上,依舊往前衝,嘴裏還含糊地喊著“花……花……”,聲音裏滿是瘋狂。
眼看漢子手裏的引煞花就要碰到林婉兒,李承道突然衝了進來,一把推開漢子,奪過引煞花,眼神裏滿是貪婪:“這花是我的!誰也不能搶!有了它,我就能再續十年壽命!”
他瘋了一樣撲向林婉兒,想要搶奪她手裏的手機和那堆燃燒的枯枝。林婉兒趁機將手裏的手記扔向火焰——手記遇火,瞬間燃燒起來,火焰變得更大,照亮了整個木屋。她緊接著想起什麽,突然朝著門口大喊:“趙陽,去老檳榔樹下把花娘的骨灰拿來!快!”
趙陽反應過來,趁李承道注意力都在林婉兒身上,轉身往門外跑。李承道見狀,怒吼一聲:“想跑?沒那麽容易!”他剛要去追,林婉兒卻撲上去,抱住他的腿,死死不放:“你別想傷害趙陽!”
李承道被纏得沒法動,氣得臉色發青,他舉起桃木劍,就要往林婉兒身上刺去。就在這時,趙陽抱著陶罐跑了回來,他將陶罐裏的骨灰往火焰裏一撒——灰白色的骨灰遇火瞬間騰起紅色火焰,像一條火蛇,順著地麵竄向李承道,還發出“滋滋”的聲響,像在吞噬什麽。
“不!”李承道發出一聲慘叫,紅色火焰碰到他的道袍,立刻燒了起來,火焰順著衣擺往上爬,很快就燒遍了他的全身。他身上的引煞花在火焰中發出“滋啦”的聲響,淡棕色的花粉被燒得焦黑,散發出之前在土地廟聞到的腥甜氣味,還夾雜著一股焦糊味,嗆得人直咳嗽。
更詭異的是,火焰中竟緩緩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虛影——穿著藍布衫,頭發垂到腰際,手裏攥著一朵檳榔花,正是花娘。她的臉色蒼白,眼神裏卻沒有怨恨,隻有平靜。她沒有理會旁人,徑直飄向李承道,伸出蒼白的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嚨,手指漸漸陷入他的皮膚裏。
李承道在火焰中劇烈掙紮,身體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喉嚨上很快鼓起淡棕色的肉贅,和之前的鎮民一模一樣,而且長得越來越大,幾乎要把他的喉嚨堵住。他想要求饒,卻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響,像破風箱在漏氣,最終,他的身體不再掙紮,頭歪向一邊,徹底沒了氣息,喉嚨上的肉贅“噗”地裂開,掉出一塊木牌,上麵刻著“李承道”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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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李承道的死亡,紅色火焰漸漸平息,空氣中的淡棕色花粉也慢慢消散,從窗外飄進來的霧也變得清新了些。那些被花煞操控的鎮民,眼神漸漸恢複清明,喉嚨上的肉贅也開始慢慢消退,他們看著地上的李承道屍體,還有滿屋子的灰燼,臉上滿是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趙陽看著眼前的一切,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地上:“結、結束了?我們……我們活下來了?”
林婉兒點點頭,站起身,走到花娘的虛影旁。虛影正低頭看著李承道的屍體,眼神裏沒有怨恨,隻有釋然。她抬起頭,對著林婉兒微微頷首,像是在道謝,隨後化作點點紅光,融入地上的灰燼中。那些灰燼裏,竟慢慢長出幾株白色的檳榔花——沒有淡棕色的詭異,隻有純淨的白,像雪一樣,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還帶著一股清新的香氣,驅散了屋裏的腥甜味。
天亮後,鎮民們清理了後山的引煞花,把李承道的屍體埋在了老檳榔樹下,還在旁邊立了塊石碑,刻著“花煞之墓”四個字,警示後人。林婉兒和趙陽則把花娘的手跡交給了鎮裏的長者,讓他們知曉百年前的真相,還花娘一個清白。
可當林婉兒整理李承道的遺物時,卻在他的布包裏發現了一本未寫完的日記,封麵已經泛黃,紙頁上還沾著點淡棕色的粉末。她翻開日記,裏麵記錄著李承道如何製作引煞花、如何操控鎮民的經過,翻到最後一頁,上麵畫著個方方正正的鐵盒,旁邊用暗紅墨水寫著一行字:“花煞可解,人心難防——後山第三棵老檳榔樹下,藏著第二份引煞花種,待時機成熟,可續煞於鄰鎮,斬草需除根。”
林婉兒的心猛地一沉,抓著日記的手指泛白——原來李承道早有預謀,不僅要禍害霧瘴鎮,還要把災禍引到鄰鎮去!她立刻拉上趙陽,揣著日記往後山跑,晨光穿過檳榔樹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卻照不進林婉兒心裏的寒意。
兩人很快找到第三棵老檳榔樹,樹幹上還留著李承道刻咒文的痕跡。趙陽拿著鐵鍬往下挖,沒挖多深,就碰到了硬東西——是個生鏽的鐵盒,和日記裏畫的一模一樣。林婉兒屏住呼吸,打開鐵盒的瞬間,一股腥甜氣撲麵而來,裏麵裝著滿滿一盒泛著淡棕色的花種,顆粒飽滿,像吸足了養分的蟲卵。鐵盒蓋上刻著個名字:周德海——那是鄰鎮的鎮長,林婉兒去年去鄰鎮采草藥時見過他,聽說他是當年幫李承道祖父誣陷花娘的幫凶後代,這些年一直靠著祖上留下的產業橫行霸道。
“原來他連幫凶後代都算計好了。”趙陽攥著鐵鍬的手發抖,“要是這些花種被種下去,鄰鎮的人也要遭難了。”
林婉兒沒說話,從懷裏掏出火折子,吹亮後扔進鐵盒——花種遇火瞬間燃燒起來,淡棕色的火苗裹著黑煙,發出“劈啪”的聲響,像有無數細小的聲音在哀嚎。她盯著跳動的火焰,忽然想起火焰中花娘釋然的眼神,想起那些被笑咳症折磨的鎮民,心裏暗暗發誓:以後不管遇到多少“花煞”,不管人心多複雜,她都要守住這方土地,不讓災禍再蔓延半分。
火焰漸漸熄滅,留下一堆焦黑的灰燼。林婉兒把灰燼埋回土裏,又在上麵種了一株白色的檳榔花苗——那是從木屋灰燼裏移栽來的,花瓣純淨,透著生機。夕陽西下時,兩人往回走,風拂過檳榔林,葉子沙沙作響,像是花娘的低語,又像是新生的希望。
林婉兒摸了摸腰間的布囊,裏麵裝著新鮮的白色檳榔花,性涼清瘴,再無半點煞氣。趙陽手裏的符紙早已換成了裝花苗的小竹籃,兩人並肩走著,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投在青石板路上,堅定而溫暖。
霧瘴鎮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孩子們在溪邊追逐嬉戲,老人們坐在檳榔樹下喝茶聊天,空氣中再也沒有那股令人作嘔的腥甜氣。隻有林婉兒知道,平靜之下,仍有看不見的暗流——人心的貪婪與惡意,比花煞更難根除。但她不怕,往後的每一年檳榔花開時,她都會帶著白色的檳榔花,走在鎮子裏,守護著這片土地,守護著那些信任她的人,讓純淨的花香,永遠飄蕩在霧瘴鎮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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