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6章 無畏擒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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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頭紮進密林,身後傳來密洛陀的嘶吼和女人氣急敗壞的叫喊。巴乃的山林入夜後霧氣彌漫,藤蔓像蛇一樣纏在腳踝上,吳畏好幾次差點被絆倒,全靠張起靈一把拽住才沒掉隊。
    “往這邊走。”張起靈忽然拐進一條隱蔽的山溝,溝裏長滿了齊腰深的野草,草葉上的露水打濕了褲腿,冰涼刺骨。他似乎對這裏極為熟悉,腳步沒絲毫停頓,仿佛閉著眼都能走。
    吳畏跟著鑽進一片竹林,竹葉劃破臉頰,火辣辣地疼。“這是去哪?”他喘著粗氣問,肋骨的舊傷被牽扯得生疼。
    “活水潭。”張起靈頭也不回,“密洛陀怕水。”
    穿過竹林,果然看到一片月牙形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倒映著天上的殘月。張起靈二話不說跳了下去,吳畏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跳了進去。
    潭水比想象中深,冰冷的水流瞬間包裹全身,卻奇異地壓下了傷口的疼痛。吳畏屏住呼吸往下潛,看到張起靈正朝著潭底的一塊巨石遊去。他跟過去,發現巨石後麵竟然有個洞口,僅容一人通過。
    兩人鑽進洞口,裏麵是條狹窄的水道。張起靈在前麵帶路,吳畏緊隨其後,借著從背包裏摸出的熒光棒照明,發現水道兩側的岩壁上刻滿了壁畫——畫的是一群穿著盔甲的人在祭祀,祭壇中央擺著個青銅鼎,跟秦嶺神樹裏的那隻極為相似。
    “這是...”吳畏剛想問,就被張起靈捂住了嘴。他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隻見水道前方遊來一群巴掌大的蟲子,通體漆黑,長著密密麻麻的腳,正是在魯王宮見過的屍蹩!
    張起靈拉著他往岩壁上貼,屏住呼吸。屍蹩群從他們身邊遊過,似乎沒發現這兩個“活物”,徑直朝著水道深處去了。
    等屍蹩群走遠,兩人才鬆了口氣,繼續往前遊。又走了約莫十幾分鍾,前方出現了光亮,張起靈加快速度,率先遊了出去。
    吳畏跟著鑽出水麵,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溶洞裏。溶洞很大,中央有個石台,台上擺著個石盒,散發著幽幽的綠光。張起靈正站在石台旁,盯著石盒出神。
    “這是什麽地方?”吳畏抹了把臉上的水,走到他身邊。
    “張家的密室。”張起靈打開石盒,裏麵放著一卷竹簡和一塊黑色的石頭,“這是張家的族譜,還有...”他拿起那塊石頭,“這是‘隕玉’,能讓人長生,但也會讓人失去記憶。”
    吳畏看著那塊隕玉,忽然明白為什麽張起靈總是失憶了——恐怕跟這東西脫不了幹係。“那你...”
    “我沒碰過。”張起靈將隕玉放回石盒,“長生未必是好事。”他拿起竹簡翻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不對...”
    “怎麽了?”
    “族譜上少了一頁。”張起靈指著竹簡的缺口,“是關於‘終極’的那一頁。”
    吳畏心裏一動:“被人撕走了?”
    “很有可能。”張起靈將竹簡放回石盒,“霍家找的恐怕就是這個。”
    兩人正說著,溶洞入口忽然傳來水聲——有人跟過來了!
    張起靈立刻將石盒蓋好,拉著吳畏躲到一塊巨石後麵。很快,幾個黑衣人鑽了進來,那個穿旗袍的女人也在其中。
    “仔細找!老太太說了,一定要找到族譜!”女人指揮著黑衣人在溶洞裏翻找,目光最終落在了石台上,“去看看那個盒子!”
    兩個黑衣人走過去打開石盒,發現裏麵隻有塊隕玉,頓時愣住了:“姐,裏麵沒族譜...”
    女人走過去一看,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不可能!明明就在這...”她忽然看向巨石後麵,“出來吧,我知道你們在那。”
    張起靈和吳畏對視一眼,知道躲不過去了,幹脆走了出來。“族譜在我這。”張起靈揚了揚手裏的竹簡。
    “果然是你!”女人舉起槍,“把族譜交出來,我可以放你們走。”
    “不可能。”張起靈將竹簡揣進懷裏。
    女人臉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上!”
