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青燈穀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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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燈穀精引
湘西的雨,總帶著化不開的濕冷,黏在皮膚上像一層薄冰。林婉兒裹緊了身上的墨色道袍,指尖攥著師父李承道給的那張泛黃信紙,信紙邊角被雨水浸得發皺,上麵“鬼眼村”三個字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她身邊的趙陽,背著裝滿法器的青布包袱,腳步有些虛浮,時不時抬頭望向車窗外濃得像墨的山霧,嘴裏念叨著:“師姐,這地方也太偏了,師父說的詛咒,該不會是村民編出來騙錢的吧?”
林婉兒沒接話,隻是將目光落在遠處隱約可見的山坳——那裏就是鬼眼村的方向。她想起師父臨行前的模樣,老人靠在床頭,臉色蒼白如紙,握著她的手時,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婉兒,那村子的‘碧雲燈’,是穀精草所化,卻藏著邪性。當年我救你時,你眼裏的白翳,就是被那草引出來的邪祟所致。這次去,務必查清穀精草變味的緣由,還有……別信石像的眼睛。”
車子在泥濘的山路上顛簸了半個時辰,終於在一處破敗的木牌前停下,木牌上“鬼眼村”三個字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隻餘下幾道歪斜的刻痕,像三道抓在木頭上的血印。司機師傅扔下一句“天黑前別待在村裏”,便踩油門逃似的離開了,車輪濺起的泥水,正好打在木牌上,暈開一片深色的汙漬。
林婉兒和趙陽剛走沒幾步,山霧突然湧了過來,將兩人團團圍住。霧氣裏帶著一股奇異的腥甜,像是腐爛的草木混著血的味道。趙陽打了個哆嗦,從包袱裏掏出桃木劍握在手裏:“師、師姐,這霧不對勁。”
“別慌,跟著我走。”林婉兒從袖中取出一小束曬幹的穀精草,草葉在霧中微微泛著淡藍微光,像一顆小小的星辰。這是師父特製的“引路燈草”,能驅散普通的陰氣。兩人順著草光指引,慢慢往前走,不多時,一尊一人高的石像出現在霧氣中。
那是“鬼眼石像”。石像由黑色岩石雕成,形狀扭曲,像是一個蜷縮的人,最詭異的是它的雙眼——沒有瞳孔,隻有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洞口邊緣還沾著些墨綠色的苔蘚,像是凝固的血。石像底座上,散落著幾束枯萎的穀精草,草莖發黑,一碰就碎,碎末裏竟摻著幾絲灰白色的眼翳,在草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這石像……怎麽看著這麽滲人。”趙陽往後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在一塊石頭上,發出“哢嚓”一聲脆響。就在這時,石像的黑洞裏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滴答”聲,像是有液體從裏麵流出來。林婉兒湊近一看,隻見黑洞裏緩緩滲出一滴墨綠色的黏液,黏液滴在地上的穀精草上,草葉瞬間發出“滋啦”的聲響,冒出一縷黑煙。
“快走,這地方不宜久留。”林婉兒拉著趙陽,快步繞過石像往村裏走。剛進村子,就聽見一陣壓抑的哭聲從旁邊的土坯房裏傳來,哭聲裏還夾雜著孩子的囈語,斷斷續續,聽得人心裏發毛。
兩人推開虛掩的木門,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撲麵而來。屋裏光線昏暗,隻有一盞油燈亮著,昏黃的光線下,一個中年男人蹲在床邊抹眼淚,床上躺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正是村民李四和他的女兒小花。小花閉著眼睛,眉頭緊鎖,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角處隱約能看到一層薄薄的白翳,像蒙了一層霜。
“你們是……李道長派來的人?”李四抬起頭,眼眶通紅,臉上滿是疲憊和恐懼。林婉兒點點頭,走到床邊,剛想檢查小花的眼睛,小花突然睜開眼,眼神空洞,嘴裏胡言亂語:“好多眼睛……草裏有好多眼睛……它們盯著我,要吃我的眼睛……”
李四哭著說:“三天前,小花去村後山穀玩,回來就說看見草裏有眼睛,接著眼睛就開始發疼,還長了白翳,現在連我都認不清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個穿著深藍色土布褂子的老頭走了進來,他麵色陰沉,眼角的皺紋像刀刻一樣深,手裏拄著一根用穀精草莖做的拐杖,拐杖頂端還雕著一個小小的石像。“你們就是李承道的徒弟?”老頭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木頭,“我是村長,張老根。村裏已經失蹤三個人了,都是懂穀精草的,失蹤的人家裏,都留著一束枯掉的穀精草,草上還沾著帶血的眼翳。”
林婉兒心頭一緊:“張村長,今年紮‘碧雲燈’的穀精草,是從哪裏采的?”
