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過崖的霧瘴漫過千仞絕壁時，趙佶嗅到了龍涎香的味道。
    這香氣混在鬆脂氣息裏本該難以察覺，但二十年帝王生涯讓他對這股禦用香料異常敏感。楊驚鴻銀槍挑開垂落的藤蔓，槍尖忽然凝住——三丈外的老鬆樹上，倒懸著七具金國斥候的屍首，每人喉間都插著片帶血鶴羽。
    "是皇城司的鶴羽令。"趙佶用劍鞘撥開屍體額前亂發，露出青黑色的"忠"字刺青，"三日前發出的誅殺令，這些金狗卻死在十天前。"
    山風驟起，鬆濤聲中隱有金鐵交鳴。楊驚鴻突然擲槍入地，槍身震顫發出的音波震落崖頂積雪。雪霧散盡後，露出石壁上深達寸許的劍痕——正是華山派鎮山絕學"玉女十九劍"的起手式！
    "陳去疾果然留有後手。"趙佶劍指西北，"你聽。"
    幽穀深處傳來斷續的《鶴衝天》曲調，每個音階都暗合華山心法要訣。楊驚鴻束緊腕甲，發現瀝泉槍斷口處的鏽跡正逐漸褪去，露出內裏暗藏的鎏金螭紋——與傳國玉璽的缺角紋路完全契合。
    子時的月光照在思過崖鐵索橋上。
    十二名黑衣劍客呈天罡陣守住橋頭，手中劍刃皆刻著逆鱗紋。趙佶認出這是秦檜府中死士的標記，二十年前正是這些逆鱗衛，將嶽飛的《滿江紅》詞稿換成反詩。
    "官家別來無恙？"
    橋心傳來陰柔笑聲，青衫文士輕搖折扇踏月而來。楊驚鴻瞳孔驟縮——此人麵容竟與秦檜有七分相似，隻是眉心多出朵血色蓮花。
    "秦熺。"趙佶劍鞘點地，"你父親在風波亭勒死嶽飛時，可想到會有今日？"
    秦熺折扇突展，七十二枚透骨釘破空而至。釘身淬著的鶴頂紅在月光下泛出妖異紫光，竟是摻了西夏一品堂的七蟲七花毒！楊驚鴻旋槍成盾，釘雨觸及槍鋒竟發出鍾磬之音。
    鐵索橋突然劇烈搖晃。趙佶足尖輕點橋板，身形如鶴衝天，劍氣直取秦熺咽喉。秦熺不避不擋，折扇中突然射出條銀鏈，鏈頭係著的正是傳國玉璽缺失的螭龍角！
    "小心鏈上有......"
    楊驚鴻示警未畢，玉璽碎片已嵌入瀝泉槍斷口。槍身突然迸發刺目金光，將趙佶震飛三丈。秦熺趁機甩出七道金環，環環相扣成囚龍鎖，將楊驚鴻困在橋柱之間。
    寅時的山風裹著冰碴掠過百尺峽。
    趙佶以閉氣訣貼在崖壁，看著下方舉火搜山的逆鱗衛。秦熺手中的囚龍鎖正在不斷收緊，鎖鏈摩擦聲混著楊驚鴻的悶哼，在峽穀中激起陣陣回音。
    "當年道君皇帝題寫瘦金體時，可曾想過自己的字會變成催命符？"秦熺展開卷軸，赫然是趙佶親筆所書《閏中秋月詩帖》！
    趙佶瞳孔驟縮。詩帖突然無風自動，每個墨字都化作利刃破空而來。他揮劍格擋，劍鋒觸及墨刃時卻如中敗絮——這些竟是天山冰蠶絲織就的殺人暗器！
    楊驚鴻突然長嘯，嘯聲中竟夾雜著瀝泉槍的悲鳴。囚龍鎖應聲崩斷，槍身金光盡數沒入她眉心。秦熺折扇急揮，十二名逆鱗衛同時揮劍自刎，血霧中浮現出大金國師完顏希尹的虛影！
    "血遁大法！"趙佶劍畫太極，卻遲了半步。完顏希尹的虛影已抓住詩帖，枯手按向"靖康"二字——
    朝陽刺破雲海時，玉女峰頂的積雪突然泛紅。
    趙佶看著掌心碎裂的翡翠扳指，這是當年鄭皇後贈他的生辰禮。扳指內壁刻著的"一生一世"四字，此刻被血汙浸得模糊不清。楊驚鴻拄槍而立，瀝泉槍頭插著半截逆鱗劍，劍柄上係著的正是秦熺的人頭皮囊。
    "看崖壁！"
    楊驚鴻突然揮槍指向思過崖。昨夜激戰留下的劍痕，在晨光中竟組成幅輿圖——汴京皇城的布局圖中，艮嶽位置標著個滴血的狼頭。
    趙佶劍眉緊蹙。當年他耗費百萬民力修築艮嶽，曾在太湖石下埋設九口鎮龍井。如今井位被標成狼頭，分明是金國薩滿教的破脈邪術！
    山腳下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慧覺禪師的白眉上沾滿血珠，手中禪杖隻剩半截："少室山......十八銅人叛了！"
