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隊終於望見北京城牆時，朝陽正從東方升起，金色的光芒灑在巍峨的城樓上。城門早已大開，禁軍列隊相迎。
    陳小北一夾馬腹，黑馬如箭般衝出，直奔紫禁城。
    乾清宮前，蘇婉清抱著太子靜立等候。一歲半的陳擎宇穿著小小的紅色錦袍，手裏攥著一麵小小的九星旗，正咿咿呀呀地揮舞著。
    陳小北勒馬停步，翻身而下，大步上前，一把將兒子高高舉起。小家夥不但不怕，反而咯咯笑著去抓他的軍帽。
    “像您。”蘇婉清輕笑，“見著馬隊就興奮。”
    陳小北大笑，將兒子抱在懷中，轉身看向跪伏的群臣。
    “都起來吧。”他淡淡道，“朕不在的這些日子，辛苦諸位了。”
    首相王韜上前一步，朗聲道：“全賴陛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臣等不敢居功。”
    “臣恭賀陛下！此番西征，平定俄羅斯，使我大夏疆域廣至三千萬平方公裏，遠邁漢唐，功蓋千秋！”
    話音未落，杜月笙已笑吟吟地接上：“陛下神威，鐵血軍所向披靡！如今歐亞一體，商路暢通，國庫歲入必當倍增！”
    何啟東亦不甘落後，高聲道：“陛下開疆拓土，萬民歸心！臣已命各地立碑頌德，使後世永記陛下之功！”
    張遠山肅然拱手：“陛下運籌帷幄，決勝萬裏！鐵血軍威震歐陸，自此四海之內，再無人敢犯我大夏天威！”
    眾人紛紛附和，殿內一片歌功頌德之聲。
    然而，最誇張的還屬趙天佑。
    隻見他“撲通”一聲跪伏在地，聲音顫抖，近乎哽咽：“陛下之功，亙古未有！臣每每思及，便覺熱血沸騰，夜不能寐！陛下真乃千古一帝，秦皇漢武亦不能及！臣……臣恨不能肝腦塗地，以報陛下天恩！”
    說罷，竟還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抵地，久久不起。
    陳小北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平靜：“諸位愛卿的心意，朕領了。”
    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仍跪伏在地的趙天佑身上。
    “不過——”
    “大夏的疆土，不是靠歌功頌德守住的。”
    “俄羅斯雖平，但歐洲諸國虎視眈眈，國內新政推行未久，鐵路未成，軍備仍需精進。”
    “朕要的不是阿諛奉承——”
    “朕要的，是諸位各司其職，讓大夏真正強盛。”
    話音落下，殿前鴉雀無聲。
    趙天佑的額頭仍貼著地麵，冷汗卻已悄然滑落。
    陳小北站起身，袖袍一揮。
    “都退下吧。”
    當夜，紫禁城·坤寧宮。
    夜色如墨，宮燈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將暖黃的光暈灑在雕花窗欞上。殿內地龍燒得正旺，驅散了初春的寒意。
    陳小北難得褪去朝服，隻著一身素白綢衫，斜倚在軟榻上。蘇婉清坐在一旁，手中繡著一方錦帕，針腳細密，正是太子的小衣。小擎宇趴在地毯上，胖乎乎的小手抓著一輛精巧的木質火車模型，正“嗚嗚”地推著它在地圖上爬行——那地圖上，一條朱砂筆新畫的線，從北京直連莫斯科。
    “父皇，車車！”小家夥突然舉起火車，奶聲奶氣地喊道。
    陳小北俯身將兒子撈進懷裏，胡茬蹭得他咯咯直笑。“這不是普通車車。”他指著模型上漆著的九星旗，“這是大夏的龍號機車，能載著擎宇一路跑到莫斯科去。”
    蘇婉清抿唇一笑，指尖點了點太子的鼻尖：“你父皇還沒修這條鐵路，倒先讓你先玩上了。”
    窗外忽有夜風吹入，燭火搖曳間，陳小北瞥見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黃河淩汛、各地軍報、歐洲使團覲見……還有迫在眉睫的鐵路建設。他的眉頭不自覺蹙起。
    一隻溫軟的手忽然覆上他的眉心。
    “陛下。”蘇婉清輕輕揉開那縷褶皺，“今夜隻當是個尋常父親，可好？”
    陳小北怔了怔，倏然失笑。他伸手攬過皇後，一家三口的影子投在屏風上，模糊了帝王威儀，隻剩融融暖意。
    太子趁機抓住父親的辮梢，咿呀著往嘴裏塞。
    “哎喲，這可吃不得。”陳小北連忙搶救自己的發辮，卻見兒子嘴一扁，黑葡萄似的眼睛瞬間汪起兩泡淚。
    “罷了罷了。”他無奈地解下辮繩，任由小家夥攥在手裏揮舞，“橫豎明日早朝，朕披發上殿也算千古奇觀。”
    蘇婉清笑倒在他肩頭。
    更漏滴答，簷下鐵馬叮咚。這一刻，九重宮闕的殺伐決斷，歐亞大陸的縱橫捭闔，俱化作孩童掌心的一縷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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