“就是村後山穀的草,可今年的草不對勁。”張老根的聲音壓得更低,“往年的草夜裏會泛藍光,今年的草不僅不發光,還帶著一股腥氣,像是……像是沾了血。我懷疑是有人動了手腳,可還沒等查,村裏就開始斷電,一黑下來,就有女人哭,還有白影飄……”
他的話還沒說完,屋裏的油燈突然“滋”的一聲滅了,黑暗瞬間籠罩下來。趙陽急忙掏出打火機,火苗剛竄起來,就聽見窗戶外麵傳來一陣女人的哭聲,那哭聲又尖又細,像是貼在耳邊響起。
“誰!誰在外麵!”趙陽舉著打火機,往窗戶那邊照去。火光中,隻見窗紙上映著一道白色的影子,那影子很高,身形扭曲,最恐怖的是它的頭部——沒有五官,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睛”,正對著屋裏看。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白影的手裏,似乎攥著一束東西,借著微弱的火光,能看清那是一束泛著腥氣的穀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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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鬼!”李四嚇得癱坐在地上,渾身發抖。林婉兒從袖中掏出一張符紙,剛想貼在窗戶上,白影突然消失了,哭聲也跟著停了。
油燈不知何時又亮了起來。林婉兒快步走到床邊,卻發現小花的床頭,多了一片新鮮的穀精草葉,草葉上還沾著晶瑩的露水,可露水下麵,卻藏著一絲淡淡的屍油味——這不是自然生長的穀精草,是被邪術處理過的“引魂草”。
“是人為的,有人故意用穀精草引邪祟。”林婉兒捏著草葉,語氣肯定。
趙陽卻皺起眉頭:“師姐,會不會是你想多了?也許隻是村民的幻覺,失蹤案說不定是有人趁亂作案,故意用穀精草和詛咒來掩蓋真相。”
“幻覺?”林婉兒將草葉湊到趙陽麵前,“你聞聞這味道,是屍油。普通人怎麽會有屍油,還用來處理穀精草?”
兩人爭執間,小花突然尖叫起來,指著門口大喊:“眼睛!石像的眼睛在動!它在看我!”
林婉兒和趙陽同時轉頭看向門口,隻見門外的霧氣裏,鬼眼石像的輪廓若隱若現,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睛,似乎真的轉動了一下,正對著屋裏,像是在盯著床上的小花,又像是在盯著他們兩個人。
一夜無眠。鬼眼村的夜格外漫長,窗外總傳來細碎的聲響,像是草葉摩擦的窸窣,又像是有人在門外徘徊的腳步聲。天剛蒙蒙亮,林婉兒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是麵色慌張的李四,他手裏攥著一件沾著泥土的藍色布衣,聲音發顫:“林道長,您快看看,這是……這是采藥人的衣服!在村後山穀的入口發現的!”
林婉兒心中一沉,立刻叫醒還在熟睡的趙陽。趙陽揉著眼睛,看見布衣上沾著的枯穀精草,瞬間清醒過來,慌忙背上法器包袱。三人匆匆往村後山穀趕,越靠近山穀,空氣中的腥氣越重,路邊的野草上還掛著未幹的露水,露水落在手上,竟帶著一絲冰涼的黏膩感,像是沾了什麽東西。
山穀入口處圍著幾個村民,見到林婉兒和趙陽,紛紛往後退了退,眼神裏滿是恐懼。“道長,我們早上來采野菜,就看見這件衣服扔在這兒,旁邊還有一堆被踩爛的穀精草,草裏好像……好像有東西在動。”一個村民指著地上的草叢,聲音發抖。
林婉兒撥開人群,蹲下身查看。采藥人的布衣上沾著不少泥土,衣角處有一道撕裂的口子,口子邊緣還殘留著暗紅色的痕跡,像是血漬。她順著布衣旁的痕跡往前走,沒走幾步,就看見一片被踩得稀爛的穀精草,草葉發黑,散發著濃重的腥氣,而在草叢中央,赫然躺著一具稻草人。
那稻草人用破舊的麻布裹著幹草,身形佝僂,像是一個蜷縮的人。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它的“臉”——沒有五官,隻在本該是眼睛的位置,嵌著兩顆圓滾滾的東西,在晨霧中泛著慘白的光。趙陽忍不住湊近看了一眼,突然“啊”的一聲後退半步,指著稻草人喊道:“是……是眼睛!人的眼睛!”
