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0章 萬龍迷蹤(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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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家園的晨霧裹著槐花香漫進胡同,老槐樹上的八輪光轉得慢悠悠,把霧氣染成八色,落在張大爺的竹椅上,像鋪了層碎寶石。我蹲在樹下翻守山人手劄,紙頁上的字跡被晨露洇得發藍,\"纏魂絲\"三個字旁邊畫著個小繭,繭裏的蝴蝶翅膀缺了塊,像被什麽東西咬過。
    蝕金蟻們突然從土裏鑽出來,舉著沾血的金沙往我手裏塞。金沙上的血是暗紅色的,帶著股鐵鏽味,滴在地上竟長出細小的紅草,草葉卷成筒狀,裏麵裹著針尖大的黑蟲,像會動的煤渣。
    \"是"噬血蟲"。\"我捏起根紅草,草莖被捏破的瞬間,黑蟲們突然蹦出來,往我手背上的傷口鑽,蝕金蟻們立刻撲上去撕咬,把黑蟲啃成粉末,粉末落在紅草上,草葉瞬間枯萎,\"張大爺的手劄續篇裏寫過,這蟲子專噬"精血",活物的氣血越旺,它們長得越瘋,當年忘川橋的守橋人就是被這蟲吸得隻剩層皮,癱在橋頭成了座活枯骨。\"
    銀毛小獸突然從樹後竄出來,嘴裏叼著塊帶齒痕的玉佩,是蝕金蟻們攢的金沙融的,上麵刻著的\"守\"字被啃得缺了個角。它把玉佩往我手裏一塞,尾巴炸得像團銀球,衝著胡同口的井台低吼——那裏的井水泛著層紅沫,水麵漂著無數黑蟲,像翻湧的煤渣,正順著井繩往上爬,把繩子啃出細密的齒痕。
    胖子正幫李嬸修籬笆,手裏的木釘突然\"啪\"地斷了,斷口處沾著紅沫,木纖維被啃成了絮狀。\"他娘的,這蟲比白蟻還能啃!\"他往手心吐唾沫,\"胖爺的籬笆都快成篩子了,再不想轍,今年冬天連隻雞都攔不住,非得跑到胡同裏搗亂不可!\"
    四象旗在風裏抖得厲害,旗麵上的八顆珠子蒙著層紅霧,把\"記著回家\"四個字染得像血寫的。凝冰蟲們吐出冰霧噴在旗上,冰霧遇血變成粉色,順著旗麵往下流,在地上積成個小水窪,窪裏的黑蟲正啃食著\"家\"字的倒影,把筆畫啃得支離破碎。
    \"噬血蟲在"斷生機",\"我盯著井裏的紅沫,\"老槐樹的根須、胡同裏的地脈、甚至我們身上的氣血,都是它們的養料,再這麽下去,潘家園的活氣會被啃得一幹二淨,連七輪光都得變成死光。\"
    綠蟲子們從樹洞裏滾出來,舉著沾血的槐花瓣往我兜裏塞,花瓣上的血珠滴在四象旗上,旗麵突然亮起,映出幅畫麵:片血色的沼澤,沼澤中央立著塊黑石,石上插著柄劍,劍身紅得像凝固的血,正是\"鎮血劍\"!可劍身上爬滿了噬血蟲,像層黑殼,劍心的血珠已經暗得隻剩點暗紅,周圍的紅草瘋長,把黑石纏成了座血墳。
    \"是"第八柄劍"!\"我指著血珠,\"專克這噬血蟲的"鎮血劍",藏在"血煞沼"!\"
    胖子把斷木釘往地上一摔:\"去!必須去!胖爺可不想變成幹屍!\"他突然想起什麽,把李嬸給的護身符塞進懷裏,是用紅布包的糯米,\"這玩意兒能驅蟲,當年我奶奶說的,百試百靈!\"
    蝕金蟻們往我們背包裏塞了堆\"金沙團\",是用精血和金沙融的,硬得像鐵塊。銀毛小獸叼來鎮海珠,往珠子上蹭了蹭綠蟲子的血,藍光裏裹了層紅霧,像淬了層血的冰,\"這珠子能"淨血",到了血煞沼,往劍身上一扣,保管噬血蟲跑不了!\"
