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合歡鎮:屍語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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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陽如血,將合歡鎮的青石板路染得猩紅。鎮子外圍的吊橋早已朽壞,斷裂的木板懸在渾濁的河麵上,像一排發黑的牙齒。風從後山亂葬崗的方向吹來,裹挾著一股腐朽的腥氣,混著合歡花詭異的甜香,讓人胸口發悶。
    “師父,這鎮子死氣沉沉的,連隻狗吠都聽不到。”趙陽攥著腰間的銅錢鞭,指節發白。他穿著粗布短打,背後的破煞紋身透過汗濕的布料隱約可見,此刻正微微發燙,像是在預警著什麽。二十歲的年紀,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可那雙眼睛裏滿是警惕,握著鞭子的手穩得不像個莽撞人。
    李承道負手走在前麵,青布道袍洗得發白,邊角磨損得厲害,卻依舊筆挺。他麵色冷峻,眉眼間刻著常年奔波的風霜,左眼狹長銳利,右眼卻總似半眯著,透著一股陰鷙。背後的桃木劍劍柄露在外麵,刻著繁複的符文,隨著腳步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聲響。“越是安靜的地方,越藏著要命的東西。”他聲音低沉,像砂紙摩擦木頭,“聞這氣味,祟氣已深入骨髓。”
    林婉兒跟在最後,一身素白布衣,裙擺沾了些路上的泥點,卻依舊整潔。她眉眼清麗,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唯有右手腕上的桃木佛珠泛著淡淡的光澤。十八九歲的姑娘,眼神卻比同齡人冷靜得多,甚至帶著幾分疏離。她微微側著頭,似乎在傾聽什麽,陰陽眼不受控製地轉動,眼角餘光裏,鎮子的屋簷下、牆角處,隱約有無數半透明的影子在掙紮扭曲。
    三人剛走到鎮口,就見一具屍體直挺挺地擋在路中央。那是個中年漢子,麵色青紫,雙眼圓睜,瞳孔裏映著詭異的合歡花紋,嘴角凝固著一絲極度悔恨的表情。最駭人的是,他胸口插著一朵血紅的合歡花,花瓣上的血跡還未幹涸,像是剛從活物身上摘下來一般。
    “是鎮上通報的第三具屍體。”林婉兒蹲下身,指尖剛要碰到那朵血花,就被李承道喝止:“別動!”她猛地縮回手,就見那屍體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脖頸處的衣領滑落,露出一圈纏繞的細小樹根,根須上還沾著濕潤的泥土,像是活的一般。
    “詐屍了!”趙陽驚呼一聲,抬手就揚起銅錢鞭,鞭子上的銅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卻沒能阻止那屍體緩緩坐起身。它僵硬地轉動脖頸,關節發出“哢哢”的聲響,空洞的眼神掃過三人,喉嚨裏擠出嗬嗬的怪響,朝著後山的方向挪動腳步。
    “是絨屍!”林婉兒迅速掏出黃符,指尖咬破,鮮血滴在符紙上,瞬間燃起淡藍色的火苗。她抬手將符紙擲向絨屍,“滋啦”一聲,符紙貼在絨屍胸口,血花劇烈晃動,樹根縮回皮膚下,絨屍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趙陽趁機揮鞭抽打,銅錢砸在絨屍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卻沒能造成任何傷害。“這東西刀槍不入!”他急聲道。
    “用佛珠!”李承道話音剛落,林婉兒已摘下手腕上的桃木佛珠,屈指一彈,佛珠串成一道弧線,精準地砸在絨屍的眉心。一聲淒厲的尖嘯憑空響起,絨屍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擊中,轟然倒地,不再動彈,唯有胸口的血花依舊鮮豔欲滴。
    林婉兒站起身,臉色更加蒼白,捂著胸口輕咳了兩聲:“祟氣太重,這絨屍被人操控著,目標是後山。”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錦緞長袍的胖子跌跌撞撞地跑來,身後跟著幾個麵色惶恐的村民。“道長!三位道長!救救我們鎮子!”胖子是合歡鎮的鎮長,臉上堆滿肥肉,此刻卻嚇得五官扭曲,“這已經是第三個了!都是第七夜慘死,胸口插著血絨球,死後第七日還會爬起來,往後山亂葬崗跑!”
    李承道挑眉:“死者生前都做過什麽?”
