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烏蘭圖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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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蘭圖雅的呼吸驟然急促,狼牙項鏈隨著心跳起伏。她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狼族的女兒,不該隻為複仇而活。”眼前的漢人太子,眼中沒有仇恨,隻有如草原星空般遼闊的遠景。當他伸手解開她腕上鐵鏈時,她忽然抓住他掌心,感受著那道因握槍而生的薄繭:“你不怕我再殺你?”
    “怕。”王錦繁坦言,“但我更怕,百年後史書裏寫著‘大明與準噶爾戰於某某年’,卻沒有一句‘某某年,漢蒙一家親,牛羊遍阡陌’。”他起身時袍角帶起一陣風,吹滅了案頭燭火,卻讓地牢的小窗透進一縷陽光,正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跟我去京師吧,看看我父親在午門外種的胡楊樹,還有你母親當年最愛的中原蜀錦。”
    烏蘭圖雅望著他掌心的狼頭銀墜,忽然想起祖父金冠上的寶石,在被炮火擊碎前,也曾那樣映著陽光。她低頭咬住狼牙項鏈,扯斷皮繩塞進他手中:“我可以不殺你,”聲音悶在項鏈裏,卻帶著從未有過的顫音,“但你要答應我,準噶爾的牧場永遠不歸漢人官府直管,我們的孩子可以學蒙古文,也可以學漢字......”
    王錦繁愣住了,“孩子”二字讓他耳尖發燙。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大覺寺,她倒掛在梁上時,金蓮花發飾落在他腳邊的模樣。地牢的晨光裏,少女的曬斑被鍍上金邊,淚痣像落在雪地上的一滴血,卻比任何中原美人都要生動。
    “好,我可以稟報父皇,封你為準噶爾部酋長,由你管理準噶爾部。”他將狼牙項鏈收進袖中,指尖劃過她手背被鐵鏈磨出的紅痕,“不僅如此,我還要在伊犁城建一座大學,讓蒙漢孩子都可以學習世界上最先進的科學知識。”
    他忽然聽見地牢外傳來張彥澤的腳步聲,壓低聲音道,“不過現在,我還不能放你。”
    烏蘭圖雅抬頭,看見他眼中閃過的狡黠,忽然想起在巡撫衙門的宴會上,他逗弄陳家幼子的模樣。這個本該是仇敵的漢人太子,此刻正蹲在她麵前,認真地替她整理被扯亂的鬢發,指尖掠過她耳後時,帶著不屬於帝王家的溫度。
    “你叫烏蘭圖雅,對嗎?”他忽然用準噶爾語說出她的名字,“在蒙古語裏,是‘紅色的雅丹’之意。”她怔住了,這個漢人太子竟懂得她名字的含義。他起身時遞給她一方繡著苜蓿花的絹帕,笑道:“我與陳巡撫軍人商量以後,你先做我身邊的‘雪狼侍女’,和我一塊向新西寧送物資,送完軍需回來,我放你回準噶爾部。”
    地牢的鐵門轟然打開,張彥澤帶著禁衛軍衝進來,卻見太子正替那名準噶爾刺客係好腕上的皮繩,仿佛在給自家妹妹整理衣袖。烏蘭圖雅垂眸藏起眼中翻湧的情緒,掌心緊握著那方繡著苜蓿的絹帕,狼頭銀墜在她胸前輕輕晃動,與王錦繁腰間的鍍金手槍相映成趣。
    張成澤心道:“太子竟然喜歡上了仇敵之女,我可得提醒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三日後的蘭州城外,三百輛卡車的引擎聲震碎晨霧。王錦繁坐在首輛卡車的駕駛座上,身邊多了個戴著麵紗的侍女,腰間別著的不是袖箭,而是一支中原玉笛。當車隊駛過黃河鐵橋時,烏蘭圖雅掀開窗簾,看見河岸邊的漢人與蒙古牧民正合力搬運貨物,羊皮筏子與鐵皮卡車在河麵上交錯而過,構成一幅她從未想象過的畫卷。
    烏蘭圖雅沒有見過汽車,她震驚的看到這龐然大物上竟然裝了像小山一樣的貨物,她根本不相信這個鋼鐵怪物能夠動起來。
    當汽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真的啟動起來,竟然比駿馬還跑的快,她有點被嚇著了,緊緊抓住太子的胳膊,將頭依偎在太子的胸膛上。
    太子扶著她的秀發,安慰道:“不用害怕,它是汽車,不是妖怪。”
    烏蘭圖雅問道:“真的嗎?這汽車真的不用吃草料就能夠跑。”
    太子笑道:“是的,它吃的是黑油而不是草料。”
    烏蘭圖雅道:“我以為我的閃電駿馬跑的夠快了,它跑的比閃電還快。”
    太子道:“而且它還不知疲倦,日夜都能跑,馬跑累了還要休息,而它不用。”
    烏蘭圖雅問道:“我可以開嗎?”