    往血煞沼的路走得人頭皮發麻。路邊的石頭縫裏全是紅草,草葉卷著黑蟲,見著活物就往跟前湊,蝕金蟻們用金沙團砸過去,團塊落地炸開,把紅草和黑蟲都燒成灰,灰裏長出新的綠芽,算是給這片死地留了點活氣。
    \"你看這沼澤,\"胖子用竹竿探路,竹竿剛插進紅泥就被啃得隻剩半截,斷口處冒著血泡,\"比憶魂穀的忘川河邪乎十倍,胖爺的鞋底子都被啃出洞了,再走幾步怕是得光腳!\"
    銀毛小獸突然對著沼中央的黑石低吼。黑石上的鎮血劍已經被黑蟲裹成了黑棍,劍心的血珠暗得隻剩點影子,周圍的紅草瘋長成樹,枝條上掛著無數幹癟的蟲殼,像串著的小燈籠,風一吹就發出\"哢啦哢啦\"的響,像骨頭摩擦的聲音。
    \"得先剝掉蟲殼!\"我掏出鎮海珠往劍身上扔,珠子在空中劃過道紅藍相間的弧線,落在劍心,光炸開的瞬間,黑蟲們像被潑了沸水,紛紛往下掉,露出裏麵的紅劍,劍身上的饕餮紋與其他八柄劍的紋路嚴絲合縫,組成個更大的圈,把整個沼澤都圈在裏麵。
    胖子往蟲堆裏撒糯米,糯米落地就發芽,長出的綠苗纏著黑蟲,把它們絞成碎末,\"給你們嚐嚐胖爺的"糯米絞殺陣"!\"他用工兵鏟劈開紅草樹,樹幹裏流出的不是汁液,是密密麻麻的黑蟲,像條活的血河。
    銀毛小獸突然衝過去,用身體撞向最粗的紅草,被枝條抽得倒飛回來,撞在黑石上掉下來,背上的銀毛沾著血,蝕金蟻們立刻圍上去,用金沙團給他止血,團塊接觸傷口的瞬間發出\"滋啦\"的響,冒出的白煙裏帶著股焦香。
    綠蟲子們從背包裏鑽出來,吐出絲纏在鎮血劍上,絲線沾著精血,變成紅色,像層血衣,把劍心的血珠裹在中間。血珠的紅光越來越亮,鎮血劍突然從黑石裏拔出來,紅得像團活火,在空中轉了三圈,裹著的黑蟲們紛紛墜地,在紅泥裏掙紮著變成綠苗,算是給這片死地還了點生機。
    \"是"第九柄劍"!\"我盯著劍心,\"專鎮"血煞"的鎮血劍,這下九輪光齊了!\"
    沼中央的紅泥突然炸開,露出底下的活水,水裏遊著無數小噬血蟲,在鎮血劍的紅光裏漸漸變成紅魚,擺著尾巴往深處遊,算是洗去了凶性。原來它們不是天生愛吸血,是被地脈裏的\"血煞\"控製了,才瘋狂吞噬一切活氣。
    鎮血劍的血珠突然飛起來,與空中的八顆珠子匯成一團,發出九色光,在沼澤上空轉了三圈,然後\"咻\"地飛向潘家園的方向。
    \"它回老槐樹那兒了!\"我恍然大悟,\"八輪光之外,還有"第九輪",鎮住血煞,才能讓潘家園的活氣永不枯竭!\"
    回到潘家園時,老槐樹上的八輪光裹著層紅光,九色光轉得像個小太陽,把井台的紅沫照得褪成清水,黑蟲們在光裏變成紅魚,順著水道遊進護城河,算是給它們找了個新家。
    銀毛小獸趴在樹下舔傷口,綠蟲子們用絲給他織了件紅肚兜,蝕金蟻們往兜上縫了顆金沙扣,閃得小家夥直晃腦袋。胖子蹲在井邊打水,水桶裏的水映著九色光,晃得像杯摻了彩虹的酒,\"這下踏實了,胖爺的籬笆能保住了,冬天還能在葡萄架下曬太陽!\"
    四象旗上的八顆珠子現在多了顆血珠,九顆珠子圍著\"記著回家\"四個字轉,像串會轉的燈籠,把每個字照得暖烘烘的。旗麵被綠蟲子們的紅絲固定在樹頂,風一吹,字影落在地上,像給每個回家的人鋪了條光路。