    “都去過後山!”鎮長哭喪著臉,“要麽砍柴,要麽采藥,都見過後山那棵千年合歡樹開出血色的花。近半年來,夜裏總能聽到後山傳來女子的哭聲,聽得人心裏發慌,好多人都夜夜做噩夢,胸悶得喘不過氣。”
    一行人走進鎮子,隻見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街麵上空無一人,隻有風吹過屋簷下的燈籠,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女人的啜泣。偶爾能看到門縫後探出的眼睛,滿是恐懼和戒備。
    當晚,三人住在鎮東的客棧。客棧老板早已嚇得躲在後院,隻留下一個夥計伺候。林婉兒站在窗前,夜空中沒有月亮,隻有幾顆星星散發著微弱的光,後山方向黑氣衝天,像一條盤踞的黑龍,無數冤魂在黑氣中掙紮,發出無聲的哀嚎。
    她轉身,正好看到李承道獨自站在後院的月光下——明明沒有月亮,他周身卻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紅光。他從懷中掏出半塊玉佩,玉佩上刻著合歡花紋,在紅光的映照下,花紋像是活了過來,緩緩蠕動。李承道閉上雙眼,口中默念著晦澀的咒語,玉佩的紅光越來越盛,甚至吸引了幾隻飛蟲,飛蟲剛靠近就化為灰燼。
    “師父在做什麽?”趙陽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臉上滿是疑惑。他性格莽撞,卻對李承道極為敬重,此刻看著師父詭異的舉動,心裏生出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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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兒示意他噤聲,眼神複雜:“師父身上有很多秘密。”她早就覺得不對勁,師父對合歡鎮的詭異似乎早有預料,那半塊玉佩更是透著邪氣。她握緊了手中的桃木佛珠,佛珠的涼意讓她稍微冷靜了些,“我們得小心,這合歡鎮的事,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
    午夜時分,客棧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三人立刻衝出房門,隻見夥計倒在走廊盡頭,胸口插著一朵血紅色的合歡花,眼睛圓睜,臉上是和之前那具絨屍一樣的悔恨表情。而他的手指,正指向後山的方向。
    林婉兒蹲下身,仔細檢查夥計的屍體,發現他脖頸處也有細小的樹根痕跡,隻是比之前那具絨屍的更淺。“他剛被盯上不久,還沒完全變成絨屍。”她站起身,看向後山的方向,黑氣似乎更濃了,“那棵合歡樹,正在加速製造絨屍。”
    李承道麵色凝重,收起了玉佩,紅光消失不見:“七日內找不到根源,這鎮子的人都會變成絨屍。”他眼神銳利如刀,掃過林婉兒和趙陽,“從明日起,婉兒去查繡樓的蘇媚,趙陽跟著我去後山探查,我們分頭行動。”
    林婉兒看著師父轉身離去的背影,總覺得他隱瞞了什麽。那半塊玉佩,那詭異的紅光,還有他對絨屍的了解,都透著不對勁。她抬頭望向窗外,後山的方向,似乎有一朵巨大的血花在夜色中綻放,散發著誘人又致命的甜香。
    趙陽打了個寒顫,背後的破煞紋身燙得更厲害了:“師父,我們真的要去後山?那地方看著就邪門得很。”
    “怕了?”李承道回頭,眼神陰鷙,“修道之人,若懼邪祟,不如回家種田。”
    趙陽攥緊銅錢鞭,咬了咬牙:“我不怕!隻是覺得這合歡鎮,處處都透著詭異,連空氣都像是被詛咒了一樣。”
    林婉兒沉默不語,隻是握緊了桃木佛珠。她知道,從踏入合歡鎮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卷入了一場致命的陰謀。那朵泣血的合歡花,那些失控的絨屍,還有師父隱藏的秘密,都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他們緊緊纏繞,而破局的關鍵,或許就藏在那棵千年合歡樹的陰影裏。
    夜風吹過,帶來一陣女子的啜泣聲,似遠似近,夾雜著合歡花的甜香,讓人不寒而栗。林婉兒的陰陽眼再次不受控製地睜開,她看到客棧的走廊裏,無數半透明的影子在遊蕩,每個影子的胸口,都插著一朵小小的血絨球。
    雞叫頭遍時,合歡鎮還浸在濃得化不開的霧氣裏。霧氣帶著後山腐葉的腥氣和合歡花的甜香,黏在皮膚上涼絲絲的,像是裹了一層薄冰。林婉兒揣著陳老栓塞來的碎布,踩著濕滑的青石板路往鎮西繡樓去,布上的合歡花紋被霧氣浸得發潮,與師父玉佩上的紋路重合得絲毫不差,讓她心頭沉甸甸的。
    與此同時,客棧客房裏,趙陽正被夢魘纏得死去活來。他蜷縮在床榻上,額頭上布滿冷汗,臉色慘白如紙,雙手死死抓著被褥,指節泛白。夢中,他回到了三年前的家鄉,弟弟牽著他的衣角要去河邊抓魚,他卻因為不耐煩推了弟弟一把,眼睜睜看著弟弟失足墜入湍急的河流,被浪花卷得無影無蹤。
    “不要!”趙陽猛地嘶吼出聲,身體劇烈抽搐,一口鮮血從嘴角噴出,濺在床褥上,像一朵綻開的紅梅。他豁然驚醒,胸口悶得像被巨石壓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驚魂未定間,他瞥見枕邊靜靜躺著一朵白色合歡花,花瓣上沾著的血跡,正是他剛剛咳出的。
    “二師弟!”林婉兒恰巧回來取符籙,見狀快步上前,指尖搭上他的脈搏。脈象紊亂急促,帶著明顯的祟氣入侵之象,與那些慘死的村民初期症狀一模一樣。她立刻從懷中掏出桃木佛珠,繞著床榻快步走動,口中默念驅邪咒,佛珠泛出淡淡的金光,籠罩著趙陽周身。
    李承道聞聲趕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不等林婉兒多言,轉身從行囊中取出合歡花幹、糯米和一小瓷瓶童子尿,動作麻利地在屋中布下一個簡易法陣。“這是樹妖引動了他心底的鬱結,”李承道將桃木劍豎在法陣中央,劍身符文亮起,“怨氣入體,七日之內找不到破解之法,他就會變成下一具絨屍。”
    趙陽喘著粗氣,虛弱地靠在床頭,背後的破煞紋身燙得驚人,像是有一團火在灼燒:“師父……我夢見弟弟了……是我害死了他……”愧疚與恐懼交織,讓他眼眶泛紅,胸口的憋悶感再次襲來,又咳出一口血。
    “執念是禍根。”李承道語氣冰冷,卻伸手將一張靜心符貼在趙陽眉心,“樹妖最擅利用人心的破綻,你若過不了自己這關,誰也救不了你。”他轉頭看向林婉兒,“繡樓那邊有何發現?”
