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3章 無畏擒龍(58)

字數:12048   加入書籤

A+A-


    芒種這天,紅泥坳的野菊叢裏鑽出了許多螢火蟲,尾部的綠光在暮色裏明明滅滅,像撒落在草叢中的星子。小年蹲在破廟前的空地上,給鎮魂碑旁的憶魂草澆水,指尖剛觸到草葉,七片葉子突然同時翻轉,背麵的紋路在螢火蟲的綠光下組成了完整的北鬥七星,像幅會發光的星圖。
    “阿年哥,快來!”阿鏡舉著個琉璃燈從玉米地跑過來,燈罩裏飛著幾隻螢火蟲,綠光透過琉璃,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鑽。她的另一隻手裏攥著個銅製的小盒子,是從老刀的帳篷殘骸裏找到的,盒子上刻著“守夜”二字,鎖扣是三足鳥形狀,與貨郎的鈴鐺如出一轍。
    “是‘照夜盒’,”小年擦了擦盒子上的銅鏽,鎖扣突然彈開,散出股混合著鬆脂和銅鏽的氣息,像打開了封了多年的燈油,“西晉時守壇人用的,裏麵裝著能引螢火蟲的香料,說是能讓夜晚的祭壇亮如白晝,其實是用青銅的靈氣吸引趨光的蟲兒。”他想起藥書裏的記載,這種盒子曾是七處祭壇的夜間守護者,後來隨著銅鏡破碎,漸漸被遺忘在草叢裏,沒想到還能重見天日。
    阿鏡的羅盤突然在琉璃燈旁劇烈轉動,指針上的銅綠被震得簌簌掉落,露出銀白色的針身,折射出螢火蟲的綠光,在地上投下片流動的光帶,像條通往遠方的銀河。“望月坪的方向有動靜,”她往遠處的山頂望,那裏的夜空突然亮起成片的光點,像無數隻螢火蟲在聚集,形成個巨大的三足鳥形狀,“有人在修複照夜盒,還帶著很濃的鬆脂氣息。”
    兩人往望月坪走時,山路上的螢火蟲越來越多,繞著他們的腳踝飛,像係了串發光的腳鏈。快到山頂時,聽見上麵傳來“沙沙”的響聲,像有人在翻動鬆針,夾雜著“嗡嗡”的蟲鳴,節奏輕柔,像首天然的搖籃曲。
    望月坪的空地上,個穿蓑衣的老人正蹲在石台上忙活,手裏拿著個銅製的研缽,正在研磨些金黃色的粉末,是鬆脂和螢火蟲的甲殼混合而成的,散發出淡淡的香氣,像夏夜的味道。他身旁擺著七個照夜盒,每個盒子上都刻著處祭壇的名字,紅泥坳的盒子上還畫著朵野菊,花瓣上停著隻三足鳥,像在棲息。
    “是‘續夜盒’,”老人的研杵敲在銅缽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震得石台上的螢火蟲都在顫動,“我爹是望月坪的守夜人,當年他說照夜盒不僅能引螢火蟲,還能讓迷途的人找到方向,救了不少山民的命。”他往每個盒子裏裝了勺金黃色的粉末,“這是‘引路燈’,點燃後能持續發光七天,煙是香的,蟲兒都愛圍著轉,像給黑夜開了盞花。”
    老人的蓑衣領口露出半截脖頸,上麵有串淡藍色的印記,是螢火蟲的形狀,翅膀上的光點組成北鬥七星,比小年的疤痕淺得多,像剛被露水打濕過。“我年輕時總覺得這印記是累贅,”他用研杵輕輕敲著印記,“後來在鬆樹下的石縫裏撿到本《守夜記》,才明白是恩賜——知道哪片林子有陷阱,哪條山路好走,活得比誰都踏實。”
    當最後一個照夜盒蓋好時,夜風突然吹過望月坪,無數隻螢火蟲從四麵八方飛來,圍著七個盒子盤旋,形成七道綠色的光帶,直通向七處祭壇的方向,像七條鋪在夜空的銀河。山頂的望月石突然泛出白光,與照夜盒的綠光呼應,在坪上投下巨大的光影,像幅流動的星圖——西晉的守夜人在照夜盒旁打盹,1980年的值班員在水電站的燈下記錄數據,老刀在紅泥坳的帳篷裏點馬燈,無數個夜晚的守護者在光影裏交替,像場跨越千年的守夜接力。