村民們瞬間炸開了鍋,有人嚇得轉身就跑,有人雙手合十默念著什麽。林婉兒卻很鎮定,她從袖中取出一雙銀筷,小心翼翼地夾起一顆“眼睛”。湊近一看,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球,而是用白色的蠟製成的,蠟眼表麵塗著一層透明的油脂,還沾著幾絲灰白色的眼翳,和之前在石像底座看到的一模一樣。
“別怕,是蠟做的。”林婉兒將蠟眼放在手心,輕輕搓了搓,一股熟悉的屍油味飄了出來,“有人用蠟仿製人眼,再塗上屍油和眼翳,故意埋在穀精草裏,就是為了製造恐慌。”
趙陽鬆了口氣,卻又皺起眉頭:“可采藥人的衣服為什麽會在這裏?他會不會真的出事了?”
“繼續往裏走。”林婉兒拿著銀筷,撥開身前的雜草。山穀裏的穀精草長得格外茂盛,卻都透著一股不正常的暗綠色,葉片上沾著的露水像是凝固了一樣,遲遲不滴落。走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林婉兒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一片枯萎的穀精草說:“你們看,這裏的草是被人為割掉的。”
地上的草茬很整齊,顯然是用鐮刀之類的工具割的,而在草茬旁邊,還留著一個淺淺的土坑,土坑邊緣的泥土是新翻的,上麵印著幾個模糊的腳印。林婉兒蹲下身,用銀筷撥開泥土,突然,銀筷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她小心地將泥土挖開,竟是一個小小的木盒,木盒上刻著奇怪的紋路,像是眼睛的形狀。
“這裏麵裝的是什麽?”趙陽湊過來,想要打開木盒。林婉兒卻攔住他:“別碰,上麵有陰氣,可能被下了咒。”她從包袱裏取出一張黃符,貼在木盒上,符紙瞬間泛起一陣青煙,青煙散去後,木盒的紋路漸漸淡了下去。
打開木盒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腥氣撲麵而來,盒子裏沒有別的東西,隻有一束幹枯的穀精草,草葉間裹著一縷黑色的長發,發絲上還沾著些許暗紅色的血漬。“這頭發……好像是女人的。”李四盯著長發,突然想起什麽,“采藥人的妻子半年前難產去世了,就埋在山穀深處的墳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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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心中一動,剛想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轉頭一看,是村長張老根,他不知何時跟了過來,臉色陰沉得嚇人,手裏的穀精草拐杖緊緊攥著,指節都泛了白。“你們……你們怎麽敢來這裏?”張老根的聲音沙啞,眼神躲閃,不敢看木盒裏的長發,“山穀深處有邪祟,快跟我回去!”
“張村長,你好像很怕我們發現這裏的東西。”林婉兒盯著張老根的眼睛,“采藥人的妻子埋在這裏,這束頭發會不會是她的?還有,采藥人到底去了哪裏?”
張老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話。就在這時,旁邊的村民突然指著遠處大喊:“快看!那是什麽!”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山穀深處的霧氣裏,隱約有一個人影在晃動,那人影穿著和采藥人一樣的藍色布衣,正慢慢往墳地的方向走。“是采藥人!他還活著!”李四激動地大喊,就要往那邊跑。林婉兒卻一把拉住他:“別過去!那個人影不對勁,走路沒有影子!”