    話音未落，西方天際騰起狼煙。煙柱凝成三頭巨狼形狀，正是金國最緊急的烽火信號。楊驚鴻撕開秦熺的人頭皮囊，內層竟刺著行小字："玉璽在鶴唳亭"。
    鶴唳亭的飛簷上掛著十二盞人皮燈籠。
    趙佶踏著《瑞鶴圖》的步法穿行在碑林間，每塊石碑都刻著位抗金名將的絕命詩。當他讀到韓世忠的"江山如舊恨難平"時，龍泉劍突然自鳴示警。
    "官家好眼力。"
    石碑後轉出個佝僂老嫗，手中竹籃盛著新鮮人心。趙佶認出這是當年李師師身邊的容嬤嬤，汴京陷落時本該死在金兵刀下。老嫗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金牙："鄭皇後臨刑前托老身帶句話......"
    楊驚鴻銀槍突至，卻被竹籃格開。籃中人心騰空炸裂，血霧中飛出數百隻食屍蠅。趙佶揮劍斬蠅，劍鋒觸及蠅群時突然滯澀——這些毒蠅翅膀上竟刻著微雕版的《青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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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嬤嬤趁機躍上碑頂，撕開人皮麵具露出完顏希尹的臉："道君皇帝可知，你親手題寫的碑文，就是打開太祖秘藏的鑰匙？"
    龍泉劍應聲插入"韓世忠"三字，石碑轟然中開。密道中湧出的不是珍寶，而是三百具身披宋軍鎧甲的腐屍——他們手中握著的，正是嶽家軍失蹤多年的神臂弩！
    子時的梆子聲驚起寒鴉。
    趙佶站在鶴唳亭頂，看著下方混戰的金宋兩軍。完顏希尹以《青囊書》操控腐屍軍團，神臂弩射出的毒箭竟自帶追蹤之效。楊驚鴻率三百楊家死士結成九宮陣，卻難敵源源不斷的屍兵。
    "該醒了。"
    趙佶突然揮劍割破掌心，將血抹在龍泉劍身的血紋上。當年宇文虛中鑄劍時嵌入的佛骨舍利，此刻在血祭下綻放金光。光芒所過之處，腐屍額間的傀儡符紛紛剝落。
    完顏希尹狂笑震碎亭角銅鈴："沒用的！這些士兵生前就被種下屍蠱......"
    話音戛然而止。楊驚鴻的瀝泉槍突然脫手飛出，槍頭精準刺入亭前"精忠報國"碑。碑身裂開，露出內藏的青銅匣——匣中躺著的正是完整的傳國玉璽！
    趙佶福至心靈，以玉璽為印按向虛空。月光突然大盛，在空中投射出完整的《推背圖》第四十四象。圖中猛虎化龍，正對應他胸口的傀儡印形狀！
    五更天的晨霧漫過汴梁舊城牆。
    趙佶站在艮嶽廢墟上，腳下是九口裂開的鎮龍井。楊驚鴻率楊家鐵騎清剿完最後一批屍兵，銀槍上掛著的正是完顏希尹的薩滿麵具。
    "真正的龍脈圖不在山川。"趙佶將玉璽按向心口，"而在百姓血脈之中。"
    龍泉劍突然自鳴如泣，劍身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靖康之變死難的百姓。慧覺禪師率少林武僧結陣誦經，超度亡魂的梵音中，傳國玉璽漸漸化作齏粉。
    "陛下接下來......"
    "去臨安。"趙佶撕下染血的僧袍，"該會會那位"中興之主"了。"
    東南方向突然升起狼煙，煙柱凝成鳳凰浴火圖。楊驚鴻銀槍點地："是嶽雷將軍的求援信號！"
    殘陽如血，映照著三千鐵騎絕塵而去。在他們身後，艮嶽廢墟中升起九道青煙，隱約凝成北鬥形狀——那正是陳摶老祖在華山殘局中埋下的最後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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