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升龍城會議衝擊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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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郎中趙文博手裏捏著一份大明民生日報,進入辦公室,他認真的閱讀《升龍城會議紀要摘要》。
這一個月來,教育界驚天地震,他是從一個清吏司主事直接被提拔上來的。
趙文博在禮部工作已有五年,看透了官場的黑暗,教育的弊端更是觸目驚心。
今天,朝廷以雷霆之勢反貪肅貪,趙文博因此連升兩級成了禮部郎中。
趙文博發誓要做一清官、好官。
“五兩……學費隻收五兩?”一個主事的聲音帶著哭腔,打破了死寂,“往年僅京師大學一地,實收學費加上‘自願’捐輸,何止一百兩!如今……如今這點銀子,連給教授們發那點可憐的月俸都不夠!更別說維持學堂運轉!這窟窿……這窟窿怎麽填?”他茫然四顧,仿佛在尋找一個早已不存在的答案。
“填?”趙文博猛地將邸報拍在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震得筆架上的毛筆簌簌抖動。他眼中布滿血絲,聲音嘶啞而絕望:“拿什麽填?陛下這是要掘貪官們的根!斷了碩鼠們的財路!”
他環視著幾位同他一樣新提拔的同僚,說道:“從今往後,什麽冰敬、炭敬、節敬?什麽‘茶水錢’、‘潤筆費’?都不要再想了,老實做人,實實在在做事,不是自己的千萬不要想,真要想,想想我們前任的下場就知道了。”
揚州,瘦西湖畔,最奢華的“醉仙樓”雅間內,此刻卻彌漫著與窗外旖旎風光格格不入的凝重氣氛。
兩個富商申鶴和葉九坐在雅座吃飯閑談。
他們兩個是給揚大廚房供肉品的。
申鶴道:“這升龍城會議紀要對我們的生意不妙啊!揚大新來大祭酒後,不知還讓不讓我們供應肉品?”
葉九道:“咱們哪裏會知道?我們且等等,看局勢如何發展。”
申鶴道:“好在侯司務還在,未被抓,我們先是停幾天,看看風聲再說。”
葉九道:“也是,說不定過幾個月又恢複供應了。”
申鶴道:“但願侯司務不出事。”
這兩個商人每年向侯司務送紋銀一千兩,得以向揚大廚房送肉品。
而在蘇州閶門外,最大的“錦繡坊”綢緞莊後院賬房裏,氣氛卻截然不同。東家沈萬山,這個靠織工起家、如今掌控著江南絲織業命脈的巨賈,正捧著報紙,激動得老淚縱橫。
“五兩!五兩啊!”他反複念叨著這個數字,布滿皺紋的手用力擦去眼角的淚水,聲音哽咽,“我沈山,十二歲就進織坊當學徒,吃了不識字的虧,被人坑騙了多少血汗錢!後來發了家,咬牙送兩個兒子去讀南直隸大學,一年光學費就是八十兩!加上那些雜七雜八的‘孝敬’,跟扒層皮一樣!如今……如今陛下一句話,隻要五兩!”他猛地站起身,對著賬房先生吼道:“老吳!給我記下!從明年起,凡是我‘錦繡坊’及其名下所有織工、染工、繡娘的子弟,隻要考上大學堂,學費我沈山全包了!另外,每人每月再補貼五兩生活費!陛下為寒門開了通天大道,我沈萬山也要盡一份力!讓窮人家的孩子,也能直起腰杆讀書!”他眼中閃爍著一種超越商賈算計的光芒,那是對“公平”二字最樸素的向往與支持。
沈山是真正領悟到光武帝與人民大眾心連著心。
山東兗州府,曲阜城外三十裏,一個叫小王莊的貧瘠村落。
秋收剛過,田地裏殘留著枯黃的麥茬。老農王老栓佝僂著背,正費力地用鋤頭平整著一小塊準備種冬菜的畦壟。
他唯一的孫子狗剩,才十二歲,赤著腳在旁邊幫忙撿拾土塊。
孩子瘦得肋骨根根分明,眼神卻異常明亮,帶著對書本的渴望。
一陣急促的銅鑼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鄉野的寧靜。
裏長那熟悉的、帶著官腔又難掩激動的聲音在村口老槐樹下炸響:“鄉親們!皇恩浩蕩!光武皇帝陛下有旨意啦!大學堂!咱大明自己的大學堂!以後一年學費,隻要五兩銀子!五兩啊!”
