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什麽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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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陰濕的江南現在也有些幹燥。
    許懷夕坐在窗邊,指尖撚著剛算好的賬冊邊角,看著陽光斜斜地織進庭院裏的芭蕉葉上。
    簷角的銅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倒讓這略顯沉悶的午後添了幾分生氣。
    “姑娘,外頭日頭大,您要是想看景致,不如去廊下坐著?仔細曬到了。”
    侍女青禾端著一碟剛出爐的桂花糕進來,見她開窗透氣,忙上前想把窗戶掩上些。
    許懷夕卻按住她的手,眼尾微微上挑,帶著幾分狡黠“不急,我在等個‘貴客’。”
    青禾愣了愣,剛要追問,就聽院外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伴著管家恭敬又帶著些為難的聲音“這位公子,我們家姑娘身子不適,怕是不便見客……”
    “無妨,本王隻是路過此地,聽聞許姑娘在此打理賑災事宜,心生敬佩,特來拜訪。”
    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帶著恰到好處的謙遜,卻又掩不住骨子裏的貴氣。
    許懷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悠悠地放下賬冊,對青禾道“既然是‘路過’的貴人,哪有不見的道理?請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個身著月白錦袍的男子已邁步而入。
    他身姿挺拔,麵容俊朗,眉宇間竟與多年前驚才絕豔卻英年早逝的寧王有七八分相似,隻是那雙眼睛裏,少了寧王的疏朗坦蕩,多了幾分深藏的算計。
    正是四皇子,朱衽。
    朱衽進門時,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許懷夕微隆的小腹上,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隨即又換上溫和的笑意,拱手行禮“見過許姑娘。”
    “四皇子殿下大駕光臨,真是讓這小院蓬蓽生輝。”
    許懷夕端坐在榻上,並未起身,語氣平淡無波,“隻是不知殿下不在京城,跑到這江南來做什麽?難道是宮裏的藥材不夠,要親自來采?”
    這話帶著刺,朱衽卻像是沒聽出來,笑著解釋“皇長孫的病雖重,但有太醫們照看著,暫且無憂。父皇心係災情,本王身為皇子,自當為父皇分憂,便主動請纓來南陽看看,也好為沈先生搭把手。”
    他說著,目光掃過桌上的賬冊,故作驚訝道“許姑娘竟還在親自核對著糧款?沈先生也真是,怎舍得讓你這般操勞?”
    許懷夕拿起一塊桂花糕,慢條斯理地吃著,含糊不清地說“殿下說笑了,我與雲岫一體,他在外奔波,我在江南打理這些瑣事,是應該的。倒是殿下,剛到江南就找過來,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朱衽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恢複如常“本王也是剛到,聽當地官員說許姑娘在此,便想著過來打聲招呼。說起來,本王還得多謝許姑娘呢。”
    “哦?殿下謝我什麽?”許懷夕挑眉看他。
    “多謝姑娘幫助天下的百姓。”
    就在這時,季老端著一碗湯藥從裏屋走出來。
    此刻見了朱衽,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將藥碗遞給許懷夕“許姑娘,該喝藥了。”
    許懷夕接過藥碗,剛要喝,就聽朱衽關切地問“許姑娘這是……身子不適?”