    “蘇媚的繡樓被合歡花圍得水泄不通,”林婉兒遞上那片碎布,“我沒貿然靠近,卻在巷口撞見了守林人陳老栓,他瘋瘋癲癲塞給我這個,還喊著‘血色絨球、繡樓琴聲、百年前的新娘’。”
    李承道接過碎布,指尖摩挲著上麵的合歡花紋,眼神閃爍不定,半晌才道:“蘇媚定是被樹妖寄生了,她的《合歡曲》能引動人心底的鬱結,是樹妖製造絨屍的幫凶。”他話音剛落,客棧夥計匆匆跑來,遞上一封燙金請柬,封麵繡著一朵血色合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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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繡樓的蘇姑娘派人送來的,請三位道長今晚赴宴,說有要事相商。”夥計戰戰兢兢地說,眼神躲閃,顯然對蘇媚心存畏懼。
    當晚,繡樓燈火通明,遠遠望去,像是一座飄浮在霧氣中的血色宮殿。樓外的合歡花在夜色中散發著幽幽紅光,花瓣上的露珠像是血淚,滴落時發出細碎的聲響。蘇媚身著一襲桃紅羅裙,鬢邊插著一朵血紅色的合歡花簪,豔絕傾城的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親自在門口迎客。
    “三位道長遠道而來,小女子未能遠迎,還望恕罪。”蘇媚的聲音柔媚入骨,像是帶著鉤子,能勾動人心底最深處的欲望。林婉兒的陰陽眼驟然睜開,清晰地看到她身後站著一位穿大紅嫁衣的女鬼,麵色青紫,七竅流血,雙手死死抓著蘇媚的肩膀,指甲嵌入皮肉。
    趙陽隻覺得頭暈目眩,心底的愧疚再次翻湧,弟弟慘死的畫麵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握著銅錢鞭的手開始發抖。林婉兒察覺不對,悄悄用桃木佛珠碰了碰他的手腕,低聲道:“穩住心神,是媚術。”
    李承道卻麵色如常,眼神冰冷地盯著蘇媚鬢邊的合歡花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蘇姑娘深夜相邀,怕是不止為了待客吧?”
    宴席設在二樓廳堂,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卻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腥氣。蘇媚坐在主位,纖纖玉指撥動琴弦,《合歡曲》的旋律緩緩流淌,纏綿悱惻中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林婉兒隻覺得心頭發悶,陰陽眼中的女鬼隨著琴聲舞動,怨氣越來越重。
    “道長說笑了,”蘇媚停下琴弦,端起酒杯,“合歡鎮遭此大難,小女子有心相助,卻無能為力,聽聞三位道長道法高深,特備薄酒,想請教除祟之法。”她舉杯的瞬間,林婉兒瞥見她的手腕上,纏繞著一圈細小的合歡樹根,與絨屍脖頸處的一模一樣。
    突然,趙陽猛地站起身,雙眼赤紅,像是失去了理智,揮舞著銅錢鞭就朝林婉兒砸來:“都是你!若不是你當年阻止我,弟弟就不會死!”
    “二師弟!你醒醒!”林婉兒急忙側身躲避,桃木佛珠擋在身前,金光閃爍。
    李承道拔劍出鞘,桃木劍直指趙陽眉心,眼神狠厲:“執迷不悟,留你何用!”
    千鈞一發之際,林婉兒突然反應過來,蘇媚的琴聲是關鍵!她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擲向蘇媚,同時將桃木佛珠擲了出去,大喝一聲:“妖女,休得害人!”
    佛珠精準地砸在蘇媚鬢邊的合歡花簪上,“哢嚓”一聲,花簪斷裂落地。蘇媚慘叫一聲,臉上的溫婉笑容瞬間消失,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樹皮,青筋暴起,雙眼變成漆黑的空洞,厲聲嘶吼:“找死!”