    太子道:“當然可以,我有一輛吉普汽車,明日我用那輛車教你。”
    烏蘭圖雅小手緊緊摟住太子的胳膊,撒嬌道:“那可一定,不能騙我?”
    “看見那座正在修建的石橋了嗎?”王錦繁指著窗外,“三年後通車時,漠北的商隊可以直接開到長安。”他忽然從胸兜掏出那支狼牙項鏈,掛在她頸間,“等你願意放下仇恨的那天,我帶你去準噶爾故地,看苜蓿花開滿草原。”
    烏蘭圖雅看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車隊,傍晚時全部打開燈光,遠遠的看,就像一條閃閃發光的長龍。
    烏蘭圖雅歎了口氣道:“不放下又如何?你們這麽強大,我們怎麽能打過你,況且,我見你第一眼便愛上你了,我是不會再殺你了,而且,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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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見她而且後麵三不說了,便追問道:“而且什麽?”
    烏蘭圖雅閃著亮晶晶的大眼睛道:“而且,我想讓你給我一個孩子!”
    太子愣住了:難道蒙古少女都這麽大膽嗎?才見了兩次麵便以身相許了?還立馬就想要孩子?
    這也太快了吧?
    太子問道“烏蘭小姐,您多大了?”
    烏蘭圖雅道:“我十八歲了,早該嫁了,可我為了複仇一直未嫁,現在複不了仇了,我想嫁了。”
    太子心道:這麽直接嗎?
    烏蘭圖雅摸著頸間的狼牙,忽然想起母親曾說過的預言:“當狼族的項鏈與龍紋的金冠相扣,草原與中原的血流將不再分彼此。”此刻卡車的顛簸中,她望著王錦繁專注開車的側臉,忽然發現他眉峰與祖父畫像上的輪廓竟有幾分相似——不是仇敵,而是某種更深遠的聯結,像祁連山的積雪融入黃河,最終都流向同一個海洋。
    烏蘭圖雅心想:也許,這是命中注定的吧,真期待他會滿足我的願望。
    烏蘭圖雅十分喜歡孩子,在巡撫衙門,對陳默然三歲的小兒子喜歡的不得了。
    車隊繼續向西,引擎聲驚起的沙雁掠過天際,在湛藍的天幕上劃出一道道銀線。烏蘭圖雅低頭看著掌心的苜蓿絹帕,忽然輕笑出聲。或許,祖父的仇怨,終將在這代人手中,化作商道上的駝鈴與學堂裏的書聲,而她的雪狼彎刀,也終將學會在收割牧草時,與漢人農夫的鋤頭並肩而立。
    這一晚,當車隊在張掖宿營時,王錦繁獨自坐在篝火旁擦拭手槍。烏蘭圖雅捧著一碗熱酪漿走近,見他正在槍柄內側刻字,湊近細看,竟是用蒙漢兩種文字刻著“苜蓿與狼共舞”。火光跳躍中,他抬頭衝她微笑,映得眼中星火璀璨:“等刻完這支槍,我要送你一支刻著金蓮花的電棍——以後別再用淬毒的袖箭了,用電棍防身更好!”
    烏蘭圖雅別過臉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發紅的耳尖。遠處傳來禁衛軍練習蒙古長調的聲音,混著卡車散熱的轟鳴,在西北的夜空中織成一曲奇異的和鳴。她忽然明白,所謂複仇,從來不是讓鮮血漫過草原,而是讓仇恨在對話中消融,就像眼前的篝火,燃燒時照亮彼此,灰燼裏卻能埋下來年的種子。
    當晨霧再次籠罩河西走廊時,車隊已整裝待發。烏蘭圖雅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王錦繁將鍍金手槍插回槍套,忽然伸手按住他手背:“我祖父的金冠,被你們熔了做銅錢嗎?”他一愣,忽然從內袋掏出個小盒,裏麵躺著熔金時特意留下的狼頭浮雕:“等回到京師,我讓人把它嵌在你的馬鞍上——這樣,你騎馬時就能帶著準噶爾的榮耀,與大明的鐵騎同行。”
    卡車啟動的震動中,烏蘭圖雅望著車窗外漸次退去的蘭州城,忽然覺得胸口的枷鎖正在崩解。或許,真正的強大不是讓敵人瑟瑟發抖,而是讓曾經的仇敵,願意放下彎刀,共飲一杯混著奶香與茶香的酪漿。而她,這個本該是複仇者的雪狼少女,此刻正跟著漢人太子奔赴未知的前方,那裏有戰火,更有她從未敢想象的和平。
    引擎的轟鳴聲響徹荒原,車隊如鋼鐵洪流般碾過沙丘,留下的車轍很快被風沙掩埋,卻在每個見證者心中刻下不可磨滅的印記。烏蘭圖雅摸著頸間的狼牙與胸前的苜蓿絹帕,忽然輕聲哼起一支古老的準噶爾民謠,歌聲混著卡車的震顫,飄向遠方——那裏,祁連山的雪水正在融化,滋潤著即將蘇醒的草原與農田,正如兩個民族的命運,終將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交織成新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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