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4章 無畏擒龍(79)

字數:15665   加入書籤

A+A-


    立秋後的昆侖山口,風裹著碎雪打在臉上,像無數根細針。我們踩著凍硬的碎石往佛窟走,胖子突然“哎喲”一聲,指著腳邊的冰縫:“那有東西在閃!”扒開冰碴一看,是半塊鎏金銅片,上麵的蓮花紋在雪光裏泛著暖光——竟是昆侖佛窟的“鎮窟鏡”碎片,鏡片裏還映著尊模糊的佛像,像極了佛窟主殿的玉佛。
    “是‘佛影鏡’。”楊雪莉用冰鎬撬開周圍的冰,銅片完整地露出來,邊緣刻著行梵文,“翻譯過來是‘佛窟有難,需借龍涎’。看來昆侖的地脈出了問題,這鏡子是佛窟的守護僧發來的求救信號。”她指著鏡片裏的佛像,發現佛像的底座在晃動,“玉佛在往地下陷!佛窟的地基鬆了!”
    王瞎子往銅片上嗬了口氣,鏡片上的冰化成水,映出更清晰的景象:佛窟的藏經閣正往裂縫裏滑,裂縫裏冒出的不是寒氣,是股熱浪,“是地熱往上湧!分脈後新地脈的能量太旺,把昆侖的地脈熱氣引過來了,冰蓋一化,地基就鬆了。”他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裏麵是南美雨林的合脈草汁,“這草汁能讓冷熱中和,去年在鼓神壇試過,比冰島的硫磺晶管用。”
    我們往佛窟趕時,發現沿途的冰縫裏都插著佛影鏡碎片,鏡片反射的光在雪地上連成條路,直指佛窟的主殿。胖子扛著從七星砬子帶來的龍涎水桶,喘著氣說:“胖爺我算明白了,三箭盟的人早把求救信號撒滿了地脈,就盼著咱來呢。你看這鏡片,每塊都擦得鋥亮,比胖爺我的銅鏡還幹淨。”
    到了佛窟主殿,果然見玉佛歪在地上,底座的冰磚裂成了好幾塊,藏經閣的一角已經陷進裂縫,僧侶們正往裂縫裏填經書,可經書一碰到熱浪就冒白煙。守護佛窟的老僧捧著顆佛珠出來,佛珠上的紋路與龍脈璽完全吻合:“二舅爺三十年前留了話,說昆侖佛窟會有場‘冰火劫’,得用各龍脈節點的‘鎮物’來擋,這顆‘合脈珠’就是他留下的,說能把鎮物的能量合在一起。”
    合脈珠一碰到龍脈璽,突然發出綠光,在地上投射出個圓圈,圓圈裏的刻度正好對應著各龍脈節點的位置。我們趕緊把帶來的鎮物放在刻度上:七星砬子的龍涎水、南美雨林的合脈草汁、沉月城的珊瑚砂、撒哈拉的日光晶碎片……放滿的瞬間,圓圈突然升起道光牆,把裂縫裏的熱浪擋在了外麵。
    “快修地基!”老僧遞給我們幾把冰鎬,“用龍涎水混著合脈草汁澆在冰磚上,能讓冰磚粘得比鐵還牢。藏經閣裏有本《地脈修補經》,是三箭盟的初代盟主寫的,照著上麵的法子修,保準管用。”
    胖子掄著冰鎬往冰磚縫裏鑿,我往縫裏灌龍涎水,楊雪莉則用合脈草汁調和泥漿,王瞎子拿著《地脈修補經》念口訣:“龍涎入冰,草汁粘縫,冰火相濟,地脈歸宗……”念到第七句時,冰磚突然發出“哢嗒”聲,裂開的地方竟長出層薄冰,把裂縫補得嚴嚴實實。
    玉佛不再下陷時,我們發現佛窟的牆壁上滲出些彩色的水痕,順著水痕往藏經閣走,竟在壁畫裏看到了所有龍脈節點的守護者:金狼王陵的牧羊人幫著搬經書,越女城的魚婦用蓮子粉糊牆縫,星脈城的觀測者用星屑在冰磚上畫保溫符……原來他們早就順著地脈趕來,隻是在暗處幫忙,沒驚動我們。
    “是‘匿脈術’。”老僧指著壁畫上的人影,“三箭盟的人會這本事,能把自己的影子藏在壁畫裏,既不打擾人,又能搭把手。你看那搬經書的影子,手腕上的狼首金符,不是金狼王陵的牧羊人是誰?”