趙陽掏出打火機,借著微弱的火光往那邊照去——果然,霧氣中的人影隻有輪廓,腳下沒有一絲影子,像是一個透明的 ghost。更詭異的是,那人影的手裏,還攥著一束泛著腥氣的穀精草,草葉上的蠟眼在火光下,竟像是真的眨了一下。
張老根突然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嘴裏喃喃自語:“是她……是她回來了……她要找我們報仇……”
林婉兒看著張老根的反應,心中的疑慮越來越重。她撿起木盒裏的長發,又看了看遠處的人影,突然明白過來——這一切根本不是什麽邪祟作祟,而是有人在利用采藥人妻子的死,和穀精草的傳說,故意製造恐怖假象,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眼前的張老根。
可沒等她細想,山穀裏的霧氣突然濃了起來,遠處的人影漸漸消失,空氣中傳來女人的哭聲,那哭聲越來越近,像是就在耳邊響起。林婉兒急忙將木盒收好,對眾人說:“快離開這裏,天黑前不能再進山穀!”
往回走的路上,趙陽悄悄拉了拉林婉兒的衣角,壓低聲音說:“師姐,我覺得張老根肯定有問題,他剛才的反應太奇怪了。今晚我想再去山穀看看,說不定能找到采藥人的下落,還有那個木盒裏的秘密。”
林婉兒猶豫了一下,山穀夜裏的陰氣太重,趙陽性子急,容易出事。可眼下線索太少,隻能冒險一試。她從包袱裏取出一張穀精草符,遞給趙陽:“拿著這個,遇到危險就貼在身上,記住,隻看不動,有任何情況立刻回來。”
趙陽接過符紙,用力點頭,眼神裏滿是堅定。他不知道的是,這一晚的山穀之行,等待他的不是線索,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陷阱,一場讓他差點永遠留在山穀裏的恐怖遭遇。
夜幕像一塊浸了墨的破布,沉沉壓在鬼眼村上空。村裏的燈早早滅了,隻有鬼眼石像的黑影在霧中矗立,黑洞洞的雙眼似在盯著每一扇緊閉的門窗。趙陽揣著林婉兒給的穀精草符,躡手躡腳地溜出村長家的偏房,鞋底踩在濕滑的青石板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他不敢用手電筒,隻摸出一根點燃的艾草繩——師父說過,艾草能驅小邪,還不會像火光那樣招引不幹淨的東西。艾草繩的火星忽明忽暗,映得前方的路忽隱忽現,空氣中的腥氣比白天更重,還混著一股腐爛的草木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暗處發酵。
剛走到山穀入口,趙陽就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響,像是草葉在“沙沙”地說話。他握緊懷裏的桃木劍,壯著膽子往裏走,越往裏走,霧氣越濃,艾草繩的火星漸漸弱了下去,隻能勉強照見腳邊的路。突然,腳下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趙陽踉蹌著扶住旁邊的樹幹,低頭一看,竟是白天看到的那件采藥人的布衣,此刻正纏在樹根上,衣角的血漬在夜裏泛著暗褐色的光。
“采藥人?你在這兒嗎?”趙陽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在山穀裏回蕩,卻沒有任何回應,隻有草葉的“說話聲”越來越近。他咬咬牙,繼續往裏走,走到白天發現木盒的土坑旁時,突然停住了腳步——土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齊的穀精草,草葉上泛著詭異的藍光,像是無數雙小眼睛,正齊刷刷地盯著他。
“怎麽會……白天明明在這裏……”趙陽揉了揉眼睛,再睜開時,那些穀精草突然動了起來,草莖慢慢直立,草葉朝著他的方向卷曲,像是要伸手抓住什麽。他嚇得後退一步,懷裏的艾草繩“啪”地一聲掉在地上,火星瞬間熄滅,四周徹底陷入黑暗。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又軟又糯,像是在撒嬌:“師弟,我好冷,你能幫我撿一下草燈嗎?”
