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書房議事定良策,急報傳來赴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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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位看官,上回書說到楊再興與關羽徹夜長談,將南華老仙的囑托一一細說。關羽聽罷,對楊再興提出的宣揚事跡以助立廟之法深以為然,隻覺此事關乎長遠,當即決定次日便請諸葛亮、張飛等人,共商應對之策。夜色漸淺時,叔侄二人方才各自回房,隻是心中那番關於天命與前路的思忖,卻如院中月光般,久久未散。
    次日清晨,郡守府的庭院裏,草木葉尖還凝著晶瑩的晨露,折射著初升朝陽的碎金光芒。
    書房內,檀香嫋嫋,楊再興與關羽已差人請來了諸葛亮、張飛與李彥。眾人圍坐於案前,一場關乎前路的議事正悄然展開。
    關羽與楊再興四目相對,彼此眼中皆閃過一絲了然。隨即,關羽微微頷首示意。楊再興見狀,忙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
    他將昨日南華老仙所言之事和盤托出——從金光洞戾氣需鎮,到神職宿緣已定,再到曆史偏移恐招天議的囑托,樁樁件件都講得清晰詳盡。
    話語間,帶著幾分凝重,又藏著對天命的敬畏,聽得眾人皆是神色一凜,屏氣凝神。
    最先按耐不住的還得是張飛,在得知自己日後竟能成為“張聖帝君”後,他頓時圓瞪環眼,猛地一拍案幾,震得杯盞輕顫。
    隨即,又略顯尷尬地撓了撓頭,露出幾分憨笑,蒲扇般的大手拍著胸脯朗聲道:“俺老張竟也能成帝君?罷了罷了,管他什麽帝君不帝君,隻要能護著振武,俺老張豁出這條性命又何妨!”
    諸葛亮端坐一旁,指尖輕撚長須,沉吟半晌後開口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需分作三步緩緩圖之。
    其一,須先遣人收集雲長與翼德的民間事跡,編作話本由說書人傳唱,潛移默化間引百姓感念,為立廟造勢;
    其二,振武當即刻修書葛玄,以問道為名,與其深交,再派親信打探左仙師、水鏡先生與吾師近況,並備禮拜訪;
    其三,金光洞可先派精銳駐守,嚴禁外人靠近,待振武料理完家事,再攜《遁甲天書》入駐勘察。”
    議事既定,關羽將目光轉向楊再興,問道:“振武,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楊再興幾乎沒有半點遲疑,脫口而出道:“既然金光洞之事已有安排,小侄也是時候返回江東了。”
    張飛聞言,當即咧嘴一笑,打趣道:“振武,你這真是一刻都離不得……家中三位夫人呐。”
    李彥在旁聽了,忙出言幫腔:“理當如此!如今,雯兒身懷六甲,恰逢前線戰事又漸緩,振武若還整日不著家,像話嗎?”
    關羽亦笑著點頭:“李老此言在理。不過,振武,你可別忘了鳳兒與伯約的婚事。此番,吾準備返回臨淄前線後,便為他二人操辦婚事。昨日在洞中,你可是答應了要為他二人證婚的。”
    說罷,他轉向諸葛亮,語氣略帶歉意:“倒是差點忘了司徒!不知孔明欲往何處?依吾之見,不如與我等同去。”
    “這一來,陛下已數次召你回京,再拖下去終究不妥。況且阿鬥那孩子,看似敬畏我與翼德,實則卻自有主見,也唯有你與振武之話,方能聽得進去;
    二來,瞻兒正是求學的年紀,你心裏的打算我懂,隻是有些事過猶不及。任誰有你這般的父親,心裏怕是都難輕鬆,喬兒之事便是前車之鑒。
    依吾之見,倒還不如似遷都前那般,將瞻兒送去董太傅處教導,也好與睿兒作個伴……那孩子剛沒了母後,親妹又被送去江東,實在可憐。”
    諸葛亮輕撫長髯,眼中笑意流轉:“雲長不必多勸,其實自趕往犍為途中,我便已有定計。隻是今日尚未開口,便被你搶了先。”
    張飛當即撫掌大笑:“這便最好!依俺看,還是咱武人來得爽利,心裏想啥嘴上就說啥,哪像軍師這般字字都要掂掇再三,也難怪二哥會搶在你前頭。”
    李彥聞言撇了撇嘴,慢悠悠接道:“你可別把旁人都歸到你那類裏去,似你這般的……世間又能找出幾個來?”