    張大爺舉著新釀的\"九轉回魂酒\",酒裏漂著九色光粒,喝一口渾身發暖,\"喝!咱潘家園現在是九輪護著,再凶的血煞,活氣都能壓下去!\"
    胡同裏的人圍著九色光說笑,紅魚們在護城河裏擺尾,把水攪成九色;蝕金蟻們和綠蟲子們在樹下種紅草,這次長出來的草開著小白花,像撒了層星星;銀毛小獸追著蝴蝶跑,尾巴上的銀毛沾著光粒,甩一下就撒出片光雨,落在每個笑臉上。
    我看著九顆珠子在風裏轉,突然明白所謂的\"圓滿\",從來不是找齊九柄劍,是知道這片土地上的活氣永遠需要守護——無論是噬血蟲還是纏魂絲,無論是過去的煞氣還是未來的邪祟,隻要心裏的那點熱乎氣不滅,隻要手裏的珠子還在轉,就總有辦法讓日子繼續發光。
    銀毛小獸突然叼來片沾著光粒的槐葉,葉上的紋路是個笑臉,旁邊刻著個\"續\"字。我把葉子夾進守山人手劄,劄頁自動翻過空白,露出新的紙,等著我們寫下新的故事。
    知道明天樹洞裏還會有新的信,可能是片帶血珠的草葉,可能是顆裹著光的金沙,可能是隻舉著劍影的小蝴蝶,但那又何妨?隻要老槐樹還在,九輪光還轉,我們就永遠是那個守著光的人,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值得記住的故事。
    潘家園的秋雨下得纏綿,老槐樹上的九輪光被雨霧裹著,像蒙了層濕紗,光暈裏的九色光粒順著葉脈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暈出朵九瓣花。我蹲在樹下翻守山人手劄的新頁,紙頁邊緣沾著泥漿,上麵畫著團黑霧,霧裏伸出無數條灰胳膊,正往個發光的人影身上纏,旁邊寫著\"引魂霧\"三個字,墨跡被雨水洇得發藍。
    蝕金蟻們突然從樹洞裏滾出來,舉著沾泥的金沙往我手裏塞。金沙碰到雨水變成紫黑色,聚成小珠,珠裏裹著灰影,像被水泡脹的棉絮,正往我手腕的守陵人玉佩上貼,玉佩的光突然變亮,把灰影灼成煙,紫珠瞬間裂開,流出股腥甜的水,滴在地上,冒起串小泡。
    \"是"勾魂蛭"。\"我捏起塊紫珠碎片,碎片裏的灰影突然鑽出來,順著指縫往血管裏鑽,蝕金蟻們立刻撲上去啃咬,把灰影撕成粉末,粉末落在雨裏,變成無數細小的灰蟲,像會動的煤塵,\"張大爺的手劄補遺裏寫過,這蟲子專勾"魂魄",活物的精氣越足,它們勾得越凶,當年血煞沼的守沼人就是被這蛭纏得丟了魂,空著皮囊在沼邊晃了三年,見人就問"我是誰",最後跌進泥潭成了堆爛肉。\"
    銀毛小獸突然從屋簷下竄出來,嘴裏叼著根帶灰影的狗尾巴草,草葉被啃得隻剩半截,灰影在草莖裏鑽來鑽去,像條被困的泥鰍。它把狗尾巴草往我手裏一塞,尾巴上的雨水簌簌掉,衝著胡同口的牌坊低吼——那裏的牌坊柱纏著灰霧,霧裏的灰蟲們正往柱頂的石獅子眼裏鑽,獅子的眼珠被啃出細洞,流出灰水,順著獅身往下淌,在底座積成個小水窪,窪裏的灰蟲們正互相啃噬,把同伴的屍體堆成座小墳。
    胖子正幫李嬸加固窗台,手裏的木板突然\"哢嚓\"斷了,斷口處纏著灰霧,把木纖維蝕成了灰,風一吹就散,\"他娘的,這霧比酸水還邪乎!\"他往手上抹桐油,\"胖爺的窗台都快成篩子了,再不想轍,今年冬天非得灌一屋子冷風不可,連守陵人玉佩都擋不住!\"
    四象旗在風裏卷成個筒,旗麵上的九顆珠子被灰霧裹得發暗,把\"記著回家\"四個字遮得隻剩個\"家\"字。綠蟲子們從兜裏鑽出來,吐出絲織成個小網,擋在旗前,絲網上很快積滿灰,變成灰色,換了五張才勉強把灰霧擋在外麵,網眼處的灰蟲們正拚命往裏鑽,把絲線啃出細洞。