    她身後的女鬼也隨之狂暴,雙手化為利爪,朝著林婉兒撲來。李承道揮劍迎戰,桃木劍與女鬼利爪碰撞,迸出火星。“快走!”他大喊一聲,將林婉兒和趙陽推向門口。
    趙陽被佛珠的金光震醒,恢複了神智,看著眼前的景象,又驚又怒,揮起銅錢鞭纏住女鬼的雙腿。林婉兒趁機祭出數張驅邪符,貼在蘇媚身上,符紙燃燒,蘇媚發出淒厲的慘叫,破窗而逃,化作一道紅光朝著後山方向遁去。
    女鬼失去了蘇媚的依托,怨氣大減,被李承道一劍刺穿眉心,化為黑煙消散。
    三人跌跌撞撞地回到客棧,趙陽心有餘悸地癱坐在地上:“好險!剛才像是被什麽東西控製了一樣,差點傷了師姐。”
    林婉兒臉色蒼白,捂著胸口輕咳:“蘇媚已經完全被樹妖操控,那《合歡曲》就是催命符。”她看向李承道,“師父,你剛才為何對她的媚術毫無反應?”
    李承道收劍入鞘,眼神陰鷙,沒有回答,隻是盯著窗外後山的方向,半晌才道:“明日一早,我們潛入亂葬崗,那棵千年合歡樹,藏著所有秘密。”
    林婉兒看著師父的背影,心中的疑慮越來越深。他的反常、他對合歡花的了解、還有那半塊玉佩,都像是一個個謎團,讓她越發覺得,這場除祟之行,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陷阱。而趙陽枕邊的白色合歡花,蘇媚身後的紅衣女鬼,還有陳老栓瘋癲的話語,都指向百年前的那場悲劇,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卻又隔著一層厚厚的迷霧。
    子夜三更,後山亂葬崗被濃得化不開的黑霧籠罩,連星光都透不進來。腳下的泥土鬆軟黏膩,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腐肉上,發出“噗嗤”的詭異聲響,混雜著遠處傳來的嗚咽聲,分不清是風聲還是亡魂的啜泣。
    林婉兒手持羅盤,指針瘋狂轉動,桃木佛珠在腕間發燙,陰陽眼所及之處,無數殘缺的冤魂在黑霧中飄蕩,個個麵色青紫,胸口都插著半開的血色合歡花,正是那些被樹妖奪取魂魄的鎮民。“師父,祟氣快凝成實質了,小心行事。”她壓低聲音,聲音因緊張而微微發顫,素白的布衣上已沾了不少泥點和草屑,臉色比來時更顯蒼白。
    趙陽攥著銅錢鞭,背後的破煞紋身燙得像是要燃燒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腐臭的氣息,讓他陣陣作嘔。“這些冤魂……都被那棵樹困住了。”他聲音發緊,看著那些漫無目的遊蕩的魂魄,眼前不由自主閃過弟弟的身影,胸口的鬱結又開始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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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道走在最前,青布道袍在黑霧中若隱若現,桃木劍劍柄上的符文自發亮起微光,驅散著靠近的低階怨魂。他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盯著黑霧深處,那裏隱約有一團暗紅的光暈,正是千年合歡樹所在的方向。“跟著我,別亂闖,這霧裏藏著幻陣。”
    穿過一片齊腰高的野草,眼前豁然開朗。那棵千年合歡樹立於亂葬崗中央,樹幹粗壯如巨蟒,樹皮溝壑縱橫,像是無數張扭曲的人臉,樹枝向四周瘋狂伸展,纏著密密麻麻的白骨,有的是動物骸骨,有的是人骨,在黑霧中泛著慘白的光。最駭人的是樹上的花朵,全是血紅色,花瓣肥厚飽滿,像是吸足了鮮血,每一片花瓣邊緣都掛著暗紅色的“血淚”,滴落時發出“滴答”聲,砸在地麵上,竟腐蝕出一個個細小的坑洞。
    樹下的泥土隆起無數個土包,像是一座座微型墳塋,無數細小的合歡樹根從土包中鑽出,纏繞著底下的屍體,那些屍體正是之前失蹤的鎮民,麵色青紫,雙目圓睜,正是被樹妖操控的絨屍,隻是此刻陷入沉睡,尚未蘇醒。
    “這樹……已成精了。”趙陽倒吸一口涼氣,銅錢鞭下意識地揮出,打在一根垂落的樹枝上,樹枝竟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流出暗紅色的汁液,像是鮮血。
    就在這時,一陣拐杖敲擊地麵的聲響傳來,陳老栓從樹後緩緩走出。他跛著腳,獨眼在黑霧中閃著精光,往日的瘋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肅穆。“你們終究還是來了。”他聲音沙啞,像是生鏽的鐵片摩擦,“這棵樹,困了我們陳家百年了。”
    “你到底是誰?”林婉兒握緊桃木佛珠,警惕地盯著他。
    陳老栓從懷中掏出一塊破碎的玉佩,與李承道身上的半塊恰好契合:“我是當年鎮壓樹妖的道士後人,陳家世代守在這裏,就是為了防止樹妖破印。”他指著合歡樹,“百年前,鎮上富紳蘇老爺的女兒蘇婉,與窮書生相戀,蘇老爺棒打鴛鴦,將蘇婉強行許配給鎮長之子。新婚夜,蘇婉穿著嫁衣跑到這棵合歡樹下自縊,怨氣不散,滋養了這棵樹,化為樹妖。”
    “蘇老爺請來了一位雲遊道士,用畢生修為鎮壓樹妖,留下了這對合歡花玉佩,一塊在蘇婉枯骨中,一塊由我先祖保管,約定世代守樹,不讓怨氣外泄。”陳老栓歎了口氣,“可半年前,玉佩意外碎裂,樹妖的怨氣衝破封印,開始吸食亡魂,製造絨屍,想要凝聚怨氣內丹,徹底脫困。”
    李承道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陰冷,與往日的沉穩截然不同。他從懷中取出半塊玉佩,走上前與陳老栓手中的碎片拚合,完整的玉佩瞬間爆發出刺眼的紅光,照射在合歡樹上。樹幹劇烈晃動,發出“哢哢”的聲響,樹皮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露出裏麵端坐的一具枯骨,枯骨依舊穿著殘破的大紅嫁衣,胸前嵌著一顆暗紅色的珠子,正是怨氣內丹。
    “師父,你這是……”林婉兒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李承道轉過身,臉上早已沒了往日的師徒情誼,眼神陰鷙得可怕:“守樹?陳家人真是愚蠢。”他撫摸著完整的玉佩,語氣貪婪,“這怨氣內丹,乃是千年難遇的至寶,能助人速成修為,我苦苦追尋了二十年,終於找到了!”
