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3章 無畏擒龍(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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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花開得最盛的時候,吳山居的小池塘邊像是堆了層雪。雪白的花瓣飄落在水麵上,引得錦鯉紛紛遊來啄食,攪碎了滿池的倒影。吳畏蹲在池邊,看張起靈給新栽的櫻桃樹澆水,晨光透過花瓣落在他身上,像是披了件流動的紗衣。
    “霍秀秀說,念安會叫‘麒麟叔叔’了。”吳畏撿起片飄落的梨花,夾進張起靈的日記裏,竹簡上剛畫了隻啄櫻桃的鳥,翅膀還沒畫完,“昨天視頻的時候,她抱著個麒麟木雕喊得可歡了,小花吃醋說‘爸爸都不叫’。”
    張起靈直起身,褲腳沾了些泥土:“木雕是吳邪送的。”上次去霍家,吳邪特意帶了個木雕麒麟,說是“給我們家念安鎮宅用”,結果被念安當成了磨牙棒。
    “他就瞎折騰。”吳畏笑著說,突然發現櫻桃樹的枝椏上有個小小的鳥窩,“快看,有新鄰居了。”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裏麵躺著三枚淡藍色的鳥蛋,像三顆小小的寶石。
    張起靈伸手攔住他:“別碰,鳥媽媽會棄窩的。”他從屋裏拿來塊木板,輕輕擋在鳥窩旁邊,“防著點那隻肥貓。”
    那隻肥貓是去年冬天跑來的流浪貓,被吳畏喂了幾頓粘豆包就賴著不走了,整天蹲在玉蘭樹上,盯著鳥窩流口水,被張起靈趕了好幾次也不悔改。
    正說著,吳邪帶著他的小侄子來了,孩子背著個畫板,說是要畫“會下雪的樹”。他一進門就撲向梨樹,指著飄落的花瓣大喊:“下雪啦!鳳凰叔叔快看,下雪啦!”
    “那是梨花,傻小子。”吳畏把他拉過來,拍掉他身上的花瓣,“再鬧就把你喂肥貓。”
    肥貓仿佛聽懂了,從玉蘭樹上跳下來,懶洋洋地蹭了蹭吳畏的褲腿,喉嚨裏發出“咕嚕”的聲音,像在討賞。
    “給它起個名字吧。”吳邪蹲下來逗貓,“叫‘小花’怎麽樣?跟那個愛臭美的小花重名,肯定好玩。”
    “去你的。”剛進門的小花正好聽到,笑著踹了吳邪一腳,手裏提著個食盒,“霍秀秀做的桃花酥,給孩子們當點心。”他把食盒遞給吳畏,“對了,李鐵柱的雙胞胎考上體校了,學摔跤的,說以後要當你們的保鏢。”
    “就他倆?”吳畏想起那兩個連梯子都爬不穩的小子,忍不住笑了,“別到時候被人按在地上揍,還得我去撈人。”
    張起靈卻很認真:“他們很能打。”上次在李鐵柱的菜館,有個醉漢鬧事,倆小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架了出去,動作比吳邪還利索。
    中午,李鐵柱帶著全家來了。他媳婦抱著個剛會走路的小女兒,雙胞胎則在院子裏追肥貓,鬧得雞飛狗跳。李鐵柱自己則鑽進廚房,非要露一手“東北亂燉”,說是“給孩子們補補”。
    “你這院子越來越像個幼兒園了。”吳三省靠在涼棚下,看著追逐打鬧的孩子們,眼裏滿是感慨,“想當年就我們幾個倒鬥的糙漢,現在倒成了帶娃基地。”
    “這才叫過日子。”吳畏給吳三省倒了杯茶,茶香混著梨花的清香,格外提神,“難道你想我們一輩子鑽古墓?”