    “你看,”老人指著照夜盒的光帶,在夜色中延伸得很遠,與七處祭壇的光點相連,“這光帶能把迷途的魂引回家,也能讓趕路的人看清腳下的路,比任何火把都管用。”他從蓑衣裏掏出個布包,裏麵是些螢火蟲形狀的銅飾,每個翅膀上都嵌著塊螢石,在光下泛著淡淡的綠,“是用望月坪的銅礦做的,戴在身上能引來螢火蟲,像帶著片小小的星空。”
    照夜盒的引路燈點燃時,阿鏡的羅盤突然停止轉動,指針穩穩地指向紅泥坳的方向,針尾的小錘輕輕敲著盤麵,發出“篤篤”的響,像在點頭。“靈氣聚起來了,”她往光帶裏撒了把野菊籽,種子在光裏發了芽,瞬間長出白色的花瓣,吸引了更多的螢火蟲,“七處祭壇的夜晚都亮起來了,看來照夜盒真的能‘續夜’,讓光明永遠延續下去。”
    離開望月坪時,老人要往鬆樹林裏走,說要把照夜盒的製作方法教給每個祭壇的守夜人。他給小年和阿鏡各留了個螢火蟲銅飾,“這飾件戴在身上,夜裏走路不迷路,”他的蓑衣在夜風中揚起,像片黑色的帆,“還能夢見好多螢火蟲,圍著個穿藍布衫的老人笑,他說‘這下再也不用摸黑守夜了’。”
    回到紅泥坳時,破廟前的空地上已經聚滿了人,孩子們舉著自己做的螢火蟲燈籠,圍著鎮魂碑唱歌,歌聲裏混著照夜盒的“嗡嗡”聲,像給黑夜打著節拍。老獵戶帶著村裏的人往七處祭壇的方向掛照夜盒,每個盒子裏都放著張紙條,上麵寫著“回家的路”,字跡是全村人輪流寫的,筆畫裏帶著各自的溫度。
    “我爹說當年紅泥坳的黑夜特別長,”老獵戶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他手裏的照夜盒綠光映著他的臉,像幅剪影畫,“不是天陰,是人心怕黑,現在燈亮了,心也亮了,連螢火蟲都願意來做客了。”他往破廟的神像手裏放了個照夜盒,三足鳥形狀的鎖扣在綠光中泛著紅光,像神像睜開了眼睛。
    銅鋪的窗台上,阿鏡掛起了從望月坪帶回來的螢火蟲銅飾,螢石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綠,引來了不少螢火蟲,圍著窗台飛,像個小小的星係。小年正在給新做的銅燈刻花紋,燈座的三足鳥翅膀上,他特意刻了七個小凹槽,剛好能放下照夜盒裏的引路燈,“這樣每個用它照明的人,都能感覺到夜晚的溫柔。”
    七夕那天,七處祭壇的守護者們帶著各自的照夜盒聚在了紅泥坳。穿蓑衣的老人帶來了望月坪的引路燈,穿麻布衫的老人帶來了斷雲澗的螢火蟲,戴草帽的老人帶來了黑風口的鬆脂……所有人圍著鎮魂碑點燃照夜盒,七道綠光在夜空升起,像七顆綠色的流星,與天上的北鬥七星呼應,像場天地的對話。
    “以前總覺得守夜是種孤獨,”穿蓑衣的老人喝著野菊酒,酒液在銅杯裏泛著綠光,映著螢火蟲的影子,“現在才明白,這些照夜的盒子早就把我們連在了一起,像天上的星,看著不同,其實都在片夜空裏亮著。”他的話音剛落,七處祭壇的方向同時傳來“嗡嗡”聲,像無數隻螢火蟲在合唱,與紅泥坳的歌聲呼應,像場跨越山脈的夜曲。
    中元節那天,紅泥坳舉辦了“照夜節”。孩子們舉著照夜盒做成的燈籠,在玉米地裏跑來跑去,綠光在金色的秸稈間流動,像條綠色的河。大人們在鎮魂碑前擺上供品,有野菊糕、靈穀飯、七心草茶,每個供品旁都放著個照夜盒,“讓那些走夜路的魂也能看清,這裏有吃的,有燈,有家。”
