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天色大亮，東方天空被朝陽染成絢麗的橙紅色。陽光漸強漸暖，將夜晚殘留的最後一絲涼意驅散。
    陽光斜灑，給蜿蜒土路鍍上一層金邊。林家車隊緩緩前行，車輪碾過，揚起細碎塵土，在光柱裏翻湧如霧，發出碾過碎石的細碎而規律聲響。
    此時尚未遠離上洛郡地界，官道上行商、挑夫往來不斷。為免引人注目，眾人都控製著馬速。
    林元正半倚在車廂的軟墊上，修長手指輕輕勾起厚實車簾一角。郡郊無垠風光質樸無華，卻自有扣人心弦的魅力。
    想起臨行前，林清兒攥著他衣角哭得梨花帶雨，秦怡紅著眼眶往他行囊裏塞糕點的模樣，林元正唇角不自覺上揚。
    這時，身旁傳來林安的詢問：“家主，可是瞧見什麽趣事，這般開心？”話音未落，林安已掀開簾子，探身向外望去。
    林元正輕輕放下車簾，指尖下意識摩挲著車轅上精美的雕花，笑意中透著幾分無奈：“不過是想起些趣事罷了。”頓了頓，他隨口問道：“對了，你們之前從這裏到昆山花了多久，沿路可還太平？”
    林安聞聽此言，忙不迭地放下車簾。同一車廂中的劉武軒聽到動靜，轉過頭，目光也落在林安身上。
    臨行前，韓蘇婉把劉武軒拉到一旁，細細叮囑了許久。她柳眉緊蹙，反複交代“務必隱匿行蹤”“遇事不可莽撞”，每句話都似重錘，澆滅了劉武軒心頭那股躍躍欲試的勁兒。
    更讓他興致索然的是，為確保安全，他隻能待在這車廂裏。雖說車廂空間寬敞，軟墊也極為舒適，但被束縛的煩悶感依舊難以消散。此前，他一直望著車窗外的飛鳥出神。
    此時，聽到林元正詢問一路上是否遇到不平之事，劉武軒瞬間眼神一亮。
    林安微微皺眉，陷入沉思，在心中仔細估算著此行的路線以及以往花費的時日。片刻後，他緩緩抬眸，恭敬地回應道：“稟家主，前番是第一次走這條路線，一路上摸索著，耗了不少時日，整整一月有餘。要是以回程時間算起，途中又恰巧碰上裴公染病耽擱了些時候。”
    “依我看呐，這次或許半月就能抵達昆山。至於這路上，倒是瞧見不少逃亡的流民，不過所幸的是，山匪強盜倒是沒遇上。”
    林元正輕輕點頭，神色平靜，似乎在心中對林安的回答進行著考量與思索。劉武軒卻是有些沮喪，深歎了一口氣，複又掀起車簾，看著窗外愣神。
    不知車馬晃晃悠悠行進了多久，車廂外傳來三長兩短的叩門聲。緊接著，車夫貼著車轅壓低聲音：“家主，已過了上洛的界碑。”
    正倚著軟墊假寐的林元正睜開眼，指尖叩了叩車壁示意知曉。坐在車轅副位的劉武軒喉頭動了動：“家主，已經出了上洛，那我能不能......”
    “去吧。”林元正掀開半幅車簾，晨光斜映在他無奈的臉上，“莫要脫離車隊，若遇異常即刻示警……”
    話音未落，劉武軒已利落地掀開布簾，單腳踩住車轅借力翻身而下。他快步奔向隨行的馬隊，伸手解開一匹棗紅馬的韁繩，翻身上馬，昂首嘶鳴一聲，四蹄揚起細碎塵土，迅速奔至車隊前方，與巡查的護衛們並駕齊驅。
    林安看著劉武軒飛身上馬、疾馳而去的利落身影，眉梢不自覺地挑了挑，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他轉頭看向車廂內，隻見林元正斜倚在軟墊上，唇角掛著一抹無奈的苦笑。
    “怎麽，你也坐不住，想下車騎馬趕路？”林元正抬眼，對上林安那滿是探究的目光，伸手輕敲車轅，調侃道，“莫不是瞧見那小子騎馬威風，心裏癢癢了？”
    林安一聽，趕忙連連擺手，臉上堆滿賠笑，說道：“家主可快別打趣我了！你瞧瞧這車廂裏，軟墊鬆軟得很，又能遮風又能擋日頭，可比那馬背舒坦多了！”
    頓了頓，緩了口氣，他又接著說道：“前番在馬背上顛了整整半月，到最後啊，腰都疼得直不起來。如今呢，我可不想再圖這一時的新鮮勁兒，安安穩穩把你送到地兒，才是最要緊的事兒！”
    林元正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你啊，倒是實在。不過這一路漫長，若真煩悶，偶爾騎騎馬透透氣也無妨。”
    林安也跟著笑起來，可笑容轉瞬即逝。他像是想起什麽，神情變得怯弱，小心翼翼問道：“家主，你不會怪我把這事告訴韓娘子吧？我當時一時情急，隻想著……”
    林元正接過話茬，語氣帶著幾分了然，“你是想著能讓師娘勸阻我此次出行押送，對吧？卻沒料到師娘最後會讓武軒一同跟著。”
    林安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頭微微低垂，不敢直視林元正的眼睛，囁嚅著說道：“家主，我……我確實是這麽想的。這一路山長水遠的，裴公一時不察都險些……我實在擔心你的安危。”
    林安微微抬起頭，偷偷打量了一眼林元正的神色，見他並未動怒，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繼續說道：“本想著你對韓娘子恭敬有加，會聽她所勸，可我沒想到韓娘子那般疼惜武軒，卻還讓他同行。”
    林元正神色自若，長舒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林安，我知道你擔憂什麽。這些年，我在林家一直養尊處優，若總是不經曆些風雨，又怎能真正擔起林家的重任呢？押送這件事，雖危機不明，但對我而言，也是一次難得的曆練。師娘同意武軒同行，想必也是明白這一點。”
    林安聽聞，緩緩抬起頭，眼神也有了幾分釋然：“家主，是我狹隘了，隻是這一路實在凶險，咱們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林元正輕輕點頭，目光堅定：“嗯，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既要完成押送，也要平安歸來。”
    車隊伴著細碎的馬蹄聲，悠悠前行。官道兩側的樹木枝繁葉茂，陽光奮力穿過枝葉的罅隙，在地上印下一塊塊形狀各異的光斑。
    而在車隊前方的劉武軒，正盡情享受著策馬馳騁的快意，同時時刻留心著四周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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