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萱撕碎第六張計劃表時，簽字筆尖戳穿了紙背。
    電腦屏保上用熒光筆標注的72小時倒計時正血紅地跳動著，咖啡杯沿結著昨夜濃縮咖啡幹涸後的褐色痂痕。
    “這破係統！”她猛地摔下鍵盤，空格鍵彈起砸中了保溫杯。
    郝宇澤送的枸杞在桌縫裏碎成了粉末，就像他三天前去杭州出差時沒說完的半句安慰。
    李娜一腳踹開轉椅衝過來，薄荷糖紙簌簌地掉在梁曉萱顫抖的膝蓋上：“你當自己是八爪魚啊？王總監擺明了是在坑你！”
    “數據接口要重做三次測試。”梁曉萱蜷縮成一團，指甲掐進昨天被鋼筆劃破的虎口，“車聯網協議……”
    “找陳工啊！他當年搞過跨境物流實時追蹤。”李娜拽起她發涼的手腕，電子鍾顯示淩晨3點47分，“那老頭抽屜裏藏著二十年前的代碼手稿。”
    在茶水間用冷水撲臉的瞬間，梁曉萱盯著鏡子裏浮腫的眼袋。
    郝宇澤的聊天框停留在十七個小時前的晚安表情，陳前輩工位上的夜燈在走廊盡頭忽明忽暗。
    “打擾了。”她緊緊攥著u盤，不小心撞翻了盆栽，綠蘿的藤蔓纏住了高跟鞋。
    陳前輩從三台顯示器後麵探出頭來，老花鏡片上疊著五層數據透視表。
    保溫杯蓋旋開時，冒出黃芪的熱氣：“王扒皮又改需求了？”鼠標滾輪飛速下滑，泛黃的記事本從文件堆裏滑了出來，“08年台風天搶修服務器時，我試過用嵌套結構繞開主程序。”
    u盤指示燈開始瘋狂閃爍。
    梁曉萱盯著屏幕上跳動的代碼，陳前輩的保溫杯突然傾斜，褐色的茶漬在舊方案書上洇出了環形山：“看這個廢棄模塊。”他枯瘦的手指戳著某行灰色字段，“這是當年為了兼容塞班係統寫的冗餘程序。”
    應急燈忽然熄滅，走廊傳來保潔車的軲轆聲。
    梁曉萱摸到鍵盤時碰倒了鐵皮糖盒，1986年產的水果硬糖滾進了主機散熱口，陳前輩的笑聲混合著主機的嗡鳴聲震動著空氣：“小心別讓王扒皮聞到甜味。”
    淩晨四點十七分，梁曉萱抱著三本邊角卷起的工具書衝出電梯。
    自動販賣機的藍光映照著書頁間密密麻麻的便利貼，某張泛黃的紙片上畫著歪扭的笑臉，陳前輩的鋼筆字在背麵暈開：“備用方案c藏在第38個次級菜單。”
    《破繭逆途綻光芒》
    接上文）
    王總監的皮鞋尖叩在梁曉萱工位隔板上。
    他兩指夾著項目書抖開，紅筆圈出的"客戶滿意度99.8"指標像勒進皮肉的荊棘。
    "明早八點。"塑封紙頁拍在鍵盤f5鍵上。
    郝宇澤的咖啡遞到半空，梁曉萱已經拽斷了u盤線。
    金屬接口在瓷磚上擦出火星，陳前輩藏在顯示器後的保溫杯發出重重磕碰聲。
    李娜踹著複印機罵髒話時，梁曉萱正把小數點往後移了三位。
    "別碰回車鍵！"郝宇澤抓住她手腕，咖啡潑在exce表凍結窗格上。
    深褐液漬順著"運輸損耗率"的公式往下淌，梁曉萱看著自動重算的進度條，喉嚨裏泛起枸杞破碎的腥甜。
    郝宇澤用袖口擦她粘著糖渣的鍵盤："去年台風天，我弄丟過整個倉儲數據盤。"
    "可你......"
    "陳工幫我挖出了九十年代的備份磁帶。"他食指蹭過她結痂的虎口，醫用膠布裹著體溫貼上她掌心，"錯誤是係統留給人類的逃生通道。"
    警報聲在淩晨兩點炸響。
    梁曉萱撞翻了三把轉椅才衝到打印機前，李娜舉著熱敏紙大喊："冷鏈車溫度波動數據異常！"陳前輩的老花鏡倒映著密密麻麻的折線圖，他撕開跳棋盒子抓了把玻璃珠。
    "第七節點。"玻璃珠滾進坐標軸，"和2016年那場凍雨的數據曲線重合了。"
    郝宇澤突然按住梁曉萱刷新頁麵的手指。
    屏幕右下角彈出新郵件，王總監的加粗標題占滿整個通知欄：最終驗收追加壓力測試。
    梁曉萱抓起馬克筆紮向白板，筆帽迸裂的瞬間，郝宇澤的手掌墊在她額頭和桌角之間。
    "看這個。"他抹開她粘在睫毛上的碎發，調出二十個並列的監控窗口，"你設置的冗餘協議生效了。"
    提交按鈕在倒計時歸零前十五分鍾變成綠色。
    梁曉萱的鼠標懸在確認鍵上，李娜啃斷的鉛筆芯彈到屏幕上。
    郝宇澤的呼吸掃過她後頸時，她發現運輸裏程數比原始數據少了17公裏。
    陳前輩的保溫杯突然發出尖銳蜂鳴。
    "1998年滬杭高速搶修記錄。"他枯瘦的手指劃過泛黃的電子檔案，"施工導致實際裏程縮短......"話沒說完，主機箱爆出焦糊味。
    梁曉萱的指甲陷進郝宇澤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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