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祠堂比記憶中破敗許多。
    黃浩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灰塵簌簌落下。四十年的風雨侵蝕了梁柱，但那個青銅香爐依然端正地擺在供桌前——兒時他和阿卯往裏麵塞過螞蟥，被父親罰跪了整夜。
    "有人來過。"螢檢查著地麵的腳印。她半邊身子的暗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脖頸，說話時右眼會閃過不自然的金光，"三男一女，其中一個是淨世盟的。"
    黃浩的晶化雙眼現在能看到能量流動。香爐下方確實有團微弱的金芒，被某種封印保護著。他挪開香爐，撬起鬆動的地磚，露出下麵巴掌大的水晶匣。
    "青筠的封印..."他觸碰匣子表麵的月牙紋路，胸口的鑰匙印記突然發燙。匣蓋自動開啟，裏麵是顆淚滴狀的水晶，內部封存著流動的光霧。螢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這可能是..."太遲了。黃浩的手指已經碰到水晶。強光爆發的瞬間，祠堂景象如褪色的水墨畫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段全息影像——
    年輕的青筠跪在某個密室，懷中抱著兩個嬰兒。左側男嬰渾身纏繞黑霧，右側女嬰則散發著純淨金光。黃岩和墨星野站在兩側，三人正在激烈爭論。
    "必須分開養大！"青筠的聲音從水晶中傳出，"浩兒體內的相柳之力需要玥兒的媧皇血脈平衡，但絕不能讓他們知道真相！"
    "我來當惡人。"墨星野的獨眼還在滲血——這是挖眼事件後，"淨世盟需要個反派，好讓兩個孩子同仇敵愾。"
    黃岩突然抱住墨星野的肩膀："星野，不必如此..."
    "別婆婆媽媽的！"墨星野甩開他，卻反手抓住他的衣領，"你答應過的，等計劃完成就..."
    畫麵切換至補天閣廢墟。青筠將某種裝置刺入五歲黃玥的後頸，抽離出金芒注入九霄劍。小黃玥的哭喊聲中，黃岩死死按住掙紮的黃浩："忍著點，兒子。這是為了保護你們倆..."
    影像再次切換，這次是黃岩垂死的場景。他胸口的巨大貫穿傷不斷湧出黑血，卻堅持在星圖上畫著什麽："星野，記住...軸心必須自願...別讓我們的犧牲白費..."
    最後畫麵是青筠將水晶埋入祠堂的場景。她看起來蒼老了二十歲，手指顫抖著施下封印："浩兒，若你看到這個，說明玥兒已經...記住，她魂魄中的媧皇之力是最後的希望..."
    現實如潮水般回歸。黃浩跪在香爐前，手中水晶化為齏粉。這些記憶本該被鑰匙吞噬，卻因故地重遊而短暫複蘇。更震撼的是對墨星野的認知顛覆——那個看似瘋狂的男人，竟一直在扮演反派角色？
    "祠堂後麵有東西。"螢突然警覺地轉身。她失去情感後直覺反而更加敏銳，"九個心跳聲，埋伏了至少兩小時。"
    黃浩的晶化雙眼穿透牆壁，看到九個身披星紋袍的修士呈扇形包圍祠堂。他們手中的法器全部對準螢，顯然知道該先解決誰。
    "觀星閣的獵犬。"他摸向心口，八把鑰匙融合成的印記微微凸起，"衝出去還是..."
    螢已經踹開後窗躍出。她的動作快得不似人類，暗金色的右手直接插入為首修士的胸膛。當其他八人發動攻擊時，她竟把屍體當盾牌旋轉，硬生生擋下所有符咒。
    黃浩從正門衝出時，戰鬥已經結束。螢站在八具屍體中間，左臂被某種法器削去大片血肉，卻毫無痛感地檢查著傷口："他們不是來殺我們的。"她踢開某具屍體的麵具，露出下麵的機械構造，"傀儡探子，墨星野在收集數據。"
    唯一活口是個年輕女修，雙腿被螢折斷，正靠著祠堂外牆喘息。黃浩認出了她——淨世盟第七分壇的執事，曾在某個任務中幫過自己。
    "劍尊大人..."女修咳著血說，"閣主讓我轉告...第九座塔在補天閣遺址...守塔人是..."她突然瞪大眼睛，胸口爆開個血洞。
    螢甩掉指尖的黑血："她說太多了。"
    黃浩想說些什麽，卻發現連憤怒的情緒都提不起來。鑰匙印記正在蠶食他最後的人性，唯一殘留的隻有模糊的使命感。他機械地搜檢屍體，找到塊指向補天閣的星盤。
    "三天路程。"螢檢查著星盤上的標記，"墨星野已經解開外圍封印。"
    啟程前，黃浩最後看了眼祠堂。香爐下的暗格中，有什麽東西在閃閃發亮——是半枚玉佩，與他父親常年佩戴的正好是一對。翻到背麵，刻著"星野永攜"四字。
    補天閣遺址比想象中更早出現。
    原本該是五天路程，他們卻在第三天傍晚就看到了那片扭曲的廢墟。不是走快了，而是空間本身在收縮——以遺址為中心，方圓百裏的地形都在向中心塌陷，形成詭異的漏鬥狀地貌。
    "時間塌陷。"螢的暗金色左眼分析著能量流動，"第九座塔在加速自己的出世。"
    廢墟中央矗立著半座斜塔，材質似玉非玉，表麵布滿血管般的紅色紋路。更可怕的是，塔周圍懸浮著無數晶體碎片，每片中都封印著一段慘叫——全是黃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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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岩——！"嘶吼從塔內傳出，"你終於來了——！"
    塔門轟然炸裂，走出個兩丈高的巨人。他全身覆蓋著晶體鎧甲，胸口裸露的部位能看到跳動的機械心髒。最駭人的是，他右手握著把形狀酷似鑰匙的巨劍，劍身由無數細小齒輪構成。
    "厲鋒..."黃浩的鑰匙印記突然劇痛，浮現出這個名字，"初代守塔人中的"鐵匠"..."