    吳三省擺擺手:“那倒不是。”他看著張起靈陪念安喂錦鯉,突然笑了,“你別說,這悶油瓶帶娃還挺有一套,比你強。”
    吳畏剛想反駁,就看到念安把整袋魚食都倒進了池塘,錦鯉們吃得肚皮滾圓,連動都懶得動了。他氣得追著念安繞了三圈院子,最後被張起靈攔下來,念安則躲在張起靈身後,探出個小腦袋做鬼臉,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下午,眾人一起動手做風箏。吳邪的小侄子畫了個鳳凰風箏,念安則在旁邊胡亂塗顏料,把鳳凰的尾巴塗成了綠色,說是“像麒麟叔叔的刀”。李鐵柱的雙胞胎做了個虎頭風箏,說是“要嚇跑肥貓”。
    張起靈和吳畏合作做了個最簡單的蝴蝶風箏,翅膀上粘了些梨花,在風中展開時,像隻真的蝴蝶在飛舞。吳畏牽著風箏線在院子裏跑,張起靈跟在後麵,看著風箏越飛越高,幾乎要碰到涼棚的紫藤花。
    “放高點!再高點!”孩子們追著風箏跑,笑聲像銀鈴般灑滿了整個院子。肥貓蹲在玉蘭樹上,看著空中的風箏,尾巴悠閑地晃著,像是在說“真幼稚”。
    夕陽西下時,風箏線突然斷了,蝴蝶風箏乘著風,朝著西湖的方向飛去。吳邪的小侄子急得快哭了,吳畏趕緊安慰他:“沒事,風箏去找西湖的遊船玩了,明天就回來。”
    “真的嗎?”孩子睜大眼睛。
    “真的,”張起靈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我明天去西湖邊給你找回來。”
    孩子這才破涕為笑,拉著張起靈的手要他講“風箏和遊船的故事”,張起靈拗不過他,隻好坐在石凳上,慢慢講起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吳畏靠在涼棚柱上,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所謂的歲月靜好,不過就是這樣吧。有花開,有鳥鳴,有孩子的笑語,有身邊人溫柔的聲音,有一群吵吵鬧鬧卻永遠不會離開的家人。
    他想起在歸墟看到的記憶碎片,想起鳳族祖先說的“守護即歸宿”,原來所有的顛沛流離,所有的驚險磨難,最終都是為了此刻的安穩——安穩地看著花開花落,看著孩子們長大,看著身邊的人慢慢變老,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值得珍藏的模樣。
    晚飯時,李鐵柱的東北亂燉終於出鍋了,香味飄滿了整個院子。眾人圍坐在涼棚下,喝著酒,吃著菜,聊著明天要去西湖邊找風箏,聊著櫻桃成熟時要做櫻桃醬,聊著秋天要帶孩子們去爬天目山……
    月光透過梨花樹的枝葉,在每個人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肥貓不知何時鑽進了張起靈的懷裏,打著舒服的小呼嚕。遠處的西湖上傳來遊船歸航的汽笛聲,近處的茶館飄來夜間特有的安神香,李鐵柱的菜館裏,最後一桌客人還在高聲談笑,說要“為這太平盛世幹一杯”。
    吳畏舉起酒杯,和張起靈的杯子輕輕一碰。
    “敬梨花。”他說。
    “敬梨花。”張起靈回應。
    酒液入喉,帶著歲月的回甘,像這滿院的芬芳,像這溫柔的月光,像他們漫長而溫暖的一生。
    吳畏知道,故事還在繼續。
    明年的櫻桃會紅,後年的梨花還會開,吳邪的小侄子會學會騎自行車,念安會背上書包走進幼兒園,李鐵柱的雙胞胎會在摔跤比賽中得獎,肥貓會胖得走不動路……而他和張起靈,會守著這個院子,守著這些人,守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安穩,在柴米油鹽的煙火裏,在花開花落的歲月裏,把日子過成最平淡也最珍貴的模樣。
    就像此刻的月光,溫柔,綿長,且永不落幕。
    櫻桃紅透的時候,吳山居的院子像被撒了把碎瑪瑙。枝頭掛滿了飽滿的果實,紅得發亮,引得鳥雀成群結隊地來啄食。吳畏搬了把竹椅坐在櫻桃樹下,看張起靈用竹竿打櫻桃,果實簌簌落下,砸在鋪開的白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像串起的風鈴。
    “慢點打,別把鳥蛋震掉了。”吳畏撿起顆熟透的櫻桃,擦了擦就塞進嘴裏,甜中帶點微酸,汁水順著喉嚨滑下,格外清爽。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鳥窩,鳥媽媽正警惕地站在枝椏上,瞪著圓溜溜的眼睛,隨時準備俯衝下來。
    張起靈放緩了動作,竹竿輕輕一挑,櫻桃便紛紛墜落,避開了鳥窩的方向:“夠了。”白布上已經堆了小半堆櫻桃,像座小小的紅山。
    “再打些,”吳畏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果屑,“霍秀秀說念安愛吃櫻桃醬,多做點給她送去。”他突然發現肥貓蹲在白布旁邊,正偷偷叼起一顆櫻桃往嘴裏塞,“你這隻饞貓!”