趙陽渾身一僵,這聲音……像極了他小時候夭折的妹妹。他猛地轉頭,卻什麽都看不見,隻有聲音在耳邊繞來繞去:“草燈在草裏,你看,好多草燈,都在看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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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裏的穀精草符,指尖剛碰到符紙,就感覺眼睛一陣發癢,像是有蟲子在眼皮裏爬。趙陽用力揉了揉,再睜開眼時,眼前的景象徹底變了——四周的穀精草都變成了人的模樣,一個個沒有五官,隻有空洞的眼眶,手裏舉著泛著藍光的穀精草燈,正一步步朝他圍過來。
“別過來!”趙陽掏出桃木劍,胡亂揮舞著,卻什麽都沒碰到。那些“草人”越靠越近,空洞的眼眶裏流出墨綠色的黏液,滴在地上,發出“滋啦”的聲響。突然,一個“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趙陽感覺手腕一陣冰涼,像是被冰錐刺中,低頭一看,那“草人”的手竟是用枯骨做的,骨節上還纏著一縷黑色的長發——和木盒裏的那縷一模一樣!
“把眼睛給我,我就放你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趙陽抬頭,看見老廟祝站在他麵前,老廟祝的眼睛是兩個黑洞,手裏握著一把生鏽的刀,刀身上沾著帶血的眼翳。“你看,你的眼睛多亮,比草燈還亮,給我吧……”
老廟祝舉著刀,一步步朝他走來,趙陽嚇得腿軟,想跑卻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刀越來越近。就在這時,懷裏的穀精草符突然發燙,一道藍光從符紙裏竄出來,照在老廟祝身上。老廟祝發出一聲慘叫,身體瞬間變成了一堆枯穀精草,散落在地上。
那些“草人”也跟著消失了,四周恢複了黑暗,隻有穀精草符還在發燙。趙陽大口喘著氣,剛想撿起地上的艾草繩,就感覺手裏攥著什麽東西,黏膩膩的。他摸出打火機,點燃一看,竟是一把沾血的穀精草,草葉間裹著一縷黑色長發,和木盒裏的那縷一模一樣,而他的指甲縫裏,還沾著一絲暗紅色的血漬。
“這……這是怎麽回事?”趙陽嚇得手一抖,草葉掉在地上。他突然想起林婉兒的話,“隻看不動”,可他不僅動了,還攥著帶血的草葉,難道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林婉兒的喊聲:“趙陽!你在哪兒?快出來!”
趙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師姐!我在這兒!我遇到老廟祝了,還有好多草人……”
他跑了沒幾步,突然被什麽東西絆倒,重重摔在地上。趙陽掙紮著爬起來,摸了摸摔疼的膝蓋,卻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他低頭一看,打火機的光線下,一具稻草人躺在地上,稻草人的“眼睛”是兩顆蠟製的眼球,而稻草人的懷裏,竟抱著一個人的頭骨,頭骨的眼窩處,還沾著幾絲灰白色的眼翳。
“啊!”趙陽嚇得尖叫起來,手裏的打火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黑暗中,草葉的“說話聲”又響了起來,比之前更近,像是就在他的耳邊:“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你跑不掉了……”
林婉兒循著尖叫聲跑過來時,隻看見趙陽蜷縮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嘴裏不停地念叨著“眼睛”“草人”。她急忙掏出一張符紙,貼在趙陽的額頭,又將隨身攜帶的穀精草燈點亮——那是用新鮮穀精草紮成的,燈芯泛著純淨的藍光,能驅散邪祟製造的幻象。
藍光亮起的瞬間,四周的草葉“說話聲”消失了,趙陽慢慢平靜下來。林婉兒扶起他,發現他手裏攥著一把沾血的穀精草,草裏裹著一縷黑發,而他的眼角處,竟也出現了一層薄薄的白翳,和小花的症狀一模一樣。
“你到底遇到了什麽?”林婉兒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她知道,趙陽不是簡單的受驚,而是被邪祟纏上了,那層白翳,就是邪祟入侵的征兆。
趙陽顫抖著抬起頭,眼神空洞,指著地上的稻草人,聲音發顫:“老廟祝……他要我的眼睛……還有這個稻草人,裏麵有頭骨……師姐,我們是不是不該來這裏?這裏的東西,太邪門了……”
林婉兒看著地上的稻草人,又看了看趙陽眼角的白翳,心中的疑慮越來越深。老廟祝明明已經失蹤了,怎麽會出現在山穀裏?還有這具稻草人,裏麵的頭骨是誰的?是采藥人,還是村醫?
