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大戰南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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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鹿縣,位於巨鹿郡中南部,昔日項羽破釜沉舟、大破秦軍的發生地,初為趙國屬地,後幾經變遷,先後歸於邯鄲、巨鹿、廣平等郡。
其地雖非巨鹿郡治,卻扼守著自魏郡北上,直通幽燕的咽喉。
在曹丕遷都薊城之後,其戰略地位便愈發凸顯。
自劉封、張苞於大陸澤西側設伏,一戰擊潰陳群、陳泰父子率領的援軍後,此地便為漢軍所有。
此刻,巨鹿縣府衙之內,剛剛經曆了一場大勝的劉封與張苞,卻無半點驕色,正神情肅穆地恭立於一副巨大的沙盤之側,向著一位剛剛抵達的中年文士詳細匯報著軍情。
他一襲青灰色的深衣,麵容清臒,頜下留著三綹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短須,雖無半點武人之氣,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仿佛能洞悉人心,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
此人,正是劉瑁欽點,新任的常山郡守,崔鈞,崔州平。
“末將劉封、張苞,見過崔郡守!”
“二位將軍不必多禮,此番大陸澤大捷,二位居功至偉,當居頭功!”
崔鈞微微頷首,聲音溫和,示意二人起身,徑直走向了那占據了半個廳堂的巨大沙盤。
“過來說話吧,還要煩請兩位將目前的巨鹿郡情況詳細告知於我。”
“喏。”
劉封點了點頭,手指在沙盤之上輕輕劃過,開始了戰局的講解。
“郡守請看。自我軍在大陸澤西側擊潰陳群主力之後,他便領著數千殘兵敗將退守郡治廮陶,再不敢出城一步。
此後,末將與翊漢分兵兩路,沿大陸澤西岸向北掃蕩,已先後攻克任縣、平鄉、巨鹿三城,如今整個巨鹿郡西側已盡在我手。我軍兵鋒,隨時可以北上,直逼廮陶!”
張苞站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戰意,在一旁甕聲甕氣地補充著。
“郡守,陳群那老兒如今已是驚弓之鳥!隻要您一聲令下,末將願為先鋒,三日之內,必將他們父子的腦袋,一並取來,獻於帳下!”
“不急。”
崔鈞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沙盤之上,他緩緩搖了搖頭,向兩人解釋道。
“如今廮陶守軍新敗,人心惶惶,我軍若逼迫過甚,陳群父子狗急跳牆,領著殘部困獸猶鬥,我軍亦要付出不小的代價,還是攻心為上的好……”
他的手指沒有在廮陶過多停留,而是緩緩回到漢軍大敗陳群的那片大陸澤,最終落在了大陸澤東側一個城池之上。
“南變呢?”
他忽然問道,“此城,可曾拿下?”
劉封聞言一怔,思忖片刻後地搖了搖頭。
“尚未。我軍之前主力皆在大陸澤西岸,旨在追擊陳群主力,肅清西岸殘敵,還未及向東岸擴張。”
“哦?”
就在劉封話音落下的瞬間,崔鈞那雙原本平靜的眼眸驟然亮了起來,那是一種獵人發現獵物時才會有的懾人精光精光。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在劉封與張苞年輕而略帶困惑的臉龐上掃過,隨即,一抹冷笑在他的臉上浮現……
“既然如此,就麻煩子疆將軍遣一能言善辯之士,走一趟南變。告訴城中主事之人,三日之後,我漢軍主力將兵臨城下。他們若識時務,開城納降,自可闔家安泰,如若不然……”
崔鈞的語氣陡然轉冷,帶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殺意。
“城破之日,屠盡南變,雞犬不留!”
“屠城?!”
劉封與張苞聞言,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驚呼出聲,他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看似文雅的郡守。
尤其是劉封,他怎麽也想不到,崔鈞同為冀州人士,竟能如此麵不改色地說出這等狠辣之言。
他緊緊皺起眉頭,上前一步,沉聲勸諫。
“郡守三思!我軍攻伐冀州,當以安撫為主,爭取民心。行此屠城之策,必將激起冀州百姓同仇敵愾之心,於我軍一統天下之大局,百害而無一利啊!”
麵對兩位年輕將領的質疑與震驚,崔鈞的臉上卻不見一絲波瀾。
他緩緩轉過身,背著手在堂中踱了兩步,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二位將軍以為,現在是什麽時候?”
他霍然轉身,目光如電,逼視著二人。
“陛下如今親率主力與曹仁、曹彰在南線鏖戰,張將軍與友若先生兵圍邯鄲,亦是攻堅之局。
我等的使命是什麽?不是與這些地方豪族虛與委蛇,而是要用最快的速度斬斷曹丕盤踞在冀州的爪牙,鎖死他北歸幽州的退路!此戰,不僅要快!更要狠!”
他的目光在劉封與張苞臉上緩緩掃過,語氣愈發森冷。
“巨鹿、安平兩郡,世家勢力盤根錯節,這些人多為袁氏舊部,在他們心中,隻有家族私利,何曾有過忠義二字?