    “你不是來除祟的?”趙陽又驚又怒,握緊銅錢鞭,“你是蘇老爺的後人?”
    “不錯!”李承道眼中閃過瘋狂的光芒,“蘇老爺是我的曾祖父,當年道士鎮壓樹妖,斷了我蘇家的機緣,我此行就是為了奪取內丹,完成先祖未竟的心願,以煞製煞,成為天下第一!”他拔劍指向林婉兒和趙陽,“念在師徒一場,我不為難你們,立刻離開,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
    “你為了修為,罔顧鎮上百姓的性命,與妖邪何異!”林婉兒怒斥道,眼中滿是失望與憤怒。她一直懷疑師父的過往,卻沒想到他竟如此喪心病狂。
    “多說無益!”李承道不再廢話,桃木劍一揮,一道紅光劈向林婉兒。他的劍法比往日淩厲數倍,帶著濃鬱的煞氣,顯然早已修煉“以煞製煞”之術。
    趙陽見狀,立刻揮起銅錢鞭擋住攻擊,銅錢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他被巨大的力道震得連連後退,嘴角溢出鮮血:“師姐,快走!”
    “要走一起走!”林婉兒祭出數張驅邪符,同時催動陰陽眼,引動自身煞氣,眼中閃過一抹血紅。她知道自己不是師父的對手,隻能冒險以煞製煞,“師父,你執迷不悟,休怪弟子無禮!”
    三人在合歡樹下展開死鬥,桃木劍的紅光、銅錢鞭的金光、符籙的藍光交織在一起,與黑霧中的怨氣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李承道的修為遠勝二人,又有玉佩加持,招招狠辣,直指要害。林婉兒被他一劍劃傷手臂,鮮血飛濺,桃木佛珠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
    趙陽見狀,怒吼一聲,背後的破煞紋身爆發出金光,他不顧自身安危,撲上前抱住李承道的雙腿:“師姐,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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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兒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桃木佛珠上,佛珠瞬間爆發出耀眼的金光。她縱身躍起,將佛珠擲向李承道的眉心,同時祭出最後一張滅煞符。
    李承道側身躲過,卻被符紙擦中肩頭,發出一聲慘叫,肩頭冒出黑煙,皮肉瞬間潰爛。他怒不可遏,一腳踹開趙陽,桃木劍直指林婉兒的心髒:“找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合歡樹突然劇烈晃動,無數樹枝瘋狂伸展,纏住了李承道的身體。陳老栓站在樹下,雙手結印,口中默念咒語:“我陳家守護百年,豈能讓你得逞!”他以自身精血為引,暫時操控了部分樹枝,“快帶內丹走!毀掉它,樹妖才能徹底被鎮壓!”
