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的南巡龍輦，最終並未選擇浩蕩緩慢的舟車勞頓。在結束了爪哇巴達維亞那場震懾南疆的“清積案”風暴後，皇帝一行搭乘皇家專用的新型蒸汽快船，先抵呂宋馬尼拉進行短暫休整與補給，隨後換乘帝國工部與皇家科學院最新研製的“鵬程”級大型客運飛艇，跨越碧波萬頃的南海，直接降落在福建泉州新建的航空港。
    飛艇這等“空中樓船”的降臨，在泉州引發了萬人空巷的圍觀與驚歎，百姓們紛紛跪迎，高呼萬歲，皆言此乃真龍天子方有的通天手段。在泉州，皇帝並未過多停留，旋即換乘已然貫通南北的帝國鐵道總公司所屬的皇家專列“龍吟號”高速蒸汽火車，沿著鋼鐵脈絡一路北上。車輪滾滾，汽笛長鳴，窗外山河飛速後退，不過數日工夫，巍峨的京師城牆已然在望。
    皇帝悄然返京，並未事先大肆宣揚。但當那列裝飾著明黃龍紋的專列緩緩駛入京師火車站時，以留守內閣輔臣、六部尚書、五軍都督府勳貴為首的大批官員早已得到通傳，黑壓壓地跪滿了站台。
    “臣等恭迎陛下南巡凱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中，光武帝王錦繁穩步走下火車。他麵色略顯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掃過眾臣，微微頷首：“眾卿平身。朕離京數月，國事賴諸位卿家辛勞，都辛苦了。”
    眾臣起身，心中那塊懸了數月的大石總算稍稍落下。皇帝安然歸來，且看氣色，南巡諸事想必頗為順利。然而，幾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場醞釀已久、注定要震動天下的雷霆之怒，即將降臨。那便是拖延已久、隻待聖裁的京師大學堂貪腐窩案！
    皇帝回宮，並未舉行盛大慶祝儀式，隻是稍事休息，沐浴更衣，處理了最緊急的幾份奏章。翌日，辰時剛過，宮中便傳出旨意：即刻召開內閣擴大會議，所有在京三品以上官員、勳貴、科道言官，皆需至奉天殿旁的中極殿議事！
    中極殿內，氣氛凝重得幾乎令人窒息。光武帝高踞禦座，麵色沉靜，不怒自威。內閣首輔於成龍手持厚厚一疊卷宗，出班躬身，聲音洪亮卻帶著千鈞重量：
    “啟奏陛下！京師大學堂一案，經吏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四司會審，並錦衣衛緹騎四出查證，所有案犯罪證均已核實無誤。涉案人員共計一萬二千三百餘眾，依其罪責輕重、貪墨多寡、影響之惡劣，臣等會同三法司，擬將其分為甲、乙、丙三等，恭請陛下聖裁！”
    於成龍深吸一口氣，開始宣讀那足以令鬼神驚懼的名單：
    “甲等罪囚，計三十七人。首惡乃前京師大學堂祭酒李敏哲，貪墨無度，鬻賣學官職位，克扣學子膏火，更勾結前禮部尚書崔明遠、前戶部郎中李坤等，將國之庫帑、民之捐輸視為私產，蛀空學府，敗壞綱常，其罪罄竹難書！此等元惡巨憝，臣等擬判：淩遲處死，誅連九族！家產悉數抄沒，充入國庫！”
    “乙等罪囚，計五百八十一人。多為各部司官、大學堂內握有實權之提調、監丞、資深教授，或地方學政與之勾結、輸送利益者。彼等或主動索賄，或為虎作倀，侵吞款項亦極為巨大。臣等擬判：斬立決，誅連三族！家產抄沒！”
    “丙等罪囚，計一萬一千七百餘人。多為脅從、經手分潤之中下層官吏、教授、書吏、乃至地方協助攤派‘捐輸’之劣紳。雖罪不至死，然蠹國害民，亦不可輕饒。臣等擬判：斬立決或斬監候，秋後處決），家產抄沒，妻女沒入官婢！”
    每念出一個等級，殿內百官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尤其是那些與名單上的人有千絲萬縷聯係的官員，更是麵色慘白，汗出如漿，幾乎站立不穩。一萬兩千多人！幾乎將舊有學官體係及關聯的利益網絡連根拔起！這是大明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嚴厲懲處！
    於成龍念畢，將名單高高舉起：“此乃案卷及擬定處置方案，恭請陛下禦覽聖裁！”
    殿內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禦座之上。光武帝並未立刻去看那名單，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殿下眾臣，聲音平靜，卻帶著冰封般的寒意：
    “朕，南巡之時，見呂宋、爪哇新附之民，猶知勤勉墾殖，向往王化。而反觀我大明腹心之地，天子腳下，最高學府之中，竟是如此藏汙納垢，蠹蟲叢生！李敏哲、崔明遠、李坤之輩，讀聖賢書，所為卻是禽獸之行！彼等所貪墨之每一兩銀子，皆是民脂民膏，皆是寒門學子叩首求告無門之血淚！更可恨者，彼等阻塞賢路，使多少英才因無錢行賄而報國無門？使多少貧寒士子因苛捐雜費而望學興歎？此非貪墨，此乃掘我大明之根基，斷我華夏之文脈！”
    皇帝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雷霆炸響於殿中：“於愛卿所擬，朕，準了！”
    “所有甲、乙、丙三等罪囚，一律按此執行！甲等，淩遲，誅九族！乙等，斬立決，誅三族！丙等，斬立決！朕，要親眼看著這些國之巨蠹，是如何在天下萬民麵前，得到應有之下場！”
    “傳旨！著錦衣衛即刻辦理！於京師菜市口搭建刑台，三日之後，明正典刑！所有在京官員，皆需到場觀刑！另，將此案所有罪犯罪狀、判決，刊印成冊，明發天下各州縣，張貼公告，以儆效尤！”
    “臣遵旨！”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立刻出列，單膝跪地，聲音鏗鏘，帶著凜冽的殺氣。
    聖意決絕，再無轉圜餘地。整個京城，瞬間被一股巨大的恐懼和肅殺之氣所籠罩。錦衣衛的緹騎四出，手持聖旨和駕帖，奔赴各處監牢提人，同時開始封鎖、抄沒各家財產。哭喊聲、哀求聲、嗬斥聲在京城許多高門大宅內響起，昔日繁華頃刻間化為一片狼藉。菜市口附近更是被完全戒嚴，工部的匠人在錦衣衛監督下，連夜開始搭建一座前所未有龐大的監斬台和數十座行刑台。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這一日，天色陰沉，朔風凜冽，仿佛連上天都不忍目睹這人間慘劇。然而，菜市口周圍，早已是人山人海，萬頭攢動。從京城內外趕來的百姓，擠滿了每一條街道，每一個窗口，甚至爬上了附近的屋頂樹杈。他們的情緒複雜，有對貪官汙吏的切齒痛恨，有對皇家雷霆手段的敬畏，也有對即將到來的血腥場麵的恐懼與……一絲隱秘的期待。
    辰時正，號炮三響！
    首先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是威嚴的皇家儀仗和監斬官員的隊伍。內閣首輔於成龍、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禦史等三法司主官，以及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神情肅穆地登上了高大的監斬台。隨後，一隊隊盔明甲亮、手持利刃的禦林軍和錦衣衛力士湧入刑場，維持秩序，肅殺之氣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