    黑衣人剛要動手,溶洞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頭頂落下無數碎石。“怎麽回事?”吳畏扶住旁邊的岩壁,穩住身形。
    “是密洛陀!它們找到這裏了!”張起靈臉色一變,指向溶洞入口——隻見一群密洛陀正嘶吼著衝進來,為首的那個體型格外巨大,顯然是密洛陀的首領。
    “該死!”女人也顧不上搶族譜了,轉身就想跑,卻被密洛陀首領攔住了去路。
    “快跑!”張起靈拉著吳畏,趁著亂勁往溶洞深處跑。那裏有個不起眼的洞口,看樣子是條逃生通道。
    兩人鑽進洞口,發現裏麵是條狹窄的暗道,僅容一人通過。暗道裏漆黑一片,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和身後傳來的嘶吼聲。
    “這能通到哪?”吳畏一邊跑一邊問。
    “村外的溪澗。”張起靈的聲音帶著喘息,“以前族裏人用來逃生的。”
    跑了約莫十幾分鍾,前方出現了光亮,兩人加快速度衝了出去,果然來到了村外的溪澗邊。身後的嘶吼聲漸漸遠去,顯然密洛陀被暗道擋住了。
    “總算甩掉它們了。”吳畏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張起靈卻沒放鬆警惕,他望著溪澗對岸的山林:“霍家不會善罷甘休的。”
    吳畏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麽:“對了,族譜上關於‘終極’的記載,你還記得多少?”
    張起靈沉默了片刻:“隻記得一句——‘終極在青銅門後,與西王母同壽’。”
    “西王母?”吳畏愣住了,“又跟她扯上關係了?”
    “嗯。”張起靈點頭,“傳說西王母掌握著長生的秘密,青銅門後的‘終極’,很可能就是她留下的。”
    吳畏忽然覺得這一切像個環——魯王宮的魯殤王、西沙的禁婆、秦嶺的神樹、張家的古樓,甚至青銅門後的“終極”,都跟西王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接下來去哪?”吳畏問。
    張起靈看了眼天色,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先離開巴乃,去杭州。”
    “回杭州?”
    “嗯。”張起靈點頭,“吳三省應該在杭州,他或許知道些什麽。”
    兩人沿著溪澗往村外走,路過巴乃村口時,發現村裏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吳畏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對勁。”他拉住張起靈,“村裏的人呢?”
    張起靈沒說話,徑直走向村口的大榕樹。樹下空蕩蕩的,隻有個掉在地上的煙袋鍋——是昨天那個編竹籃的老人的。
    “他們被霍家帶走了。”張起靈撿起煙袋鍋,“霍家想逼我們現身。”
    吳畏心裏一沉:“這群混蛋!”
    “別衝動。”張起靈拉住他,“我們現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他看向村外的山路,“先去南寧,再想辦法救他們。”
    兩人不敢耽擱,立刻踏上了前往南寧的路。路上遇到個砍柴的樵夫,才知道霍家的人早上就帶著村民往山裏去了,說是要去“祭山”。
    “祭山?”吳畏皺起眉頭,“他們想幹什麽?”
    “巴乃有種古老的儀式,”樵夫說,“說是把活人綁在山裏的祭壇上,能平息山神的怒火。”
    吳畏和張起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凝重——霍家哪是祭山,分明是想用村民當誘餌,逼他們現身!
    “那祭壇在哪?”張起靈問。
    “在黑木林裏,那地方邪乎得很,進去的人從沒出來過。”樵夫說著,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我們去黑木林。”張起靈立刻轉身往山裏走。
    “等等!”吳畏拉住他,“我們就兩個人,怎麽跟霍家鬥?”