    \"勾魂蛭在"散魂魄"。\"我盯著牌坊柱的灰水,\"守山獸的靈智、綠蟲子的記憶、蝕金蟻的忠誠……所有支撐九輪光的"神",都會被它們勾成灰,最後連我們是誰都記不住,空著身子在胡同裏晃,成了群沒有過去的活影子。\"
    銀毛小獸突然咬著我的衣角往胡同深處拽。那裏的牆根下,灰霧聚成個漩渦,漩渦裏浮著片殘破的日記,是李二瞎子爹的那本,紙頁上的字跡正被灰蟲啃噬,\"昆侖墟\"三個字已經缺了\"昆\"字,\"歸墟\"兩個字被啃得隻剩輪廓,隻有\"崗營子\"三個字還清晰,沾著點暗紅的血,像滴沒被衝掉的淚。
    \"得去"迷魂氹"。\"我把日記揣進懷裏,灰蟲們立刻往懷裏鑽,被玉佩的光灼成煙,\"手劄補遺裏說,引魂霧的老巢在迷魂氹的"忘魂石"下,石上長著"定魂草",草葉上的露水能鎮魂,隻是采草的人得先過"三問橋",橋會問你三個問題,答不上來就會被灰霧裹住,成了引魂霧的養料,永遠困在氹裏,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綠蟲子們突然往我兜裏鑽,擠成個綠團,蝕金蟻們用金沙在團外裹了層殼,凝冰蟲們往殼上噴水,凍成個\"護魂繭\"。銀毛小獸叼來鎮海珠,往珠子上蹭了蹭綠蟲子的絲,藍光裏裹了層綠霧,像淬了層春露,\"這珠子能"定神",到了迷魂氹,往忘魂石上一擱,保管勾魂蛭近不了身!\"
    胖子把李嬸給的護身符塞進護魂繭,是用紅線纏的桃木片,上麵刻著\"安\"字,\"這玩意兒能辟邪,當年我姥姥說的,比啥符咒都管用!\"他突然想起什麽,把懷裏的崗營子土塊也塞進去,\"這是咱從老家帶的土,聞著踏實,說不定能鎮住那些灰蟲!\"
    往迷魂氹的路走得人頭暈。路邊的樹影都在晃,像被風吹動的灰幔,影裏伸出無數隻灰手,正往過路人身上抓,蝕金蟻們用金沙撒過去,金光照處,灰手立刻縮回去,樹影恢複正常,可走不了幾步,又會變出更濃的灰霧,把路遮得隻剩個輪廓。
    \"你看這霧,\"胖子用竹竿探路,竹竿剛插進霧裏就變得透明,抽出來時,杆身上纏著灰蟲,正往竹節裏鑽,\"比血煞沼的紅泥邪乎十倍,胖爺的竹竿都快成透明的了,再走幾步怕是連咱自己都得變影子!\"
    銀毛小獸突然對著氹口的石橋低吼。三問橋是塊整石架在泥潭上,橋麵上刻著三個問號,每個問號裏都裹著灰霧,霧裏的人影在掙紮,有哭有笑,有喊有叫,都是答不上問題的人,正慢慢變得透明,像要融進霧裏。
    橋對麵的迷魂氹中央,灰霧最濃,隱約有塊黑石在晃動,正是忘魂石!石上的定魂草快被灰蟲啃光了,隻剩三根草葉,葉上的露水像淚,正往石下滴,每滴露水落地,就有片灰霧散開,露出底下的黑泥,泥裏埋著無數灰蟲,像翻湧的煤塵。
    \"得先保住定魂草!\"我掏出鎮海珠往忘魂石上扔,珠子在空中劃過道藍線,落在石頂,藍光炸開,掃開層灰霧,勾魂蛭們像被燙到似的往後退,露出草葉上的露水,露水在光裏變成金珠,滾落在石上,把灰蟲們灼成煙。
    胖子往霧裏撒護魂繭的碎屑,碎屑裏的崗營子土碰到灰霧就變成紅泥,把灰蟲裹在裏麵,\"給你們嚐嚐胖爺的"故土陣"!\"他用工兵鏟砸向灰霧最濃處,鏟頭剛碰到霧就變得透明,抽回來時,鏟刃上纏著灰影,正往鐵裏鑽,把鏟麵蝕出細密的洞。
