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奴婢心疼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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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知予皺起眉,隨手敲了敲銅鈴。
    霍禮便風一般地闖了進來,一臉的幸災樂禍,連珠炮似的說道:“大公子輕薄了楚姨娘,這事可新鮮了!楚姨娘昨夜便跑去侯爺房裏哭了一回,聽說侯爺氣得不輕,一早便告到了老夫人那裏,要請家法——這會兒人都在明安堂裏,老夫人剛差人過來,請二爺過去看看呢!”
    按永安侯府的家規,若請家法,需族中諸人皆在,方可進行。是以,崔老夫人這才派人來請裴知予過去。
    雪棠隨裴知予走進明安堂時,就見屋子中央跪著一個身形嬌俏的女子,正以帕掩唇,哭得好不可憐,正是裴甫的愛妾,楚姨娘。
    冬日天寒,她卻隻著一件藕粉羅裙,襯得身子愈發嬌弱,那泛紅盈淚的眼睛,讓人一看便知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老夫人,您可要為妾做主啊!妾每日那個時辰都會牽著阿墨去小秋園裏散步消食,這事老爺也是知道的!那園子空落許久,是侯府裏最偏僻幽靜的去處,平日裏根本無人經過,阿墨性子好動,妾不想吵擾別人歇息,才特意選在那處讓他撒歡鬧騰。誰曾想竟會在那裏撞見大公子!園子裏燈暗,妾還未看清來人,大公子便餓狼似的撲了過來,伸手便要解妾的衣帶……還好阿墨知道護主,救了妾,否則妾的清白……便要毀在大公子手中了!”楚姨娘一邊哭一邊不停地抹著眼淚。
    裴知予在丫鬟搬來的木椅上坐下,聞言,不由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站在身後的雪棠。
    雪棠微微垂著頭,安靜地站在擺放筆墨紙硯的小桌旁,規矩地等著他的吩咐,麵上並無異樣。
    而她的心裏,卻在默默地理著楚姨娘方才所說的話。
    看來,裴行焉果真聽了她的話,去了那小秋園。
    雪棠唇角微微勾起。
    小秋園在侯府的最南邊,聽聞是大夫人還在世時侍弄的園子,後來大夫人因病去世,那園子便荒了下來。她初入侯府時,因身份低賤,曾被安排到小秋園做過一陣子除草搬石的粗活,便是在那時候,她知道楚姨娘每晚戌時都會帶著她養的那條叫阿墨的狼狗,來此處消食走動。
    阿墨長了一口鋒利的獠牙,對楚姨娘極為忠心依賴,就憑裴行焉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哪裏會是阿墨的對手。
    楚姨娘斷斷續續的抽噎聲中,時不時夾雜著幾聲男人痛苦的悶哼,雪棠抬眸看去,見裴行焉歪歪斜斜地跪在一旁,不住嘴地哼哼,左腿上結結實實地纏了好幾圈繃帶,想來,是被阿墨咬得不輕。
    崔老夫人看著裴行焉這副狼狽的模樣,隻覺胸口堵得厲害,止不住地歎氣。
    而旁邊的裴甫則是臉色鐵青,聽完楚姨娘的哭訴,便拍桌怒罵道:“豎子!我平日裏縱著你,不是讓你惦記著我的女人的!那是你的姨娘!你怎麽敢、怎麽敢做出如此不要臉之事!”
    裴行焉哭喪著臉,隻覺有口難言,這時,他忽然瞥見了站在裴知予身後的雪棠,頓時如回光返照般一下子來了精神,眼睛瞪得老大,指著雪棠便罵:“是她!都是這個賤婢!是她騙我在小秋園與她相見,我以為來的人是這個賤婢,所以才……”
    裴行焉死死地盯著雪棠,滿腔怒火在胸中沸騰,隻恨不能現在就衝過去狠狠打她幾巴掌。
    這賤蹄子,竟敢算計他!害得他被楚姨娘罵得狗血淋頭不說,還險些被阿墨咬殘了一條腿,他摸著黑跌跌撞撞地回到東院,又不敢聲張請大夫,硬是咬著牙忍到了今早。才潦草包紮好傷口,楚姨娘便在明安堂鬧了起來。
    如今他是又餓又疼,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受這般屈辱——
    都是雪棠這個賤婢害的!
    裴行焉的眼中幾乎要冒出火光。
    雪棠眨了眨眼,很是驚訝地說:“奴婢是二爺院裏的人,與大公子並不相幹,奴婢為何要請大公子去秋園?”