    “孕期反應罷了,勞殿下掛心。”許懷夕仰頭將藥汁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她卻像是毫無所覺,隨手將空碗遞給青禾。
    朱衽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銀鐲子上,那鐲子是沈雲岫特意為她尋來的寶玉所製,據說能安神養胎。
    他笑了笑,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錦盒“本王路過一家玉器鋪,見這玉佩成色不錯,想著許姑娘或許會喜歡,便買了下來,算是給未出世的小外甥的見麵禮。”
    說著,他打開錦盒,裏麵躺著一塊羊脂白玉佩,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一看就價值不菲。
    許懷夕瞥了一眼,並未伸手去接,隻是淡淡道“殿下的心意我領了,但這玉佩太貴重,我不能收。再說,雲岫已經給我和孩子準備了不少東西,不缺這點。”
    朱衽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他沒想到許懷夕會如此不給麵子。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快,將錦盒往前遞了遞“許姑娘這就見外了,不過是一塊玉佩而已,算不得什麽。再說,這鳳凰玉佩寓意吉祥,正好配得上許姑娘的身份。”
    就在這時,季老忽然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四皇子,許姑娘說了不收,您還是請回吧。許姑娘懷著身孕,需要靜養,不便見客太久。”
    朱衽看向季老,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他自然是知道季老是什麽人,他在皇帝那邊頗有分量,不好輕易得罪。
    他頓了頓,終究是收起了錦盒,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擾許姑娘休息了。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許姑娘盡管開口,本王就在附近的驛館住著。”
    “多謝殿下好意,若是真有需要,我自會讓人去驛館通知殿下。”許懷夕揮了揮手,像是在趕蒼蠅,“青禾,送客。”
    朱衽深深地看了許懷夕一眼,轉身離開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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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門口時,他腳步頓了頓,回頭望了一眼屋內,眼底的溫和盡數褪去,隻剩下冰冷的陰鷙。
    許懷夕……你們欠我的,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朱衽走後,季老才沉聲對許懷夕說“許姑娘,這四皇子來者不善,您可得多加小心。”
    “我知道。”許懷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熱茶,驅散口中的藥味,“他這副樣子,倒是和當年的寧王有幾分像。”
    季老歎了口氣“寧王當年…卻沒想到……”
    “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許懷夕打斷他,“當務之急,是弄清楚四皇子到底想做什麽。他突然跑到江南來,絕不僅僅是為了‘拜訪’我這麽簡單。”
    正說著,青禾匆匆跑進來,臉色有些發白“許姑娘,剛才我送四皇子出門時,聽到他的隨從在低聲議論,說什麽‘藥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沈先生回來了’……”
    許懷夕的心猛地一沉。藥?什麽藥?難道他們想對雲岫下手?
    她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對季老道“季老,你立刻派人去通知雲岫,讓他萬事小心,尤其是四皇子那邊送來的東西,千萬別碰。”
    “好,我這就去。”季老不敢耽擱,轉身就往外走。
    許懷夕看著窗外折射的陽光,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四皇子的出現,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打破了暫時的安寧。
    她有種預感,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而此時的沈雲岫,正在山裏指揮著百姓挖渠。
    忽然,手腕上的銀鏈猛地晃動了一下,那枚銅鈴鐺發出一陣急促的響聲。
    他心中一動,停下手中的活計,望向南邊的方向。
    是懷夕出事了嗎?還是……有什麽危險正在靠近?
    他摸了摸鈴鐺,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不管是什麽,他都必須盡快回去,回到懷夕身邊。
    天邊漏出一抹淡淡的霞光,給院子裏青瓦鍍上了層暖金。
    許懷夕正對著賬冊上的數字蹙眉,忽然聽見院角的木瓜樹上傳來一陣細碎的撲棱聲,緊接著是“咚”的一聲輕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從枝椏上掉了下來。
    “青禾,去看看是什麽。”她頭也沒抬,指尖在“糧草損耗”那一行頓了頓——這數目總覺得有些蹊蹺,像是被人動過手腳。
    青禾剛走到院門口,就驚呼一聲“姑娘!是隻小翠鳥,好像摔傷了!”
    許懷夕這才放下筆,循聲走去。
    隻見青禾捧著一隻巴掌大的翠鳥,鳥兒羽毛蓬鬆著羽毛,露出底下嫩粉色的絨毛,右翅不自然地耷拉著,黑豆似的眼睛卻瞪得溜圓,正惡狠狠地啄著青禾的指尖。
    “放開我!本……本座才不要你們凡人碰!”
    一個清脆又帶著點奶氣的聲音突然響起,許懷夕和青禾都愣住了。
    青禾手一抖,差點把翠鳥摔在地上“姑、姑娘,它……它說話了?”
    許懷夕倒鎮定些,她蹲下身,仔細打量著那隻鳥。
    翠鳥的羽毛泛著奇異的光澤,在霞光下竟隱隱透出些青金色,不像是尋常禽鳥。
    她伸出手,聲音放輕“你傷著了,我們不會害你。”
    翠鳥警惕地盯著她的手,又看了看她微隆的小腹,忽然撇了撇嘴“哼,肚子裏揣著個小不點,倒還有些好心腸。”
    它撲騰了一下沒受傷的左翅,“罷了,看在你懷了崽的份上,本座就勉為其難讓你幫個忙。”
    許懷夕挑眉,這鳥兒不僅會說話,口氣還挺大。
    她示意青禾取來傷藥和軟布,自己則小心翼翼地托過翠鳥“你是誰?怎麽會說話?”