她蹲下身,檢查稻草人的蠟眼,發現蠟眼上除了屍油,還有一絲淡淡的墨痕,像是用朱砂混合墨汁畫上去的符咒。林婉兒心中一動,這不是普通的邪術,而是一種能“借物引魂”的禁術,施術者需要用死者的遺物和穀精草結合,才能製造出如此逼真的幻象。
而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在鬼眼村裏,隻有那個懂穀精草、又對村子的情況了如指掌的人——村長張老根。
趙陽被邪祟纏上的消息,像一陣陰風,很快吹遍了鬼眼村。村民們躲在自家屋裏,門窗關得嚴嚴實實,隻有李四抱著生病的小花,慌慌張張地跑來找林婉兒:“林道長,您快救救小花!她剛才說看見老廟祝站在窗外,眼睛是黑洞,手裏還拿著稻草人的頭!”
林婉兒跟著李四趕到他家時,小花正蜷縮在床角,雙手死死捂著眼睛,嘴裏哭喊著:“別拿我的眼睛!我不看了!我再也不看草裏的眼睛了!”林婉兒掀開小花的手,發現她眼角的白翳又厚了一層,像是蒙了一層渾濁的霜,連瞳孔都快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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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用新鮮的穀精草熬藥,再配合符水擦拭眼睛,才能暫時壓製邪祟。”林婉兒從包袱裏取出一小束泛著藍光的穀精草——這是她昨天特意在山穀外圍采的,沒被屍油汙染,還帶著自然的靈氣。她剛要動手熬藥,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張老根帶著幾個村民闖了進來,手裏還拿著麻繩。
“就是她!”張老根指著林婉兒,聲音嘶啞得像要斷裂,“她就是個妖人!趙道長被邪祟纏上,小花的眼疾加重,都是她帶來的災氣!把她綁起來,獻給鬼眼石像,說不定還能保住村子!”
村民們被張老根說得動了心,一個個眼神凶狠地圍上來。李四急忙擋在林婉兒麵前:“村長,你別胡說!林道長是來幫我們的,要是綁了她,誰來救小花?”
“救?她就是來害我們的!”張老根猛地推開李四,一把抓住林婉兒的手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師父當年就想毀掉石像,現在又來挑撥離間,想讓我們村裏人死光!”
林婉兒用力甩開張老根的手,眼神冷得像冰:“張村長,你這麽激動,是怕我查出真相吧?采藥人的衣服在山穀裏,木盒裏的長發是你挖開他妻子墳塋取的,稻草人裏的頭骨,是失蹤的老廟祝的,對不對?”
張老根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後退半步,卻還強撐著狡辯:“你胡說!我根本沒去過山穀,更沒挖過墳!你有證據嗎?”
“證據?我當然有。”林婉兒從袖中取出那個刻著眼睛紋路的木盒,又拿出從趙陽手裏奪下的帶血穀精草,“這個木盒上的紋路,是你年輕時學過的‘引魂紋’,村裏隻有你會刻。還有這穀精草上的血,我已經用師父教的法子驗過,裏麵混著老廟祝的生辰八字——你用老廟祝的血和屍油處理穀精草,就是為了借他的魂製造幻象,掩蓋你殺人的真相!”
張老根的身體開始發抖,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就在這時,趙陽扶著門框走了進來,他眼角的白翳淡了些,眼神卻滿是憤怒:“我昨晚在山穀裏,看到你埋在草下的陶罐了!裏麵裝的是屍油,還有一本記錄邪術的古書,書裏夾著的紙條,寫著‘用碧雲燈引魂,可讓亡妻還陽’——你殺了采藥人、村醫和老廟祝,就是為了用他們的魂獻祭,讓你妻子複活!”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炸得村民們議論紛紛。張老根見再也瞞不住,突然瘋了一樣,從腰間抽出一把鏽跡斑斑的刀,朝著林婉兒撲過來:“都是你們的錯!要是你們不來,我就能讓娘子活過來了!你們都得死!”