    銀毛小獸突然衝過去,用身體撞向最濃的灰霧,被霧彈回來,滾出老遠,背上的銀毛掉了片,露出底下的皮肉,泛著灰,像蒙了層塵。蝕金蟻們立刻圍上去,用金沙往它背上撒,金沙碰到灰皮就冒煙,把灰蟲們燒成灰,露出裏麵的紅肉,滲著血珠,像顆沒熄滅的火星。
    綠蟲子們從護魂繭裏鑽出來,吐出絲纏在定魂草上,絲線沾著露水,變成金紅色,像層光衣,把草葉裹在中間。露水的金光越來越亮,定魂草突然從石縫裏拔出來,草葉在空中轉了三圈,裹著的灰霧紛紛散開,露出裏麵的石麵,上麵刻著三個答案:\"我是守陵人我為守護來我要回家去\",每個字都閃著金光,像三顆沒被忘的星。
    \"是"定魂三答"!\"我盯著石上的字,\"迷魂氹的秘密不是問問題,是讓你記著自己是誰,記著為啥來,記著要去哪!\"
    定魂草的露水突然飛起來,在空中聚成個光球,與九輪光的虛影呼應,發出十色光,把迷魂氹的灰霧照得漸漸散去,露出底下的土地,土裏埋著無數灰蟲,在金光裏變成黑土,長出新的綠芽,算是給這片死地留了點生機。
    銀毛小獸叼著片定魂草葉跑過來,葉上的露水沾在它背上,灰皮瞬間褪去,露出亮閃閃的銀毛,比以前更亮,像鍍了層光。蝕金蟻們和綠蟲子們圍著光球跳舞,把金沙和樹膠撒成光雨,落在新長的綠芽上,芽尖立刻冒出花苞,開得像星星。
    我把石上的三個字拓在守山人手劄的新頁上,紙頁自動翻過空白,露出新的紙,上麵畫著潘家園的老槐樹,樹下站著群人影,有我,有胖子,有銀毛小獸,還有那些嘰嘰喳喳的小蟲子,每個人影手裏都舉著顆光珠,珠裏映著自己的臉,笑著,像是在說\"記著呢\"。
    雨還在下,迷魂氹的霧漸漸變成了雨,落在臉上,帶著點甜,像崗營子的泉水。胖子用工兵鏟挖了塊定魂草周圍的土,裝在布包裏,\"帶點回去給老槐樹當肥料,說不定能長得更旺,九輪光都得更亮三分!\"
    銀毛小獸突然對著來路低吼,那裏的灰霧裏出現個影子,穿著守山人的皮衣,手裏舉著半塊玉佩,正是李二瞎子爹的那半,玉佩的光在霧裏閃,像顆引路的星。影子對著我們揮了揮手,慢慢變得透明,化作光粒,融進定魂草的露水裏,算是了了段未了的牽掛。
    往回走的路上,綠蟲子們用絲織了個小網,網裏兜著定魂草的露水,露水在光裏滾成金珠,像串會發光的葡萄。蝕金蟻們用金沙在地上鋪了條路,金沙碰到雨水變成金色,把灰蟲們都擋在外麵,走一步,金路就往前延伸一步,像條永遠走不完的光帶。
    快到潘家園時,遠遠看見老槐樹上的九輪光裹著層金光,是定魂草的顏色,把胡同口的灰霧照得褪成了雨,勾魂蛭們在光裏變成灰蝶,順著雨絲往上飛,落在九輪光裏,變成光粒,算是給它們找了個歸宿。
    胖子突然指著懷裏的日記,紙頁上的\"昆侖墟\"和\"歸墟\"兩個字正在複原,\"你看!這定魂草的露水還能修字!回去給張大爺的手劄也灑點,說不定能找出更多老故事,咱又能多幾趟活兒幹!\"
    銀毛小獸叼著金珠往我手裏塞,珠裏映著潘家園的胡同,青石板上的九瓣花正慢慢長大,花瓣上的光粒在轉,像個小太陽,把每個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連牆縫裏的青苔都閃著光,透著股活氣。
    我知道,這隻是新的開始。迷魂氹的定魂草會重新發芽,忘魂石上的字會被更多人看見,而潘家園的老槐樹下,永遠會有人守著那些光珠,記著自己是誰,記著為啥守護,記著要往哪去。雨還在下,路還在延伸,我們的腳步也沒停,因為故事從來就沒有結尾,隻要有人記著,就永遠有下一章。