    修複工作一直忙到天黑,我們在佛窟的禪房裏擺了素宴,僧侶們端上用昆侖雪蓮做的點心,味道竟和七星砬子的酸棗糕有點像。胖爺我啃著點心問老僧:“這佛窟修好了,以後還會陷不?”老僧指著窗外的合脈珠,珠子正浮在半空,把各節點的鎮物光芒連成個球,“有這顆珠子在,就像給地脈加了道鎖,冷熱再怎麽鬧,也出不了亂子。”
    夜裏,我夢見二舅爺坐在佛窟的藏經閣裏,正給各節點的守護者講經,講的不是佛經,是地脈的故事:“所謂守護,不是把地脈鎖起來,是讓它學會自己調和冷熱、幹濕,就像這昆侖的冰,能融成水,也能結成冰,全看自己的本事。”他翻到經卷的最後一頁,上麵畫著棵合脈草,根須紮在佛窟的冰磚裏,枝葉卻伸到了所有龍脈節點的土地上。
    第二天一早,我們往回走時,老僧送給我們一捆經卷,說是《地脈通史》,上麵記載著從三箭盟初代到現在的所有守護故事,最後一頁留著空白,寫著“待後來者續寫”。胖爺我翻開一看,發現二舅爺在裏麵夾了張照片:他和老僧站在玉佛前,手裏舉著半塊佛影鏡,背景裏的冰磚上,刻著個小小的“合”字。
    路過佛窟的冰泉時,發現泉眼裏的冰化成了水,水裏浮著片合脈草葉,葉上的紋路正隨著水流轉,把佛窟的寒氣和南美雨林的熱氣混在一起,變成了溫和的溫水。王瞎子說這是“地脈泉”,“以後各節點的人路過這兒,都能喝口溫水,不用再怕冰著或燙著”。
    從昆侖佛窟到七星砬子,我們走過的路像條看不見的暖氣管,把所有龍脈節點的冷熱都調成了舒服的溫度。現在才明白,所謂的龍脈,從來不是非冷即熱、非幹即濕的極端,是能自己找平衡的智慧,就像這昆侖的冰能融成水,撒哈拉的沙能長出草,全靠各節點的守護者教會它:互相幫襯著,總能找到舒服的活法。
    回到七星砬子的那天,博物館裏的合脈草突然開花了,花瓣上的紋路映出了昆侖佛窟的玉佛,像把佛窟的祥和也帶了回來。楊雪莉把《地脈通史》放在最顯眼的展櫃裏,旁邊擺著那捆佛影鏡碎片,碎片反射的光在牆上投出個笑臉,是所有守護者的影子拚出來的。
    孩子們圍著展櫃聽故事,二柱子突然指著笑臉說:“這笑臉的眼睛,是沉月城的珊瑚和撒哈拉的日光晶!鼻子是昆侖的冰磚,嘴巴是七星砬子的老槐樹!”胖爺我湊過去一看,還真是——原來所有地脈的鎮物,合在一起就是張完整的笑臉。
    風穿過博物館的窗,帶著昆侖的雪香和南美雨林的草味,龍脈璽在展櫃裏輕輕發亮,上麵的合脈草紋路已經和璽身融成了一體,再也分不清哪是老地脈,哪是新地脈。我知道,這不是故事的結局,因為《地脈通史》的最後一頁還是空白,等著我們,等著孩子們,等著所有願意守護地脈的人,接著往下寫。
    路還長著呢,合脈草要開花結果,地脈泉要流向更遠的地方,而我們,會守著七星砬子的老槐樹,看著新的守護者帶著《地脈通史》出發,就像當年二舅爺看著我們那樣,笑著說:“去吧,地脈在等你們添新故事呢。”
    白露這天,七星砬子的晨霧裹著桂花香,漫到了“龍脈學堂”的窗欞上。我正教孩子們辨認合脈草的葉片紋路,突然聽見“哐當”一聲,教室後牆的土坯掉了塊,露出裏麵藏著的木匣子,匣子上的狼首金符沾著新鮮的泥土——像是剛被人塞進去的。
    “是‘傳脈匣’!”楊雪莉放下手裏的標本夾,匣子裏的油紙包著張泛黃的布告,上麵的字跡是三箭盟各分支的混合體:“九月初九,萬脈祭祖,齊聚七星,共啟‘龍脈譜’。”布告的角落畫著幅小圖:七星砬子的老槐樹下,各節點的守護者圍著塊石碑,碑上的紋路能拚進龍脈璽。
    胖子正幫廚房劈柴,斧頭剁在木頭上的“咚咚”聲突然停了:“祭祖?胖爺我帶的燒刀子夠不夠?去年沉月城的鮫王說就愛這口烈的。”他往匣子裏瞅,發現墊底的木板是塊星脈城的星石,“好家夥!三箭盟的人連包裝都這麽講究,用星石當襯板,不怕硌著布告?”