    肥貓叼著櫻桃,嗖地一下躥上玉蘭樹,蹲在枝椏上得意地舔爪子,櫻桃核從嘴裏掉下來,正好砸在張起靈的頭上。吳畏笑得直不起腰,被張起靈伸手拽進懷裏,鼻尖撞上他的胸口,聞到淡淡的櫻桃香,混著陽光的味道。
    正鬧著,吳邪騎著輛電動車來了,車筐裏裝著個巨大的玻璃罐,是他特意買來裝櫻桃醬的。他一進門就嚷嚷:“我小侄子說要親手做櫻桃醬,這不,把他的小圍裙都帶來了!”
    小家夥跟在後麵,穿著件印著鳳凰圖案的小圍裙,手裏攥著個小勺子,像個小廚師。他一看到櫻桃就撲過去,抓起一把往嘴裏塞,吃得滿臉都是紅色的汁水,像隻偷喝了紅酒的小鬆鼠。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吳畏把他拉過來,用手帕擦去他臉上的汁水,“等會兒做櫻桃醬,讓你當首席試吃官。”
    “好!”小家夥拍著胸脯,突然指著玉蘭樹上的肥貓大喊,“貓偷櫻桃!”
    肥貓仿佛聽懂了,叼著顆櫻桃衝他晃尾巴,氣得小家夥撿起地上的櫻桃核就往樹上扔,卻被吳畏攔住:“別跟它一般見識,我們有好多呢。”
    霍秀秀和小花也來了,念安被小花抱在懷裏,穿著件粉色的連衣裙,手裏拿著個小小的竹籃,說是要“幫麒麟叔叔撿櫻桃”。她一看到張起靈,就伸出小胖手要抱抱,嘴裏含糊不清地喊著“麟叔”,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這孩子,就跟你親。”霍秀秀笑著說,從包裏掏出些紗布,“我帶了過濾用的紗布,做櫻桃醬用得上。”
    院子裏頓時熱鬧起來。吳畏負責清洗櫻桃,張起靈則在灶房熬醬,吳邪的小侄子和念安坐在白布上,比賽誰撿的櫻桃多,小花和霍秀秀則在旁邊幫忙挑揀壞果,肥貓蹲在玉蘭樹上,時不時發出“喵喵”的叫聲,像是在加油。
    熬櫻桃醬的時候,張起靈往鍋裏加了些冰糖,吳畏則拿著木勺不停地攪拌,防止糊鍋。蒸汽騰起,帶著甜香的熱氣模糊了兩人的眼鏡片,卻擋不住彼此眼裏的笑意。
    “還記得在長白山,我們用雪水煮櫻桃嗎?”吳畏攪著醬,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事,那時的櫻桃是凍在雪地裏的,硬得像石頭,煮了半天才化開。
    “記得。”張起靈點頭,往灶膛裏添了塊柴,“你吃太快,牙酸得直抽氣。”
    “那是凍的太硬了!”吳畏瞪他,卻忍不住笑了,“哪像現在,新鮮的櫻桃,還放了這麽多冰糖,甜得能齁死人。”
    櫻桃醬熬好時,夕陽已經染紅了半邊天。紫紅色的醬裝在玻璃罐裏,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引得孩子們直流口水。吳邪的小侄子搶著要嚐,被燙得直吐舌頭,卻還是喊著“好吃”。
    “等放涼了再吃。”霍秀秀把玻璃罐蓋好,貼上標簽,上麵寫著“202x年櫻桃醬,吳山居出品”,“帶回給我媽也嚐嚐,她最愛吃這個。”
    傍晚,李鐵柱帶著他的雙胞胎來了,手裏提著個大西瓜,說是剛從瓜田裏摘的,還帶著泥土的清香。“聽說你們做櫻桃醬,我特意多買了個西瓜,解解膩。”他把西瓜放在石桌上,用刀一切,紅瓤黑籽,看著就甜。