    潘家園的冬陽斜斜地淌過老槐樹的枝椏,九輪光在樹頂轉得懶洋洋的,把光粒灑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金。我蹲在樹下翻守山人手劄的新頁,紙頁上的\"定魂草\"三個字旁邊畫著株奇怪的植物,根莖纏著鎖鏈,葉片上長著眼睛,正盯著個發光的人影,旁邊批注著\"鎖魂藤,食執念,生於心隙,長於妄念\",墨跡帶著點焦糊味,像用燒紅的鐵筆寫的。
    蝕金蟻們突然從樹洞裏湧出來,舉著帶刺的金箔往我手裏塞。金箔上的尖刺閃著藍光,刺尖沾著透明的黏液,滴在地上,立刻長出細藤,藤上的葉片眨著眼睛,正往蝕金蟻們的腿上纏,被小家夥們用牙啃斷,斷藤裏流出的黏液濺在槐樹皮上,樹皮瞬間長出個瘤,瘤上的紋路像張哭臉。
    \"是"鎖魂藤"。\"我捏起段斷藤,藤條突然在掌心紮根,往肉裏鑽,綠蟲子們立刻撲上來吐絲,把藤條纏成繭,繭子落地炸開,碎藤裏滾出無數小籽,像會動的芝麻,\"張大爺的手劄續編裏寫過,這玩意兒專纏"執念",人心裏的疙瘩越重,它長得越瘋,當年迷魂氹的守石人就是被這藤纏在忘魂石上,臨死前還在念叨沒說出口的話,最後變成了藤的養料,石上的青苔都長著他的眉眼,見人就掉淚。\"
    銀毛小獸突然從柴房竄出來,嘴裏叼著片帶眼的葉子,葉上的眼睛正盯著我,瞳孔裏映著個模糊的影子,像被鎖在裏麵的魂。它把葉子往我手裏一塞,尾巴炸得像團銀絨,衝著胡同深處的地窖口低吼——那裏的地窖門被藤條纏成了網,藤葉上的眼睛齊刷刷盯著外麵,黏液順著門縫往下淌,在地上積成個小水窪,窪裏的小籽們正發芽,長出的細藤往每個人的影子裏鑽,像在找心裏的疙瘩。
    胖子正幫王大媽修地窖的木梯,手裏的木階突然\"啪\"地斷了,斷口處纏著細藤,把木紋勒成了網,\"他娘的,這藤比鋼絲繩還結實!\"他往手上塗桐油,\"胖爺的木梯都快成藤編的了,再不想轍,今年冬天的白菜非得爛在地窖裏不可,連醃菜的壇子都得被纏成疙瘩!\"
    四象旗在風裏抖得厲害,旗麵上的十顆珠子加上定魂草的金光凝成的珠)被藤條纏得發暗,把\"記著回家\"四個字纏成了個球,像被揉皺的紙團。凝冰蟲們吐出冰霧噴在旗上,冰霧遇藤變成水,把藤泡軟了些,卻纏得更緊,葉上的眼睛盯著水珠,像是在貪婪地喝。
    \"鎖魂藤在"困心結"。\"我盯著地窖門的藤網,\"李二瞎子爹沒說出口的愧疚、守山獸沒完成的囑托、我們對崗營子的牽掛……所有沒解開的"結",都會被它纏成養料,最後連心裏最軟的地方都得變成硬疙瘩,見著誰都橫眉冷對,把潘家園變成座沒溫度的石頭城。\"
    銀毛小獸突然咬著我的褲腳往祠堂拽。那裏的供桌上,鎖魂藤纏著個牌位,是早年守陵人的牌位,藤葉上的眼睛正往牌位的字裏鑽,把\"守\"字的寶蓋頭纏成了疙瘩,牌位前的香爐裏插著半截香,香灰不落,懸在半空,像根沒說完的話。
    \"得去"解語崖"。\"我把牌位上的藤條撥開,牌位背麵刻著個\"解\"字,被黏液泡得發漲,\"手劄裏說,鎖魂藤的根紮在解語崖的"忘憂泉"邊,泉裏的水專解執念,隻是取水的人得先過"問心橋",橋會把心裏的疙瘩變成石頭,扛不住的人會被壓在橋下,永遠當個沒心的石人。\"
    綠蟲子們突然往我兜裏鑽,吐出絲織成個小錦囊,裏麵裹著定魂草的露水,絲錦囊碰著鎖魂藤的黏液就發光,把藤葉的眼睛照得閉上了,\"這玩意兒能"鎮藤",到了解語崖,往泉眼上一擱,保管藤根不敢亂動!\"