    戲台上演著新編的《照夜傳》,演員們穿著夜光的戲服,手裏的照夜盒道具會發光,演到七處祭壇的光帶相連時,台下的螢火蟲突然飛起,在戲台前組成個巨大的“家”字,像觀眾用蟲兒寫的評語。戲班班主說這是他從藝以來最神奇的一次演出,“不是我們在演戲,是土地和生靈在跟我們一起唱。”
    散場時,穿蓑衣的老人把《守夜記》送給了村裏的小學,“讓娃娃們都知道,黑夜不可怕,隻要心裏有燈,走到哪都亮堂。”校長接過書時,發現扉頁上用鬆脂畫著個小小的螢火蟲,翅膀上寫著“別怕,我照著你”,字跡被蟲蛀了幾個小洞,像螢火蟲的翅膀。
    小年和阿鏡站在鎮魂碑前,看著照夜盒的綠光給碑上的“安”字鍍上綠邊,看著螢火蟲在野菊叢裏明明滅滅,像在給土地眨眼睛。遠處的七處祭壇傳來陣陣蛙鳴,與紅泥坳的蟲鳴呼應,像無數生命在夜曲裏沉醉,歌頌著明亮的夜晚,也歌頌著那些用光明驅散黑暗的人。
    “你看,”阿鏡的手指著夜空的光帶,那裏的螢火蟲組成了老刀的輪廓,正在給個小螢火蟲指路,像在延續當年的守護,“他們從來沒離開過,隻是變成了光,繼續照著我們的路。”
    小年的銀鐲子在夜風中輕輕發燙,活動的那顆星與天上的北鬥七星重合,然後穩穩地指向紅泥坳的燈火,像在說:這裏就是光明的起點。他知道,隻要照夜盒還在發光,螢火蟲還在飛翔,野菊還在綻放,那些關於守護和光明的故事,就會永遠流傳下去,像條永不熄滅的光河,流淌在七處祭壇的夜色裏,流淌在每個心中有燈的人夢裏,一夜又一夜,生生不息。
    白露這天,紅泥坳的晨霧像化不開的牛乳,漫過玉米地的秸稈,在葉片上凝成露珠,滾落時砸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像誰在數著時辰。小年蹲在破廟前的空地上,給鎮魂碑旁的野菊修枝,指尖剛碰到花枝,花叢裏突然飛出隻三足鳥形狀的蝴蝶,翅膀是青銅色的,翅尖沾著露水,在霧中劃出道金色的弧線,像片流動的銅屑。
    “阿年哥,快來看這個!”阿鏡舉著個竹篩從山澗跑過來,篩子裏盛著些透明的晶體,是從斷雲澗的瀑布下撿的,形狀像縮小的銅鏡,邊緣還沾著些銀白色的絲狀物,是鏡碎的靈氣化成的。她的另一隻手裏攥著張羊皮紙,是從貨郎兒子的銅鋪賬本裏找到的,上麵用銅粉畫著個奇怪的裝置,像水車和銅鈴的結合體,周圍環繞著七個小水輪,輪葉上都刻著星象圖。
    “是‘引露車’,”小年放下修枝剪,指尖捏起塊晶體,陽光透過霧層照在上麵,折射出七道彩虹,像把整個天空的顏色都裝在了裏麵,“西晉時用來收集晨露的,據說用它收集的露水能溶解青銅鏽,讓老化的銅器恢複光澤。”他想起老刀日記裏的記載,這種車曾是七處祭壇的“保養師”,後來隨著銅鏡破碎,漸漸被遺忘在瀑布下,沒想到還能重見天日。
    阿鏡的羅盤突然在竹篩旁劇烈轉動,指針上的銅鏽被震得簌簌掉落,露出銀白色的針身,折射出晶體的彩虹,在地上投下片流動的光斑,像塊打翻的調色盤。“水電站的方向有動靜,”她往遠處的廠房望,那裏的晨霧突然散開,露出廢棄的水塔,塔身上的銅管道正在滴水,水珠落地時濺起金色的光,像無數顆碎鑽,“有人在修複引露車,還帶著很濃的水汽。”
    兩人往水電站走時,晨霧中的蘆葦蕩已經泛白,細長的葉片沾著露水,被風吹得“沙沙”響,像在給他們唱晨曲。快到廠房時,聽見裏麵傳來“咯吱咯吱”的響聲,像齒輪在轉動,夾雜著“滴答滴答”的水聲,節奏均勻,像座古老的鍾在報時。