    眾人圍坐在涼棚下,吃著西瓜,聊著天。吳邪的小侄子正給念安講“鳳凰和麒麟的故事”,說得顛三倒四,卻把念安聽得入了迷,抱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
    “說起來,”李鐵柱啃著西瓜,突然想起什麽,“我那倆小子在體校得了獎,教練說有機會進省隊呢。”他臉上滿是驕傲,“等他們出息了,就給你們這院子裝個監控,看誰還敢來搗亂。”
    “我們這院子哪有人搗亂。”吳畏笑著說,“最多就是肥貓偷櫻桃。”
    肥貓仿佛聽懂了,從玉蘭樹上跳下來,蹭了蹭張起靈的褲腿,喉嚨裏發出“咕嚕”的聲音,像是在撒嬌。張起靈伸手摸了摸它的頭,它順勢翻了個身,露出雪白的肚皮,引得孩子們紛紛湊過去摸。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櫻桃醬已經放涼了。吳畏給每個人都裝了一小罐,霍秀秀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裏,說是要“珍藏起來,等念安長大了告訴她,這是鳳凰叔叔和麒麟叔叔做的”。
    離開時,吳邪的小侄子抱著他的小圍裙,戀戀不舍地說:“明天還來做果醬嗎?我想做草莓醬。”
    “等草莓熟了就來。”吳畏摸了摸他的頭,“現在先回家睡覺,夢裏有吃不完的櫻桃醬。”
    小家夥點點頭,被吳邪抱上電動車,還不忘回頭朝張起靈揮手:“麒麟叔叔再見!”
    張起靈站在門口,朝他揮了揮手,月光落在他的白發上,像鍍了層銀霜,溫柔得讓人心頭發軟。
    院子裏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風吹過櫻桃樹的沙沙聲。吳畏靠在張起靈肩上,看他收拾殘局,白布上還散落著幾顆沒撿的櫻桃,像被遺忘的紅寶石。
    “今天真熱鬧。”吳畏輕聲說,指尖劃過他脖子上的雙玉,玉佩帶著櫻桃醬的甜香,和他的體溫融為一體。
    “嗯。”張起靈點頭,把最後一塊白布收起來,“明天摘些櫻桃,給李鐵柱送去。”
    “好。”吳畏笑著說,“再給肥貓留一碗,省得它總惦記。”
    肥貓仿佛聽懂了,從玉蘭樹上跳下來,蹭了蹭吳畏的腳,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月光穿過櫻桃樹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的西湖上傳來遊船歸航的汽笛聲,近處的茶館飄著夜間特有的茶香,李鐵柱的菜館裏,最後一桌客人還在高聲談笑,說要“為這甜美的日子幹一杯”。
    吳畏看著張起靈的側臉,在月光下柔和得像幅水墨畫。他知道,故事還在繼續。
    明年的櫻桃還會紅透枝頭,後年的草莓會鋪滿竹籃,吳邪的小侄子會戴上紅領巾,念安會學會唱完整的歌謠,李鐵柱的雙胞胎會在賽場上贏得更多獎牌,肥貓會胖得更不像話……而他和張起靈,會守著這個院子,守著這些人,守著這份藏在櫻桃醬裏的甜,在柴米油鹽的煙火中,在花開花落的歲月裏,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最珍貴的模樣。
    就像此刻的月光,溫柔,綿長,且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