    林婉兒趁機拉起受傷的趙陽,朝著樹幹的縫隙跑去。李承道掙脫樹枝,眼中滿是瘋狂:“想跑?留下內丹!”他追了上來,桃木劍帶著煞氣,直劈向林婉兒的後背。
    李承道的桃木劍帶著刺骨煞氣劈來,林婉兒下意識拉著趙陽側身翻滾,劍風擦著她的肩頭掠過,將地麵劃出一道深溝,黑霧中瞬間翻湧起重濁的怨氣。“快走!”她咬著牙起身,手臂上的傷口滲出血跡,滴落在泥土裏,竟被地麵的合歡樹根瞬間吸盡,樹根微微顫動,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獸。
    陳老栓以精血操控樹枝,死死纏住李承道的雙腿,樹枝上的尖刺刺入他的皮肉,暗紅色的汁液與鮮血混合在一起。“你們快取內丹!”陳老栓嘶吼著,獨眼圓睜,臉上青筋暴起,“我撐不了多久!”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精血不斷從七竅滲出,被合歡樹吸食,樹幹上的血色花朵愈發鮮豔,“血淚”滴落的速度更快了。
    林婉兒與趙陽衝到樹幹縫隙前,蘇婉的枯骨端坐其中,胸前的怨氣內丹散發著幽幽紅光,將周圍的黑霧染成暗紅。趙陽伸手去取,指尖剛觸碰到內丹,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纏住,胸口的鬱結驟然翻湧,弟弟慘死的畫麵再次浮現,讓他頭暈目眩。“這內丹能引動人心底的執念!”他嘶吼著想要掙脫,卻發現枯骨的手指緩緩抬起,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用佛珠!”林婉兒急聲提醒,將桃木佛珠擲向枯骨的眉心。佛珠碰撞在枯骨上,發出“嗡”的一聲悶響,金光四散,枯骨的手指鬆開,趙陽趁機抽出手臂,將內丹緊緊攥在手中。內丹入手冰涼,像是握著一塊寒冰,卻又隱隱傳來灼熱的溫度,順著掌心鑽入體內,讓他渾身燥熱。
    此時,李承道已經掙脫了樹枝的束縛,陳老栓倒在地上,氣息奄奄,身體幾乎變成了一具幹屍。“內丹是我的!”李承道雙目赤紅,半邊臉頰已經被怨氣侵蝕,浮現出樹皮般的紋路,他揮劍斬斷襲來的樹枝,朝著林婉兒和趙陽撲來,速度快得驚人。
    林婉兒拉著趙陽轉身就跑,身後傳來李承道的怒吼,以及合歡樹劇烈晃動的聲響。“不好!他在催動樹妖!”林婉兒回頭望去,隻見李承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合歡樹上,樹幹劇烈震顫,樹下的土包紛紛炸開,數十具絨屍從土中爬出,麵色青紫,雙目空洞,脖頸處的樹根瘋狂扭動,朝著他們追來。
    更可怕的是,鎮中的方向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無數黑影從黑霧中衝出,正是被蘇媚操控的鎮民,他們眼神空洞,動作僵硬,與絨屍匯合,形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絨屍圍城”,將亂葬崗團團圍住,斷了他們的退路。
    蘇媚的身影出現在絨屍群後,她的半邊身體已經完全化為樹皮,頭發變成了纏繞的樹枝,手中握著斷裂的合歡花簪,聲音尖銳刺耳:“把內丹還回來!否則讓你們葬身此處,永世成為樹的養料!”她抬手一揮,絨屍們齊齊上前,伸出枯瘦的手臂,指甲尖利,朝著三人抓來。
    趙陽揮起銅錢鞭,金光閃爍,將衝在最前麵的幾具絨屍打翻在地,卻發現它們很快又爬了起來,脖頸處的樹根斷裂後又迅速再生,根本殺不死。“這些東西殺不死!”趙陽急聲道,背後的破煞紋身燙得越來越厲害,像是要燃燒起來。
    陳老栓掙紮著爬到林婉兒腳邊,從懷中掏出一本殘破的古籍,正是《鎮煞錄》,書頁泛黃,上麵沾滿了暗紅色的血跡。“用……用怨氣根源者的心頭血……澆滅核心……”陳老栓氣若遊絲,手指指著《鎮煞錄》上的一行字,“趙陽……你是當年鎮壓道士的後人……你的心頭血……能中和怨氣……”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徹底幹癟,化為一堆灰燼,被風吹散。
    林婉兒撿起《鎮煞錄》,快速翻閱,果然在其中一頁看到記載:“合歡樹妖,怨根為情,煞核為丹,唯鎮壓者後人心頭血,可破其怨,解其煞。”她抬頭看向趙陽,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趙陽,你的心頭血是關鍵!”
    “師姐,我知道!”趙陽咧嘴一笑,笑容帶著幾分悲壯,“隻是這絨屍太多,我們根本衝不出去!”他揮鞭擋住一具撲來的絨屍,銅錢鞭纏住對方的脖頸,用力一扯,將樹根連同部分皮肉一起撕下,可那絨屍依舊毫無知覺,繼續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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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兒眼神一凝,突然有了主意。她舉起手中的怨氣內丹,朝著李承道和蘇媚大喊:“想要內丹?那就過來搶!我現在就毀了它!”說著,她作勢要將內丹往地上摔去。
    李承道果然急了,內丹是他畢生所求,豈能讓她毀掉。“住手!”他怒吼著,揮劍朝著蘇媚的絨屍群砍去,“蘇媚,讓你的人讓開!內丹是我的!”
    蘇媚也急了,樹妖的怨氣全靠內丹支撐,失去內丹,她也會煙消雲散。“李承道,你敢跟我搶?”她操控著幾具絨屍朝著李承道撲去,兩人瞬間打在一起,原本合圍的絨屍群出現了缺口。
    “就是現在!”林婉兒拉著趙陽,趁著混亂朝著樹洞的方向衝去。樹洞位於合歡樹的根部,黑漆漆的,散發著濃鬱的怨氣,像是一張巨獸的嘴巴,等著吞噬一切。
    剛進入樹洞,周圍的景象突然一變,黑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場景。林婉兒發現自己回到了幼時被李承道收養的道觀,觀中一片火海,李承道站在火海中,眼神冰冷地看著她,手中的桃木劍上沾著鮮血,正是她親人的血。“你本就是天煞孤星,克死親人,留你何用?”李承道的聲音冰冷刺骨,朝著她揮劍砍來。
    “這是幻境!”林婉兒心中一凜,知道是樹妖的怨氣引動了她心底的執念——被師父拋棄的恐懼。她咬緊牙關,想起趙陽的安危,想起陳老栓的犧牲,猛地閉上雙眼,默念清心咒,右手的桃木佛珠發燙,驅散了心中的恐懼。再次睜開眼,幻境消失,她依舊在樹洞中,趙陽正陷入幻境,雙目赤紅,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口中喊著“弟弟,我對不起你”。
    “趙陽,醒醒!”林婉兒毫不猶豫,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清脆的聲響讓趙陽渾身一震,幻境瞬間破碎。他猛地回過神,大口喘著氣,臉上滿是冷汗:“好險……差點就死在自己手裏了。”
    樹洞深處越來越窄,周圍的牆壁上布滿了細小的合歡樹根,像是血管一樣跳動著,散發著幽幽紅光。前方隱約傳來李承道和蘇媚的打鬥聲,還有樹妖的嘶吼聲。林婉兒握緊《鎮煞錄》,眼神堅定:“前麵就是樹妖的核心,我們必須在他們分出勝負前,用你的心頭血毀掉它!”