    水電站的蓄水池旁,個穿工裝的老人正蹲在管道上忙活,手裏拿著把銅扳手,正在給個生鏽的水輪上潤滑油。裝置的形狀與羊皮紙上的引露車一模一樣,輪軸上纏著七根不同顏色的軟管,分別連接著七處祭壇的水源,紅泥坳的軟管裏流著帶野菊香的水,斷雲澗的軟管裏飄著蓮瓣,像條流動的彩虹。
    “是‘續露車’,”老人的扳手擰在銅螺母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震得管道裏的水珠都在顫動,“我爹是1980年那批值班員裏的機械師,當年他說引露車不僅能收集露水,還能過濾水源,讓七處祭壇的水永遠清澈,救了不少山民的命。”他往每個水輪的軸心裏滴了些青銅粉末,“這是‘活脈劑’,能讓生鏽的銅器恢複彈性,比任何潤滑油都管用,還帶著晨露的清冽。”
    老人的工裝袖口露出半截小臂,上麵有串淡藍色的印記,是水紋的形狀,浪尖上的泡沫組成北鬥七星,比小年的疤痕淺得多,像剛被露水打濕過。“我年輕時總覺得這印記是累贅,”他用扳手輕輕敲著印記,“後來在廢棄的控製室裏找到本《水脈記》,才明白是恩賜——知道哪段管道會漏水,哪口井的水最甜,活得比誰都踏實。”
    當最後根軟管接好時,晨霧突然散開,陽光灑滿蓄水池,七根軟管同時流出清澈的水,在引露車的水輪上匯成七道小瀑布,水珠濺起時映出彩虹,與小年手裏的晶體呼應,像場天空與大地的對話。廠房裏的老舊發電機突然發出“嗡嗡”的輕響,銅線圈上的鏽跡慢慢褪去,露出下麵銀白色的金屬,像被露水洗淨的記憶。
    “你看,”老人指著引露車的影子,在陽光下被拉得很長,與七處祭壇的方向重合,“這影子能把清澈的水源傳到每個角落,讓七處祭壇的土地永遠濕潤,再也不會有幹旱的日子。”他從工裝口袋裏掏出個銅製的水壺,壺身上刻著七處祭壇的水源分布圖,“是用引露車過濾的銅屑熔鑄的,裝的水永遠不會變質,還帶著野菊的清香,像把整個紅泥坳的春天裝在了裏麵。”
    引露車收集的第一滴露水落在銅壺裏時,阿鏡的羅盤突然停止轉動,指針穩穩地指向紅泥坳的方向,針尾的小錘輕輕敲著盤麵,發出“篤篤”的響,像在點頭。“水脈通了,”她往水壺裏撒了把野菊籽,種子在水中發芽,瞬間長出細小的根須,纏繞著壺壁生長,“七處祭壇的水源都活過來了,看來引露車真的能‘續脈’,讓清澈永遠延續下去。”
    離開水電站時,老人要往機房深處走,說要把引露車的圖紙拓印下來,貼在七處祭壇的水源旁。他給小年和阿鏡各留了個銅製的水杯,杯底刻著三足鳥的圖案,“這杯子裝水,能看見水裏的靈氣,”他的工裝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像層保護殼,“就像看見那些守水的人,一直在水裏笑著呢。”
    回到紅泥坳時,晨霧已經散盡,破廟前的野菊上,青銅色的蝴蝶越聚越多,圍著鎮魂碑飛,翅膀的反光在碑上拚出個巨大的“清”字,像用無數片銅屑組成的。村裏的人提著水桶往水電站走,說要接引露車過濾的水,“聽說這水澆地,莊稼長得比化肥還旺;泡茶,比山泉水還甜;洗臉,能治多年的老斑。”
    老獵戶的孫子舉著銅水杯在野菊叢裏跑,杯裏的水映出些模糊的人影,在水電站的管道旁忙碌,有1980年的值班員,有穿工裝的老人,還有個戴安全帽的年輕人,正往引露車裏添青銅粉末,像在給裝置注入靈魂。“他們在玩水呢,”孩子的笑聲像銅鈴,“爺爺你看,水裏的人在跟蝴蝶打招呼!”