    胖子把王大媽給的平安繩塞進錦囊,是用五彩線編的,上麵掛著個小葫蘆,\"這玩意兒能裝心事,當年我姥姥說的,把疙瘩裝進去,扔到泉裏,就啥都忘了!\"他突然想起什麽,把懷裏的半塊玉佩李二瞎子爹的那半)也塞進去,\"帶上這個,說不定守陵人的魂能幫咱說句話,讓忘憂泉的水更靈三分!\"
    往解語崖的路走得人心裏發沉。路邊的石頭上纏著鎖魂藤,藤葉的眼睛裏映著各種影子:有守山獸在昆侖墟的孤獨、有綠蟲子在四象墟的害怕、有蝕金蟻在金沙洲的不安……每個影子都在哭,像沒說出口的委屈,看得人鼻子發酸。
    \"你看這藤葉的眼睛,\"胖子用樹枝挑開片葉子,葉上的眼睛突然流出黏液,滴在地上,長出新的藤,\"比鎖魂藤的根還邪乎,胖爺的影子都被纏出細藤了,再走幾步怕是連心裏的事兒都得被看光,藏都藏不住!\"
    銀毛小獸突然對著崖口的石橋低吼。問心橋是塊斷石架在深淵上,橋麵的裂縫裏纏著鎖魂藤,每個裂縫都對應著種執念:有的寫著\"悔\",有的刻著\"憾\",有的標著\"怨\",藤葉上的眼睛正往裂縫裏鑽,把沒說出口的話刻在石上,像本攤開的心事簿。
    橋對麵的解語崖中央,鎖魂藤的根纏成了團,像個巨大的心髒在跳動,根須紮進忘憂泉裏,把泉水攪成了綠顏色,泉眼周圍的石頭上刻著無數名字,都是被藤纏過的人,每個名字旁邊都有行小字,是他們沒說出口的話,字跡被黏液泡得發脹,像在流淚。
    \"得先斷了藤根!\"我掏出錦囊往泉眼扔,錦囊在空中炸開,定魂草的露水混著五彩線,在泉上織成個網,把藤根罩在裏麵,藤葉的眼睛紛紛閉上,根須停止了跳動,像被按住的心髒,\"是守陵人的執念在喂它!\"
    胖子往網裏扔平安繩上的小葫蘆,葫蘆落地就變大,把藤根的黏液吸進去,越變越大,最後脹成個綠球,\"給你們嚐嚐胖爺的"收心葫蘆"!\"他用工兵鏟砍向露出的藤根,根斷處流出的不是黏液,是暗紅色的血,像沒說出口的話凝結的,落在忘憂泉裏,泉水立刻泛起紅光,把藤根的眼睛照得睜開了,卻不再貪婪,隻是靜靜地看著,像在回憶。
    銀毛小獸突然衝過去,用身體蹭向最粗的藤根,藤根的眼睛裏映出它的影子:在昆侖墟的害怕、在歸墟的緊張、在潘家園的安心……每個影子都在笑,最後變成光粒,融進藤根裏,藤根突然抖了抖,鬆開了泉眼,像放下了什麽。
    綠蟲子們從錦囊裏鑽出來,吐出絲纏在藤根上,絲線沾著忘憂泉的水,變成透明的,像層光膜,把藤根的血珠裹在中間。血珠的紅光越來越亮,藤根突然從泉裏拔出來,在空中轉了三圈,纏著的執念影子紛紛落下,掉進忘憂泉裏,變成水汽,算是解了心結,泉眼的水立刻變清,映出每個人的笑臉,像麵會說話的鏡子。
    \"是"守陵人的心事"在養它!\"我盯著血珠,\"這些沒說出口的牽掛,才是鎖魂藤的養料,現在說開了,它就長不動了!\"
    解語崖的石頭突然震動,鎖魂藤的根紛紛斷落,變成綠泥,泥裏長出新的草,草葉上的紋路是笑臉,像是在說\"解開了\"。忘憂泉的水裏漂著無數小葫蘆,每個葫蘆裏都裝著個執念,漂到岸邊就炸開,變成光粒,融進草葉裏,算是給這些疙瘩找了個好歸宿。
    銀毛小獸叼著片新長的草葉跑過來,葉上的笑臉正對著我,像是在說\"你的心結也解開了\"。蝕金蟻們用金沙在泉邊鋪了個\"解\"字,金沙碰到泉水變成金色,把石頭上的名字都照亮了,每個名字旁邊的小字開始褪色,最後變成空白,像是終於放下了。
