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佛手花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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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手夢魘
民國二十三年深秋,湘西辰州府外的山道被濃霧裹得嚴嚴實實,馬蹄踏在濕滑的青石板上,濺起的水花混著腐葉的腥氣,黏在李承道的皂色布靴上。他身披一件洗得發白的藏青道袍,腰間懸著塊銅製羅盤,羅盤指針在霧裏微微發顫,始終朝著西北方向偏移——那裏是落魂村的佛手夢魘方向。
“師父,這霧也太邪門了,走了半個時辰,連隻鳥雀都沒見著。”身後傳來趙陽的聲音,少年攥著桃木劍的手泛著白,他才十五歲,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粗布短褂的領口沾著些草屑,是剛才在霧裏撞著灌木叢蹭上的。
李承道沒回頭,目光落在前方隱約可見的村落輪廓上,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木頭:“屏住氣,這霧裏有東西。”話音剛落,身旁的林婉兒突然“嘶”了一聲,她穿件月白長衫,袖口繡著朵淡青色的佛手花——那是她入門時李承道親手繡的,此刻她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指腹上沾著一點灰紫色的花瓣碎屑,碎屑下的皮膚竟泛著淡淡的青黑。
“這是……佛手花?”林婉兒的聲音有些發緊,她自幼跟著李承道辨藥,尋常花草一看便知,可這佛手花的香氣卻透著股說不出的陰寒,不像山間草木該有的鮮活,反倒像從墳裏挖出來的舊物。
三人剛走到村口,就見一棵老槐樹下跪著個白發老者,老者身穿打補丁的藍布短衫,膝蓋下的泥土被淚水泡得發黑,見到他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死死攥住李承道的道袍下擺:“道長!救救我們村!救救我們啊!”
老者的手枯瘦得像老樹皮,指縫裏夾著些幹枯的灰紫色花瓣,李承道低頭一看,那些花瓣邊緣卷著焦黑,湊近聞,陰寒的香氣裏竟摻著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老伯,先起來說話,村裏到底出了什麽事?”
老者被趙陽扶起來,身子還在不住地發抖,斷斷續續地說:“半個月前開始,村裏就有人做噩夢……夢見黑霧裏伸來枯手掐脖子,醒來時枕邊準擺著朵蔫掉的佛手花,過不了七天,人就沒了!死狀都一樣,雙手成爪,臉紫得像茄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活活掐死的!”他說著,突然指向不遠處的一間土坯房,“今早剛沒了一個,是王二家的媳婦,才二十歲啊……”
李承道跟著老者走進土坯房,一股濃重的屍氣混著佛手花的陰寒香氣撲麵而來。房裏沒點燈,隻有從破窗縫裏漏進來的微光,照亮了炕上蜷縮的人影。王二家的媳婦躺在那裏,雙眼圓睜,眼球上布滿血絲,雙手僵硬地舉在胸前,指節泛著青黑,指甲縫裏還嵌著些灰紫色的花瓣。她的枕邊,一朵蔫掉的佛手花靜靜躺著,花瓣上能看到極細的黑色紋路,像用墨汁畫上去的符咒,在微光裏泛著詭異的光。
林婉兒從袖中取出一小包朱砂,又讓趙陽打來半碗糯米水,將朱砂混在水裏,用指尖蘸著擦拭那朵佛手花。剛擦到花瓣中央,黑色紋路突然像活過來一樣,順著她的指尖往上爬,瞬間浮現出“還魂”兩個字,字的筆畫裏像是裹著黑煙,飄到空中就散了。而林婉兒的指尖,此刻已完全變成了青黑色,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往手臂蔓延,像是有無數根冰針在往骨頭裏鑽。
“婉兒!”李承道急忙掏出一張黃符,貼在林婉兒的手腕上,符紙剛貼上就“滋啦”一聲冒起黑煙,黃符上的朱砂紋路迅速變黑,像是被什麽東西腐蝕了。他皺著眉,從腰間解下羅盤,放在炕邊,羅盤指針瘋狂轉動起來,最後死死釘在那朵佛手花上,指針尖端竟滲出了一點暗紅色的血珠。
“這花不是尋常之物,是用陰煞之氣養的。”李承道的聲音透著凝重,他看向老者,“村裏最近有沒有外人來?或者誰家種過這種佛手花?”
