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5章 有我無敵(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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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花江的春汛帶著融雪的寒氣,漫過瘦猴的腳踝時,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紅繩在兩人手腕上勒出深深的紅痕,像道不會褪色的印記。春燕靠在他肩頭咳嗽,嘴裏咳出的血沫裏混著點冰碴,是從長白山溶洞裏帶來的,落在江灘的鵝卵石上,洇開朵小小的紅梅。
“發報機的信號還在傳。”春燕摸出懷表,屏幕上跳動的波紋正順著鬆花江的流向擴散,“李淑敏的解藥跟著水流走了,鬆井家想汙染水源的計劃……成不了了。”
江麵上漂來些零碎的木板,是觀測站爆炸後的殘骸,其中一塊粘著片青黑色的鱗片,在陽光下泛著暗綠。瘦猴用樹枝把鱗片撥到岸邊,突然發現鱗片的紋路裏藏著個極小的鳥形符號——是鬆井家族的族徽,邊緣還刻著行羅馬數字“xlvii”,也就是1947年。
“是鬆井清當年留在中國的標記。”春燕突然想起王老頭地窖裏的檔案,“1947年他在哈爾濱道裏區開了家藥材鋪,表麵賣長白山參,其實在給潛伏的特務發報,用的密碼本就是《海東青圖譜》。”
江對岸的樹林裏突然傳來馬蹄聲,三匹快馬踏著融雪而來,騎手穿著黑色皮衣,腰間的槍套上嵌著九頭鳥銀飾。瘦猴拽著春燕躲進蘆葦叢,看著他們在江灘上搜索,其中一個騎手撿起那塊帶鱗片的木板,對著對講機說了句日語,語氣裏滿是急躁。
“是鬆井家的‘清道夫’,”春燕的獵槍已經上膛,“他們在找我們的屍體,順便銷毀所有病毒痕跡。”
蘆葦叢深處突然傳來“哢噠”聲,是扳機扣動的輕響。瘦猴轉身的瞬間,看到個穿軍大衣的老頭,手裏的獵槍正對著他們,槍管上的紅繩磨得發亮——是鳥窩村的趙老頭!
“還以為你們死在長白山了。”趙老頭的手抖得厲害,槍托撞在蘆葦根上,“村裏來了群日本人,說要找‘帶鳥形表的年輕人’,我就知道你們回來了。”
他把兩人帶回鳥窩村時,夕陽正把村子染成金紅色。曬穀場的石碾子上坐著個穿和服的女人,背影很像鬆井惠子,手裏卻在編東北的草繩,動作生澀得像在模仿什麽。見了瘦猴懷裏的懷表,她突然站起來,和服的下擺掃過石碾,露出雙沾著泥的膠鞋——是中國產的解放牌。
“我是鬆井未來。”女人的中文帶著東北口音,手裏的草繩突然散開,“在沙漠爆炸前,我把意識傳到了這個身體裏,是鬆井家留在中國的備用容器。”
她的後頸有塊淡青色的印記,是芯片植入的痕跡。春燕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印記在指尖下微微發燙“你想幹什麽?”