    銅鋪的窗台上,阿鏡擺上了從水電站帶回來的銅水杯,杯裏的水總保持著清晨的溫度,映著窗外的野菊,像幅活的畫。小年正在給新做的銅壺刻花紋,壺嘴的三足鳥嘴裏,他特意刻了個小凹槽,剛好能接住引露車的露水,“這樣每個用它喝水的人,都能嚐到清晨的味道。”
    秋分那天,七處祭壇的守護者們帶著各自的水源聚在了紅泥坳。穿工裝的老人帶來了水電站的過濾水,穿蓑衣的老人帶來了望月坪的山泉水,穿麻布衫的老人帶來了斷雲澗的瀑布水……所有人圍著引露車的模型站成圈,將水倒進銅製的北鬥七星容器裏,七種水在星鬥間融合,變成種透明的液體,泛著淡淡的金光,像把整個天空的晨露都裝在了裏麵。
    “以前總覺得守護是種重複,”穿工裝的老人撫摸著發燙的銅容器,星鬥上的北鬥七星突然亮起微光,“現在才明白,這些水源早就把我們連在了一起,像七道支流,看著不同,最終都匯入同片大海。”他的話音剛落,七處祭壇的方向同時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像無數條小溪在合唱,與紅泥坳的秋風呼應,像場跨越山脈的水樂。
    重陽節那天,紅泥坳舉辦了“清露節”。孩子們舉著引露車模型在玉米地裏跑,透明的水輪在陽光下轉動,折射出彩虹,像條流動的光河。大人們在鎮魂碑前擺上用晨露做的食物,有野菊露糕、靈穀露粥、七心草露茶,每個盤子旁都放著片青銅色的蝴蝶翅膀,是孩子們撿的,“讓那些守水的魂也嚐嚐,現在的露水有多甜。”
    戲台上演著新編的《引露記》,演員們穿著帶水紋的戲服,手裏的引露車道具會真的收集露水,滴在銅鈴上發出清脆的響。演到七種水源融合的段落時,台下的銅水杯突然同時泛光,映出些模糊的笑臉,是老刀在紅泥坳喝水,是1980年的值班員在水電站擦汗,是每個曾守護過水源的人,像在說“這水,比當年甜多了”。
    散場時,穿工裝的老人把引露車的圖紙送給了村裏的小學,“讓娃娃們都學學,水是活的,跟人一樣,你對它好,它就對你好。”校長接過圖紙時,發現背麵用銅粉畫著個小小的“源”字,筆畫裏嵌著些水紋,像用引露車的露水寫的。
    小年和阿鏡站在鎮魂碑前,看著夕陽給碑上的“清”字鍍上金邊,看著青銅色的蝴蝶在野菊叢裏棲息,像在給土地蓋印章。遠處的七處祭壇傳來陣陣水流聲,與紅泥坳的蟲鳴呼應,像無數生命在感謝清澈的水源,也感謝那些用雙手守護清流的人。
    “你看,”阿鏡的手指著野菊叢中的蝴蝶,它們突然起飛,在天空組成個巨大的三足鳥,翅膀掠過七處祭壇的方向,像在擁抱整片山脈,“它們就是那些守水的魂變的,用翅膀繼續守護著這些水源,像場永遠不會結束的巡邏。”
    小年的銀鐲子在秋風裏輕輕發燙,活動的那顆星與天上的北鬥七星重合,然後穩穩地指向紅泥坳的溪流,像在說:這裏就是生命的源頭。他知道,隻要引露車還在轉,青銅色的蝴蝶還在飛,野菊還在開,那些關於守護和清澈的故事,就會永遠流傳下去,像條奔流不息的河,流淌在七處祭壇的土地裏,流淌在每個珍惜水源的人心裏,一世又一世,生生不息。