老者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有!村外三裏地有個藥廬,半年前遷來個叫周鶴年的郎中,聽說他後院種滿了佛手樹!之前有人去他那兒抓過安神的藥,回來就說他的佛手花聞著不對勁,現在想來……”
林婉兒揉著發僵的指尖,青黑色還沒褪去,她抬頭看向窗外,濃霧似乎更濃了,霧裏隱約傳來幾聲女人的哭聲,細細的,像貼在耳邊說話,聽得人後頸發毛。趙陽攥著桃木劍,往林婉兒身邊靠了靠,少年的眼神裏滿是恐懼,卻還是強撐著說:“師父,我們現在就去藥廬找那個周鶴年?”
李承道點點頭,目光落在炕上那朵佛手花上,花瓣上的黑色紋路已經淡了些,卻仍透著股揮之不去的陰寒。他彎腰將花撿起來,用黃符包好,塞進袖中:“走,去會會這個周鶴年。不過記住,到了藥廬,不管看到什麽,都別碰那裏的佛手花。”
三人跟著老者往村外走,霧裏的哭聲越來越近,偶爾能看到路邊的土坡上插著些破舊的紙幡,紙幡上畫著模糊的符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霧裏盯著他們。林婉兒的手臂還在發僵,青黑色已經蔓延到了手腕,她低頭看著袖口繡的佛手花,突然覺得那朵花像是活了過來,花瓣在布料上微微顫動,散發出和霧裏一樣的陰寒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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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色在暮色裏沉得更濃,三人踩著濕滑的土路往村外走,鞋底碾過枯枝的脆響,在死寂的山野裏格外刺耳。林婉兒攥著袖中的桃木匕首,手腕上的青黑還沒消退,那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血脈往心口鑽,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趙陽走在她身邊,少年的呼吸有些急促,桃木劍的劍尖在霧裏微微晃動,好幾次差點撞到路邊的灌木叢。
“快到了。”李承道突然停下腳步,羅盤指針此刻不再亂轉,穩穩指向前方霧氣最濃的地方。林婉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隱約看到一片灰黑色的屋頂,屋頂上爬滿枯萎的藤蔓,像無數隻幹枯的手抓著房簷。藥廬的院門虛掩著,門板上刻著些模糊的紋路,湊近看才發現是殘缺的符咒,符咒邊緣泛著焦黑,像是被火燎過。
推開院門時,一股濃鬱的佛手花香撲麵而來,卻比在村裏聞到的更冷,帶著股腐朽的甜意。院子裏種滿了佛手樹,樹幹黝黑粗壯,樹皮上布滿裂紋,像是老人的皺紋。最詭異的是樹上的花——全是灰紫色的,花瓣蜷縮著,像被凍僵的蝴蝶,連葉子都透著股死氣沉沉的暗綠色。
“哪位客人深夜到訪?”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正屋傳來,門簾被掀開,走出個穿藏青長衫的中年男人。他就是周鶴年,麵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顴骨高聳,眼下泛著青黑,左手始終揣在袖中,右手握著個銅製藥碾子,碾子上還沾著些灰紫色的花粉。
“在下李承道,遊方道士,途經落魂村,聽聞村民染怪病,特來請教先生。”李承道拱手行禮,目光卻緊盯著周鶴年的左手,“先生院裏的佛手花倒是特別,尋常佛手花多為白色或淡紫,這般深紫的,倒是少見。”
周鶴年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嘴角扯出個僵硬的笑:“不過是品種不同,這花性溫,入藥能安神助眠,村裏不少人都來我這兒抓過。”他說著,往後退了一步,正好擋住通往後院的門,“不知道長說的怪病,是何症狀?”