林婉兒早有防備,側身躲開,同時掏出一張符紙,擲在張老根麵前。符紙落地的瞬間,燃起一團藍色的火焰,火焰中浮現出無數細小的穀精草葉,像一張網,將張老根困在中間。張老根掙紮著想要衝破火焰,卻被火苗燎到了衣服,疼得他慘叫起來。
混亂中,一個村民手裏的火把不小心掉在地上,正好落在張老根之前藏在門後的屍油罐旁。“砰”的一聲,油罐炸開,黑色的屍油濺得到處都是,遇火瞬間燃起綠色的火焰。火焰中,一個模糊的女人虛影慢慢浮現——她穿著破舊的嫁衣,頭發散亂,雙眼是兩個黑洞,正是張老根難產去世的妻子。
“娘子!”張老根看著虛影,瞬間紅了眼,不顧火焰灼燒,伸手就要去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虛影卻沒有理他,而是朝著離得最近的小花飄過去,空洞的眼眶裏流出墨綠色的黏液,滴在地上,長出幾株泛著腥氣的穀精草。林婉兒心中一緊,急忙對趙陽喊道:“快用新鮮穀精草紮燈!隻有碧雲燈的藍光能驅散她的執念!”
趙陽不敢耽擱,立刻從包袱裏掏出提前準備好的新鮮穀精草,飛快地紮成一盞小燈,又點燃了燈芯。淡藍色的光芒亮起,照在女人虛影上,虛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慢慢消散。張老根看著這一幕,徹底崩潰了,他跪在地上,抱著頭嚎啕大哭:“娘子!別走!我錯了!我不該用邪術害你的!”
林婉兒走到張老根麵前,聲音平靜卻帶著力量:“你妻子的執念,是被你的邪術強行喚醒的,她本可以安心轉世,卻被你困在這世間受苦。你殺的三個人,都是想阻止你犯錯的人,你對得起他們嗎?”
張老根抬起頭,臉上滿是淚水和煙灰,眼神空洞:“我……我隻是想讓娘子回來……我沒想害任何人……”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是官府的人來了——林婉兒早在昨天就托村民去報了官。官府的人走進來,看到地上的火焰和瘋癲的張老根,立刻上前將他製服。張老根被押走時,還在不停地喊著妻子的名字,聲音淒厲,聽得人心裏發寒。
火焰漸漸熄滅,空氣中的腥氣淡了些,隻有地上殘留的墨綠色黏液,還在慢慢滲進泥土裏。林婉兒看著那些黏液,總覺得心裏不安——她總覺得,張老根的邪術隻是一個開始,鬼眼村的詛咒,似乎還藏著更深的秘密,而那個秘密,就藏在村頭的鬼眼石像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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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押走張老根的那天,鬼眼村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林婉兒和趙陽帶著村民,在山穀深處挖出了采藥人、村醫和老廟祝的屍體——采藥人的屍體被埋在他妻子的墳旁,手裏還攥著一束未被汙染的穀精草;村醫和老廟祝的屍體則被藏在一個山洞裏,身邊散落著被撕碎的邪術古書。
林婉兒用新鮮穀精草熬了藥,給小花和其他眼生白翳的村民喝下。神奇的是,藥汁剛入喉,村民眼角的白翳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小花也終於能看清東西,抱著李四的脖子哭著說:“爹,我再也看不見草裏的眼睛了。”
村民們提著心終於放了下來,忙著打掃村裏的血跡和枯萎的穀精草,準備恢複往日的生活。隻有林婉兒始終放不下心,她總想起師父臨走前說的話:“別信石像的眼睛。”還有趙陽在山穀裏看到的——張老根埋在草下的,除了屍油和古書,還有一顆從外麵買來的“鬼眼”。
“師姐,我們什麽時候回山上啊?”趙陽收拾著包袱,眼角的白翳已經完全消退,可他總覺得眼睛裏還有些不舒服,像是有東西在裏麵爬。林婉兒沒回答,隻是盯著村頭的鬼眼石像,石像在雨中泛著冷硬的光,兩個黑洞洞的眼窩像是在呼吸,不斷吸進周圍的霧氣。
“你有沒有覺得,石像的眼窩好像比之前深了?”林婉兒突然開口。趙陽湊過去一看,果然,石像的眼窩像是被人挖過,邊緣的岩石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就在這時,村裏突然傳來一陣驚呼,兩人轉頭一看,隻見村民們圍著一片剛清理幹淨的空地,臉色慘白——空地上不知何時長出了一片穀精草,草葉泛著詭異的藍光,葉片上竟映著人的臉,每張臉的眼睛都是空洞的。
“是詛咒!詛咒還沒結束!”有村民尖叫著逃跑。林婉兒急忙跑過去,蹲下身查看穀精草,手指剛碰到草葉,就感覺一陣刺骨的寒意,草葉上的人臉突然動了起來,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喊“救命”。
“這不是普通的穀精草,是用魂魄養的‘鬼草’。”林婉兒臉色凝重,“石像裏的邪祟被喚醒了,張老根的邪術隻是引子,它真正的目的,是用村民的魂魄喂飽自己!”