    野菊叢裏,最後隻青銅色的蝴蝶停在鎮魂碑的“清”字上,翅膀的反光在碑上晃了晃,像有人用指尖輕輕撫摸過那些古老的名字。遠處的水電站傳來“嗡嗡”的輕響,引露車的水輪還在轉,露水順著銅管道流進紅泥坳的土地,滋養著新播的野菊籽,像在說:故事還長,我們慢慢講。
    立冬這天,紅泥坳的晨霜像撒了層細鹽,在野菊的枯枝上結出冰晶,陽光照過時泛著冷光,像無數碎掉的鏡子。小年蹲在破廟前的空地上,給鎮魂碑旁的冬青纏草繩,指尖剛觸到樹幹,突然摸到塊凸起的硬物,扒開凍硬的泥土,露出個青銅製的小物件,形狀像縮小的門環,環身鑄著七朵野菊,花瓣上的紋路能拚出北鬥七星,花心嵌著黑色的黑曜石,像凝固的夜色。
    “阿年哥,快來!”阿鏡舉著個銅火盆從鋪子裏跑出來,盆裏的炭火正旺,映得她臉頰發紅,手裏攥著張泛黃的棉紙,是從穿工裝的老人送來的《水脈記》夾頁裏找到的,上麵用墨汁畫著個奇怪的裝置,像火爐和銅鍾的結合體,爐身上圍著七個小爐膛,每個爐膛都刻著種植物,野菊、蒼術、七心草……像個微型的藥圃。
    “是‘溫靈爐’,”小年用袖子擦了擦青銅門環,環身的野菊突然彈出細針,在他掌心刺了個小孔,滲出的血珠落在黑曜石上,瞬間被吸收,“西晉時用來給祭壇保溫的,據說用它烤過的種子,冬天也能發芽。”他想起藥書裏的記載,這種爐曾讓紅泥坳的冬天有了暖意,後來隨著銅鏡破碎,漸漸被埋進了凍土,沒想到還能重見天日。
    阿鏡的羅盤突然在火盆旁劇烈轉動,指針上的冰霜被烤得融化,露出銀白色的針身,折射出炭火的紅光,在地上投下片流動的光斑,像塊燃燒的綢緞。“鷹嘴崖的方向有動靜,”她往遠處的崖壁望,那裏的積雪突然滑落,露出個山洞,洞口飄著淡青色的煙,煙裏混著銅鏽的氣息,像有人在裏麵燒青銅,“有人在修複溫靈爐,還帶著很濃的草木灰味。”
    兩人往鷹嘴崖走時,山路的積雪沒到了腳踝,每走一步都發出“咯吱”的響,像在給寂靜的山坳伴奏。快到山洞時,聽見裏麵傳來“劈啪”的響聲,像鬆木在燃燒,夾雜著“叮叮當當”的銅器碰撞聲,節奏沉穩,像首古老的取暖謠。
    山洞裏的石台上,個裹著羊皮襖的老人正蹲在爐前忙活,手裏拿著把銅火鉗,正在給個三足銅爐添柴。爐身的七個爐膛裏分別燒著不同的草木,野菊的枯枝、蒼術的根、七心草的葉……煙氣從爐膛的小孔裏冒出,在洞頂凝成淡青色的霧,像幅流動的水墨畫。
    “是‘續溫爐’,”老人的火鉗敲在爐沿上,發出厚重的響聲,震得石台上的銅器都在顫動,“我爹是鷹嘴崖的守爐人,當年他說溫靈爐不僅能取暖,還能把草木的靈氣烤進銅器裏,讓血契之人的印記不再發冷。”他往最大的爐膛裏扔了塊青銅錠,錠子在火裏慢慢變紅,“這是‘暖魂銅’,用七處祭壇的廢銅熔的,能儲存熱量,貼在印記上,比任何暖水袋都管用。”
    老人的羊皮襖領口露出半截脖頸,上麵有串暗紅色的印記,是火焰的形狀,火苗的尖端組成北鬥七星,比小年的疤痕淺得多,像剛被炭火烤過。“我年輕時總覺得這印記是燙出來的疤,”他用銅火鉗輕輕撥弄爐膛,“後來在山洞的石縫裏找到半塊溫靈爐的爐底,上麵刻著‘寒來暖往,皆是守護’,才明白是福氣——知道哪塊銅能儲熱,哪種草能驅寒,活得比誰都實在。”