林婉兒剛要開口,卻被李承道用眼神製止。他從袖中取出用黃符包著的佛手花,遞到周鶴年麵前:“村民死前枕邊皆有此花,先生可認得?”周鶴年的目光落在花上,臉色瞬間更白了,左手在袖中動了一下,袖口露出一點黑色紋路,與花瓣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不……不認得。”周鶴年猛地後退,藥碾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天色晚了,在下要歇息了,道長還是請回吧!”他說完就要關門,趙陽卻突然上前一步,指著他的袖口:“你袖口裏是什麽?剛才我看到有黑紋!”
周鶴年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眼神裏透著股狠戾,可很快又壓了下去,重新換上僵硬的笑容:“不過是舊傷留下的疤痕,小哥看錯了。”他彎腰撿起藥碾子,匆匆退回屋裏,“砰”地一聲關上了門,連燈都沒點,屋裏瞬間陷入黑暗。
“師父,他肯定有問題!”趙陽攥著桃木劍,聲音有些發顫。李承道點點頭,示意兩人退後:“這藥廬不對勁,今晚先回去,明日再查。”三人剛走出院門,林婉兒突然回頭,看到周鶴年正站在黑暗的窗邊,一雙眼睛在夜裏泛著詭異的光,緊緊盯著他們的背影。
回到村裏,老者早已備好住處,是間簡陋的土坯房,屋裏隻有兩張木板床。李承道讓林婉兒用朱砂水擦拭手腕,青黑色淡了些,卻仍有殘留。“今晚警醒些,別睡太沉。”他說著,在房門和窗戶上都貼了黃符,又將羅盤放在床頭。
後半夜,林婉兒被一陣細微的聲響吵醒。她睜開眼,發現趙陽的床是空的,窗戶開著,窗台上放著一朵灰紫色的佛手花,香氣正順著窗戶縫往裏飄。“趙陽!”她急忙叫醒李承道,兩人衝出屋,隻見院門外的土路上,有一串模糊的腳印,腳印旁散落著幾片灰紫色的佛手花瓣,一直延伸向村外的藥廬方向。
“不好!”李承道臉色一變,抓起桃木劍就往藥廬跑。林婉兒緊隨其後,心裏又急又怕——趙陽肯定是被佛手花的香氣引走的。霧氣比夜裏更濃了,路上的花瓣越來越多,到了藥廬院門外,花瓣突然消失,院門卻大開著,裏麵的佛手樹在霧裏搖晃,像無數個站著的人影。
“趙陽!”林婉兒衝進院子,喊著少年的名字。聲音在霧裏回蕩,卻沒有回應。就在這時,她聽到後院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采摘花朵。她順著聲音跑過去,看到後院的佛手樹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趙陽。
少年背對著她,眼神空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手機械地采摘著灰紫色的佛手花,花瓣落在地上,很快就枯萎了。他嘴裏反複念著兩個字,聲音又輕又冷:“還魂……缺一魄……還魂……缺一魄……”
林婉兒剛要上前,李承道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別出聲。他從袖中取出桃木劍,悄悄繞到趙陽身後,猛地將劍拍在少年的眉心。“嗡”的一聲,趙陽渾身一顫,像被電擊了一樣,眼神漸漸恢複清明,他茫然地看著手裏的佛手花,又看了看周圍:“師……師父?婉兒姐?我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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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記得了?”林婉兒蹲下身,看著他的手腕。果然,趙陽的左腕上,多了個淡黑色的佛手花印記,和村民屍體上的一模一樣。少年搖搖頭,臉色蒼白:“我隻記得睡前聞到一股佛手花香,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李承道皺著眉,看向後院的牆角。那裏有個用黑布蓋著的東西,形狀像是個大陶罐,黑布下滲出些暗紅色的液體,混著灰紫色的花瓣,在地上積成一灘,散發出刺鼻的腥氣。他剛要走過去,屋裏突然傳來周鶴年的嘶吼:“誰讓你們碰我的花!”