    “沒別的辦法。”張起靈的語氣很堅定,“不能讓無辜的人送死。”
    吳畏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深吸一口氣:“好,一起去。”
    兩人順著樵夫指的路往黑木林走,路上找了些樹枝做成簡易的武器,又從背包裏翻出剩下的符籙——是老陳給的,說是能對付邪祟。
    黑木林名副其實,裏麵的樹木都是漆黑的,枝葉茂密得遮天蔽日,即使是白天也陰森森的。林子裏彌漫著股奇怪的香味,聞起來讓人頭暈眼花。
    “小心點,這香味有問題。”張起靈從懷裏掏出手帕,沾了點溪水捂住鼻子。
    吳畏也照做,跟著他往林子深處走。走了約莫半個多小時,隱約聽到前麵傳來鑼鼓聲,還有人的哭喊聲。
    “在前麵!”兩人加快腳步,穿過一片灌木叢,眼前豁然開朗——隻見林中空地上有個石頭祭壇,十幾個村民被綁在祭壇周圍的柱子上,那個穿旗袍的女人正站在祭壇中央,手裏拿著把匕首,像是在念著什麽咒語。
    “住手!”張起靈大喊一聲,衝了出去。
    女人轉過身,看到他們,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果然來了。”她揮了揮手,隱藏在周圍的黑衣人立刻圍了上來。
    “放了他們!”張起靈舉起黑金古刀,眼神冰冷。
    “放了他們可以,”女人把玩著匕首,“把族譜交出來。”
    張起靈從懷裏掏出竹簡:“我可以給你,但你必須保證放了所有人。”
    “成交。”女人示意黑衣人解開一個村民,“先放一個給你看看誠意。”
    張起靈剛要把竹簡扔過去,就被吳畏攔住了:“等等!她在耍花樣!”他指著祭壇周圍的地麵,那裏畫著些奇怪的符文,跟魯王宮的聚陰陣很像,“這是個陷阱!她想用血祭激活陣法!”
    女人臉色一變:“沒想到你還懂這個。”她不再偽裝,厲聲喊道,“動手!”
    黑衣人立刻舉著刀衝了上來,同時有人拿出火把,準備點燃祭壇周圍的油脂——一旦點燃,整個祭壇就會變成火海!
    “保護村民!”張起靈大喊一聲,率先衝了上去,黑金古刀揮舞著,瞬間放倒了兩個黑衣人。
    吳畏也沒閑著,他掏出符籙,嘴裏念著老陳教的咒語,將符籙往衝在最前麵的黑衣人身上扔去。符籙一接觸到黑衣人,立刻燃起藍色的火焰,嚇得他慘叫著滾倒在地。
    “這是什麽鬼東西!”女人驚呼。
    “對付你們這種邪魔外道的東西!”吳畏又扔出幾張符籙,逼退了圍上來的黑衣人。
    就在這時,祭壇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地麵上的符文亮起了紅光,一股陰冷的氣息從地下噴湧而出——陣法被激活了!
    “不好!”吳畏心裏咯噔一下,他能感覺到,地下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
    祭壇中央的地麵裂開一道縫隙,一隻長滿白毛的手從縫隙裏伸了出來,緊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很快,十幾個渾身長滿白毛的怪物從地下爬了出來,它們看起來像是人,卻長著野獸的爪子和牙齒,嘶吼著撲向離它們最近的村民。
    “是禁婆!”吳畏驚呼,這些怪物跟西沙海底墓的禁婆很像,卻更加凶猛!
    女人顯然也沒料到會這樣,嚇得後退了幾步:“怎麽會這樣...咒語明明說隻會召喚山神...”
    “你被騙了!”張起靈一邊砍殺著撲過來的禁婆,一邊大喊,“這根本不是祭山陣,是招邪陣!”
    女人臉色慘白,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她看著越來越多的禁婆從地下爬出來,終於慌了:“快...快撤!”
    黑衣人也被禁婆嚇破了膽,紛紛扔下武器就想跑,卻被禁婆纏住,很快就傳來了慘叫聲。
    “先救村民!”張起靈大喊一聲,揮刀砍斷了綁著一個老人的繩子。
    吳畏也衝過去,用工兵鏟砍斷繩索,將村民往林子外麵推:“快往外麵跑!別回頭!”
    村民們早就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往林子外麵跑。吳畏和張起靈則斷後,一邊砍殺著禁婆,一邊掩護村民撤退。
    禁婆的數量越來越多,而且刀槍不入,砍斷它們的肢體,很快又能重新長出來。吳畏的符籙雖然能傷到它們,但數量有限,很快就用完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吳畏喘著粗氣,手臂被禁婆的爪子劃了一下,傷口處傳來陣陣劇痛,“得想辦法破掉陣法!”