    王瞎子摸著匣子的鎖扣,探龍針在他掌心微微發燙:“不是普通的祭祖。你看這布告的邊緣,泛著紅光,是用撒哈拉的日光晶粉染的;邊角還沾著南極的冰碴,是地脈能量在‘報信’——所有龍脈節點的地脈根,都長到七星砬子來了,就像孩子長到一定歲數,要回祖墳認親。”他從懷裏掏出個錦囊,裏麵是各節點的土樣,“得把這些土混在一起,塗在石碑上,才能讓龍脈譜顯形。”
    九月初九這天,七星砬子的山道上擠滿了人。金狼王陵的牧羊人趕著羊群,羊角上掛著沙棗枝;越女城的魚婦背著竹簍,簍裏的蓮子發了芽;沉月城的鮫王踩著浪花上岸,海豚嘴裏叼著珊瑚製的香爐;昆侖佛窟的老僧捧著《地脈通史》,經卷的封皮上繡著合脈草……連南美雨林的瑪莎都來了,手裏捧著鼓神壇的地脈鼓,鼓麵上的新裂痕還沾著龍涎水。
    “二舅爺五十年前就立了規矩。”西夏迷城的守陵人展開張羊皮卷,上麵是二舅爺年輕時的筆跡,“說等合脈草在所有地脈開花,就是龍脈認親的日子。今年春天,南美雨林的合脈草開了最後一朵花,俺們就開始備祭祖禮了。”他從懷裏掏出塊磁石,石上刻著所有龍脈節點的名字,“這是‘記脈石’,三箭盟的人刻了十年,就等今天往上添新名。”
    老槐樹下的空地上,果然立著塊無字石碑,碑底的凹槽正好能放進龍脈璽。我們按王瞎子說的,把各節點的土樣混在一起,調成泥漿往碑上塗,塗到第三遍時,石碑突然“嗡”的一聲震顫,表麵的泥土層層剝落,露出下麵的紋路——竟是幅完整的龍脈圖,從七星砬子出發,像條巨龍,纏繞著所有節點,龍首的位置,刻著三箭盟初代盟主的名字,龍尾則留著片空白。
    “是‘活脈碑’!”楊雪莉指著龍尾的空白,“能自己生長!你看新地脈的位置,昨天還沒有,今天就長出了新的紋路。”她把龍脈璽往碑底一嵌,“哢嚓”一聲,石碑射出金光,在老槐樹上投射出幅影像:三箭盟的初代盟主正和各節點的先民一起立碑,二舅爺站在人群裏,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手裏舉著塊狼首金符,笑得露出豁牙。
    影像裏的二舅爺突然對著我們揮手,聲音順著金光傳出來:“別光顧著看老黃曆,龍脈譜的新頁得你們自己寫。你看那龍尾的空白,是留給後來人的,誰護好了地脈,名字就能自己刻上去。”
    祭祖儀式開始時,各節點的守護者依次往香爐裏放“脈香”:金狼王陵的沙棗枝、越女城的蓮子殼、沉月城的珊瑚灰……香煙在活脈碑上空盤旋,凝成條金色的龍,龍身上漸漸浮現出名字:黑狼兄弟、鮫王、魚婦首領、星脈城觀測者……最後,在龍尾的空白處,慢慢顯出我們的名字,旁邊還跟著村裏孩子們的小名。
    “連娃子們都有份!”胖子拍著二柱子的腦袋,這小子昨天還在活脈碑旁撒尿,名字竟也刻在了龍尾,“看來護脈不分大小,哪怕隻是給合脈草澆過水,地脈都記著呢。”
    儀式結束後,大夥在曬穀場擺了百桌宴,桌布是越女城的絲帛,碗筷是西夏迷城的磁石碗,喝的是用各節點泉水釀的酒:七星砬子的龍涎酒烈,沉月城的珊瑚酒甜,南極的冰泉酒涼,混在一起喝,竟有股說不出的醇厚。
    酒過三巡,瑪莎突然敲響地脈鼓,各節點的人跟著鼓點唱起歌,歌詞是三箭盟代代相傳的調子:“地脈長,繞四方,你種穀,我采桑,風來雨去常來往,脈連脈,像爹娘……”唱到最後一句,所有人都望著活脈碑,碑上的金光突然變亮,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映在龍身上,像是所有守護者都鑽進了龍脈裏。
    夜裏,我躺在老槐樹下,看著活脈碑上的名字,突然明白所謂的“祭祖”,不是對著石碑磕頭,是讓所有守護故事有個地方落腳,讓後來人知道,自己不是孤單地守著一塊地,而是站在無數人的肩膀上。就像村裏的孩子認親,得先知道爺爺的爺爺叫啥,才能明白自己該長成啥樣。
    第二天一早,各節點的守護者要返程了。他們沒帶走活脈碑上的名字,卻帶走了新的任務:金狼王陵的牧羊人要在沙棗林裏種合脈草,越女城的魚婦要教孩子們認地脈圖,沉月城的鮫王要把珊瑚礁改成“地脈學堂”,讓小鮫魚也學著護脈。
    “明年清明再來!”瑪莎抱著地脈鼓往雨林走,鼓麵上的新名字正隨著鼓點發亮,“到時候俺們帶南美雨林的新種子,給活脈碑添新紋!”