    “本座是……”翠鳥剛要吹牛,突然卡了殼,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含糊道,“忘了,反正不是凡鳥。”
    它抖了抖羽毛,“倒是你,這院子裏一股子算計味兒,剛才那個小白臉,眼神可毒得很。”
    顯然,它是把朱衽當成了“小白臉”。
    許懷夕沒接話,輕輕撥開它受傷的翅膀,見隻是擦破了點皮,便蘸了些藥膏塗上去。
    翠鳥疼得“啾”了一聲,卻強撐著沒再亂動,隻是嘟囔“輕點!要是傷了本座的仙翅,讓你賠十個八個崽都不夠!”
    青禾忍不住笑出聲“你這小不點,口氣倒不小。”
    翠鳥立刻炸毛“小不點?本座見過的世麵,比你們吃過的米還多!”
    它撲棱著左翅,忽然瞥見院牆邊新開的梔子花,眼睛一亮,“哎?這花不錯,給本座摘一朵來,能止痛。”
    許懷夕依言摘了朵半開的梔子花遞過去,翠鳥低頭啄了啄花瓣,忽然歎了口氣,像是想起了什麽往事“說起這花,倒讓本座想起一位上神。”
    “上神?”許懷夕來了興致,順勢坐在廊下的竹椅上,“什麽上神?”
    翠鳥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說書先生的架勢,用它那奶氣的聲音講了起來。
    “那可是位厲害角色,名叫白璃神君。聽說是三清氣化形,常年穿著一身白衣,比剛才那個小白臉俊多了,手裏總握著把劍,又會治病,走到哪兒都帶著股梔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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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懷夕指尖微頓,想起沈雲岫,想起苗疆的艾草菖蒲,還有他偶爾望著雷公山時茫然的眼神。
    “他很厲害嗎?”她輕聲問。
    “厲害?那可是能跟天帝掰手腕的主兒!”
    翠鳥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傳說他當年在苗疆一帶遊曆,見那裏鬧瘟疫,就用自己的蛇膽煉了藥,救了好多人。苗疆的人都奉他為神,還在木瓜樹下給他立了碑呢。”
    “木瓜樹?”許懷夕看向院中的那棵,事情真的這樣巧合?
    “可不是嘛!”翠鳥啄了口花瓣,“他還喜歡在木瓜樹下種半生蓮,那花怪得很,一天開半日,半日謝,據說藏著他一半的仙元。有人說他是為了等一個人,等那人來了,花就能全開了。”
    許懷夕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後來呢?”她追問。
    翠鳥的聲音低落下來“後來啊,聽說他為了救一個凡人,逆天改了命,被天帝罰去守雷公山,生生剝了仙骨,忘了前塵往事。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還在山裏等著,等那朵半生蓮全開的那天。”
    說到這兒,翠鳥忽然打了個哈欠“不過都是些老掉牙的神話了,當不得真。”
    它抖了抖翅膀,“本座困了,得找個暖和的地方歇會兒。”
    青禾忙去取了個鋪著軟絨的竹籠,翠鳥毫不客氣地跳進去,蜷縮成一團,沒多久就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許懷夕坐在廊下,望著天邊漸漸沉下去的霞光,心裏翻湧不止。
    白璃神君,三清化形,雷公山,苗疆……這些線索像散落的珠子,隱隱指向一個她不敢深思的可能。
    沈雲岫的失憶,真的隻是意外嗎?他會不會和那位白璃神君有關?
    “姑娘,賬冊還看嗎?”青禾輕聲問。
    許懷夕回過神,指尖在“糧草損耗”那一行重重一點“看,怎麽不看。”
    她抬眼望向驛館的方向,眼神銳利起來,“四皇子想動歪心思,也得看看我許懷夕答應不答應。”
    籠中的翠鳥咂了咂嘴,像是在說什麽夢話,尾音輕輕飄進風裏,帶著點梔子花的香“……蓮花開了……等的人……來了……”
    晚風拂過木瓜樹,葉子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在樹下輕輕歎息。
    許懷夕摸了摸小腹,那裏的小生命正輕輕踢了她一下,像是在回應著什麽。
    不管沈雲岫是誰,不管過去有多少謎團,她都會守著他,守著這個家。
    至於那些藏在暗處的算計,就讓它們來吧。
    她許懷夕現在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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