林婉兒回頭,看到周鶴年站在後門,左手終於從袖中伸了出來——那根本不是人的手,皮膚幹枯發黑,指骨突出,手背上布滿黑色符咒,指甲又長又尖,泛著青黑色的光。他的眼睛裏布滿血絲,嘴角咧開,露出尖銳的牙齒,像瘋了一樣朝著他們撲過來。
周鶴年撲來的瞬間,一股濃烈的屍臭味混著佛手花的陰寒香氣撲麵而來。他幹枯的左手直抓趙陽的咽喉,指甲尖泛著青黑,像是淬了毒。李承道反應極快,一把將趙陽拉到身後,同時從袖中甩出三張黃符,符紙在空中展開,朱砂繪製的“破邪符”紋路在霧裏泛著微光,直直貼向周鶴年的麵門。
“沒用的!”周鶴年癲狂大笑,左手一揮,袖中甩出數朵幹枯的佛手花。花朵在空中炸開,化作無數黑色細針,像暴雨般射向三人。李承道急忙將羅盤擋在身前,“當啷”一聲脆響,細針撞在銅製羅盤上,瞬間化為黑煙消散,可羅盤指針卻瘋狂轉動起來,針尖死死釘向藥廬正屋深處,像是被什麽東西牽引著。
“快退到院子裏!”李承道大喊,拉著林婉兒和趙陽往後退。林婉兒趁機從袖中取出朱砂粉,往地上撒了一圈,朱砂落地的瞬間,地麵竟“滋啦”作響,像是水滴在滾燙的鐵板上。她低頭一看,朱砂粉接觸的地方,浮現出細細的黑色紋路,紋路交織成網,順著地麵蔓延,最後匯聚到藥廬正屋的地基下——整個藥廬,竟建在一個巨大的“聚魂陣”陣眼上!
周鶴年見他們識破陣法,眼神變得更加猙獰。他轉身衝進正屋,很快抱出一個青銅小罐,罐口用黑布封著,卻仍有陰寒的氣息不斷往外滲。“你們既然找死,就別怪我!”他扯開黑布,罐口瞬間飄出一團黑霧,黑霧裏隱約有無數隻手在抓撓,還夾雜著女人的哭聲。
趙陽嚇得渾身發抖,緊緊攥著李承道的道袍下擺。林婉兒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想起白天在村裏看到的佛手花,花瓣上的黑色紋路遇朱砂糯米水會消散,或許這青銅小罐也能用法術破解。她悄悄從袖中取出桃木匕首,在指尖劃了道小口,將鮮血抹在匕首上——師父說過,純陽之血能破陰邪。
“周鶴年,你用佛手花養魂,害了這麽多村民,就不怕遭天譴嗎?”李承道一邊用羅盤抵擋黑霧,一邊試圖拖延時間。周鶴年的臉在黑霧裏顯得格外扭曲,他抱著青銅小罐,瘋狂地笑著:“天譴?我女兒死的時候,天怎麽沒譴?這佛手花是用枉死者的魂魄培育的,每朵花裏都鎖著一魄!等我收集夠七七四十九個魂魄,就能讓我女兒還魂!”
