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暖氣在刹那間失效，林曉頸間的玉佩發出蛛絲斷裂般的細響，裂痕如活物般蠕動著蔓延至邊緣。護士的橡膠鞋底碾過結冰的地麵，機械骨架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而女兒瞳孔深處，陳墨的虛影正用血跡在無形屏障上寫著“別信她”。
    “媽媽，泉眼裏的水泡在喊你的名字！”女兒的指甲掐進林曉掌心，三種聲線在狹小空間裏碰撞，像極了鏡湖底氣泡破裂的聲響，“槐樹根在吃爸爸的影子！”
    林曉扯下玉佩的瞬間，護士胸腔裏的半塊玉佩應聲而碎。飛濺的玻璃碎片在空中拚出鏡湖地宮的星圖，永恒之泉的水麵正漫過第九具水晶棺，棺中女子的淚痣與林曉女兒如出一轍。黑袍祭師的笑聲從星圖中央傳來，她的黑袍翻湧如鏡湖濁浪：“三百年前，你母親跪在祭台前求我放過你時，也是這樣的眼神。”
    “夠了！” 病房門被桃木拐杖撞開，佝僂老人拄著刻滿桃花紋的拐杖闖入，懷中《鏡湖秘史》的封皮與林曉的玉佩裂痕嚴絲合縫，“司命祭師，你盜走初代的命魂碎片，又篡改預言讓他們母女相殘——”
    黑袍祭師的身影劇烈震蕩：“你……你是守墓人！”
    老人將古籍拍在床頭櫃，泛黃紙頁上，初代城主夫婦跪祭的插畫突然滲出血跡：“三件神器本是魔神心髒的碎片，初代用妻子的命魂鍛造玉佩，卻被你篡改預言，讓他誤以為女兒是詛咒源頭——”他指向林曉的女兒，“直到現在，你還想讓她重複母親獻祭的命運！”
    林曉的手機在此時自動翻開相冊，三年前與陳墨在鏡湖的合照裏，男人的影子分明拖著三條尾光。而陳墨此刻站在病房門口，風衣口袋裏露出的半塊玉佩，正與老人書中插畫裏初代的佩劍紋路重合。
    “曉兒，別聽他胡言。”陳墨走上前，指尖掠過她手背時帶著鏡湖水的寒意，“還記得我們初遇時，你頸間玉佩在鏡湖長椅上發光嗎？那是因為——”
    “因為她是初代夫婦的轉世！” 女兒突然掙脫林曉，踉蹌著撞向黑袍祭師，小短腿踩過的地麵浮現出陳墨的字跡：“媽媽，歸心鏡在地下三層！”
    林曉眼前一陣眩暈，再睜開時，病房已恢複如常。護士微笑著遞來體溫單，後頸的星圖符文卻在轉身時變成桃花印記：“陳先生在樓下等您，帶了您最愛的珍珠奶茶。”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陳墨的淺灰風衣卷入一股桃花香。他遞來的奶茶杯壁上，水珠正凝結成鏡湖地宮的輪廓，而杯底的珍珠，隱隱拚出“沈墨”二字——那是他從未提起過的本名。
    “施工隊在湖底發現了刻有你全名的石像。”陳墨的指尖劃過她後頸，那裏不知何時多了道桃花紋刺青，“林鏡曉，三百年前初代夫婦給女兒取的名字，寓意‘看透鏡湖迷霧’。”
    女兒突然指著他的胸口：“爸爸這裏有奶奶的眼淚，像珍珠奶茶裏的珍珠！”她仰頭望向林曉，淚痣閃過微光，“奶奶說，老槐樹的根須裏藏著司命祭師的本體，而爸爸的戒指……是打開永恒之泉的鑰匙。”
    地下三層的鐵門在陳墨觸碰時發出哀鳴，潮濕的水汽中混著鐵鏽味。歸心鏡碎片懸浮在泉水上方，鏡麵映出的不是三人倒影，而是三百年前的祭典——初代城主握著染血的佩劍，而他對麵的司命祭師，懷中抱著的女嬰左眼下正是林曉女兒的淚痣。
    “當年初代分裂命魂為善惡兩半，善念成了守護你的陳墨，惡念成了打開祭壇的沈墨。”老人的聲音從拐杖中傳來，桃木紋路突然化作劍刃，“而你的女兒，是初代用自己的血與桃花精魄種下的‘破鏡之子’，她的淚痣裏藏著最後一塊神器碎片。”
    黑袍祭師的身影從泉水中升起，發間纏繞著老槐樹的根須：“林鏡曉，你真以為自己是受害者？你頸間的玉佩，分明是當年你親手刻下的——”
    泉水突然沸騰，歸心鏡碎片投射出玉佩背麵的刻字，那是屬於林曉卻陌生的筆跡：
    “若我女兒左眼下生淚痣，便殺了她——因她眸中，藏著魔神的第三魄。”
    陳墨沈墨的身影在泉光中分裂，一半是初遇時的溫柔笑靨，一半是地宮投影裏的冰冷眼神。他伸手觸碰女兒的淚痣，青銅戒指與泉水共鳴，鏡湖方向傳來老槐樹斷裂的巨響：“曉兒，三百年前的祭典上，你母親跳進鏡湖前，在我命魂裏藏了句話——”
    女兒突然從泉水中捧起一顆珍珠，裏麵倒映著林曉母親的笑臉，她的唇語無聲卻清晰：
    “活下去，別信鏡湖的倒影。真正的陳墨，在你女兒的眼淚裏。”
    黑袍祭師的尖嘯聲中，老槐樹的根須穿透地板，歸心鏡碎片應聲而碎。林曉握緊手中的桃木劍，劍身上“吾妻鏡曉”的刻字與她的淚痣同時發燙。女兒突然抱住她的腿，淚痣溢出的珍珠在地麵拚出箭頭，直指泉水深處的青銅祭壇——那裏，魔神的虛影正緩緩睜開眼，而祭壇中央的凹槽，恰好能放下女兒左眼下的淚痣。
    “媽媽，選我還是選爸爸？”女兒的聲音混著泉水的嗚咽，“奶奶說，這是我們第九次輪回，而這次……”
    陳墨沈墨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祭壇的瞬間，林曉終於看清他眼中的掙紮——那是三百年前初代麵對妻女時的痛苦。她突然舉起桃木劍，劍尖指向自己的玉佩：“如果一切都是輪回，那這次，我要親手斬斷詛咒！”
    泉水在劍刃落下的瞬間沸騰，林曉的視野被白光吞沒。再睜開時，她躺在鏡湖岸邊的長椅上，懷中抱著熟睡的女兒，頸間玉佩完好無損。陳墨坐在不遠處的桃樹下，正往奶茶杯上貼新標簽，抬頭時眼尾泛紅：“曉兒，施工隊說湖底發現了三間墓室，其中一間的石壁上，刻著和你一模一樣的人像。”
    鏡湖的水輕輕拍打著岸邊，林曉摸向女兒的左眼下，淚痣正在月光下泛著微光。遠處，老槐樹的方向傳來木工鋸木的聲響，而陳墨口袋裏的青銅戒指，正與她的玉佩發出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蜂鳴——那是跨越三百年的，心跳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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