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的水比冰還冷。黃浩在黑暗中掙紮，胸口鑰匙印記發出的微光勉強照亮方寸之地。螢的白發在水中散開，像一團凝固的月光。水流推著他們穿過蜿蜒的隧道，時而狹窄得擦傷肩膀，時而寬敞如大殿。
    當肺裏的空氣即將耗盡時，水流突然變緩。他們被衝進某個巨大空間，浮出水麵時，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兩人忘記了呼吸——
    這是個地下湖，湖麵平靜如鏡。穹頂垂落無數水晶柱，折射出夢幻般的藍光。而湖心矗立著半座沉沒的古城，建築表麵覆蓋著與樓蘭古城相似的黑水晶物質，隻是這裏的晶體更純淨，幾乎透明。
    "鏡湖..."螢的聲音在巨大洞窟中回蕩，"淨世盟典籍裏提過，月牙胎記者的歸宿。"
    遊向古城時，黃浩的晶化右眼看到水下有東西在動。靠近才發現是"人"——數以百計的晶體人像立在湖底，每個胸口都有月牙胎記。他們保持著行走姿勢，麵容安詳，仿佛隻是被按了暫停鍵。
    "還活著。"螢潛入水中觀察後浮上來，"他們的心髒還在跳，隻是極慢...每分鍾不到一次。"
    古城街道出奇地幹淨，沒有屍體也沒有廢墟。所有建築都保存完好，甚至店鋪裏的商品都整齊陳列著。唯一的異常是居民——他們像夢遊者般在街上緩慢移動，每個人身上都有部分晶體化，有些甚至整條手臂都成了透明水晶。
    "時間流速被改變了。"黃浩摸過麵包店外懸掛的幹麵包，觸手竟然鬆軟如新，"這裏的一秒相當於外界一天。"
    街角傳來鍾聲。所有夢遊者突然轉向中央廣場，邁著整齊步伐走去。黃浩和螢跟上去，看到廣場中央是個倒影池，池底沉著座小型玄塔。六個穿白袍的晶體人站在池邊，正將某種發光液體倒入池中。
    "第七座塔..."黃浩胸口的鑰匙印記突然劇痛。新融合的"界"字與"流"字互相擠壓，在皮膚上烙出焦痕，"他們是在...維護封印？"
    螢突然衝出去，抓住一個白袍人的手腕。那人緩慢轉頭，晶體化的臉上毫無表情。當螢強行掰開他手指時，一根水晶指節哢嚓斷裂。
    "你幹什麽？"黃浩拉住她。
    "獲取信息。"螢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她舉起斷指，截麵露出細小的青銅紋路，"看，他們體內也有鑰匙碎片。"
    白袍人依舊不反抗，隻是用空洞的眼窩"看"著黃浩。突然，他伸出完好的那隻手，按在黃浩胸口鑰匙印記上。
    世界在眼前炸裂。
    黃浩跌入幻象：十二個白衣人圍坐在圓桌前，每人脊椎都裸露在外，上麵鑲嵌著青銅碎片。他們正激烈爭論著什麽，而年輕時的墨星野——那時他雙眼完好——拍桌怒吼："黃岩兄說得對！不該用活人當容器！"
    畫麵切換：墨星野抱著重傷的黃岩衝進某個密室，將他放在刻滿符文的石台上。瀕死的黃岩掙紮著說了什麽，墨星野聽後淚流滿麵，突然挖出自己的左眼按在好友胸口...
