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的味道，肉糜的味道，各種信息素的味道……一起組成了這一晚的風，格外的喧囂。
    喜歡嗎？
    當然不喜歡。
    如果喪屍能再厲害點就好了，比如像電影裏那樣，有些異能什麽的，再進化出個喪屍王……賀南風遺憾地想著。
    他沒有回答祁漾的話，快速掃了一眼四下，盤算著這時候跳下去，能有幾成可能順利逃脫，或者抓這個家夥當人質？
    旁邊傳來打火機的聲音，他看過去時，淡薄煙霧繚繞，襯得那張臉也有種霧裏看花的柔和夢幻，夾著煙的手指骨節分明，呈現玉石一般的質地。
    這個人，即便抽煙也像是在拍雜誌。
    事實上，賀南風雖然和這人也相處了兩個月了，卻幾乎沒看過他抽煙的樣子，那應該算是他的放鬆休閑，基本不會展露人前。
    “要跳下去嗎？”祁漾側過臉來看他，神情與聲音裏分辨不出什麽情緒。
    賀南風打著手語，學得不太好，但連蒙帶猜大概能猜出他的意思。
    “如果我跳了會怎麽樣？”
    祁漾拍了下口袋：“你可以賭一賭，子彈會打中你哪裏。”
    “你會殺我嗎？”
    賀南風其實想問“你舍得殺我這個珍貴樣本嗎”，但手語學得不行，隻能退而求其次，跟著比了個“我很重要”。
    他注意到他嘴角露出抹笑，眉眼似乎也跟著彎了一下。
    “一不小心打中腦袋，也是沒辦法的事。”
    賀南風盯了他兩秒，猝然出手。
    失去了鐐銬的猛獸第一次展露出凶悍的一麵，打出蓄謀已久的一記刺拳，毫無保留，不過眨眼便到了祁漾麵前。
    他眼前卻倏而一花，原本站在那的人已經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側，旋身時長腿當胸掃來，賀南風顧不上驚訝，手肘迅速下沉，同時另一隻手格擋。
    他這些年都是在地下拳場混飯吃，本以為反應已經足夠迅速，身手足夠矯健，但他從一開始就錯估了麵前這個人的速度。
    下一瞬，他知道自己還錯估了他的力量。
    即便不會覺得痛，被踢中時，他也感覺到了五髒六腑移位，肋骨仿佛斷裂，卻隻是一頓足，強行刹住腳步，也不管對身體的損傷，繼續攻擊。
    越打他心下越是震驚，震驚之下再次生出了憤慨。
    經過多年實驗，他身體素質遠超常人，後來更是二次分化成apha，再次提升，在地下拳場那麽多年，除了打假賽時，從無敗績，現在居然被一個天天做實驗的人吊打了。
    憑什麽這世上什麽好處這人都能占一份？
    被踩在地上時，賀南風對這操淡又偏心的世界的憎恨越發強烈。
    最讓人無法接受的從來不是自己沒有，而是自己沒有的，別人都有，自己有的，別人依舊有。
    甚至在他引以為傲的領域，也被對方輕而易舉地碾壓。
    祁漾鬆開壓製他的腿，見他毫無反應，將煙夾在指尖，歎氣間吐出一圈煙，混著熱氣氤氳開。
    他垂眸看了會兒，蹲下身戳了戳他腦袋。
    “不打了？”
    “還想跳嗎？”
    002早已經不看黑化值監控麵板了，太慘不忍睹，但現實更加如此，它蹲在祁漾頭上，不忍地用翅膀捂住了眼睛。
    這兩句話和火上澆油有什麽區別？
    賀南風也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羞辱，回頭不管不顧地對祁漾吼了一聲。
    打都打不過，他跳個屁？
    這混蛋分明一直防備著他，裝弱雞裝了那麽久，敢隻身帶他到這兒來分明是拿捏住了他跑不了。
    他的叫聲引來幾個士兵，祁漾擺擺手讓他們離開了。
    祁漾剛才動手時沒收力，這會兒開始檢查他身上的骨頭，賀南風不耐煩地打開他手，比劃著讓他滾開，腦袋上卻挨了一巴掌，想跳起來，手腳卻不聽使喚。
    祁漾替他將錯位的骨頭一節節掰回去，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找不到幹淨的地方坐著或靠著，幹脆坐到了沒起來的意思的賀南風身上。
    賀南風立刻奮力掙紮，祁漾卻穩如泰山，吸了口煙，煙霧繾綣，模糊了他淩厲的眉眼。
    他說：“我更喜歡以前的世界，幹淨，安靜，輕鬆，這場病毒破壞了一切。等病毒沒了，隨你去哪，隨你做什麽，但現在不行。”
    賀南風因為戴著止咬器，隻能側著臉，惡狠狠地瞪他，吃力地比劃著手勢：“我喜歡現在。”
    “哦。為什麽？”
    賀南風本想說現在大家都一樣的狼狽，但瞥到這個永遠光鮮的人，又不由咬牙。
    “我討厭人類。”
    祁漾輕彈了下煙灰，吸了一口，微眯起雙眸，拍著賀南風腦袋，吐出一捧毫無熱度的白霧。
    “你討厭人類，是因為你站得太低，收到的善意太少，惡意太多。教你個道理，zero，當你站得足夠高時，厭惡你的人也會把自己包裝得友善，不愛你的人也會假裝愛你，真的很有意思。”
    賀南風目露錯愕，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像是第一次看清他一樣。
    祁漾話題卻突然來了個大轉折：“今晚驅散儀就能建好了。”
    賀南風渾身一僵。
    他之前好奇拿那個小的驅散儀玩過，那種感覺，他經受過一次，就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伸手，給你個東西。”
    賀南風糾結了下，還是伸了手，掌心微涼，是一枚耳釘一樣的東西，看著就毫無apha氣概，嫌棄地丟了出去。
    祁漾將煙頭撚滅，拿紙巾包住，拍拍衣擺站了起來，慢條斯理道：“可以屏蔽驅散儀。”
    研究所下麵還有他恩師在，他總不能放著恩師被驅散儀折騰，順帶著研究了屏蔽裝置。
    賀南風：“……”
    祁漾看著賀南風一骨碌爬了起來，下了哨塔，跟在後麵看著他找了好一會兒，低頭擺弄著手機，走到一處，彎腰捏起一個東西，說道：“還有件事，裏麵有定位器，屏蔽功能遠程可關閉。”
    祁漾微微偏頭，笑了一下，在夜色下，有種說不出的危險蠱惑。
    “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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