    我把泉眼的水裝進胖子的葫蘆裏,葫蘆立刻變回原樣,掛在平安繩上,\"帶點回去給潘家園的人,誰心裏有疙瘩,喝一口,說不定就解開了,省得鎖魂藤再找上門來。\"
    胖子突然指著石上的行字,是李二瞎子爹的名字,旁邊的小字正在消失,最後隻剩個\"安\"字,\"你看!他總算安心了!回去得跟李二瞎子說一聲,讓他也踏實踏實,別總惦記著他爹的事兒,夜裏都睡不好覺。\"
    往回走的路上,鎖魂藤的殘藤變成了綠霧,霧裏飄著各種聲音:有守山人的笑、有守石人的歎、有守陵人的念……每種聲音都帶著釋然,像終於說出口的話,聽得人心裏發暖,腳步都輕快了。
    綠蟲子們用絲織了個小口袋,口袋裏裝著忘憂泉的水,水在光裏晃成銀珠,像串會發光的項鏈。蝕金蟻們用金沙在地上畫著笑臉,畫一個,笑臉就變成真的,跟著我們走,像群解開心結的小太陽。
    快到潘家園時,遠遠看見老槐樹上的九輪光裹著層綠光,是忘憂泉的顏色,把胡同裏的鎖魂藤照得褪成了綠霧,藤葉的眼睛在光裏變成蝴蝶,圍著光輪跳舞,最後變成光粒,算是了了段未了的牽掛。
    地窖口的藤網已經散開,變成了青藤,纏著木梯往上爬,長出了紫色的花,像在說\"以後隻開花,不纏人\"。王大媽舉著醃菜壇子出來,壇口的藤葉開著笑臉,\"這玩意兒還能當花養!比種月季強多了,明年春天準能爬滿牆頭,好看!\"
    我把忘憂泉的水灑在守山人手劄的新頁上,紙頁上的\"鎖魂藤\"三個字開始褪色,變成\"解語花\",旁邊的插圖也變了,藤條開滿了花,花心裏的眼睛在笑,像是在說\"心結解開了,就能開花\"。
    銀毛小獸突然對著胡同口低吼,那裏的綠霧裏出現個影子,是李二瞎子爹的魂,手裏舉著完整的玉佩兩半合在一起了),對著我們鞠了一躬,慢慢變得透明,化作光粒,融進老槐樹的九輪光裏,算是真正回了家。
    胡同裏的人圍著光輪說笑,忘憂泉的水灑在每個人的影子上,把心裏的疙瘩照得透亮,說笑聲比平時更響,連風裏都帶著鬆快的味道。蝕金蟻們和綠蟲子們在樹下種花,種的是解語崖帶回的草,開出來的花會說話,有的說\"別惦記\",有的說\"會好的\",有的說\"回家吧\",聽得人心裏暖洋洋的。
    我看著九輪光裏的新光粒守陵人的魂),突然明白所謂的\"守護\",從來不是硬扛著執念,是解開心裏的疙瘩——無論是守山人的孤獨,還是守陵人的牽掛,說開了,放下了,才能真正輕鬆地守護這片土地,讓九輪光的暖,照進每個角落,連風都帶著笑。
    胖子往老槐樹的根上澆了點忘憂泉的水,樹根立刻冒出新的須,纏上蝕金蟻們的金沙,長出個小瘤,瘤上的紋路是個笑臉,像是在說\"解開了\"。
    天快黑時,張大爺舉著新釀的\"解語酒\"用忘憂泉的水和九輪光的光粒泡的),酒裏漂著會說話的花瓣,喝一口,心裏的沉鬱都散了,\"喝!咱潘家園現在不光能守著,還能"解著",再重的疙瘩,酒裏一泡,光裏一照,啥都不是事兒!\"
    銀毛小獸追著會說話的蝴蝶跑,尾巴上的銀毛沾著光粒,甩一下就撒出片光雨,落在每個人的笑臉上。我知道,這還不是結尾,解語崖的草會繼續長,忘憂泉的水會繼續流,潘家園的故事,會在解開一個又一個心結裏,慢慢往下寫,像條永遠淌不完的河,帶著笑,帶著暖,帶著那些終於說出口的話,一直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