“我知道鬆井家的最後據點,”鬆井未來從草繩裏抽出張油紙,上麵畫著隻九頭鳥,鳥腹處標著“哈爾濱,極樂寺”,“1947年的鬆井藥材鋪,現在改成了寺廟的藏經閣,裏麵藏著‘終極基因庫’的啟動密碼。”
去哈爾濱的火車上,瘦猴把油紙鋪在小桌上,極樂寺的輪廓在月光下像隻蟄伏的鳥。鬆井未來說,藏經閣的房梁上刻著《金剛經》,其中“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幾個字是用鳥形符號寫的,對應著密碼的七個數字。
“我爺爺說,這是鬆井清的惡趣味,”她的指尖劃過“住”字,“用佛經掩蓋罪惡,就像用香火熏掉血腥味。”
極樂寺的晨鍾剛響過第一聲,瘦猴就混在香客裏進了山門。藏經閣的木門上掛著把銅鎖,形狀是隻銜著鑰匙的海東青,鑰匙孔剛好能插進懷表的齒輪。轉動齒輪時,鎖芯發出“哢噠”的輕響,像有隻鳥在裏麵振翅。
閣樓裏的經卷散發著檀香和黴味混合的氣息。房梁上的《金剛經》刻得很深,墨跡裏滲著點暗紅色,像幹涸的血。瘦猴踩著梯子湊近看,“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七個字果然刻著鳥形符號,每個符號的翅膀角度都不同,對應著不同的數字。
“7311945。”春燕把角度換算成數字,正是731部隊成立和日本投降的日子,“鬆井家真是陰魂不散。”
鬆井未來突然指向牆角的佛龕,龕裏的觀音像底座是空的,裏麵藏著個黑色的盒子,盒麵的九頭鳥標誌已經被香火熏得發黑。打開盒子的瞬間,瘦猴倒吸了口涼氣——裏麵沒有密碼,隻有根臍帶,泡在福爾馬林裏,標簽上寫著“李淑敏,1945”。
“是她的孩子,”鬆井未來的聲音發顫,“鬆井清當年偷偷留下的,說要用來培育‘完美母體’。”
藏經閣的地板突然震動,香客的驚叫聲從樓下傳來。瘦猴趴在窗戶上看,十幾輛黑色轎車停在山門外,穿西裝的男人正往寺廟裏衝,領口的鳥形徽章在陽光下閃著光——是鬆井家的國際部,從世界各地趕來的。
“他們知道我們找到了臍帶,”鬆井未來把盒子塞進瘦猴懷裏,“這是啟動基因庫的最後鑰匙,他們要拿去複活所有實驗體。”
閣樓的後門通向寺廟的後院,牆角有棵老槐樹,樹幹上刻著個鳥形凹槽。瘦猴把懷表嵌進去,樹幹突然裂開道縫,露出條通往地下的石階,階壁上的油燈自動亮起,照亮了“731”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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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密室比長白山的溶洞更陰森,牆壁上嵌著一排排玻璃罐,裏麵漂浮著各種畸形的胚胎,標簽上的名字大多是中國人,其中一個標著“趙蘭花”,旁邊的照片是個梳辮子的姑娘,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是趙老頭的妹妹,1943年被抓去做實驗,再也沒回來。
“是鬆井清的私人實驗室,”鬆井未來指著密室中央的控製台,“基因庫的終端就在這裏,隻要把臍帶裏的dna輸進去,就能激活全球的實驗體。”
控製台的屏幕突然亮起,鬆井健司的臉出現在上麵,半邊臉已經機械化,眼睛裏的紅光閃得嚇人“把臍帶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們當新人類的祖先,否則就等著被實驗體撕碎吧!”
屏幕上突然切換畫麵,世界各地的實驗室裏,培養艙的玻璃正在碎裂,實驗體們正從裏麵爬出來,有的長著翅膀,有的覆蓋著鱗片,在城市的街道上肆意破壞。
“他們已經開始失控了,”春燕的獵槍對準控製台,“必須毀掉終端!”
鬆井未來突然按住她的手“不能毀!終端裏有自毀程序,隻要輸入正確的密碼,就能讓所有實驗體沉睡,包括我。”她的指尖在鍵盤上飛舞,屏幕上跳出個密碼框,“但需要李淑敏的dna授權,就在那根臍帶上。”
瘦猴把臍帶裏的dna樣本放進掃描儀,屏幕上的進度條開始緩慢爬升。鬆井健司的咆哮聲從音響裏傳出,密室的入口突然傳來爆炸聲,碎石簌簌往下掉。
“他們進來了!”瘦猴用工兵鏟頂住石門,“還有多久?”