    張飛猛地瞪眼,作勢要惱,衝著李彥便吼:“老李頭!俺平日裏敬你是長輩,凡事讓你三分,你倒得寸進尺起來了!你且說說,俺究竟是哪般人物?”
    “方才振武所言,你可都聽到了。俺老張將來可是‘張聖帝君’,還在冥界掛著‘三十年一巡陰曹,三十五年一巡陽世’的神職!你日後到了那邊,說不定還得靠俺多關照呢!”
    李彥聽這話,心頭猛地一跳,竟破天荒地服了個軟。臉上堆起幾分刻意的“諂媚”,搓著手陪笑:“翼德啊,方才是老夫失言,你大人有大量,可莫往心裏去啊!”
    話音剛落,楊再興便笑著打趣:“李伯,這可不像您老往日的作風啊?”
    “你小子懂個屁!”李彥瞪眼作怒,“老夫這叫大丈夫……什麽來著……哦對,能屈能伸!”
    楊再興嘴角噙著笑,眼神裏滿是玩味:“李伯,大丈夫能屈能伸是沒錯。可您老也得小心——別屈得久了,便再也伸不直嘍!畢竟……是吧?”
    “你這臭小子胡說什麽!”李彥抬手就往他身上拍,“我先讓你伸不直!老夫先打斷你那第三條腿再說,讓你在外拈花惹草,平白讓雯兒她們在家牽腸掛肚!”
    “若不是為了日後能跟奉先見上一麵,老夫犯得著這般低眉順眼嗎?這事兒,回頭我定要一字不差地告訴雯兒,看她怎麽收拾你!”
    楊再興頓時一慌,連連擺手:“哎哎李伯,萬萬使不得!雯兒如今懷著身孕呢,若是動了胎氣可如何是好?我這便給您賠不是,您老消消氣成不?”
    張飛見這光景,忙上前按住李彥的手,哈哈大笑:“老李,莫要跟這小子計較!咱都是一家人,往後有事直說便是!你方才提的那事,俺老張便是看在侄媳的麵上,也得給你辦妥當嘍!”
    一旁的關羽與諸葛亮見他們這般插科打諢,也忍不住撫須失笑,書房內的氣氛,瞬間輕鬆了不少。
    關羽待三人笑鬧了片刻,才揚聲打斷:“翼德,莫要胡鬧了。”
    緊接著,他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一事不勞二主。孔明,立廟前的造勢事宜,便拜托你多費心了。我與翼德、振武自會上書陛下,預先通個氣。”
    “明日一早,我等便先動身,隨孔明趕赴成都接了家眷,再直奔江東——也好讓振武多陪陪諸位夫人,我等也順帶沾沾喜氣,討杯喜酒。待振武這邊安置妥當,我等再同赴臨淄前線不遲。”
    張飛一聽有酒喝,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粗著嗓子嚷嚷道:“二哥,要俺說咱今日便啟程,何苦再等那明日?”
    他話音剛落,杜軫已腳步匆匆踏入書房,雙手捧著一封火漆封口的加急密信,眉頭緊鎖,聲音壓得低沉:“諸位大人,成都急報!”
    楊再興伸手接過密信,指尖剛挑開火漆,展開信紙隻掃了兩眼,臉色便猛地一沉,雙手微微發顫。
    他忙不迭地遞向關羽,聲音帶著幾分難掩的急色:“二叔,是……是關於黃老將軍的……”
    關羽接過信,匆匆掃過,雙手猛地攥緊,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漢升老哥他,怎會……吾前年才聽聞他在成都郊外單騎勇鬥百餘叛賊,何等英武,怎會突然就……”
    最後幾字哽在喉頭,他喉結滾動了兩下才勉強咽下。
    眾人聞言,皆麵露驚色。關羽此刻胸中更是巨浪翻湧,眼前猛地閃過昨日鏡中曾見的景象——原本的軌跡裏,黃忠為替自己報仇,追擊潘璋時誤入埋伏,被馬忠冷箭射中肩窩,最終因傷勢過重殞命。
    而自己當年卻因同列五虎上將,竟口出“羞與老卒為伍”的渾話……此刻想來,那話語如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陣陣發疼,滿心都是說不出的愧疚與懊悔。
    原本他還正盤算著,此番趕赴成都,正好與漢升老哥聚聚,陪他喝上幾杯,將近些年漸漸疏遠的情分重新拾掇拾掇,不想竟傳來這般消息。
    此時,諸葛亮見眾人神色凝重,忙出聲解釋:“諸位有所不知,黃老將軍自開春後便時常倦怠,身子總不見爽利,已在病榻上輾轉月餘了。”
    “吾離成都前,曾特意囑咐內子多去照看,送去的湯藥也換了好幾副,不曾想……唉!”