“咣當!”王老栓手中的鋤頭脫手砸在田埂上。
他猛地直起腰,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村口方向,仿佛要將那聲音刻進骨頭裏。狗剩也呆住了,小嘴張得溜圓。
“五……五兩?”王老栓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他猛地想起去年冬天,鄰村那個考上縣裏秀才公辦的“官學”的孩子家,為了湊八十兩銀子的“束修”和“雜費”,硬生生賣掉了家裏唯一的一頭耕牛!
那老牛被牽走時的哀鳴和孩子父親絕望的哭聲,至今還在他耳邊回響。
八十兩,對莊戶人家來說,就是一座壓死人的大山!
“狗剩!狗剩!”王老栓猛地轉過身,枯樹般的手死死抓住孫子瘦弱的肩膀,力氣大得讓狗剩一哆嗦,“聽見了嗎?五兩!才五兩啊!”他布滿溝壑的臉上,淚水毫無征兆地洶湧而出,混著泥土的痕跡肆意流淌,“老天爺開眼!陛下開眼啊!咱家……咱家的那頭半大的豬崽,養到年底賣了,就夠你讀一年書的錢了!不賣牛!不賣地!咱家供得起!供得起啊!”
老人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剛翻過的、帶著泥土芬芳的田地裏,額頭深深抵在溫潤的泥土上,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出壓抑了半輩子、此刻終於得以釋放的嗚咽。
那是對絕望命運的反抗,更是對新生希望的頂禮膜拜。
“皇恩浩蕩啊!”
老人大呼!
而在江南水鄉,富庶的蘇鬆常地區,情況又有所不同。
佃戶李水生,此刻正捏著一張皺巴巴的銀票,在蘇州府學緊閉的大門前踟躕。這張十兩的銀票,是他東家剛給的“賞錢”,也是他咬牙決定送小兒子去城裏一家昂貴私塾的“啟動資金”。
他本已做好了未來幾年勒緊褲腰帶、甚至再賣幾分田的準備。府學門口新貼出的、墨跡淋漓的告示,像磁石一樣吸住了他的腳步。
“學費……五兩?”李水生喃喃念著告示上的字,又低頭看看手裏那張十兩的銀票,巨大的荒謬感和狂喜瞬間淹沒了他。他猛地轉身,像一陣風似的衝向不遠處兒子正幫工的織布作坊,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起來,帶著濃重的吳語口音:“阿毛!阿毛!別織了!出來!爹有錢了!十兩!整整十兩!夠你上兩年大學!兩年!是大學啊!真正的官家大學堂!陛下……陛下給咱窮人造福了!”他揮舞著銀票,像個孩子一樣在作坊門口又叫又跳,引得周圍織工紛紛側目。
當得知緣由後,作坊裏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和激動的議論!這五兩學費,對富庶之地的佃農而言,並非天文數字的救贖,卻是一道豁然洞開、通往更高階層的希望之門!它意味著他們的孩子,終於能夠堂堂正正、體體麵麵地進入曾經遙不可及的“官學”聖殿!