    當最後塊青銅錠熔成銅水時,山洞外的風雪突然變大,吹得洞口的積雪漫天飛舞,而洞內的溫度卻越來越高,七個爐膛的煙氣在半空匯成隻三足鳥的形狀,翅膀上的羽毛是淡青色的,像用草木灰畫的。崖壁上的石刻突然泛出紅光,與銅水的顏色呼應,在洞底投下巨大的光影,像場流動的取暖圖——西晉的守爐人在溫靈爐旁搓手,1980年的值班員在水電站的鍋爐房添煤,老刀在帳篷裏用火爐烤野菊籽,無數個寒冬的守護者在光影裏交替,像場跨越千年的取暖接力。
    “你看,”老人指著半空的三足鳥煙氣,翅膀正緩緩扇動,將熱量推向七處祭壇的方向,“這暖氣能順著銅器的紋路流遍每個祭壇,讓凍土下的種子不會凍死,開春就能發芽。”他從懷裏掏出個銅製的暖手爐,爐蓋是野菊形狀的,轉動時能露出七個小孔,剛好能聞到不同草木的香氣,“是用暖魂銅做的,揣在懷裏,能聞到紅泥坳的野菊香,像把整個冬天的溫暖都裝在了裏麵。”
    溫靈爐的銅水澆進模具時,阿鏡的羅盤突然停止轉動,指針穩穩地指向紅泥坳的方向,針尾的小錘輕輕敲著盤麵,發出“篤篤”的響,像在點頭。“暖氣通了,”她往模具裏撒了把野菊籽,種子在銅水的餘熱裏微微膨脹,“七處祭壇的種子都醒著,看來溫靈爐真的能‘續暖’,讓生機在冬天也不會斷。”
    離開鷹嘴崖時,老人要往山洞深處走,說要把溫靈爐的爐膛配方刻在石壁上,“讓路過的人都能烤烤火,嚐嚐草木的香。”他給小年和阿鏡各留了個銅製的火種盒,裏麵裝著永不熄滅的火絨,“這火絨是用七處祭壇的草木混著青銅末做的,”他的羊皮襖在風雪中揚起,像片溫暖的雲,“哪怕在黑風口的雪地裏,也能點燃,像帶著個小太陽。”
    回到紅泥坳時,破廟前的空地上已經堆起了柴火,村裏的人圍著篝火搓手,孩子們舉著小年找到的青銅門環在雪地裏跑,門環的黑曜石在陽光下泛著光,映得雪地上出現個巨大的三足鳥影子,像隻落地的太陽鳥。老獵戶正往鎮魂碑上纏紅布,“給老夥計也穿件棉襖,別凍著了。”紅布上的銅鈴隨著他的動作響,聲線裏帶著暖意,像在給碑上的名字拜年。
    “我爹說當年紅泥坳的冬天能凍掉耳朵,”老獵戶的孫子舉著銅火種盒在篝火旁烤手,盒裏的火絨明明滅滅,映得他眼睛發亮,“現在有溫靈爐的配方,咱們把草木燒成炭,埋在菜窖裏,連白菜都能笑出聲。”他往火裏扔了把野菊籽,劈啪的響聲裏混著淡淡的焦香,像把秋天的味道封進了冬天。
    銅鋪的窗台上,阿鏡擺上了從鷹嘴崖帶回來的銅暖手爐,轉動爐蓋時,七處祭壇的草木香輪流飄出,野菊的清苦、蒼術的辛辣、七心草的微甜……像在屋裏開了個微型的祭壇植物園。小年正在給新做的銅爐刻花紋,爐底的三足鳥爪子下,他特意刻了七個小坑,剛好能放下溫靈爐的火種,“這樣每個用它取暖的人,都能感覺到七處祭壇的溫度。”