    我們站在老槐樹下揮手,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山道盡頭,活脈碑上的金光漸漸柔和,龍身上的名字開始閃爍,像天上的星星。楊雪莉突然指著龍首的位置,那裏多出行小字:“龍脈即人脈,護脈即護人。”
    從七星砬子到萬水千山,我們走過的路像串腳印,深深淺淺地印在大地上。現在才真正懂得,所謂的龍脈,從來不是藏在地下的神秘力量,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腳印攢成的路;所謂的守護,也不是驚天動地的壯舉,是把日子過成地脈喜歡的樣子——春天澆花,秋天收糧,孩子長大,老人安康。
    活脈碑旁的合脈草已經長得齊腰高,葉片上的紋路映著所有地脈的影子,風吹過時,草葉“沙沙”響,像是在念龍脈譜上的名字。我知道,這不是終點,因為龍尾的空白還在等著新名字,因為孩子們已經背著小藥簍,跟著趙大叔往龍涎水處走,準備給合脈草澆水了。
    路還長著呢,但我們不再急著趕路。因為明白,最好的守護,就是看著新的守護者慢慢長大,看著他們把我們的故事講給更後來的人聽,就像老槐樹看著我們,活脈碑看著所有名字,地脈看著這世間的一草一木,安靜,卻充滿力量。
    就像此刻,陽光穿過老槐樹的枝葉,在活脈碑上投下斑駁的光,那些刻在龍身上的名字,正隨著光慢慢移動,像是在說:別停,接著走,接著寫,這龍脈的故事,要一直講到地老天荒。
    冬至前夜,七星砬子飄起了鵝毛大雪,活脈碑被雪蓋得隻剩個頂,像座小小的雪山。我和楊雪莉正給碑上的名字掃雪,突然聽見“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群穿獸皮的孩子,為首的是金狼王陵牧羊人的孫子,手裏捧著塊凍硬的沙棗糕:“俺爺說活脈碑怕冷,讓俺們來給它蓋‘被子’。”
    孩子們往碑上蓋鬆枝時,雪地裏突然冒出個黑腦袋,是沉月城的小鮫魚,背著半袋珊瑚砂,鱗片上還掛著冰碴:“鮫王爺爺讓俺送‘暖脈砂’,說這砂曬過日頭,能讓碑底不結凍。”他往碑根撒砂,珊瑚砂一碰到雪就冒熱氣,竟在雪地上燙出個圈,圈裏的紋路與龍脈璽的合脈草圖案完全吻合。
    “是‘喚脈紋’!”楊雪莉蹲下身摸了摸紋路,“活脈碑在召喚各節點的‘年禮’呢。去年祭祖時,碑上的龍尾留了個小缺口,說是得用各節點的年禮補上,才算真正團圓。”她往村裏望,發現老槐樹下的雪地裏,不知何時多了串腳印,從村口一直通到活脈碑,腳印裏的雪都化成了水,“是地脈在‘掃路’,各節點的守護者怕是踩著冬至的雪來了。”
    話音剛落,村口就傳來鈴鐺聲,金狼王陵的牧羊人趕著掛紅綢的雪橇,上麵堆著沙棗酒和熏羊肉;越女城的魚婦撐著竹筏從河上飄來,筏子上的蓮子酒桶冒著白氣;昆侖佛窟的老僧騎著白犛牛,牛背上的經卷用紅布裹著,裏麵夾著片合脈草的幹葉……最讓人驚喜的是南美雨林的瑪莎,她裹著虎皮大衣,懷裏抱著個竹籃,裏麵的地脈鼓鼓麵貼著張紅紙條,是二舅爺的筆跡:“年禮不在貴重,在帶著煙火氣,哪怕是把掃雪的掃帚,隻要沾著自家地的土,就是最好的禮。”
    瑪莎的竹籃裏果然放著把掃帚,掃帚苗是亞馬遜的守穀藤編的,柄是七星砬子的槐樹枝:“二舅爺四十年前在雨林說的,守脈人過年,得有把‘跨脈掃帚’,能掃去各節點的晦氣。你看這藤柄的結,是按沉月城的海浪打出來的,掃雪時能順著地脈走。”
    我們跟著“跨脈掃帚”往活脈碑走,掃帚掃過的地方,雪地裏冒出串燈籠,是各節點的“年燈”:金狼王陵的沙棗燈籠、越女城的蓮子燈、沉月城的珊瑚燈……燈籠的光在活脈碑上空拚成個“家”字,龍尾的缺口突然發出紅光,像在等年禮填滿。
    各節點的守護者依次往缺口裏放年禮:牧羊人倒了杯沙棗酒,酒液在缺口裏凝成個小小的狼首;魚婦撒了把蓮子,蓮子立刻發了芽,纏成個綠色的圓環;老僧放進片合脈草幹葉,葉片一碰到碑麵就舒展開,把所有年禮連在了一起……最後,輪到我們放年禮,我掏出龍脈璽往缺口一按,“哢嚓”一聲,整個活脈碑突然亮了,龍尾的缺口補上了,碑上的龍紋活了過來,順著地脈往各節點遊去,所到之處,雪地裏都開出了合脈草的小花。