    趙陽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銅錢鞭:“師姐,你放心,就算拚了這條命,我也會幫你完成陳老栓的遺願,鎮壓樹妖!”他背後的破煞紋身光芒大放,與手中的銅錢鞭相互呼應,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抵禦著周圍的怨氣侵蝕。
    兩人繼續往裏走,樹洞的盡頭豁然開朗,這裏正是樹妖的核心所在,地麵上鋪滿了白色的合歡花瓣,中央的石台上,蘇婉的枯骨靜靜躺著,而李承道與蘇媚正打得兩敗俱傷,兩人身上都布滿了傷口,怨氣與煞氣交織在一起,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粘稠。
    “就是現在!”林婉兒低喝一聲,與趙陽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衝了出去,朝著石台上的枯骨撲去。李承道與蘇媚見狀,同時停手,朝著他們撲來:“休想!”
    樹洞核心處,血色與金光瘋狂交織。林婉兒手持桃木匕首,與李承道的桃木劍硬碰硬,匕首被震得嗡嗡作響,虎口裂開,鮮血順著刀柄滴落,落在白色合歡花瓣上,瞬間暈開暗紅的痕跡。她的陰陽眼死死盯著李承道眉心——那是他修煉“以煞製煞”的煞氣弱點,也是唯一能一擊致命的地方。
    趙陽則被蘇媚纏住,她的樹枝手臂瘋狂抽打,每一次碰撞都帶著腐臭的怨氣,讓他胸口鬱結翻湧。背後的破煞紋身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風中殘燭,銅錢鞭的金光也漸漸黯淡。“師姐,我撐不住了!”趙陽嘶吼著,被蘇媚一腳踹中胸口,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布滿樹根的牆壁上,噴出一口鮮血。
    蘇媚得勢不饒人,數隻手臂化作毒蛇,朝著趙陽的心髒刺去。林婉兒見狀,毫不猶豫地祭出桃木佛珠,佛珠帶著金光直奔蘇媚後腦,同時大喊:“趙陽,取心頭血!”
    佛珠精準命中蘇媚,她慘叫一聲,身形一頓。趙陽趁機翻身而起,左手握住銅錢鞭纏住蘇媚的樹枝手臂,右手猛地抽出腰間的短刀,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的左胸——那裏正是心髒所在。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他的衣襟,他咬著牙,將沾滿心頭血的短刀拔出來,朝著石台上的枯骨撲去。
    “找死!”李承道眼中閃過瘋狂,桃木劍放棄林婉兒,轉而劈向趙陽後背。林婉兒縱身一躍,撲到李承道背上,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脖頸,指甲嵌入他的皮肉:“趙陽,快!”
    李承道怒吼著,反手一劍刺中林婉兒的肩膀,鮮血瞬間浸透了她的素白布衣。林婉兒忍著劇痛,死死鉗製住他,口中嘶吼:“你這個叛徒!為了修為不惜殘害眾生,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趙陽撲到石台前,正要將心頭血潑向枯骨,卻突然愣住。蘇婉的枯骨手中,竟緊緊攥著一封泛黃的絹帛,上麵用朱砂寫著幾行小字,正是百年前的遺書。他下意識掃了一眼,瞳孔驟縮:“並非怨富紳拆散,鎮長之子殺我戀人,我自縊為厲鬼報仇,願以魂魄鎮此惡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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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樹妖的怨氣根源不是情傷,而是未完成的複仇!
    這突如其來的真相讓趙陽動作一滯,而李承道趁機發力,將林婉兒從背上甩開,桃木劍直指她的咽喉。林婉兒翻滾躲避,肩膀的傷口撕裂般疼痛,視線開始模糊。蘇媚也掙脫了銅錢鞭的束縛,樹枝手臂纏住趙陽的腳踝,將他拖倒在地,心頭血灑落在石台上,滋滋作響,冒出黑煙。
    “內丹是我的!”李承道撲向石台上的枯骨,胸前的怨氣內丹散發著誘人的紅光。他的半邊身體已經完全化為樹皮,眼中隻剩下貪婪,再也沒有半分人性。
    蘇媚的本體突然從樹妖中剝離出來,化作紅衣女鬼的模樣,七竅流血,朝著李承道撲去:“我要報仇!你是富紳後人,替他償命!”原來,鎮長之子正是李承道的祖父,當年殺害書生的真凶!