“百分之七十……”鬆井未來的手指在鍵盤上更快地跳躍,“快了……”
石門突然被撞開,鬆井家的人舉著槍衝進來,子彈打在控製台的玻璃上,發出“當當”的響聲。春燕舉槍還擊,子彈打在為首的男人身上,濺起綠色的血花——是個改造過的實驗體。
進度條爬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屏幕上突然跳出行字“請輸入最終指令海東青的歸宿”。
鬆井未來的眼淚突然掉下來,滴在鍵盤上“是長白山……李淑敏說過,海東青最終會回到長白山。”她按下“長白山”三個字的拚音,屏幕瞬間變成藍色,發出“嘀”的一聲長鳴。
世界各地的實驗體突然停下動作,紛紛倒在地上,像被抽走了靈魂。密室裏的玻璃罐開始結冰,胚胎在低溫中漸漸凝固,像是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鬆井健司的臉在屏幕上扭曲“不!我的完美體!”他的影像突然消失,屏幕變成一片雪花。
鬆井未來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沙漠裏的女孩一樣,指尖的光芒漸漸融入控製台“告訴世界……鬆井家的罪……結束了……”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化作個藍色的光點,鑽進了懷表。
密室開始坍塌,瘦猴拽著春燕往石階上跑。身後的玻璃罐紛紛炸裂,綠色的液體在低溫下變成冰碴,像無數顆破碎的眼淚。
衝出老槐樹時,極樂寺已經被警察包圍,鬆井家的人紛紛被製服,領口的鳥形徽章掉在地上,被香客的腳踩得粉碎。趙老頭舉著獵槍站在門口,看到他們出來,突然老淚縱橫“蘭花……可以瞑目了……”
哈爾濱的夕陽透過雲層照在寺廟的金頂上,像層溫暖的紗。瘦猴摸了摸懷裏的懷表,齒輪還在輕輕轉動,發出“滴滴”的信號,像是鬆井未來最後的心跳。春燕的紅繩纏在懷表鏈上,在風中輕輕晃動,跟藏經閣的銅鈴聲合在一起,像支溫柔的歌。
他們知道,鬆井家的罪惡終於畫上了句號,但那些被實驗體傷害的人,那些永遠留在曆史裏的名字,還需要被銘記。長白山的雪還在下,鬆花江的水還在流,像在訴說著這段跨越了大半個世紀的故事。
瘦猴抬頭望向天空,一隻海東青正從極樂寺的上空飛過,翅膀在夕陽下閃著金光,朝著長白山的方向飛去。它的叫聲清越而堅定,像是在告別,又像是在召喚。
他握緊春燕的手,紅繩在兩人之間輕輕顫動。他們要回長白山,去完成李淑敏的遺願,去守護那片埋葬了太多故事的土地。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長白山的落葉鬆在九月鋪出條金紅色的路,瘦猴踩著鬆針往天池走時,懷表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震動。屏幕上跳出串亂碼,破譯後顯示著“鳥居末裔,鏡泊湖底”——是鬆井未來消失前留下的最後一段信息,當時以為是程序錯亂,此刻卻在天池的水汽裏清晰得像道刻痕。
春燕把紅繩係在樹枝上,繩頭的銀碎片在風裏晃出細碎的光。她指著湖對岸的斷崖,那裏新修了座觀景台,鋼筋骨架在秋色裏像隻擱淺的鳥“上周來的地質隊,說是研究火山活動,可他們的鑽井設備比科考隊的粗三倍,昨天還往湖裏扔了個聲呐探測器,撈上來的東西用黑布裹著,看著像段金屬翅膀。”
兩人在觀景台的廢料堆裏翻出塊扭曲的鋼板,上麵的九頭鳥符號被高溫熔成了模糊的弧線,邊緣還粘著些灰白色的纖維——是實驗體翅膀上的羽毛,在x光下會顯出淡綠色的熒光。瘦猴用小刀刮下點粉末,懷表的檢測功能立刻跳出提示“殘留病毒活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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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徹底清除了嗎?”春燕的指尖劃過鋼板上的裂痕,“鬆井未來的自毀程序……失效了?”