他的話讓林婉兒心頭一震,她突然想起剛才在院子裏看到的黑布陶罐,那些暗紅色的液體,恐怕就是培育佛手花的“養料”。她趁機繞到周鶴年身後,舉起桃木匕首,就要刺向青銅小罐。可就在這時,周鶴年突然轉身,左手抓住她的手腕,幹枯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死死掐著她的脈門。
“你以為你能破我的陣?”周鶴年的眼神裏滿是嘲諷,“你和我女兒生辰八字一樣,容貌也有七分相似,等我收集完最後一魄,你就是最好的容器!”他說著,將青銅小罐湊到林婉兒麵前,罐口的黑霧瞬間纏上她的手臂,順著皮膚往心口鑽,林婉兒隻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眼前開始發黑。
“婉兒!”李承道大喊一聲,將桃木劍擲向周鶴年。周鶴年被迫鬆開林婉兒,側身躲開桃木劍,青銅小罐卻掉在了地上。趙陽趁機衝過去,一腳踢在青銅小罐上,罐口的黑霧瞬間散了些。林婉兒回過神,撿起地上的桃木匕首,再次刺向青銅小罐。
“砰”的一聲,匕首刺中罐身,青銅小罐裂開一道縫隙,裏麵飄出無數透明的魂魄,魂魄在空中盤旋,發出淒厲的哭聲。周鶴年見狀,目眥欲裂,他撲向青銅小罐,想要將縫隙堵住,可那些魂魄卻像有了意識一樣,紛紛衝向他。
林婉兒趁機退到李承道身邊,她的手臂上已經布滿了黑色紋路,寒意越來越重。李承道從袖中取出一張黃色的“鎮魂符”,貼在她的手臂上,符咒瞬間發出微光,黑色紋路暫時停止了蔓延。“這陣眼在正屋地下,必須毀掉青銅小罐,才能破陣。”李承道低聲說,目光緊盯著周鶴年。
周鶴年被魂魄纏得動彈不得,他的皮膚開始迅速幹枯,像被抽走了所有水分。他看著地上裂開的青銅小罐,突然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我女兒……我隻要我女兒活過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化為一陣黑煙,消散在空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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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小罐徹底裂開,裏麵的魂魄失去了束縛,紛紛朝著藥廬外飄去。林婉兒看著那些魂魄,突然發現其中有一個穿著藍布短衫的女子,正是村裏死去的王二家的媳婦,她的魂魄朝著落魂村的方向飄去,臉上帶著解脫的表情。
“師父,陣破了?”趙陽的聲音還有些發顫。李承道搖搖頭,目光落在正屋的地麵上,黑色的紋路雖然淡了些,卻仍在緩慢地蠕動:“沒那麽簡單,周鶴年隻是個傀儡,這聚魂陣的背後,還有更厲害的東西。”他說著,撿起地上的青銅小罐碎片,碎片上刻著些模糊的符咒,與之前在佛手花上看到的紋路一模一樣。
林婉兒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黑色紋路雖然被符咒壓製住了,卻仍在隱隱作痛。她突然想起周鶴年說的話——“你和我女兒生辰八字一樣,容貌也有七分相似”,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夜色漸深,霧裏的哭聲漸漸消失,可藥廬裏的佛手花,卻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緩緩綻放開來,花瓣上的黑色紋路,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青銅小罐的碎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李承道用指尖捏起一塊,碎片邊緣竟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血一樣順著指縫往下滴。“不對勁,這些碎片在吸陽氣。”他急忙將碎片丟在地上,隻見那碎片落在灰紫色的佛手花瓣上,瞬間將花瓣染成了深黑色,花瓣蜷縮著,像是活物般抽搐了兩下。
林婉兒的手臂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貼在上麵的鎮魂符“滋啦”一聲冒起黑煙,符咒上的朱砂紋路迅速變黑、斷裂,手臂上的黑色紋路像藤蔓一樣瘋長,很快就蔓延到了手肘。“師父!”她疼得渾身發抖,指尖開始泛青,連握桃木匕首的力氣都快沒了。
就在這時,正屋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女人的哭聲,哭聲細細的,帶著股說不出的哀怨,順著門縫飄出來,繞著三人的腳踝打轉。趙陽嚇得往李承道身後縮,桃木劍的劍尖在發抖:“師……師父,裏麵是什麽東西?”
