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碾過雪地，發出沉悶而拖遝的聲響，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每一下都精準無誤地撞在我的心上，就像命運無情的重錘，敲打得我滿心惶恐。我木然地望向車窗外，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大片雪花如鵝毛般簌簌而落，城市仿佛被一層潔白的裹屍布嚴嚴實實地包裹著，陷入了一片令人膽寒的死寂。可我的內心，恰似翻湧的驚濤駭浪，怎麽也無法平靜，思緒雜亂如麻，恐懼與迷茫交織在一起，將我緊緊纏繞。
    突然，尖銳刺耳的手機鈴聲毫無征兆地突兀響起，那聲音在這狹小逼仄的車廂裏驟然炸開，毫無防備的我被嚇得差點從座位上直接彈起來，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司機單手拿起手機，隨意地“嗯”“啊”應了幾聲。我的神經瞬間緊繃成一根隨時可能斷裂的弦，眼睛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他，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他下一秒就吐出什麽讓我墜入深淵的話語。“嗯，行，我留意著。我這車上還有一名乘客，一會我送他到達地點之後我再過去。”聽到他這麽說，我高懸著的心稍稍往下落了落，但依舊不敢有絲毫懈怠，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抓緊了衣角，指節都因用力過度而泛白，手心裏全是黏膩的冷汗。
    車子緩緩拐進一條再熟悉不過的街道，離秀兒家越來越近，我的心跳也愈發劇烈，仿佛要衝破胸膛，每一下跳動都震得胸腔嗡嗡作響。終於，車穩穩地停到了路邊。我哆哆嗦嗦地掏出錢包，手忙腳亂地掏出100塊錢遞給司機，連找零都顧不上拿，便匆匆推開車門，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急切，幾乎是喊出來的：“不用找了！”
    司機有些驚訝，愣了一瞬，隨即臉上綻開一抹笑容，說道：“謝謝兄弟，你太講究了。這麽爽快的客人可不多見，以後要是還有用車的地方，盡管招呼。”
    我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回應：“行嘞，謝了師傅。” 便轉身快步走向樓道。
    寒風裹挾著雪花撲麵而來，像無數細密尖銳的針，狠狠地紮在我的臉上，生疼生疼的。我下意識地低著頭，用手擋住臉，腳步踉蹌地快步走向樓道。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秀兒早已等在那裏，她滿臉淚痕，雙眼紅腫得像熟透的桃子，看到我後，一下子撲進我的懷裏，泣不成聲：“你可算回來了，我都快急死了！這些天，我天天都在擔驚受怕，就怕你出事兒……你到底怎麽了，怎麽渾身是傷？”我緊緊抱住她，像抱住了這世間最後的溫暖和希望，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驅散我心中那如墨般濃稠、幾乎將我吞噬的恐懼和無助。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警笛聲。秀兒的身體猛地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驚恐地抬起頭看著我，眼裏滿是慌亂與絕望：“是不是……是不是警察來了？我們該怎麽辦啊？要不咱們去自首吧，自什麽首，自首我就沒命了。
    也許還能從輕發落。”我心裏一沉，像墜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但臉上卻強裝鎮定，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別怕，說不定隻是路過。咱們先上樓，別自己嚇自己。自首的事兒，咱們再想想，我總覺得事情還有轉機。”拉著秀兒的手，我加快腳步走進樓道，每上一層台階，都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那聲音在寂靜空曠的樓道裏回蕩，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驚膽戰，仿佛是死亡的倒計時。
    回到出租屋裏，秀兒緊緊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冰涼刺骨，還在微微顫抖，就像一片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枯葉：“到底該怎麽辦啊？大龍他……他不會有事吧？他要是……我真不敢想……”我緩緩搖搖頭，滿心的無助與迷茫，像是置身於一片黑暗無邊的沼澤，越掙紮陷得越深，根本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我也不知道，大龍傷得太重了，我隻盼著救護車能及時趕到，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我當時真的沒辦法，他們又折返回來，我為了自保和救大龍，才……”
    一想到這裏我就害怕，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我不能連累你。