    “是‘脈花年’!”王瞎子掏出煙袋,在活脈碑上磕了磕,“老輩人說,隻有各節點的年禮聚齊了,地脈才會開花過年。你看這花,瓣上的紋路是各節點的煙火氣:有沉月城的魚腥味,有撒哈拉的沙味,還有咱七星砬子的燒刀子味。”
    村裏的人都來圍觀,老李頭扛著他的老煙槍,給每個守護者敬煙;趙大叔的藥庫敞開著,誰冷了就進去喝碗薑湯;孩子們圍著瑪莎的地脈鼓,等著敲年鼓——按三箭盟的規矩,得敲夠十八下,代表十八條地脈支流都平安。
    胖子搶過鼓槌就敲,第一下剛落,活脈碑突然噴出熱氣,把周圍的雪都化成了水,水裏浮出無數條小魚,是沉月城的發光魚,魚身上的光在水裏拚出各節點的年俗:金狼王陵的牧羊人在沙棗樹下摔跤,越女城的魚婦在鏡湖放荷花燈,星脈城的觀測者對著星圖喝屠蘇酒……像場流動的年宴。
    “這叫‘跨脈年俗’!”鮫王指著水裏的影像,“二舅爺說守脈人過年,就得互相看個熱鬧,你學我的摔跤,我學你的放燈,日子才過得有滋味。”他從懷裏掏出個貝殼,裏麵裝著沉月城的海鹽,“給七星砬子的年菜添點味,就當俺們在這兒吃了年夜飯。”
    年夜飯擺在活脈碑旁的雪地裏,百張桌子拚成個圓形,活脈碑在圓心,像塊巨大的團圓餅。桌上的菜全是“跨脈菜”:用撒哈拉的日光晶烤七星砬子的野兔,用南極的冰碴拌越女城的蓮子,用沉月城的海水燉亞馬遜的絞殺榕……胖子吃得直咂嘴,說這菜比城裏的宴席香,“因為每口都能嚐到好幾個地的味兒,像是把整個世界的年都吃進了肚子”。
    守歲時,我們圍著活脈碑敲地脈鼓,瑪莎教大夥唱雨林的年歌,老僧用梵文念《地脈平安經》,孩子們則往碑上貼自己畫的年畫,畫裏的活脈碑長出了腿,正往各節點串門,龍身上的名字都笑著揮著手。
    淩晨時,第一縷陽光照在活脈碑上,龍紋突然順著地脈往各節點遊去,每個節點的年禮都跟著動了:沙棗酒順著地脈流到越女城,蓮子芽在沉月城的珊瑚礁上開花,合脈草幹葉在撒哈拉的日輪城抽出新綠……最神奇的是那把跨脈掃帚,竟在雪地裏自己動起來,往各節點的方向掃去,像是要把所有地脈的新年都掃得幹幹淨淨。
    “是‘送年’呢。”楊雪莉望著掃帚消失的方向,“地脈把咱的年禮送過去了,就像走親戚時把自家的年貨分給街坊,熱熱鬧鬧的才叫過年。”
    大年初一,各節點的守護者要返程了,他們沒帶走龍身上的名字,卻帶走了新的約定:明年冬至,在沉月城過年,讓鮫王教大夥叉魚;後年去南美雨林,聽瑪莎講地脈鼓的新故事。金狼王陵的牧羊人臨走時,往活脈碑旁埋了顆沙棗核:“等明年開春,長出沙棗樹,就把年禮掛在樹上,不用再往碑裏填了。”
    我們站在老槐樹下揮手,看著雪橇、竹筏、白犛牛消失在風雪裏,活脈碑上的“家”字漸漸淡了,變成片合脈草的影子。村裏的孩子們還在碑旁玩耍,二柱子正用樹枝在雪地上畫新的龍脈圖,圖上的七星砬子旁邊,多了個小小的“新家”,說是給所有路過的守護者住的。
    從七星砬子到各節點的年禮路,我們踩著雪走了一遍又一遍,終於明白所謂的“年”,不是貼春聯放鞭炮,是讓所有守護故事有個溫暖的落腳點;所謂的“團圓”,也不是非得擠在一間屋裏,是知道無論相隔多遠,地脈的根都連在一起,就像活脈碑上的龍,頭在七星砬子,尾卻能掃到南美雨林的雪,每個鱗片都閃著同樣的光。
    活脈碑旁的沙棗核已經冒出綠芽,我知道等明年開春,它會長成棵小樹,樹上會掛滿各節點的年禮:沉月城的貝殼、越女城的蓮子、撒哈拉的日光晶碎片……而我們,會坐在樹下,聽孩子們講新的護脈故事,看龍脈璽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像塊藏著整個世界煙火氣的暖玉。
    路還長著呢,年要一年年過,地要一代代守,但隻要活脈碑上的龍還在遊,各節點的年禮還在走,跨脈掃帚還在掃,我們就永遠是團圓的——因為地脈記得所有名字,風雪帶不走任何一個家。
    就像此刻,活脈碑的雪化了,露出下麵的泥土裏,混著各節點的土:撒哈拉的金沙、南極的冰土、亞馬遜的腐葉土……它們在陽光下融成一塊,長出株小小的合脈草,草葉上的露珠裏,映著所有守護者的笑臉,像顆裝著整個世界的新年糖果。