    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怨氣與煞氣相互吞噬,石台上的枯骨開始劇烈晃動,遺書從枯骨手中飄落,被風卷起,落在林婉兒麵前。林婉兒看著遺書上的字跡,瞬間明白了一切,她忍著劇痛爬起來,抓起遺書,朝著紅衣女鬼大喊:“蘇婉!你的仇人不是富紳,是鎮長之子的後人李承道!他就在這裏,快殺了他!”
    紅衣女鬼的動作一頓,空洞的眼神轉向李承道,怨氣瞬間暴漲數倍:“是你!是你們李家害了我和我的戀人!”她放棄內丹,瘋狂地撕咬著李承道的身體,指甲撕裂他的皮肉,將他的樹皮身軀一塊塊扯下來。
    李承道慘叫著,卻依舊死死抓著內丹不放,想要強行將其納入體內趙陽趁機爬起來,胸口的傷口還在流血,他知道自己的心頭血不能浪費,忍著劇痛,將剩下的心頭血抹在銅錢鞭上,朝著枯骨的頭顱揮去——那裏正是樹妖的核心所在。
    “不要!”李承道見狀,不顧紅衣女鬼的撕咬,朝著趙陽撲來。林婉兒眼神一凜,將桃木佛珠凝聚全身煞氣,猛地擲向李承道的眉心。佛珠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精準命中他的煞氣弱點,“哢嚓”一聲碎裂開來。
    李承道渾身一僵,動作定格在原地,眼中的貪婪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恐懼。他的身體開始寸寸碎裂,化為飛灰,隻留下一聲淒厲的慘叫,消散在樹洞中。
    紅衣女鬼看著李承道化為飛灰,眼中的怨氣漸漸平息。她轉頭看向林婉兒和趙陽,又看向石台上的枯骨,緩緩跪倒在地,淚水從空洞的眼眶中流出,滴落在遺書上。遺書瞬間燃燒起來,火光中,紅衣女鬼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最終與枯骨一同化為灰燼。
    千年合歡樹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樹幹開始劇烈晃動,樹枝紛紛斷裂,血色花朵凋零,“血淚”停止滴落。樹洞開始崩塌,石塊和泥土不斷落下,林婉兒拉著重傷的趙陽,拚命朝著洞口跑去。
    身後,合歡樹轟然倒塌,揚起漫天塵土。當兩人衝出樹洞時,天已經蒙蒙亮,晨曦穿透黑霧,灑在亂葬崗上。那些圍困的絨屍失去了樹妖的操控,紛紛倒地,化為一具具正常的屍體,胸口的血絨球也變成了白色,失去了詭異的光澤。
    趙陽再也支撐不住,倒在林婉兒懷中,臉色慘白如紙,胸口的傷口還在緩緩流血。林婉兒抱著他,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下,滴在他的臉上:“趙陽,你撐住!我們成功了,樹妖被鎮壓了!”
    鎮上的黑霧漸漸散去,幸存的鎮民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門,看到倒塌的合歡樹和滿地的屍體,紛紛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他們知道,這場噩夢終於結束了。
    林婉兒抱著趙陽,一步步走出亂葬崗。晨光中,倒塌的合歡樹旁,一株新的白色合歡花悄然冒出嫩芽,沒有怨氣,隻有淡淡的清香。她的肩膀還在流血,桃木佛珠已經碎裂,隻剩下幾顆珠子掛在腕間,上麵沾著一滴李承道的血和一滴蘇婉的淚——那是這場慘烈鬥爭的印記,也是她心中永遠的傷痛。
    鎮民們紛紛上前,想要幫助他們。林婉兒搖了搖頭,抱著趙陽朝著鎮外走去。她知道,趙陽需要救治,而合歡鎮的故事,也該畫上句號了。
    數月後,趙陽在林婉兒的悉心照料下漸漸康複,隻是胸口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疤痕。兩人沒有再回那個道觀,而是帶著殘破的《鎮煞錄》,繼續遊曆四方,斬妖除魔。他們再也沒有提起李承道,隻是每當看到合歡花盛開,林婉兒都會想起那個血色彌漫的夜晚,想起陳老栓的犧牲,想起趙陽毫不猶豫刺入胸口的決絕。
    而合歡鎮,再也沒有出現過血色絨球和詭異的絨屍。那株新生的白色合歡花越長越茂盛,每到夏季,便開滿白色的絨球花,清香四溢。鎮民們說,那是蘇婉的冤魂得到解脫後,化作的守護之花,守護著這片曾經被怨氣籠罩的土地,也守護著人性中的善良與正義。
    風吹過,白色的合歡花瓣輕輕飄落,像是一場溫柔的雨,洗淨了過往的血腥與罪惡,隻留下安寧與希望。林婉兒和趙陽並肩走在陽光下,身後的合歡花影隨風搖曳,那些深埋的秘密、慘烈的爭鬥、刻骨的傷痛,都化作了前行的力量,照亮了他們斬妖除魔的道路,也讓他們更加明白,真正的道,不在於修為高低,而在於守護眾生的初心與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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