    “是祖母——”
    裴行焉就要脫口而出,崔老夫人趕忙咳嗽了聲,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那樣不光彩的事若當著眾人說出口,那她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裴甫又如何放心讓她管家?隻怕是要借此機會說她一句年老糊塗,好讓楚姨娘掌理府中事務了!
    裴甫啐了聲道:“休要再狡辯!姣姣性子最是溫和,她還能拿這種事來誆騙我不成?來人,請家法,今日我定要替裴家的列祖列宗,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人倫綱紀的混賬東西!”
    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應聲走進來,不由分說便把裴行焉按趴在地。
    裴行焉看著漢子手中那帶刺的荊條,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口中淒慘地哭號著:“祖母救我!祖母,救救行焉,您不是最疼行焉了嗎?行焉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
    崔老夫人自是不忍心她的好孫兒受這般苦楚,便看向了裴甫,可還沒等她說話,裴甫便冷冷道:“母親,今日誰都莫要為他求情!”
    說罷,便揚了揚手,示意那漢子動手。
    崔老夫人隻得紅著眼睛別過頭,今日這事,若是旁人倒也罷了,可裴行焉偏偏惹上的是楚姨娘,那可是裴甫的心頭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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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焉淒厲的嚎叫聲很快在堂中響起。
    雪棠垂下眼,掩去眼中的快意。
    裴知予忽然轉過頭,敲了敲她身邊的小桌,示意她鋪紙。
    雪棠動作利落地取了張裁好的雪宣鋪開,裴知予看了她一眼,提筆在紙上落下一行小字,遞到她麵前。
    “膽子還挺大的。”字跡慵懶,有些漫不經心。
    雪棠心口驀地一跳,立刻抬眸看向了裴知予。
    裴知予唇角輕扯,那雙深邃的黑眸仍舊寡淡涼薄,看不出是喜是怒。
    雪棠下意識地攥緊了那張薄紙,心髒怦怦跳著,她知道,裴知予已經知曉此事是她所為了。
    她本也沒想過要瞞裴知予,能做得大將軍的人,戰場上運籌帷幄,用人布局,處處皆需觀色識人,他心思何等睿智,豈會看不出她一個小小女子的手段。
    更何況,昨日裴行焉來找過她一事,想必霍禮還是告訴了他,稍加揣測,便可知今日之事,定然與她脫不了幹係。
    雪棠抿唇,不動聲色地將那張紙收進袖子裏,沒有讓旁人瞧見。
    家法行畢,裴行焉早已哭得斷了氣般,崔老夫人也老淚縱橫,連忙起身,親自把皮開肉綻的孫子扶起來,又忙不迭地吩咐人去請京城最好的治傷大夫。
    雪棠跟在裴知予身後,一路無言地回到西院,一進臥房,雪棠便撲通一聲跪在了桌案旁:“奴婢有罪,請二爺責罰。”
    裴知予好似沒看見她一般,先脫下了身上的狐裘,然後才坐到桌案前,慢悠悠地提了筆寫字。
    “以前竟不知,你膽子這般大。”裴知予頓了頓,眸中染上了幾分冷戾,“你該知道,我最厭工於心計之人。”
    他淡淡睨著雪棠,少女的頭埋得很低,挽起的烏發後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讓裴知予不由想起了雪棠被送到他床榻上的那一晚。
    祖母怕他推拒,將人剝幹淨了裹在被子裏放在了他的床帳間,他一掀開帳簾,就看見少女清淩淩的眼睛,和雪脂般的細肩。
    她望著他,眸光平靜,身子更是溫柔又順從,如一彎盈盈春水,讓他頭一次嚐到如此歡愉沉淪的滋味。
    他一直以為,雪棠安靜又膽小,今日此舉,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裴知予微微眯起眼睛,眸中有了些許危險的意味。
    雪棠何嚐不知他最討厭算計,她未做通房前,西院裏曾有好幾個模樣俊俏的小丫鬟,千方百計地想往裴知予床上湊,最後的下場……實在淒慘。自那之後,便再沒人敢動這樣的心思了。
    思緒流轉,雪棠抬起臉,坦蕩蕩地望著他,輕聲說道:“二爺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膽子再大,也決不敢算計到二爺身上。今日之事,奴婢此身並不足惜,隻是奴婢聽聞大公子曾做過傷害二爺之事——”
    她纖長的羽睫輕眨,一雙明眸似月色般動人。
    “奴婢實在心疼二爺,便自作主張,想讓大公子吃些苦頭。奴婢心裏隻有二爺,絕無其他念頭,還請二爺相信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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