我軍若按部就班,以德服人,他們隻會首鼠兩端,暗中觀望,不斷試探我軍的底線,二位將軍覺得,我們有多少時間可以陪他們浪費?”
“據我所知,這南變城,以範氏一族為首,乃是死忠於曹魏的頑固之輩,我就是要拿他們,來殺雞儆猴!
我要用他們範氏滿門的鮮血,來告訴整個冀州所有世家,順我大漢者昌,逆我大漢者亡!
隻有讓他們感到恐懼,深入骨髓的恐懼,他們才會收起那點可笑的小心思,乖乖地跪下來,迎接王師的到來!”
崔鈞的眼中閃過一道難以察明的光芒,那是壓抑了多年的憤恨與野心交織而成的複仇火焰。
當年他父崔烈為董卓所害,長兄悲憤而亡,偌大的崔氏家道中落,他也被迫流離荊州,惶惶如喪家之犬。
這其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冀州諸世家,可沒少落井下石,冷眼旁觀……
如今,他崔州平回來了!他要讓那些曾經坐視他崔氏衰敗的冀州世家們,重新認識一下安平崔氏!
“喏!”
隨後,漢軍的信使帶著崔鈞的最後通牒趕赴南變。
然而,他們等來的,不是範氏的妥協兩顆血淋淋的人頭,正是那兩名奉命前往南變的漢軍信使……
南變範氏,用這種最極端的方式,向漢軍表達了他們死戰到底的決心。
消息傳回巨鹿,全軍震怒!將士們群情激奮,紛紛請戰,誓要踏平南變,為死去的袍澤複仇!
“傳令下去!”
崔鈞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不帶一絲感情。
“全軍整備,兩個時辰後,兵發南變,誓破此城!”
“喏!”
半天後,南變城頭。
“報!範縣丞!漢軍……漢軍主力已經將我城四麵合圍了!”
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衝了上來,聲音因恐懼而微微顫抖……
城樓之上,一個身著官袍,麵帶倨傲的中年人,正是南變縣丞範毅。
“慌什麽!求援的信號早就發出去了!此地乃是鄴城與幽州連接的官道要衝,陛下絕不會坐視不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守住南變,你我便是光複冀州的大魏功臣!”
“……喏!”
正如這位範縣丞所言,南變城位於大陸澤東側,從這裏再往東,便進入了安平郡境內。
一旦此地失守,漢軍便可由此長驅直入,徹底切斷曹丕南下大軍的歸路。因此無論從哪個角度分析,坐鎮薊城的司馬懿都不可能放任漢軍肆意進攻南變。
事實上,司馬懿在得知陳群兵敗的消息後,已是心急如焚,急令自己的六弟司馬進領幽州精銳火速南下馳援。
可是,他們能撐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嗎?
“傳令下去,全軍攻城!”
“喏!”
“咚!”
“咚!”
“咚!”
震天的戰鼓聲響起,黑壓壓的漢軍向南變城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而南變城守軍,則在縣丞範毅的指揮下,開始了抵抗。
至於原本的南變縣令?
早在他流露出向漢軍投誠的意圖時,就被範毅當眾斬殺,拿來祭旗了……
“殺啊!”
數不清的漢軍扛著雲梯,推著衝車,呐喊著向南變城牆湧來。戰鬥幾乎在接觸的瞬間就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南變城牆之上,滾木、礌石、金汁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巨大的滾木呼嘯著砸落,磨盤大的礌石從天而降,一鍋鍋滾燙的金汁更是在魏軍的推動下當頭澆下,給漢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吼!”
此時的張苞早已殺紅了眼,他就像一頭年輕的猛虎,悍不畏死,他身著甲胄,推著一架雲梯,冒著密集的箭雨,怒吼著衝在最前方。
與此同時,劉封在後方高高的望車之上,指揮著弓弩手和臨時組裝的投石車,對城牆進行著持續的火力壓製與破壞。
“轟!”
“轟!”
“轟!”
無數巨大的石彈呼嘯著劃破天空,狠狠砸在南變的城牆之上,碎石四處飛濺,堅固的城樓在劇烈的撞擊中哀鳴、顫抖,仿佛隨時都會坍塌……
在劉封遠程火力的掩護下,張苞數次冒死攀上城頭。
他手中長槊舞得密不透風,瞬間便格殺了數名魏兵,但城頭的守軍實在太多,硬生生將張苞逼了回來。
在一次次的激戰中,張苞身上也添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殷紅的鮮血浸透了他的甲胄……
激戰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從午後一直廝殺到夜幕低垂,城牆下的護城河早已被屍體填滿,殷紅的血水緩緩流淌。
直到最後一絲光亮被黑暗吞噬,崔鈞才下令鳴金收兵,結束了第一天的血腥戰鬥。
城樓上,範毅望著城下退去的漢軍,終於鬆了一口氣,一屁股癱倒在地,渾身都被冷汗濕透。
漢軍攻勢之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