李承道沒有回答,他撿起地上的桃木劍,推開正屋的門。屋裏一片漆黑,隻有牆角的石台上亮著微弱的綠光。三人走過去,看清石台上的景象時,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石台上躺著一具少女的屍體,穿著白色的衣裙,麵容蒼白卻完好無損,竟與林婉兒有七分相似。屍體周圍擺滿了灰紫色的佛手花,花朵正在緩緩綻放,花瓣上的黑色紋路在綠光下格外清晰,像是在給屍體輸送什麽東西。
“這就是周鶴年的女兒?”林婉兒的聲音發顫,她看著少女的臉,總覺得像是在看鏡子裏的自己。李承道點點頭,目光落在少女的手腕上,那裏有個淡黑色的佛手花印記,與趙陽和村民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還魂……缺一魄……”周鶴年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三人回頭,隻見周鶴年的身體正從黑霧裏凝聚成型,皮膚幹枯如屍,雙眼泛著綠光,“我女兒缺的是心魄,隻有找與她生辰八字相同、容貌相似的人,才能補全魂魄!林婉兒,你就是最好的容器!”
他說著,甩出數朵佛手花,花朵在空中炸開,化作黑色的藤蔓,朝著林婉兒纏去。李承道急忙用桃木劍抵擋,藤蔓卻像有生命一樣,順著劍身往上爬,很快就纏上了他的手臂。“趙陽,帶婉兒走!”李承道大喊,可趙陽剛要拉林婉兒,手腕上的佛手花印記突然發光,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空洞,轉身朝著林婉兒撲來,雙手直抓她的胸口——那裏是心魄所在的位置。
“趙陽!你醒醒!”林婉兒急忙躲閃,可趙陽的力氣突然變得極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黑色紋路順著他的指尖傳到林婉兒身上,劇痛讓她幾乎暈厥。她看著趙陽空洞的眼睛,突然想起之前在青銅小罐上看到的字——“魂歸花謝”。
“師父!用我的血!”林婉兒大喊,她掙脫開趙陽的手,拿起桃木匕首,在掌心劃了道深口子,鮮血滴落在石台上的佛手花上。花朵瞬間枯萎,黑色紋路化作黑煙消散,少女屍體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胸口微微起伏,像是有了呼吸。
周鶴年見狀,目眥欲裂:“你敢毀我的花!”他朝著林婉兒撲來,左手抓向她的胸口。李承道趁機掙脫藤蔓,用桃木劍刺穿了周鶴年的胸口,黑色的血液從傷口湧出,散發著刺鼻的腥氣。“我女兒……要活過來了……”周鶴年的身體開始消散,最後化作一朵灰紫色的佛手花,落在少女屍體旁。
趙陽的眼神漸漸恢複清明,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林婉兒掌心的傷口,愧疚地低下了頭:“婉兒姐,對不起,我……”“別說了,先幫師父。”林婉兒打斷他,她走到李承道身邊,發現師父的手臂已經被藤蔓纏得發黑,毒素正在往心口蔓延。
就在這時,石台上的少女突然睜開眼睛,她的眼睛是純黑色的,沒有眼白,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終於……等到心魄了。”她從石台上坐起來,朝著林婉兒飄來,雙手泛著青黑,顯然是被陰煞之氣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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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周鶴年的女兒!”李承道突然大喊,“這是陰煞借屍還魂!周鶴年從一開始就被利用了!”少女冷笑一聲,甩出黑色藤蔓,纏上林婉兒的脖子,將她往石台上拖。林婉兒的胸口越來越疼,心魄像是要被吸走一樣,她看著石台上枯萎的佛手花,突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佛手花性溫,能安神,卻也能被陰煞利用,成為拘魂的容器。
“趙陽!燒了這些花!”林婉兒大喊,趙陽立刻掏出火折子,點燃了石台上的佛手花。火焰瞬間燃起,青藍色的火苗舔舐著花瓣,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是有無數魂魄在哭喊。少女的慘叫聲響徹整個藥廬,身體開始消散,黑色藤蔓也隨之枯萎。