    幻象消散時，黃浩跪在池邊幹嘔。螢扶住他，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透了他的肩膀——兩人又發生了量子糾纏。這次持續時間更長，黃浩透過螢的眼睛看到自己後背浮現出父親模糊的麵容；而螢則通過他的晶化右眼，看到池底玄塔裏沉睡著個白衣女子。
    "第七把鑰匙在那女人手裏。"螢指著池底，"但我們需要活祭才能下去。"
    她說的如此理所當然，仿佛折斷幾個活死人的手指是天經地義。黃浩這才注意到，螢的瞳孔已經變成純粹的金紅色，再看不到半點人類的情感波動。
    倒影池突然沸騰。所有夢遊者齊刷刷跪下，對著池水叩拜。池底玄塔的門緩緩開啟，白衣女子漂浮而出。她長發如雪，麵容與青筠有七分相似，但最驚人的是她胸口嵌著的鑰匙——形製與前六把相同，卻散發著柔和白光。
    "終於來了，孩子們。"女子的聲音直接在兩人腦海響起，"我是流璃，最後的守塔人。"
    黃浩的鑰匙印記突然浮現半截實體，與女子胸口的產生共鳴。強烈的牽引力將他拉向池水，螢想抓住他卻被彈開。當鑰匙相觸的瞬間，整座鏡湖劇烈震動，穹頂水晶雨點般墜落。
    流璃的身體開始崩解。她平靜地看著自己的手臂化為光點，將鑰匙按在黃浩胸口："記住，時之輪轉動時，必須有人自願成為軸心..."
    新鑰匙融入的劇痛讓黃浩嘶吼出聲。這次不僅是記憶，連情感都在被吞噬——他想起母親卻記不起她的聲音，呼喚黃玥的名字卻感受不到曾經的親情。更可怕的是，九霄劍格突然浮現在胸前，劍身卻布滿裂痕，仿佛裏麵的劍靈正在消散。
    螢趁機跳入池中。她吸收了大量池水裏的能量，黑噬漩渦擴張到幾乎覆蓋整個胸膛。當她浮出水麵時，白發已經全部轉黑，但皮膚下隱約可見血管變成了暗金色。
    "陰陽容器終於完整了。"流璃最後的身影微笑著消散，"現在，去看看你們真正的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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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靜的池水突然映出兩個未來：
    左邊，黃浩全身覆蓋黑鱗，頭頂生出彎曲的角，腳下踩著無數晶體化的屍體；右邊，他站在光芒萬丈的輪盤中央，身體逐漸透明化，而十二把鑰匙組成的圓環正緩緩閉合。
    螢的倒影同樣分裂——一個全身晶化如同雕像，另一個被黑霧徹底吞噬隻剩雙眼。
    震動越來越劇烈。古城建築開始崩塌，夢遊者們卻依然跪拜不動。黃浩拉起螢衝向湖邊，卻在半途被量子糾纏再次侵襲。這次他清晰看到了墨星野的現狀——那個男人正在觀星閣地下室，對著一具水晶棺喃喃自語。棺中躺著的，赫然是黃浩的父親黃岩。
    "父親...還活著？"
    幻象切換成記憶片段：青筠將嬰兒時期的他放在祭壇上，從黃岩遺體心口抽出一縷金芒注入他體內..."這是你父親最後的保護，孩子..."
    逃亡變得異常艱難。兩人身體狀態極不穩定，時而退回孩童體型，時而加速衰老。當終於跳入地下河支流時，螢突然按住黃浩胸口的鑰匙印記：
    "我明白了...墨星野要的不是相柳之力..."她的聲音因頓悟而顫抖，"他要的是你體內黃岩的殘魂...來複活..."
    水流吞沒了後半句話。在失去意識的邊緣，黃浩看到河底亮起無數光點——那是更多沉眠的月牙胎記者，等待著被某個輪盤喚醒。觀星閣地下，墨星野輕撫水晶棺。棺中的黃岩麵色紅潤，仿佛隻是睡著。星盤上的第七顆光點剛剛亮起，與棺前香爐的煙氣組成奇異的圖形。
    "再等等，黃岩兄。"他對著虛空自語，"很快就能湊齊十二把鑰匙...到時用我外甥體內的殘魂，定能讓你重生..."
    香爐旁放著本古舊筆記，最新一頁寫著：「浩兒體內殘魂活性增強，證明青筠的封印正在瓦解。玥劍靈記憶流失速度符合預期，當時之輪啟動時，她將徹底忘記與浩兒的羈絆，成為完美的鑰匙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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