深夜的天池邊突然響起鈴鐺聲,從斷崖下的溶洞傳來,節奏跟李淑敏發報機的三長兩短一模一樣。瘦猴攀著冰棱往下爬,溶洞裏的鍾乳石上掛著串銅鈴,鈴舌是用鳥骨做的,搖晃時會在岩壁上投下鳥形的影子。
影子重疊處的石縫裏,塞著個防水袋,裝著半張泛黃的圖紙。上麵畫著鏡泊湖的剖麵圖,湖底三十米處標著個圓形的符號,旁邊用日文寫著“備用基因庫,鳥居玄藏”。
“是鳥居教授的父親,”春燕突然想起海德堡的檔案,“1941年他在鏡泊湖建過水下實驗室,說是研究淡水生物,其實在培育耐寒的病毒變種。”
離開長白山時,他們在觀景台的水泥裏發現了更可怕的東西——塊凝固的混凝土裏嵌著顆牙齒,琺琅質上的綠色紋路跟鬆井未來的基因序列完全吻合。瘦猴用懷表掃描,屏幕上跳出段視頻是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在注射綠色液體,他的胸牌寫著“鳥居研究室”,而背景裏的培養艙裏,漂浮著個長著鳥嘴的胎兒。
“鳥居家沒斷根,”春燕把牙齒包進油紙,“他們在用人的身體當培養皿,讓病毒在母胎裏變異。”
往鏡泊湖去的火車上,瘦猴總覺得有人在盯著他們。斜對麵的男人總在假裝看報紙,報紙邊緣露出半截懷表鏈,鏈墜是個極小的九頭鳥——跟鬆井清當年戴的一模一樣。春燕趁他去洗手間的功夫,翻了他的行李,在皮箱夾層裏找到張照片十幾個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鏡泊湖的冰麵上,中間的老者舉著個金屬容器,容器上的符號跟圖紙上的圓形標記一模一樣。
“是鳥居玄藏的孫子,鳥居徹,”照片背麵的日文寫著,“鏡泊湖基地重啟日重陽”。
今天正是重陽。
鏡泊湖的秋霧裹著水汽,貼在臉上像層薄冰。瘦猴在漁民的木屋前見到個瞎眼的老太太,她的手反複摩挲著懷表上的海東青,突然說“六十年前也有個帶這表的姑娘,在湖邊埋了個鐵盒子,說等她孩子來找。”
老太太的孫子阿木劃著木船帶他們往湖中心去,船槳攪起的水裏漂著些透明的卵狀物,像青蛙卵,卻在陽光下泛著綠光。“前陣子總有人夜裏來下網,”阿木的聲音發顫,“撈上來的魚肚子裏都有這東西,剖開來看,裏麵蜷著小翅膀。”
木船在湖中心停下時,懷表突然指向湖底,屏幕上的深度計顯示“32米”。瘦猴把炸藥包係在錨上扔下去,爆炸聲在水麵上掀起巨浪,浪頭落下時,湖底浮上來個破損的金屬艙,艙門的圓形鎖孔正對著他們——是圖紙上的備用基因庫。
潛入湖底的潛水服是阿木父親留下的,橡膠上裂著細縫,湖水順著縫隙往裏滲,凍得骨頭生疼。金屬艙裏的架子上擺著一排排玻璃罐,每個罐底都刻著編號,最新的是“89”,罐身的標簽寫著“耐寒株,母體張桂芬”。
張桂芬是阿木的母親,三年前在湖邊失蹤,至今沒找到。
瘦猴在控製台的抽屜裏找到本實驗日誌,最後一頁的字跡潦草得像在發抖“病毒開始吞噬宿主意識,它們在互相通訊,像群歸巢的鳥……”日誌的夾頁裏,夾著根嬰兒的臍帶,上麵的標簽是“90號,待植入”。
艙門突然被從外麵鎖死,湖水開始往艙裏灌。瘦猴透過觀察窗,看見十幾個戴潛水頭盔的人站在艙外,頭盔上的探照燈像群綠色的眼睛。為首的摘下頭盔,露出張被鱗片覆蓋的臉——是鳥居徹,他的脖子上掛著個金屬容器,裏麵的綠色液體正順著管子,流進旁邊女人的輸液管裏,那女人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
“歡迎來到新人類的搖籃,”鳥居徹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你們的身體會是91號和92號的最好容器。”
春燕突然砸開應急箱,裏麵的信號彈在水裏炸開紅光。阿木在水麵上看到信號,立刻點燃了藏在岸邊的炸藥,湖底的金屬艙在震動中裂開更大的縫,湖水帶著玻璃罐的碎片湧進來。
瘦猴拽著春燕往緊急出口遊,鳥居徹的手突然抓住春燕的腳踝,他的指甲已經變成了鳥爪,深深掐進潛水服。春燕掏出獵刀刺進他的肩膀,綠色的血液在水裏彌漫開來,那些透明的卵狀物突然躁動起來,紛紛往他的傷口裏鑽。
“它們在反噬,”瘦猴拽著春燕衝出艙門,“病毒已經不受控製了!”