    張起靈看向祭壇中央的縫隙:“源頭在那裏!”他指著縫隙旁邊的一塊黑色石頭,“那是陣眼,打碎它!”
    吳畏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運轉體內殘存的“炁”,將其凝聚於手掌,朝著黑色石頭拍去。
    “砰!”
    手掌拍在石頭上,發出一聲悶響,石頭卻紋絲不動。
    “再加把勁!”張起靈大喊,他用身體擋住撲向吳畏的禁婆,後背被抓出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張起靈!”吳畏目眥欲裂,他咬緊牙關,將體內最後的“炁”全部凝聚起來,再次朝著黑色石頭拍去——這一次,他胸前的吳家玉佩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與他的“炁”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白色的光柱!
    “砰!”
    光柱狠狠撞在黑色石頭上,石頭瞬間碎裂開來。
    隨著石頭碎裂,地麵上的符文瞬間黯淡下去,祭壇中央的縫隙也開始合攏,那些禁婆發出淒厲的尖叫,身體漸漸化作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危機解除,吳畏卻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他體內的“炁”徹底耗盡了。
    在失去意識前,他感覺到張起靈跑了過來,將他抱在懷裏。他想開口說些什麽,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暖洋洋的。旁邊的椅子上,張起靈正靠著牆壁打盹,臉上還有未幹的血跡。
    “你醒了?”張起靈察覺到動靜,立刻醒了過來,遞過來一杯水。
    吳畏接過水喝了口,才發現自己在一間民房裏:“這是哪裏?村民們呢?”
    “在村裏的祠堂。”張起靈說,“陣法破了後,霍家的人跑了,村民們也安全了。是他們把你抬回來的。”
    吳畏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麽:“族譜呢?”
    “在我這。”張起靈從懷裏掏出竹簡,“沒被搶走。”
    吳畏鬆了口氣,又問:“你的傷...”
    “沒事。”張起靈擺擺手,“皮外傷。”
    吳畏知道他在逞強,剛想再說些什麽,就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姑娘端著藥碗走了進來:“張小哥,吳先生醒了嗎?該換藥了。”
    “麻煩你了,阿月。”張起靈接過藥碗。
    阿月是村裏的姑娘,昨天多虧了她幫忙照顧傷員。她看了眼吳畏,臉頰微紅:“吳先生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謝謝你。”吳畏笑了笑。
    阿月靦腆地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張起靈把藥碗遞給吳畏:“喝了吧,阿月她爹是郎中,這藥治外傷很管用。”
    吳畏接過藥碗,一股苦澀的味道撲麵而來,他皺了皺眉,還是一飲而盡。
    “接下來去哪?”吳畏放下藥碗問。
    張起靈沉默了片刻:“去杭州。我想弄清楚,族譜上缺失的那一頁,到底在誰手裏。”
    吳畏點點頭,他也想知道答案。而且,他也該回西泠印社看看了,不知道吳三省他們怎麽樣了。
    “等你傷好了我們就走。”張起靈說。
    “好。”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就在巴乃養傷。村民們都很熱情,送來了不少吃的喝的,阿月更是每天都來給他們換藥,照顧得無微不至。
    吳畏能感覺到,阿月看張起靈的眼神裏帶著些不一樣的東西,但張起靈似乎沒察覺到,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這天下午,吳畏正在院子裏曬太陽,張起靈忽然拿著一張報紙走了進來,臉色凝重:“出事了。”
    吳畏接過報紙一看,隻見頭版頭條寫著——“杭州西泠印社遭人洗劫,老板吳邪失蹤”!
    “什麽?!”吳畏猛地站起來,手裏的報紙掉在了地上,“小邪失蹤了?”
    張起靈撿起報紙:“報紙上說,是一夥不明身份的人幹的,現場還發現了霍家的標記。”
    “是霍家!”吳畏咬牙切齒,“他們抓小邪,是想逼我們交出族譜!”
    “我們必須立刻回杭州。”張起靈的眼神很堅定。
    “現在就走!”吳畏再也坐不住了,即使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也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