    雨水這天,七星砬子的雨絲像扯不斷的銀線,把活脈碑旁的沙棗樹芽澆得發亮。我正給樹苗搭防風架,突然聽見“叮咚”一聲,沙棗樹下的泥土裏滾出個銅鈴鐺,鈴舌上的狼首紋在雨裏泛著光——是三箭盟的“聚脈鈴”,去年冬至時,金狼王陵的牧羊人說這鈴鐺能在雨日召集所有守脈人,鈴響三聲,地脈震動。
    果然,鈴鐺響到第三聲時,腳下的土地開始發顫,活脈碑上的龍紋突然亮起,在雨幕中投射出幅影像:複活節島的摩艾石像在搖晃,石像底座的裂縫裏冒出黑水,像是地脈在“流淚”。影像裏的守陵人舉著塊石板,上麵的符號與龍脈璽的火紋完全吻合:“石魂離位,需借合脈草的根須綁定,再用各節點的‘地脈心’溫養,否則石像會沉入海底。”
    “是‘石魂散’!”楊雪莉認出那黑水,“複活節島的地脈心是摩艾石像的‘靈根’,分脈後新地脈的能量太盛,把靈根往外頂了,就像樹的根被水泡鬆,整棵樹都會倒。”她往雨裏望,發現遠處的山道上飄著無數隻紙船,每隻船上都放著顆鈴鐺,“是各節點的人來了!他們用‘雨航船’趕路,船底塗了龍涎水,能順著地脈流過來。”
    紙船靠岸時,我們才看清船上的人:複活節島的守陵人捧著塊火山岩,石上的火紋還在發燙;冰島的奧拉夫扛著塊鎮火晶,晶體內的冰藍光與雨絲交織;星脈城的觀測者舉著星圖,圖上的複活節島位置正閃紅光……每個人的雨披下都藏著個小布包,打開一看,全是各節點的“地脈心”:金狼王陵的沙棗核、越女城的蓮子心、沉月城的珊瑚芯、南美雨林的鼓神壇泥土……
    “二舅爺三十年前在複活節島留了話。”奧拉夫展開張羊皮卷,上麵畫著摩艾石像的剖麵圖,“說石像的靈根連著南極的冰脈,分脈後冰脈的地脈草長得太旺,把靈根的火能吸走了,得用冰島的鎮火晶補火,再用合脈草的根須把靈根與地脈重新綁在一起。”他把鎮火晶往活脈碑上放,晶體內的冰藍光立刻與龍紋的紅光交織,在雨幕中凝成條光帶,直指複活節島的方向。
    我們跟著光帶往複活節島趕,雨航船在海麵上連成線,像條發光的項鏈。楊雪莉說這是“雨脈航道”,三箭盟的人在海底鋪了合脈草的種子,遇水就發芽,根須連成的路能讓船不偏離方向,“你看船底的草葉,正往海裏紮根呢,像是在給航道打樁”。
    到了複活節島,果然見摩艾石像的底座裂著道寬縫,黑水順著裂縫往海裏流,石像的眼睛空洞洞的,像是丟了魂。守陵人說這是“石魂出竅”,昨夜月圓時,有人看見石像的影子在海麵上遊動,“影子一離開,石像就開始晃,再等三天漲大潮,怕是真要沉了”。
    胖子扛著從南美雨林帶來的合脈草根,往裂縫裏塞:“胖爺我來綁!這草根比麻繩結實,去年綁地脈鼓時試過,泡在水裏還能長,正好把靈根纏住。”他塞到第三叢根須時,突然喊:“裏麵有東西在動!毛茸茸的,像是……小石像?”
    伸手一摸,果然掏出個巴掌大的摩艾石像,石像的眼睛是兩顆星脈城的星核,底座刻著三箭盟的符號。星脈城的觀測者說這是“石魂珠”,“石像的靈根就藏在裏麵,分脈時被能量衝得縮成了小球,得用各節點的地脈心喂它,才能重新長大”。
    我們把地脈心挨個往石魂珠上放:沙棗核一碰就裂開,冒出的金砂裹住珠身;蓮子心化成綠水,順著珠紋往裏滲;珊瑚芯發出紅光,在珠上烙下沉月城的浪紋……最後放冰島的鎮火晶時,石魂珠突然爆發出金光,從裂縫裏飛出來,鑽進摩艾石像的眼睛,石像空洞的眼眶裏立刻亮起紅光,底座的裂縫開始合攏,黑水流得越來越慢,最後竟在石縫裏長出合脈草,把裂縫堵得嚴嚴實實。
    石像不再搖晃時,我們發現底座的火山岩上滲出些彩色的紋路,順著紋路往海邊走,竟在礁石上看到了所有龍脈節點的影子:七星砬子的活脈碑、沉月城的珊瑚礁、南美雨林的鼓神壇……像是摩艾石像把各節點的模樣都刻在了自己身上。
    “是‘石魂記’。”複活節島的守陵人摸著紋路,“石像的靈根認親了,把所有地脈都當成了自家人,以後不管哪的地脈出問題,它都會晃一晃報信,就像大哥護著小弟。”
    雨停時,海麵上的雨航船開始往回飄,各節點的守護者把剩下的地脈心埋在石像周圍,說是“給石魂珠當點心”。胖子突然指著石像的肩膀,那裏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胖”字,是他去年在七星砬子刻在活脈碑上的,“好家夥!這石像還會偷字?看來是真認親了!”