浮出水麵時,整個鏡泊湖都在沸騰,綠色的卵狀物像泡沫一樣鋪滿水麵,孵化出的小怪物在水麵上飛,翅膀拍打的聲音像無數隻蟬在叫。鳥居徹的身體在水裏膨脹,鱗片裂開,露出裏麵的羽毛,最終變成隻巨大的怪鳥,撞向岸邊的樹林,把樹木撞得紛紛折斷。
阿木的木船已經被怪物包圍,他舉著魚叉拚命揮舞,嘴裏喊著“媽”。瘦猴突然想起日誌裏的“張桂芬”,原來她變成了這些怪物的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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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表在這時發出強烈的信號,屏幕上顯示著李淑敏的影像“鏡泊湖的病毒怕火,用鬆脂和硫磺……”
春燕立刻讓阿木收集鬆脂,瘦猴則往湖裏扔燃燒瓶。綠色的火焰在水麵上蔓延,怪物們在火裏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融化成綠色的液體,滲入湖底的淤泥。鳥居徹的怪鳥形態在火中燃燒,翅膀拍打的最後一下,掉下來個金屬牌,上麵刻著“最終計劃北海道”。
湖麵上的火漸漸熄滅時,阿木在灰燼裏撿到個燒焦的鐵盒子,裏麵是張嬰兒的照片,背麵寫著“張桂芬之子,阿木”。老太太的瞎眼裏流出淚來,滴在照片上,暈開片水漬。
瘦猴望著北海道的方向,懷表的屏幕上,鳥居徹的金屬牌正在閃爍,旁邊跳出行字“最後的鳥巢,釧路濕原”。
那裏是鬆井明當年的氣象站,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春燕把紅繩重新係好,銀碎片在火光的餘溫裏閃著光。她的潛水服袖口裂了道縫,裏麵的皮膚泛著淡淡的青,像片要落下的秋葉。
“該回去了,”瘦猴把懷表塞進懷裏,“把沒燒幹淨的根,徹底刨出來。”
阿木劃著木船送他們上岸,船槳攪起的水裏,還能看到零星的綠光在閃爍,像沒熄滅的星火。瘦猴知道,病毒沒那麽容易被消滅,就像那些藏在人性深處的惡,總會在不經意間冒出來。
但他不怕。就像李淑敏在影像裏說的“隻要還有人記得,火就不會滅。”
北海道的釧路濕原在遠方的霧裏若隱若現,像個等待被揭開的謎底。瘦猴握緊春燕的手,潛水服上的冰碴在體溫下融化,順著指縫滴進土裏,像在給這片土地最後的告別,又像在立下新的誓言。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釧路濕原的凍土在十月就結了層薄冰,踩上去咯吱作響,像踩碎了無數玻璃珠。瘦猴的軍靴底嵌著片綠色的鱗片,是從鏡泊湖帶出來的,在零下的氣溫裏泛著冷光,與濕原上那些歪扭的白樺樹形成詭異的呼應——那些樹幹上的樹瘤依舊像人臉,隻是今年的紋路裏多了些青黑色的脈絡,像血管裏流著毒液。
春燕用樹枝撥開齊膝的枯草,露出下麵塊半埋的金屬板,板上的鳥形符號被凍在冰層裏,翅尖剛好指向氣象站遺址的方向。“瑪莎的薩滿鼓要是還在,”她嗬出的白氣在睫毛上凝成霜,“三長兩短的節奏應該能震碎這冰。”話音剛落,懷表突然發出震動,屏幕上跳出瑪莎的臉,是老金用衛星信號傳過來的影像“釧路的阿伊努人說,最近每到子夜,濕原深處就會傳來敲鼓的聲音,跟我爺爺當年的節奏一樣,隻是多了段哀鳴,像有大鳥在哭。”
影像的背景裏,能看到阿伊努人的聚居地掛著不少白色的幡旗,幡麵上畫著被鎖鏈纏住的九頭鳥。“他們在祭祀被實驗體害死的祖先,”瑪莎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有個叫庫魯的薩滿,說他能聽見地下有心跳聲,每跳一下,濕原的冰層就會裂開一道縫。”
找到庫魯時,他正圍著堆篝火跳薩滿舞,鹿角帽上的銅鈴隨著動作叮當作響。看到瘦猴懷裏的懷表,他突然停下舞步,用生硬的日語說“你帶著‘會飛的時間’,跟六十年前那個中國女人一樣。”他指向篝火裏的一塊焦木,上麵刻著個鳥形凹槽,“她當年把發報機藏在這裏,說等冰層融化時,真相會順著融水流向大海。”
