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熱風裏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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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蟬鳴聲此起彼伏,已經持續了整整十天之久。那聲音猶如一把鈍鋸子,在空氣中來回拉扯,發出陣陣刺耳的摩擦聲。這單調而持續的噪音,讓人的神經漸漸緊繃,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歇。。溫度計的紅色液柱卡在39c的位置,玻璃表麵凝著一層薄薄的水汽,摸上去是燙的。
我搬起凳子拿著手機坐到空調正下方,冷風直吹著後背,指尖卻還是黏糊糊的,敲下去的字總帶著水漬般的暈染。
稿子又停了幾天了,文檔停留在第七頁的中段。光標像隻焦躁的甲蟲,在“夏天”兩個字後麵反複閃爍。我盯著屏幕上的空白,腦子裏卻全是別的畫麵——比如五年前那個同樣悶熱的午後,我獨自坐在深夜的房子,對著一堆家務哭了半天,那時候沒有空調,隻有一台吱呀作響的風扇,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混著眼裏的鹹味,黏在鎖骨上。
後來我常常想,如果能回到那時候就好了。我會敲敲那個趴在地上哭的自己的背,告訴她別在意那些永遠做不完的家務,放過自己;我會把她手裏的冰可樂換成溫水,她那時候正在胃痛,不該喝這些;我甚至想搶過她手裏的手機,刪掉那個總是忽冷忽熱的人的微信,省得她後來在無數個深夜裏對著對話框發呆。
但我最想做的,是教會她好好吃飯。那時候她總說忙,早餐隨便啃個麵包,午餐在便利店解決,晚餐常常忘了吃。後來體檢報告出來,貧血,低血壓,胃裏長了息肉,她卻笑著跟我說“年輕人都這樣”。
空調突然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響,冷風停了。房間裏的熱氣像潮水一樣湧回來,裹著電腦主機的嗡鳴。我起身去檢查外機,發現散熱片上積了層厚厚的灰。去年夏天也是這樣,我踩著凳子清理時差點摔下來,膝蓋磕在空調外機上,青了好大一塊。那時候身邊沒人,我自己揉著膝蓋笑,說真是越來越笨了。
現在膝蓋上的淤青早就消了,卻留下個淺淺的疤。洗澡的時候摸到那塊皮膚,總會想起更早的時候。十七歲,我在學校的走廊裏被人推了一把,額頭撞在暖氣片上,流了好多血。
我蹲在地上哭,沒有人過來扶我,後來還是自己捂著傷口去了醫務室。縫針的時候醫生說“怎麽不早點來”,我沒說話,隻是看著鏡子裏額頭上的紗布,像塊醜陋的補丁。
如果真的能夠時光倒流,讓我重新回到十七歲的那條走廊,那該有多好啊!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擋在那個驚慌失措的自己麵前,用我堅實的身體,抵擋住那股強大的推力。
我會緊緊地抓住那個推她的人的手,用力地將他推開,讓他遠離那個脆弱的身影。我會用嚴厲的目光盯著他,告訴他這樣的行為是多麽的錯誤和不可取。
然後,我會轉過身,溫柔地看著那個受傷的自己。我會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傷口,告訴她不要害怕,流點血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這道小小的傷疤,雖然現在看起來有些猙獰,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會慢慢地愈合,變得越來越淡,甚至幾乎看不見。
我會安慰她,告訴她這隻是人生中的一個小挫折,不要讓它影響到自己的心情和未來。我會鼓勵她勇敢地麵對生活中的困難,相信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去克服一切。
我甚至想把她拉到學校門口的奶茶店,點一杯她一直舍不得喝的珍珠奶茶,告訴她不用總把零花錢省下來給別人買禮物,她值得被好好對待。
但我知道回不去。就像現在,我站在空調外機前,看著手裏的抹布,突然沒力氣去擦那些灰。太陽把水泥地曬得發白,遠處的工地傳來電鑽的聲音,尖銳得讓人頭疼。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物業催繳費的消息,我點開,又關上,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很久,最終還是鎖了屏。
房間裏越來越熱,汗水順著後頸往下滑。我打開冰箱,裏麵隻有半瓶礦泉水和一盒過期的牛奶。這才想起自己昨天又忘了買菜,就像過去無數個獨自生活的日子一樣。我擰開礦泉水瓶,冰水順著喉嚨流下去,激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模糊的臉。眼角有了細紋,眼下的黑眼圈很重,頭發隨意地紮在腦後,露出額頭上那道幾乎看不見的疤。我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原來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沒學會好好照顧自己。
窗外的蟬鳴還在繼續,不知疲倦。我走回書桌前,點開文檔,刪掉了“夏天”後麵的空白,敲下一行字:“後來她終於明白,人沒辦法回到過去,能做的隻有好好對待現在的自己。”
光標在這句話後麵停住了。我起身去燒熱水,給自己泡了杯蜂蜜水。水有點燙,我捧著杯子坐在窗邊,看著樓下行色匆匆的人。他們大概也在為生活奔波,也有過想回到過去的瞬間吧。
然而,夏天終究會悄然離去,就如同那些令人痛苦難耐的日子一般,無論我們如何挽留,它都不會停留。我輕輕地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蜂蜜水,那股甘甜的味道如同涓涓細流般在我的舌尖緩緩散開,滋潤著我的喉嚨,帶來一絲溫暖和安慰。
或許,我們不必急於回到過去,因為過去的已經無法改變。而此刻,正是一個全新的起點,一個重新出發的機會。無論曾經經曆過多少風雨,無論曾經有過多少遺憾,隻要我們願意,從現在開始,一切都還來得及。
記得一定要好好愛自己,做一個勇敢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