林婉兒癱坐在地上,心魄歸位的劇痛讓她渾身冷汗,手臂上的黑色紋路漸漸淡去,隻剩下淡淡的印記。李承道的毒素也被火焰的陽氣壓製住,臉色好了些。趙陽看著燃燒的佛手花,突然發現火焰中飄出一朵白色的佛手花,花朵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與之前的陰寒之氣截然不同,緩緩落在少女屍體旁,隨後消散——那是周鶴年女兒真正的魂魄,終於得以安息。
藥廬裏的佛手樹開始枯萎,黑色紋路從樹幹上褪去,霧氣也漸漸散去,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灑在三人身上。林婉兒看著掌心的傷口,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周鶴年說他女兒缺心魄,可陰煞為什麽偏偏選中她?還有師父手臂上的毒素,真的隻是被藤蔓所傷嗎?她抬頭看向李承道,發現師父正盯著地上的白色佛手花殘骸,眼神裏帶著一絲她看不懂的複雜。
晨光透過藥廬的破窗,灑在滿地枯萎的佛手花瓣上,灰紫色的花瓣被染成淡金,卻仍透著股揮之不去的陰寒。林婉兒坐在門檻上,掌心的傷口已經結痂,呈淡淡的青黑色,像朵迷你的佛手花印在皮膚上。她看著趙陽在院子裏收拾殘局,少年正將枯萎的佛手樹連根拔起,樹幹斷裂處滲出的汁液,還是暗紅色的,像沒凝固的血。
“婉兒,過來幫我看看這羅盤。”李承道的聲音從正屋傳來,帶著些異樣的沙啞。林婉兒起身走進屋,隻見師父坐在石台前,手裏拿著那隻銅製羅盤,羅盤指針不再瘋狂轉動,卻始終朝著西北方向微微傾斜,指針尖端沾著的暗紅色血珠,竟沒有被晨光曬幹,反而像活物般微微蠕動。
“師父,羅盤怎麽了?”林婉兒湊過去,指尖剛碰到羅盤邊緣,突然一陣刺痛,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她低頭一看,指尖上沾了點暗紅色的汁液,正是從指針上蹭下來的血珠。“這血珠有問題,是陰煞的餘氣。”李承道的聲音沉得像壓了塊石頭,他抬起手臂,之前被藤蔓纏過的地方,黑色毒素雖然退了,卻留下一道淡黑色的紋路,形狀竟與佛手花一模一樣。
林婉兒心裏咯噔一下,她突然想起昨晚李承道盯著白色佛手花殘骸的眼神,還有周鶴年死前說的“被利用了”——難道這一切還沒結束?“師父,我們是不是該離開這裏了?村裏的怪病已經好了。”趙陽走進來,背上背著收拾好的行囊,少年的臉上還帶著未消的疲憊,眼底的青黑說明他昨晚根本沒睡好。
李承道點點頭,將羅盤塞進袖中:“走吧,這裏不宜久留。”三人走出藥廬,落魂村的霧氣已經完全散去,村民們正在村口忙碌,看到他們,紛紛圍上來道謝,手裏捧著自家種的蔬菜和曬幹的草藥。林婉兒看著村民們臉上的笑容,心裏卻總覺得不安,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衣兜,指尖突然觸到一片柔軟的花瓣——是一朵白色的佛手花,花瓣上沒有任何紋路,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正是昨晚在火焰中看到的那朵。
她剛想把花拿出來給李承道看,卻見師父停下腳步,正和村老說著什麽。村老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遞給李承道,布包上繡著朵灰紫色的佛手花,與周鶴年藥廬裏的花一模一樣。“道長,這是半年前周郎中剛來的時候,交給我保管的,說要是他出了事,就把這個交給能救村子的人。”村老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一直沒敢打開,現在交給您,或許能幫上忙。”
李承道接過布包,指尖剛碰到布包,臉色突然變了:“這裏麵是什麽?”他迅速打開布包,裏麵沒有別的東西,隻有一張泛黃的紙,紙上畫著個複雜的陣法,陣法中央寫著“借魂還陽”四個字,落款處竟畫著一朵白色的佛手花,與林婉兒衣兜裏的那朵一模一樣。
“這陣法……是用來拘心魄的。”李承道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周鶴年根本不是自己得到邪術古籍,是有人故意引導他來這裏的!”林婉兒心裏一緊,她掏出衣兜裏的白色佛手花,遞到李承道麵前:“師父,這花是我剛才在衣兜裏發現的,昨晚在火焰裏也看到過。”