    秀兒打斷我，急切地說：“我懂，我都懂，你別自責。可現在警察肯定在找你，咱們總不能一直躲著吧。”
    我歎了口氣：“我知道，我已經聯係生哥了，他在道上混，認識些人，說不定能幫我想想辦法，先把傷處理了，再看下一步怎麽走。”
    思索片刻，我掏出了手機，撥通了生哥的電話。生哥是我來哈爾濱認識的一個在社會上混的大哥，為人仗義，在這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實在想不出還能向誰求助。
    電話響了幾聲後接通了，生哥那帶著幾分江湖氣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喂？誰啊？”
    “生哥，是我！”我急切地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哀求，“我碰上大麻煩了。我受傷了，不敢去醫院，您能不能拉我去個診所，幫我上上藥、縫個針？我真的沒別的辦法了。”
    生哥沉默了一瞬，隨後歎了口氣：“行吧，你小子怎麽惹上事兒了？在哪呢？我這就過去。你可別慌，天大的事兒，等我到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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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報了地址，掛斷電話，心裏稍微安定了些。秀兒一臉擔憂地看著我：“生哥能靠得住嗎？萬一他……”
    我握緊她的手，試圖給她也給自己一些力量：“隻能信他這一回了。他在道上混，講究義氣，應該有辦法幫我避開警察。他要是不靠譜，我也實在沒別的指望了。”
    一會兒上了車，別跟他說太多，別把事情說得太嚴重。
    好，我知道了。
    等待生哥的時間裏，每一秒都無比漫長。警笛聲時不時從遠處傳來，每次都讓我們的心猛地一緊，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終於，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我警惕地走到門口，透過貓眼一看，是生哥。
    我打開門，生哥看到我狼狽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咋搞成這樣？跟人火拚了？”
    “一言難盡，生哥，路上說。”我簡單回應。
    秀兒咬著嘴唇，眼裏滿是擔憂，但還是點了點頭：“你千萬要小心。不管怎麽樣，一定要平安回來。”
    我輕輕抱了抱秀兒：“放心，我會的。你在家等我，別亂跑，把門窗鎖好。”
    我們跟著生哥匆匆下了樓，上了他的車。車子啟動，生哥一邊開車一邊聽我講述事情經過，聽完後，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你這回事兒可不小，不過既然找到我，我肯定不會不管。先找個地方把傷處理了，再想下一步咋辦。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這事兒恐怕沒那麽容易解決。”
    車子在雪夜裏疾馳，車輪碾壓著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我望著窗外不斷閃過的街景，心裏卻依舊沒有一絲安全感，不知道生哥能不能真的幫我渡過這個難關，也不知道等待我的究竟是怎樣的結局 。
    包完了傷口之後，我就告別了生哥。
    “哥，我不能給你添麻煩。”我一臉決然，語氣誠懇而堅定，“更不能連累你，這段時間多虧有你幫忙，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就把我放在這裏就行了，停車吧。”
    生哥眉頭緊皺，臉上寫滿了擔憂，腳下卻沒有立刻踩下刹車，而是透過後視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你怎麽辦？你現在可是警察的目標，身上還有傷，就這麽把你扔在這冰天雪地裏，我怎麽能放心？聽哥一句勸，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躲，有啥需要盡管開口。”
    我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故作輕鬆地說：“放心吧，你回去吧，有機會再聯係。我和秀兒已經想好了，先找個偏僻的小旅館躲起來，等風頭過去再說。你已經幫我太多了，我不能再把你牽扯進來。”
    你看，秀兒在那個方向。
    你把我放到這裏吧，我過去找他。
    還沒等我走過去，秀兒已經跑了過來。
    秀兒緊緊攥著我的手，她的指尖冰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聲音裏滿是焦慮與害怕：“可是咱們真的能躲過這一劫嗎？我好怕……萬一被警察找到，你可怎麽辦？”
    我輕輕拍了拍秀兒的手背，試圖傳遞給她力量，安慰道：“別怕，咱們一起麵對，總會有辦法的。這冰天雪地的，警察想找到我們也沒那麽容易。我們小心點，不會有事的。”我嘴上這麽說，心裏卻也沒底，隻是不想讓秀兒更擔心。
    生哥咬了咬牙，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車緩緩停在了路邊，從兜裏掏出一疊錢，不由分說地塞到我手裏：“拿著，這點錢說不定能派上用場。不管咋樣，活著最重要，有啥困難，千萬別自己硬扛著，記得給我打電話。號碼別刪，隨叫隨到。”