    返程的雨航船上,我們把複活節島的火山岩碎片分給每個人,楊雪莉說這是“石魂信物”,“以後不管在哪看到這碎片,就知道是自家人”。我把碎片往口袋裏放,發現裏麵還揣著那顆銅鈴鐺,鈴鐺在雨裏輕輕響,像是在哼三箭盟的老歌,歌詞裏混著各節點的口音:金狼王陵的粗嗓門、越女城的軟調子、沉月城的鮫語、冰島的維京語……
    夜裏,我夢見自己變成石魂珠,在摩艾石像的眼睛裏看海,所有龍脈節點的地脈心都在海裏漂,像群發光的魚,二舅爺站在魚群中間,往海裏撒著什麽,湊近一看,是七星砬子的黑土,“得給石魂珠添點土氣,不然太冷清,守脈的日子,熱鬧點才熬得住”。
    第二天一早,我們在複活節島的火山口種了棵合脈草,草籽是用各節點的地脈心混著龍涎水種下的。奧拉夫說這是“定島草”,“草葉朝哪個方向彎,就說明哪個地脈在想咱,以後想串親戚,跟著草葉走準沒錯”。
    回七星砬子的路上,雨航船的船底開始長出合脈草,根須往海裏紮,像是在給航道織網。楊雪莉把複活節島的故事寫進《地脈通史》,新添的那頁畫著摩艾石像的笑臉,旁邊的小字寫著:“所謂守護,不是把每個地脈都護得一模一樣,是讓它們像兄弟姐妹,各有各的脾氣,卻永遠想著對方。”
    活脈碑旁的沙棗樹已經長到半人高,枝頭的新葉上還沾著複活節島的火山灰。村裏的孩子們圍著樹轉圈,二柱子說這樹是“龍脈郵差”,能把七星砬子的話帶給複活節島的石像,“你看葉子上的斑點,多像摩艾石像的眼睛,正眨著呢”。
    風穿過樹葉,帶著複活節島的海風味,龍脈璽在活脈碑上輕輕發燙,龍紋的末端又多了個新節點的名字,像在說:路還長著呢,但別怕,不管是火山島還是雨林,是冰原還是沙漠,隻要地脈連著,我們就永遠是鄰居,敲敲門,就能喝上一碗熱酒,聽一段新故事。
    就像此刻,沙棗樹上的銅鈴鐺還在響,雨絲順著鈴聲往各節點飄,把複活節島的石魂珠閃光、合脈草紮根的消息,一一送到每個守脈人的耳朵裏,像是在說:“都好好的呢,放心吧。”
    穀雨這天,七星砬子的山霧裏飄著槐花香,活脈碑旁的沙棗樹已經掛了青果。我正給樹澆水,突然聽見“咕嚕咕嚕”的冒泡聲,樹根下的泥土裏鑽出條銀光閃閃的小魚,是沉月城的發光魚,魚鰓上係著根紅繩,拴著片透明的鱗片——鱗片裏映著片陌生的海灘,海浪正往岸上湧,沙灘上的貝殼都在往海裏滾,像是在逃跑。
    “是‘警脈鱗’。”楊雪莉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鱗片,鱗片裏的影像突然清晰:南太平洋的某個小島正在下沉,島上的石像比複活節島的摩艾石像小半截,石像的基座刻著三箭盟的箭頭符號,“是‘遺脈島’!二舅爺的劄記裏提過,三箭盟初代盟主晚年發現的最後一處地脈,說島上的石像能預測海嘯,因為紮根在‘地脈預警線’上。”她指著鱗片裏的海浪,“你看浪頭的形狀,是‘回卷浪’,隻有地脈斷裂時才會出現,比普通海嘯凶十倍。”
    王瞎子往魚鱗上嗬了口氣,探龍針在他掌心抖得像片落葉:“不是普通的地脈斷裂,是‘脈尾脫’。遺脈島是龍脈最末端的‘尾尖’,就像衣服的流蘇,分脈後各節點的地脈長得太壯,把尾尖的能量扯鬆了,才撐不住小島。”他從懷裏掏出個陶罐,裏麵是各節點的地脈土混合的“合脈泥”,“得用這泥把石像的基座糊住,再用活脈碑的龍紋能量牽著,就像給流蘇縫上打結,才不會掉。”
    我們往遺脈島趕時,發光魚在前麵引路,魚身的光在海麵上畫出條藍線,線旁的浪花都在往後退。楊雪莉說這是“魚導浪”,沉月城的鮫王在魚鰓裏裝了“喚浪符”,“你看魚鰓上的紅繩,是用越女城的水藻纖維編的,能讓海浪聽話,就像給馬戴了韁繩”。
    快到遺脈島時,遠遠看見島上的石像在搖晃,基座的裂縫裏冒出黑水,和複活節島的“石魂散”一模一樣,隻是黑水裏還纏著些金色的絲線,是星脈城的星屑,“是星脈城的觀測者先到了!”胖子舉著望遠鏡喊,“他們在石像周圍撒星屑,想用人造星軌穩住地脈,可星屑一碰到黑水就化了。”
    登上島才發現,星脈城的觀測者們正往裂縫裏填星核碎片,碎片在黑水裏發出滋滋聲,像冰遇上火。為首的觀測者指著石像的眼睛:“二舅爺的劄記說,遺脈島的石像有‘雙瞳’,左眼能看地脈,右眼能觀天象,現在左眼的瞳仁掉了,才看不見地脈斷裂的預兆。”他從懷裏掏出塊水晶,裏麵封存著段影像:三箭盟初代盟主站在石像前,往左眼的位置嵌著什麽,嵌進去的瞬間,石像周圍的海浪突然平靜,“是‘定脈晶’!當年用各節點的地脈心融成的,後來不知為啥掉了,沉進了海底。”
    發光魚突然往海底鑽,我們跟著潛入水中,發現海底的沙床上嵌著顆拳頭大的水晶,正是定脈晶,晶體內的紋路像條縮小的龍脈,從七星砬子一直連到遺脈島,隻是尾尖的位置斷了個口。楊雪莉用龍脈璽往斷口一按,“哢嚓”一聲,水晶突然亮了,斷口處竟長出合脈草的根須,把缺口補得嚴嚴實實。
    把定脈晶嵌回石像左眼時,石像突然發出轟鳴,右眼的瞳仁裏射出藍光,在天上投射出幅海嘯預警圖:三小時後,回卷浪會拍到島上,浪高足有十丈。“得趕緊糊合脈泥!”胖子抱起裝泥的陶罐往石像基座跑,泥一碰到裂縫裏的黑水就冒泡,竟在石縫裏長出層薄苔,把裂縫粘得死死的,“這泥裏摻了南美雨林的地脈鼓灰吧?粘得比糯米漿還牢!”