焦木的灰燼裏,果然埋著個鏽跡斑斑的金屬盒,裏麵的發報機早已失靈,但電池倉裏藏著張折疊的地圖,標注著氣象站地下三層的位置,旁邊用阿伊努文寫著“鳥墓”。“鬆井明當年把失敗的實驗體都埋在那裏,”庫魯往篝火裏添了塊樺木,“上個月有頭熊掉進冰縫,拖上來時肚子裏全是碎骨頭,上麵還纏著帶倒刺的鎖鏈——是實驗體的項圈。”
深夜潛入氣象站遺址時,瘦猴才發現凍土下的秘密當年的地下三層並沒有被炸塌,而是被鬆井家偽裝成廢墟,用厚達三米的鋼筋混凝土封死,牆麵上的裂縫裏滲出綠色的黏液,在低溫下凍成鍾乳石狀,像倒掛的毒牙。懷表的探測功能顯示,地下的病毒濃度是鏡泊湖的五倍,而且還在不斷擴散。
“他們在讓實驗體互相吞噬,”春燕用獵槍撬開塊鬆動的混凝土,“通過自相殘殺篩選出最強的變種,就像養蠱。”牆後的黑暗裏傳來沉重的呼吸聲,像頭牛被捂住了嘴,每呼一口氣,地麵就震動一下,冰縫裏的黏液便往下滴一滴。
地下三層的入口藏在個偽裝成發電機的鐵櫃後麵,密碼鎖是個圓形的轉盤,刻著阿伊努人的十二獸首,其中“海東青”的位置有個極小的鑰匙孔。瘦猴把懷表的齒輪插進去,轉盤突然開始逆時針轉動,發出哢啦哢啦的響聲,像在倒轉時間。
隨著入口緩緩打開,一股混合著血腥味和腐肉味的寒氣湧出來,凍得人鼻腔發疼。裏麵的景象讓瘦猴胃裏一陣翻湧數百具實驗體的骸骨堆積成山,有的長著翅膀,有的生著利爪,最上麵躺著個巨大的骨架,翅膀展開有十米寬,胸骨上插著根生鏽的鋼管,鋼管上的銘牌寫著“實驗體0號海東青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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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鬆井明的第一個實驗體,”春燕的聲音發顫,“李淑敏的日記裏寫過,用的是活人的骨架拚接的,頭顱來自……”她突然說不下去了——那骨架的頭顱上,還留著半截辮子,是民國時期男人的發式。
骨架堆的深處傳來嬰兒的哭聲,微弱得像隻快凍死的貓。瘦猴扒開骸骨往前走,發現哭聲來自個半埋在骨堆裏的金屬搖籃,搖籃的欄杆上刻著九頭鳥,裏麵躺著個閉著眼睛的嬰兒,皮膚是青灰色的,後背長著對透明的翅膀,像蜻蜓的翅膀,在黑暗裏閃著微光。
嬰兒的肚臍上還連著根臍帶,另一端插進個巨大的培養艙,艙裏漂浮著個女人的身體,長發在綠色液體裏散開,像株水草。她的胸牌寫著“母體93號林秀”,照片上的姑娘笑靨如花,眉眼間竟有幾分像春燕。
“是鳥居徹的手筆,”瘦猴認出培養艙上的鳥居家族標記,“他把實驗體的基因注入孕婦體內,讓嬰兒在母胎裏就適應病毒,生下來就是完美的武器。”
嬰兒突然睜開眼睛,瞳孔是豎瞳,像貓一樣。他看到瘦猴懷裏的懷表,突然停止哭泣,伸出小手去抓,翅膀輕輕扇動,帶起的氣流裏混著極淡的香氣——是長白山的野蘭花,李淑敏最喜歡的花。
培養艙的屏幕突然亮起,鳥居徹的臉出現在上麵,他的半邊身體已經變成了鳥形,翅膀上的鱗片沾著血跡“恭喜你們找到‘新亞當’,他是所有實驗體的王,隻要他一聲啼叫,全球殘存的病毒都會蘇醒。”屏幕上的畫麵切換到世界各地的醫院,病床上的人們皮膚開始出現青斑,有的已經長出了細小的鱗片。
“你瘋了!”春燕舉槍射擊,子彈打在屏幕上,濺起一片火花,“這樣下去全人類都會被感染!”
“這才是進化,”鳥居徹的聲音帶著瘋狂的笑意,“鬆井家追求了三代的完美體,終於要在我手裏完成了!你們看,他多完美,既有海東青的翅膀,又保留著人的模樣……”
嬰兒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啼叫,培養艙裏的綠色液體瞬間沸騰起來,林秀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皮膚上的血管暴起,像一條條綠色的蟲子在爬。骨架堆裏的骸骨突然開始震動,那些看似死寂的骨頭縫裏,鑽出無數隻長著翅膀的蟲子,朝著嬰兒的方向飛去,像片黑色的雲。
“他在召喚同類,”瘦猴拽起搖籃往外跑,“快關閉入口!”