話音剛落,村頭傳來一聲巨響,石像突然劇烈晃動起來,眼窩裏湧出黑色的黏液,黏液落在地上,瞬間長出一片又一片泛著藍光的穀精草,草葉上的人臉越來越多,哭聲、喊聲從草葉裏傳出來,像是有無數魂魄被困在裏麵。
趙陽突然捂住眼睛,疼得倒在地上:“我的眼睛……好疼……好像有東西要出來了!”林婉兒急忙扶住他,掀開他的眼皮,隻見趙陽的瞳孔裏,竟映著石像的影子,影子的眼窩裏,一顆墨綠色的“鬼眼”正在慢慢轉動。
“是鬼眼!它在吸你的魂!”林婉兒終於明白,趙陽昨晚在山穀裏,不僅被幻象纏上,還被鬼眼標記了。她從包袱裏掏出師父留給她的最後一件法器——一盞用百年穀精草紮成的“鎮魂燈”,點燃燈芯的瞬間,淡金色的光芒籠罩住整個村子,草葉上的人臉開始消散,哭聲也漸漸弱了下去。
可石像的晃動越來越劇烈,眼窩裏的鬼眼突然飛了出來,朝著林婉兒撲過來。林婉兒舉起鎮魂燈,金色的光芒與鬼眼的墨綠色光芒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響。鬼眼被光芒困住,卻不甘心,突然分裂成無數細小的黑蟲,朝著村民們飛去——那是被邪祟吞噬的魂魄,現在要反過來吞噬活人。
“用新鮮穀精草堵住口鼻!”林婉兒大喊著,自己卻撲向石像,她發現石像的背後,刻著一行被苔蘚覆蓋的字:“萬魂填眼,邪祟出世。”原來,鬼眼村的詛咒根本不是天災,而是有人故意將邪祟封在石像裏,每年用穀精草供奉,其實是在喂飽邪祟,等邪祟吞噬夠一萬個魂魄,就能衝破石像,危害人間。
趙陽忍著眼睛的疼痛,抓起地上的桃木劍,朝著石像的眼窩刺去:“師姐,我來幫你!”桃木劍刺入眼窩的瞬間,石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眼窩裏的黏液噴湧而出,林婉兒趁機將鎮魂燈塞進石像的眼窩,金色的光芒從石像內部炸開,石像開始慢慢碎裂。
“快走!石像要塌了!”林婉兒拉起趙陽,朝著村外跑去。村民們也紛紛跟著逃跑,身後傳來石像碎裂的巨響,無數黑色的蟲子在光芒中消散,草葉上的人臉也終於消失,山穀裏的腥氣漸漸被雨水衝淡。
等一切平靜下來,村民們回到村裏,隻見石像已經碎成了一堆亂石,亂石中間,那盞鎮魂燈還在燃燒,燈芯旁放著一顆已經失去光澤的鬼眼。林婉兒撿起鬼眼,發現裏麵竟映著一張熟悉的臉——是師父李承道年輕時的模樣。
“原來,師父早就知道……”林婉兒喃喃自語,她終於明白,師父當年路過鬼眼村,不是偶然,而是特意來壓製邪祟,收她為徒,也是為了讓她將來能徹底消滅邪祟。
幾天後,林婉兒和趙陽離開了鬼眼村。村民們在石像的廢墟上,種滿了新鮮的穀精草,他們說,要讓這些草吸收幹淨村裏的陰氣,再也不讓邪祟回來。
可沒人知道,趙陽在夜裏,偶爾還會夢見草裏的眼睛,那些眼睛盯著他,像是在說:“還沒結束……我們還會回來的……”而林婉兒口袋裏的鬼眼,在月光下,偶爾會閃過一絲微弱的綠光,像是一顆沉睡的種子,等待著下一個蘇醒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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