    巨人狂笑著揮舞鑰匙劍。每個齒輪轉動都引發時空扭曲，黃岩的慘叫聲隨之加劇："你父親背叛了我們！本該由他成為軸心，卻在最後時刻抽身而退！"
    黃浩試圖召喚九霄劍，卻隻扯出半截殘刃。厲鋒的鑰匙劍已經劈到麵前，螢用暗金手臂硬接，整條胳膊瞬間老化成枯骨，又在黑噬能量下重生。
    "他把鑰匙碎片鍛造成了刑具！"螢冷靜地分析，"專門針對你體內的殘魂！"
    厲鋒的第二劍引發時空斷層。黃浩左半身突然退回孩童狀態，右半身卻加速衰老。在這種錯亂中，他竟看到父親殘魂的完整記憶——
    當年十二守塔人投票選定"軸心"，黃岩以最高票當選。但在儀式前夜，他發現成為軸心意味著永久失去自我，而墨星野計劃代替他赴死。為阻止摯友，黃岩故意破壞儀式核心，自願承受反噬而亡...
    "父親..."黃浩在時快時慢的意識中喃喃自語，"原來你..."
    厲鋒的第三劍劈下時，螢突然推開黃浩。劍鋒貫穿她的胸膛，黑噬能量如決堤洪水般湧出。但這次沒有失控——暗金色血管網絡突然收縮，將她變回完全人類的狀態。
    "浩哥..."螢的聲音恢複了情感，淚水衝淡了臉上的血汙，"我想起來了...全部..."
    這聲"浩哥"如雷霆劈開混沌。黃浩體內的鑰匙印記突然停滯，被吞噬的記憶如潮水回流。他接住倒下的螢，她心口的黑噬漩渦正在坍縮成純粹的金光。
    "鑰成環時...殺了我..."螢抓著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這是唯一阻止墨星野的方法..."
    厲鋒的狂笑震動廢墟："感人至深！可惜太遲了！"他高舉鑰匙劍，所有齒輪同步轉動，"第九把鑰匙，歸位！"
    劍尖刺向黃浩眉心。千鈞一發之際，螢胸口的金光突然爆發。純粹的女媧之力形成屏障，不僅擋住攻擊，還將鑰匙劍震碎成無數零件。核心的青銅碎片自動飛向黃浩，與他胸口的印記融合。
    "不——！"厲鋒的鎧甲開始崩解，"這不可能！隻有守塔人才能..."
    螢的手穿透他胸口，挖出那顆機械心髒。巨人轟然倒地時，她轉向黃浩，眼中的金光與暗金完美交融：
    "我不是螢..."她的聲音變成黃玥與白璃的混合體，"我們是最後的媧皇之力..."
    九霄劍的殘刃突然浮到空中。劍格處的補天石投射出立體影像——黃玥與白璃的身影正在融合，她們周圍環繞著十二把鑰匙的虛影。
    "第三條路..."合體劍靈的聲音越來越弱，"同時接納相柳與媧皇...成為超越容器的..."
    影像消散前，最後畫麵是星辰移位那天的場景。十二鑰組成的圓環中央，站著個既非黃浩也非墨星野的人影——那是個半黑半金的融合體，左手持相柳之劍，右手握媧皇輪。
    塔頂傳來晶體碎裂聲。墨星野的身影出現在殘陽中，他手中的星盤已有九顆光點亮起。更可怕的是，他背後漂浮著水晶棺，棺中的黃岩正緩緩睜開眼睛...
    "浩兒..."墨星野的聲音不再瘋狂，而是帶著某種解脫，"隻剩最後三座塔了..."
    螢——或者說占據她身體的合體劍靈——突然將匕首刺向自己心口。但在刃尖觸及皮膚的刹那，黃浩抓住了她的手腕。他胸口的鑰匙印記第一次完全聽從意誌，釋放出既非黑也非金的混沌之光。
    "不。"他的聲音堅定如初，"我們一起走第三條路。"
    補天閣廢墟在腳下震顫。第九座塔徹底崩塌，露出地下沉睡的古老裝置——那是半個時之輪，邊緣正好能再嵌三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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