春燕撲向控製台,卻發現按鈕已經失靈,屏幕上的倒計時正在飛速跳動“自毀程序啟動,10分鍾後銷毀所有證據”。鳥居徹的影像在屏幕上扭曲“我會帶著新亞當離開,你們就留在這鳥墓裏,跟這些失敗品作伴吧!”
入口開始緩緩關閉,瘦猴把嬰兒塞進春燕懷裏,轉身用工兵鏟頂住厚重的閘門。金屬摩擦的聲音刺耳欲聾,他的肩膀在咯吱作響,像要散架。春燕抱著嬰兒往出口跑,嬰兒卻突然指向培養艙裏的林秀,發出含混的“媽媽”聲。
“不能丟下她!”春燕跑回去,用獵槍撬開培養艙的門,綠色液體噴湧而出,在低溫下瞬間結冰,凍住了她的腳踝。林秀的眼睛突然睜開,瞳孔也是豎瞳,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脖子上的玉佩塞進嬰兒手裏——是塊海東青形狀的火山琉璃,跟長白山的“海東青淚”一模一樣。
入口的閘門隻剩下最後一道縫,瘦猴的工兵鏟已經彎成了弧形。春燕抱著嬰兒和林秀的身體衝過來,瘦猴側身讓她們先出去,自己卻被閘門卡住了胳膊,骨頭斷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地下三層格外清晰。
“快走!”瘦猴的聲音因為劇痛變了調,他看著春燕消失在出口,懷裏的嬰兒正舉起那塊火山琉璃,琉璃在黑暗裏閃著藍光,像顆小小的太陽。
閘門徹底關閉的瞬間,瘦猴仿佛聽到了李淑敏的聲音,像很多年前在發報機裏聽到的那樣,清晰而堅定。他靠在冰冷的閘門上,看著那些黑色的蟲子覆蓋了整個骨架堆,培養艙的屏幕上,倒計時還在跳動,最後定格在“00:01”。
外麵的春燕抱著嬰兒和林秀,聽著地下傳來的劇烈爆炸聲,凍土上的冰縫紛紛裂開,綠色的黏液混合著碎骨噴湧而出,像口被捅破的毒瘡。嬰兒突然舉起火山琉璃,對著天空,琉璃裏的藍光越來越亮,那些噴湧的黏液在藍光中漸漸凝固,變成透明的冰雕,像一座座水晶墓碑。
庫魯帶著阿伊努人趕到時,正看到這詭異的一幕無數冰雕在濕原上矗立,形狀像各種扭曲的鳥,而在冰雕的中央,嬰兒懷裏的火山琉璃突然裂開,裏麵的藍光化作隻巨大的海東青虛影,在濕原上空盤旋一周,發出清越的啼叫,然後俯衝而下,鑽進嬰兒的身體裏。
嬰兒的翅膀突然變得不透明了,像真正的海東青翅膀,泛著青黑色的光。他看著春燕,突然開口說“媽媽,回家。”聲音清澈得像天池的水。
春燕的眼淚掉下來,滴在嬰兒的翅膀上,翅膀竟開始變得柔軟,像天鵝的羽毛。她知道,這不是結束,嬰兒身體裏的病毒和那道海東青虛影,注定會讓他成為新的謎團——他是救贖,還是新的災難?
遠處的濕原盡頭,有架直升機正在靠近,機身上的九頭鳥標誌在月光下閃著紅光。春燕抱緊嬰兒和林秀,往庫魯的雪橇跑去,阿伊努人的鹿鈴在凍土上響成一片,像在給這未盡的故事伴奏。
瘦猴的懷表還在春燕懷裏震動,屏幕上的信號正在往南擴散,指向日本列島的方向。那裏還有鬆井家的餘孽,還有未被銷毀的病毒樣本,還有無數個像林秀一樣的受害者。
嬰兒突然指向南方,小手指在月光下泛著藍光。春燕知道,他們必須繼續走下去,帶著這個一半是惡魔一半是天使的孩子,去揭開最後的謎底。
北海道的雪開始飄落,落在那些冰雕上,像給它們蓋上了層白紗。春燕回頭望去,氣象站的遺址已經變成了個巨大的冰坑,坑底的藍光還在閃爍,像隻永不熄滅的眼睛。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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