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空調罷工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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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熱得像被扔進了一口燒紅的鐵鍋,走在太陽底下,皮膚能感覺到空氣在滋滋作響。這種熱法持續了快半個月,每天早上睜開眼,窗簾縫隙裏透進來的光都是燙的,摸一把席子,能烙得人猛地縮回手。
我家那台空調是三年前買的,當時圖便宜,選了個小牌子。往年夏天偶爾開開,倒也沒出什麽岔子。可今年不一樣,從早上六點到夜裏兩點,它就沒停過。壓縮機嗡嗡的響聲成了生活背景音,有時半夜醒過來,聽見那聲音突然頓一下,心裏都會揪一下,怕它撐不住。
出事那天是周六。早上起來就覺得不對勁,出風口的風帶著股若有若無的暖意,不像之前那樣能立刻在麵前堆出一片涼霧。我調了調溫度,從26度降到24度,又按了強風鍵,機器發出一陣更響的嗡鳴,風卻還是溫吞的。
“可能是濾網該洗了。”我安慰自己,搬了凳子站上去,拆開麵板。濾網確實積了層灰,不算太離譜,衝幹淨晾著的時候,空調還在斷斷續續出風。等濾網晾幹裝回去,再開,風徹底成了室溫,帶著股塑料被烤熱的味道。
我盯著空調看了兩分鍾,它像個累垮的牲口,隻喘氣不出力。拿起手機查維修,附近的家電維修店要麽顯示忙線,要麽說師傅都出去了,最早要下午才能過來。掛了電話,才發現額頭上全是汗,順著下巴往下滴,砸在手機屏幕上。
屋裏開始像個蒸籠。十點多的太陽斜斜照進來,落在地板上,能看到空氣裏浮動的熱浪。我把所有窗簾都拉上,厚棉布擋住了陽光,卻擋不住熱量,反而像給屋子蓋了層棉被,悶得人喘不上氣。
打開風扇,扇葉轉得飛快,吹出來的風卻是熱的,刮在皮膚上像小刀子。我搬了把椅子坐在風扇前,看著影子被吹得搖搖晃晃,汗還是順著脖子往下淌,把t恤洇出一片深色。
想出去待著,換了件幹淨衣服,剛走到門口,拉開門就被一股熱浪頂了回來。樓道裏比屋裏還熱,牆壁都是燙的。小區裏空蕩蕩的,平時在樓下乘涼的老人和追跑的小孩都沒了蹤影,隻有幾隻流浪貓蜷在車底下,伸著舌頭喘氣。
回屋喝了杯冰水,冰塊在杯子裏沒兩分鍾就化了一半。喝下去的水好像直接變成了汗,順著後背往下流,黏糊糊的難受。我開始在屋裏踱步,從客廳走到臥室,又從臥室走到陽台,陽台的窗戶被曬得滾燙,摸一下能燙得跳起來。
手機屏幕亮了,維修店發來消息,說師傅十二點左右能到。看看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我把家裏的涼席鋪在客廳地板上,躺在上麵,席子剛接觸皮膚時還有點涼意,沒十分鍾就被體溫焐熱了。翻個身,聽見自己的衣服和席子摩擦發出沙沙聲,像砂紙在蹭木頭。
牆上的時鍾滴答滴答響,平時不覺得,這會兒卻格外清楚,每一聲都像敲在神經上。我盯著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汗從發際線流進眼睛裏,澀得睜不開,抬手去擦,胳膊上的汗蹭到臉上,更黏了。
終於聽見敲門聲,我幾乎是從地上彈起來跑去開門。維修師傅背著工具包站在門口,額頭上全是汗,t恤濕透了貼在身上。“天太熱了,”他進門就說,“今天壞空調的特別多,上午已經跑了四家了。”
他走到空調前,打開麵板看了看,又摸了摸外機的位置,“壓縮機過熱保護了,長時間開著沒停,散熱跟不上。”他拿出萬用表測了測,“還好沒燒,歇歇可能還能用,但最好換個電容,不然容易反複出問題。”
“能修嗎?”我問,聲音有點發緊。
“能修,我帶了配件,就是得等外機涼下來點,現在太燙,動手容易出事。”師傅擦了把汗,從包裏掏出個小風扇,插在插座上吹自己,“你這屋裏是真夠熱的,比外麵還悶。”
我給師傅倒了杯水,他接過去一口喝了大半。我們倆就坐在風扇前,看著那台壞空調,聽著窗外的蟬鳴。蟬好像也熱瘋了,叫聲又急又響,連成一片,吵得人腦仁疼。
等了一個多小時,師傅說可以了。他搬了梯子出去,打開外機罩子,陽光曬在外機上,反光刺眼。我站在屋裏,聽見外麵傳來工具碰撞的聲音和師傅偶爾的咳嗽聲。過了大概二十分鍾,他走進來,擦著手說:“試試吧。”
我按了開機鍵,空調沉默了兩秒,然後發出一聲比平時輕一點的嗡鳴,出風口慢慢開始有風。先是溫的,過了幾十秒,漸漸透出涼意,越來越明顯,最後終於有了那股熟悉的、帶著濕氣的冷風。
我把手伸到風口前,冰涼的風掃過掌心,舒服得差點歎氣。師傅收拾工具的時候,我看見他後背的衣服濕透了,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天太熱,別讓它一直轉,開兩三個小時關會兒,讓它歇歇。”他囑咐我,“不然再好的機器也扛不住。”
送走師傅,關上門,屋裏的溫度一點點降下來。我坐在空調底下,看著冷氣在麵前形成的白霧,終於鬆了口氣。汗濕的衣服貼在身上還是難受,但心裏那股焦躁的火氣慢慢散了。
窗外的太陽還很毒,蟬鳴依舊聒噪,但空調的嗡鳴聲重新響起時,聽起來不再像負擔,反而有種踏實的安穩。我拿起遙控器,把溫度調到27度,又按了定時,決定讓它和我都歇歇。有些東西,再可靠,也經不住連軸轉的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