李承道接過花,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他將花湊到鼻尖聞了聞,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淡黑色的佛手花印記——那印記竟比之前深了些,正在緩緩蠕動,像要從皮膚裏鑽出來。“師父!你怎麽了?”林婉兒急忙扶住他,卻見李承道抬起頭,眼神裏沒有了往日的沉穩,反而透著股詭異的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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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等到了。”李承道的聲音變得沙啞,與之前周鶴年癲狂時的語氣一模一樣。他突然抓住林婉兒的手腕,掌心的羅盤掉在地上,指針瘋狂轉動,最後死死釘在林婉兒的胸口——那裏是心魄所在的位置。“師父!你醒醒!”林婉兒拚命掙紮,卻被李承道抓得死死的,手腕上的青黑色印記與師父手腕上的印記相呼應,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趙陽見狀,急忙舉起桃木劍,卻不敢砍下去:“師父!你別傷害婉兒姐!”李承道冷笑一聲,另一隻手從袖中掏出一片灰紫色的佛手花瓣,花瓣上的黑色紋路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你們以為周鶴年是被誰引導來的?是我。你們以為那陰煞是怎麽找到心魄的?是我用羅盤引過來的。”
林婉兒如遭雷擊,她想起入門時師父親手給她繡的佛手花袖口,想起每次采藥時師父總讓她走在最前麵,想起昨晚師父盯著白色佛手花的眼神——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是被選中的“容器”!“為什麽?”林婉兒的聲音帶著絕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李承道的手背上。
李承道的眼神閃過一絲複雜,卻很快又被狂熱取代:“我師妹三十年前被陰煞所害,心魄散了,隻有找到與她生辰八字相同、容貌相似的人,用白色佛手花拘住心魄,才能讓她還陽。林婉兒,你就是我等了三十年的人!”他說著,將灰紫色的花瓣按在林婉兒的胸口,花瓣瞬間融入皮膚,林婉兒隻覺得心魄像是被撕裂一樣,劇痛讓她眼前發黑。
就在這時,趙陽突然舉起桃木劍,朝著李承道的後背刺去:“你不是我師父!你是怪物!”桃木劍刺入的瞬間,李承道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消散,黑色的霧氣從他體內湧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個女子的身影——正是三十年前被陰煞所害的師妹。
“師兄,你還是失敗了。”女子的聲音帶著哀怨,她看著林婉兒,又看了看地上的白色佛手花,“這心魄……我不要了。”她說完,身體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晨光裏。李承道的身體徹底消失,隻留下一隻銅製羅盤和一朵白色的佛手花。
林婉兒癱坐在地上,心魄的劇痛漸漸消退,手腕上的印記也淡了下去。趙陽急忙跑過來,扶起她:“婉兒姐,你沒事吧?”林婉兒搖搖頭,看著地上的白色佛手花,花瓣正在緩緩枯萎,最後化作一縷清香,消散在空氣中。
三人沉默地收拾好行囊,離開了落魂村。走在山道上,林婉兒回頭望了一眼那座漸漸遠去的村子,心裏明白,有些陰影永遠不會消失。她摸了摸掌心的結痂,又看了看趙陽眼底的青黑,突然想起李承道最後說的話——“等了三十年”,或許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還有另一朵白色的佛手花,正在等待著下一個“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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