    冬至那天,七處祭壇的守護者們帶著各自的草木炭聚在了紅泥坳。裹羊皮襖的老人帶來了鷹嘴崖的鬆木炭,穿工裝的老人帶來了水電站的煤塊,穿蓑衣的老人帶來了望月坪的柏木炭……所有人圍著溫靈爐的模型站成圈,將燃料填進爐膛,七團火焰在模型裏燃起,煙氣順著煙道升到空中,在紅泥坳的上空組成個巨大的“暖”字,像用雲寫的祝福。
    “以前總覺得冬天是熬,”裹羊皮襖的老人往火裏扔了塊暖魂銅,銅塊遇熱發出紅光,“現在才明白,這些爐子早就把我們連在了一起,像七顆炭火,看著分散,湊在一起就能燒開鍋。”他的話音剛落,七處祭壇的方向同時傳來銅鈴的響聲,像無數個溫靈爐在回應,與紅泥坳的風聲呼應,像場跨越山脈的暖曲。
    臘八節那天,紅泥坳舉辦了“溫靈節”。孩子們舉著溫靈爐模型在雪地裏跑,爐膛裏的紅綢布像跳動的火焰,映得雪地上出現片流動的紅光。大人們在鎮魂碑前擺上用暖魂銅煮的食物,有野菊粥、靈穀飯、七心草湯,每個碗旁都放著塊燒紅的銅片,“讓那些守爐的魂也暖和暖和,知道現在的冬天有多舒服。”
    戲台上演著新編的《溫靈記》,演員們穿著厚棉襖,手裏的溫靈爐道具會真的發熱,烤得台上的冰淩都在融化。演到七處祭壇的火種匯合時,台下的銅火種盒突然同時亮起紅光,映出些模糊的笑臉,是老刀在帳篷裏烤火,是1980年的值班員在鍋爐房擦汗,是每個曾在冬天守護過這片土地的人,像在說“這火,我們替你們傳下去了”。
    散場時,裹羊皮襖的老人把溫靈爐的配方送給了村裏的小學,“讓娃娃們都知道,冬天不可怕,隻要心裏有火,再冷的日子也能熬成春天。”校長接過配方時,發現背麵用炭火燙著個小小的“春”字,筆畫裏嵌著些草木灰,像用紅泥坳的土寫的。
    小年和阿鏡站在鎮魂碑前,看著篝火的紅光給碑上的名字鍍上金邊,看著青銅門環的黑曜石在火光中泛著暖光,像把整個冬天的溫暖都吸在了裏麵。遠處的七處祭壇傳來陣陣犬吠,與紅泥坳的笑聲呼應,像無數生命在冬天裏相擁,感謝著驅散寒冷的爐火,也感謝著那些用雙手點燃溫暖的人。
    “你看,”阿鏡的手指著野菊叢裏的冰晶,裏麵凍著些細小的綠芽,是明年的野菊籽,在冰裏也保持著生機,“它們從來沒睡過,隻是在冬天養精蓄銳,像那些守爐的人,在看不見的地方攢著勁,等開春就炸開片金黃。”
    小年的銀鐲子在暖手爐的熱氣裏微微發燙,活動的那顆星與天上的北鬥七星重合,然後穩穩地指向紅泥坳的篝火,像在說:這裏就是溫暖的源頭。他知道,隻要溫靈爐還在燃燒,銅火種盒還在發光,野菊的根還在凍土下活著,那些關於守護和溫暖的故事,就會永遠流傳下去,像條永不熄滅的火河,流淌在七處祭壇的土地裏,流淌在每個心中有火的人心裏,一冬又一冬,生生不息。
    雪又開始下了,落在篝火上發出“滋滋”的響,像在給冬天的故事伴奏。小年把青銅門環掛在破廟的門楣上,黑曜石的花心對著鎮魂碑,像隻眼睛在守著碑上的名字。遠處的水電站傳來“轟隆”聲,是引露車的管道在融雪,水聲混著溫靈爐的炭火聲,在紅泥坳的雪夜裏織成張暖網,網住了所有的寒冷,也網住了所有關於春天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