    觀測者們往石像周圍插星軌樁,樁上的星紋與活脈碑的龍紋連成線,像在給小島係安全帶。王瞎子往樁底撒合脈草籽,草籽一碰到海水就發芽,根須順著地脈往各節點鑽,“是‘牽脈草’,能把遺脈島的地脈和所有節點連起來,以後再壯的地脈,也扯不斷這根草繩”。
    海嘯來臨時,我們站在石像的肩膀上,看著回卷浪像堵牆似的壓過來,卻在離島三裏的地方突然停下,浪頭碎成千萬朵白花,花裏浮出各節點的守護者身影:金狼王陵的牧羊人揮著沙棗枝,越女城的魚婦撒著蓮子,昆侖佛窟的老僧念著經……原來他們早就順著牽脈草的根須趕來,在浪裏織了道“地脈網”。
    浪退時,遺脈島的沙灘上留下無數貝殼,每個貝殼裏都裝著顆小石子,是各節點的“鎮浪石”:七星砬子的黑卵石、沉月城的珊瑚石、冰島的硫磺石……最神奇的是貝殼的紋路,合在一起竟是幅完整的龍脈圖,遺脈島的位置畫著個小小的箭頭,指著所有節點的方向,像是在說“我在這兒,別忘啦”。
    “是‘記脈貝’。”星脈城的觀測者撿起個貝殼,裏麵的石子在發光,“三箭盟的人早就料到有這一天,在貝殼裏刻了‘憶脈符’,哪怕遺脈島真沉了,隻要有這貝殼,就能順著紋路找回地脈。”他往貝殼裏滴了滴龍涎水,貝殼突然飛起來,往七星砬子的方向飄去,“是去報平安呢,活脈碑得記上這新節點的名字。”
    我們在遺脈島的石像旁搭了座小石屋,屋裏的石桌上擺著塊石板,上麵刻著所有守脈人的名字,最後留了片空白,旁邊寫著二舅爺的話:“龍脈沒有盡頭,就像路永遠走不完,隻要有人記著,哪怕是座沉島,也是龍脈的一部分。”
    回七星砬子的路上,牽脈草的根須在船後跟著長,胖子說這草是“跟屁蟲”,“知道咱是自家人,怕以後走丟了”。楊雪莉把遺脈島的故事補進《地脈通史》,新畫的插圖裏,遺脈島的石像正往活脈碑的方向揮手,龍紋的尾尖上,多了個小小的箭頭,像隻調皮的尾巴尖。
    夜裏,我夢見自己變成遺脈島的石像,站在海麵上看所有龍脈節點:金狼王陵的沙棗林在結果,越女城的鏡湖在漲水,沉月城的珊瑚在發光……每個節點的地脈都往我這裏送著能量,像無數隻手牽著我的手,怕我被海浪衝走。二舅爺坐在石像的肩膀上,往海裏撒著沙棗核,“撒顆種子,就多個人記著這兒,種子發了芽,島就永遠沉不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活脈碑看,發現龍紋的尾尖果然多了個箭頭,箭頭旁刻著“遺脈島”三個字,字的筆畫裏還嵌著些貝殼粉,是記脈貝帶來的。沙棗樹上的發光魚正圍著新刻的名字轉圈,魚鱗的光在碑上拚出個笑臉,像遺脈島在說“我到家啦”。
    村裏的孩子們聽說發現了新節點,都吵著要畫“全脈圖”,二柱子把遺脈島畫成顆眼淚的形狀,說“龍脈就像個人,這是最後一滴眼淚,得好好護著,不然會哭”。胖子聽了直樂,往他手裏塞了塊遺脈島的火山岩:“這叫‘笑脈石’,你看上麵的氣孔,多像笑出的褶子,以後想它了,就摸摸石頭,能聽見海浪聲。”
    風穿過活脈碑,帶著遺脈島的海鹽味,龍脈璽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龍紋的尾尖輕輕顫動,像是在和所有節點打招呼。我知道,這不是結束,因為石板上的空白還等著新名字,牽脈草的根須還在往未知的地方長,而我們會守著七星砬子的老槐樹,看著新的守脈人帶著記脈貝出發,就像當年二舅爺看著我們那樣,笑著說:“去吧,龍脈的故事,得讓每個角落都聽見。”
    現在,活脈碑旁的沙棗樹上,掛著串記脈貝,風一吹就“叮咚”響,像遺脈島在唱自己的名字。樹下的合脈草長得齊腰高,葉片上的露珠裏,映著所有節點的影子,有沉月城的浪、撒哈拉的沙、南極的冰、雨林的鼓……它們在露珠裏融成一團,像顆裝著整個世界的玻璃球,輕輕一碰,就能聽見所有守脈人的笑聲,順著地脈,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