順天府,皇家兵器製造總局高大的廠房內,爐火熊熊,鍛打聲震耳欲聾。汗水浸透了工匠們厚實的粗布短褂。午間歇息的梆子剛響,一群滿身油汙的鐵匠、木匠、裝配工便迫不及待地圍攏到識字的工友張鐵錘身邊。張鐵錘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那份被汗水浸得有些發軟的《民生日報》,就著爐火的光亮,大聲地、一字一句地念著升龍城的諭令。
“……大明學子學費,一律五兩一年……”張鐵錘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變調。
“……工人子弟……五兩……就能讀大學堂?”一個滿臉煤灰的老鐵匠,姓趙,手裏還捏著半塊冷硬的窩頭,聽完後整個人都僵住了,布滿老繭的手微微顫抖著,窩頭掉在地上也渾然不覺。他渾濁的眼中,先是巨大的茫然,仿佛無法理解這簡單的數字組合意味著什麽。隨即,一股滾燙的液體猛地衝上眼眶。他想起了自己那個聰明伶俐、卻因家貧隻能早早跟自己學打鐵的大兒子。當年兒子看著私塾的學堂,眼中那無法掩飾的羨慕和失落,像根刺一樣紮在老趙心頭十幾年。如今……這五兩銀子,像一道從天而降的赦令,赦免了他心中積壓多年的愧疚和無能!他猛地用粗糙的大手捂住臉,指縫間溢出壓抑不住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沉嗚咽。那嗚咽裏,是遲來的希望,是錐心的痛悔,更是對皇帝新政最深沉、最樸素的感激。
“老趙叔!”旁邊一個年輕的裝配工,眼睛亮得驚人,他用力拍著老趙佝僂的背脊,“別哭!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咱工友會不能幹看著!我提議,咱們這片的工友,有孩子的,大家夥兒每月湊兩個銅板!成立個‘子弟助學金’!幫襯那些實在困難的兄弟!五兩學費是陛下給的恩典,咱自己也得給孩子掙個體麵!不能讓孩子在學堂裏短了吃穿,讓人瞧不起!”這提議立刻得到一片熱烈的響應。爐火映照著一張張淌著汗、沾著灰卻充滿希望的臉龐。那跳動的火焰,仿佛也點燃了他們心中沉寂已久的、對知識改變命運的渴望。一種從未有過的、屬於工人階級的團結互助意識和改變自身命運的強烈意願,在這叮當作響的車間裏悄然萌發。
而在蘇州織造局下屬最大的“雲錦坊”內,氣氛更為熱烈。當女工們從識字的女管事口中得知消息後,整個織坊都沸騰了。尤其當聽到“女子亦可入技術學院深造”的消息時這是王錦煥特刊中解讀出的隱含信息),許多年輕女工激動得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她們長久以來被禁錮在織機前,仿佛命運早已注定。如今,那五兩學費像一把鑰匙,輕輕轉動,為她們打開了一道窺見外麵更廣闊天地的縫隙。技術學院?那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坊間立刻流傳開各種關於“新式紡織機械”、“染色秘方”、“圖案設計”的議論。許多心思活絡的女工,已經悄悄打聽起技術學院的招生要求和學習內容。一種“學門手藝,不靠男人”的朦朧但堅定的念頭,在無數織女的心裏紮下了根。薪火相傳,這火種,是光武帝投下的,卻在這些最卑微的勞動者心中,燃起了燎原之勢。
京師大學,曾經門禁森嚴、代表著無上榮光的朱漆大門,此刻卻被洶湧的人潮衝擊得搖搖欲墜。無數穿著粗布短褐、甚至打著補丁的年輕人,從京畿、從直隸、從更遠的省份匯聚而來。他們眼中燃燒著近乎瘋狂的渴望,手裏緊緊攥著可能耗費全家積蓄才湊齊的幾兩散碎銀子和路引,隻為搶在第一時間,報名這所突然變得“觸手可及”的帝國最高學府!
“讓開!讓開!我先來的!”
“五兩!真的是五兩!蒼天有眼!”
“爹!娘!兒子能進京師大學了!”
狂喜的呼喊、焦急的催促、激動的哽咽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衝擊著古老的學宮圍牆。門房和幾個臨時調來的學錄被擠得東倒西歪,滿頭大汗地維持著秩序,嗓子都喊啞了。空氣中彌漫著汗味、塵土味和一種名為“希望”的熾熱氣息。這扇曾經將無數寒門子弟無情擋在外麵的朱門,第一次被真正渴望知識的平民洪流所淹沒。
然而,在這片近乎沸騰的報名狂潮之外,京師大學一處相對僻靜的竹林精舍內,氣氛卻降到了冰點。
一群穿著絲綢長衫、明顯家境優渥的在校生圍坐在一起,個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桌上那份《民生日報》被揉得不成樣子。
“五兩?哼!”一個麵容倨傲的學生,父親是工部員外郎,他猛地將手中的茶盞摜在石桌上,茶水四濺。
“我敢說,就是降為五兩,泥腿子該不上還不上,有一人上大學堂,家裏便缺一個幹活的。”
哈哈哈哈哈……
眾人都笑了。
“所以說,陛下降學費根本沒有必要嗎。”另一個學生接口,語氣滿是怨懟,“以前我們‘一等生’,每月補貼加‘額外補助’,少說也有十兩!足夠在京城過得體麵風光!如今呢?一兩也沒了,這日子還怎麽過?”他越想越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後世開寶馬拿低保住經濟適用房就是這幫王八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