    我忙推辭，把錢往回塞：“哥，電話恐怕不能用了。
    這不行，你已經幫我太多了，我不能再拿你的錢……你掙錢也不容易，我不能……”
    “別廢話！”生哥板起臉，佯裝生氣，“咱們在道上混，講究的就是個義氣。等你熬過這陣兒，再還我。要是不拿著，就是瞧不起我！”
    我眼眶一熱，喉嚨像被堵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謝謝哥，大恩不言謝，這份情我記下了。日後要是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你。”
    生哥擺了擺手，神情關切：“快去吧，注意安全，機靈著點。要是有人問起，啥不該說的都別往外吐露。有消息了，給我透個信兒。”
    下了車，寒風像刀子一樣刮過臉頰，我和秀兒相互依偎著，目送生哥的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那被大雪籠罩的夜色之中。
    “我們真的能平安無事嗎？”秀兒靠在我肩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我好怕失去你……”
    我抱緊她，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能，肯定能。隻要我們在一起，就一定能挺過去。咱們先找地方落腳，再慢慢想辦法解決這些麻煩。不管發生什麽，我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就算是拚了這條命，我也會護你周全。”
    說著，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那片被大雪覆蓋，卻又充滿未知與危險的茫茫黑夜裏，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卻又帶著對未來的一絲期許 。
    秀兒用她的身份證找了一家偏僻的小旅館。踏入那狹小昏暗的房間，我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了些，可心底的不安仍如影隨形。“咱們先在這兒躲躲，等風頭過了再想辦法。”我輕聲說道，聲音裏滿是疲憊與無奈。秀兒默默點頭，眼眶泛紅，她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拉開窗簾一角，向外張望著，像是生怕錯過任何危險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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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我們倆猛地一僵，驚恐地對視一眼。“誰？”我大聲喝問，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聲音微微發顫，每一個毛孔都警惕地張開。秀兒則緊緊貼在我身後，雙手死死拽住我的胳膊，她的呼吸急促又沉重，噴在我的脖頸上，讓我心裏愈發慌亂。
    “你聽錯啦，是別的房間在敲門。”秀兒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下來，聲音裏還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一邊說一邊抬手輕輕拍了拍胸口。
    我緩緩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瞧了瞧，果不其然，是隔壁房間的門被敲響。我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鬆開了緊攥衣角的手，掌心已滿是汗水。“看來是我們太緊張了，風聲鶴唳的。”我苦笑著轉身，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試圖緩解這壓抑得讓人窒息的氣氛。
    秀兒走到床邊，緩緩坐下，雙手托著腮，一臉愁容：“咱們要在這兒躲多久啊？一直這麽躲著也不是辦法，我真擔心……”她頓了頓，眼中滿是憂慮，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出口，但我知道，她擔心的和我一樣，警察的追捕、未來的未知，像兩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我們心頭。
    我走到她身旁，坐下來，伸手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再熬一熬，等外麵的動靜小些，我去探探風聲。隻要我們不被發現，就還有機會。”我故作鎮定，可語氣裏的底氣卻怎麽也足不起來。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閃過一道強光，像是警燈的閃爍。秀兒猛地站起身，衝到窗邊，瞪大了眼睛向外看去，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慌：“你看，那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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