    關羽聽罷,眉宇間最後一絲猶豫也煙消雲散,猛地起身,案幾被帶得一晃,沉聲道:“諸位,事不宜遲!請即刻備馬收拾行囊,隨我星夜趕赴成都!”
    府內頃刻間便動了起來。一眾親兵備馬的備馬,捆行囊的捆行囊,手腳麻利得似一陣旋風,帶起滿院急促的腳步聲。
    不過半個時辰,府外已是一片馬嘶,數十匹快馬昂首刨蹄,馬鞍上隻捆著最精簡的行囊,連水囊都隻備了兩個。
    杜軫送到門口,關羽勒住馬韁回望,沉聲道:“金光洞駐守事宜,便拜托杜大人了。若需帶路,你盡可去尋馬老栓。”
    “大司馬放心,屬下定當辦妥!”杜軫躬身應道。
    隨即,馬蹄聲驟然響起,踏碎晨光,朝著成都方向疾馳而去。關羽一馬當先,風聲掠過耳畔,心裏卻堵得發慌。
    “二哥,你說漢升老哥能等撐到咱回成都不?”張飛策馬跟上,聲音裏帶著少有的忐忑。
    他總記著漢中之戰時,黃忠老當益壯,親率精兵奇襲定軍山,刀劈夏侯淵於陣前的悍勇,那震天的喊殺聲仿佛猶在耳畔,實在難想那員能將強敵斬落馬下的老將,此刻竟臥病難起的模樣。
    關羽沒有回頭,聲音在風中發飄:“會的。漢升老哥性子強,當年漢水之戰時,即便連中數箭,依然能爬起來再戰,此番也一定會等咱們。”
    話雖如此,鏡中黃忠倒在亂箭裏的身影,卻總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那句“羞與老卒為伍”更像塊巨石壓在心頭。
    楊再興在旁,寬慰道:“二叔,您別太自責。黃老將軍向來敬重您,不然也不會在鏡中的戰事裏那般拚命。依我看,黃老將軍他……斷不會記恨於您。”
    關羽猛地勒住馬韁,赤電人立而起。他側頭看向楊再興,眼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你怎知他不記恨?換作是我,被人這般輕視,怕是至死也難釋懷。”
    諸葛亮催馬趕至近前,羽扇輕搖:“雲長此言差矣。黃老將軍性子剛毅卻非狹隘,當年長沙城下能放雲長歸去,便知其心胸。後來同歸先帝麾下,他更是多次在吾麵前稱讚雲長‘勇冠三軍,義薄雲天’,這份敬重,絕非虛言。”
    關羽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動,語氣裏透著幾分急切:“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諸葛亮頷首,目光誠懇,“去歲,吾曾造訪其府邸,見他書房正牆掛著雲長畫像,說是民間畫師所繪,他特意花重金從市集上收購來的,日夜擦拭,珍愛得很。”
    “哎呀!孔明,你……你怎不早說!”關羽猛地一拍大腿,“真是羞煞我也!”
    話落,他沉默了片刻,猛地調轉馬頭,一夾馬腹,赤電長嘶一聲,四蹄翻飛加速向前,背影裏那股沉甸甸的滯澀,似乎輕了幾分。
    眾人一路疾馳,隻在驛站換馬時稍歇,就連啃幹糧也是在馬背上匆匆解決。三日後的傍晚時分,夕陽如金,成都城樓的輪廓終於在暮色中漸漸清晰。
    “二哥,快到了!”張飛眼睛一亮,催馬向前。
    守城士卒望見那麵醒目的“關”字旗號,慌忙傳令開城。一行人馬不停蹄,直奔黃忠府邸而去。
    此時,關索已在府門外等候,眼眶通紅,一見關羽,便“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聲音哽咽道:“父親,您可算來了!師父他……從昨日起便昏昏沉沉,偶爾清醒,就念叨著要見您與三叔……”
    關羽心頭一緊,忙俯身將他扶起:“老將軍此刻情形如何?”
    “剛醒過一次,喝了點參湯,又昏睡過去了。”關索一邊引著眾人往裏走,一邊低聲說著。
    廊下懸掛的幾張弓赫然映入眼簾——有的弦已鬆脫,有的箭杆留著斑駁舊痕,皆是黃忠當年征戰沙場的舊物,此刻正靜靜懸在那裏,似在無聲訴說著往昔的赫赫榮光。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這正是:書房議定長遠計,急報驚聞老將危。星夜兼程赴成都,生死未卜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