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鬆：“無妨。本官，信你們。也信……這些東西。”他指了指那些嶄新的馬具，“去吧，三天後，讓所有人都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精銳！”
    朱九看著蕭明篤定的眼神，心中的擔憂稍減，一股強烈的戰意湧上心頭。他重重一點頭：“是！末將絕不負大人所托！”
    說罷，立刻轉身，開始組織手下進行高強度的適應性訓練。
    與此同時。
    刑部天牢，最深處的一間牢房。
    這裏雖然也掛著“牢房”的名頭，卻打掃得幹幹淨淨。空氣中沒有絲毫黴味，反而彌漫著淡淡的檀香。
    一個身著錦袍，須發打理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矮幾後，麵前擺著精致的酒菜。他便是被暫時下獄的神武大將軍屠囂。
    此刻的他，臉上不見絲毫階下囚的狼狽，反而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的沉穩。
    牢門被輕輕打開，朱三帶著一身塵土，興衝衝地跑了進來，臉上還帶著未散去的興奮和得意。
    “大將軍！好消息！好消息啊！”朱三一進門就咋咋呼呼地嚷嚷。
    屠囂眉頭微微一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何事如此喧嘩？”
    “大將軍！”朱三跑到近前，壓低了聲音，卻難掩激動，“我跟那姓蕭的打賭了！三天後，演武場比試！他要是輸了，就得當著所有人的麵，給您……給您老人家磕頭認錯！”
    屠囂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哦？他做了什麽？”
    “他……”朱三眉飛色舞地將蕭明打造新馬具，並挑釁比試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忘加上自己的判斷，“就弄了些新奇玩意兒，什麽馬蹄鐵、馬鞍、雙馬鐙……說是能讓上馬更容易些。末將看，也就是上馬省點力氣，沒什麽大不了的！純屬嘩眾取寵！大將軍放心，三天後，我保管打得他滿地找牙！讓他知道厲害！”
    他本以為會得到屠囂的讚賞，卻沒想到……
    “啪！”
    一聲脆響！
    屠囂猛然一拍桌子，那盛滿美酒的白玉杯應聲而碎！酒水四濺！他霍然起身，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刀，死死地盯著朱三，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混賬東西！！”屠囂的聲音如同寒冰，帶著抑製不住的滔天怒火，“誰給你的膽子跟他賭這個？！馬蹄鐵！馬鞍！雙馬鐙！那是能讓上馬更容易些嗎？！那是能讓騎兵衝陣之時，人馬合一！那是能讓騎兵長途奔襲之時，保持戰力！那是能讓我大周騎兵戰力倍增的國之重器！！蠢貨！你懂什麽？！！”
    屠囂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朱三的鼻子怒罵：“老夫總算明白了！總算明白陛下為何要將老夫暫時下獄了！他不隻是要查什麽糧草軍械！他是要借蕭明這個豎子之手，瞞天過海，練出一支能克製我北境鐵騎的新軍啊！！而你這個蠢貨！竟然還傻乎乎地跟他打賭？！你這是在找死！！”
    朱三被屠囂這突如其來的雷霆之怒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背：“大……大將軍……末將……末將不知啊……末將以為……以為那隻是些小把戲……”
    他是真的懵了，完全沒想到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東西，竟然有如此重要的意義。
    屠囂胸膛劇烈起伏，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和驚悸，眼神變得無比冰冷和凝重：“這個賭，必須贏！不惜一切代價！否則，不僅是你，就連老夫，甚至整個屠家，都要萬劫不複！”
    他盯著瑟瑟發抖的朱三，一字一頓地命令：“立刻去！把這裏發生的所有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訴六皇子殿下！請他務必……助我們一臂之力！快去！”
    “是！是！末將這就去！這就去！”朱三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出了牢房，仿佛身後有惡鬼在追趕。
    看著朱三狼狽離去的背影，屠囂臉上的怒容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陰鷙。他緩緩踱步，目光掃過牢房陰影處。
    突然，他停下腳步，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緩緩開口。
    “既然來了，又何必藏頭露尾？現身吧。”
    牢房的陰影微微晃動，一道修長的身影緩步踱出，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正是蕭明。
    他隨意地撣了撣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目光落在臉色鐵青的屠囂身上，仿佛老友重逢般，輕鬆地打了個招呼。
    “屠大將軍，別來無恙？”
    屠囂銳利的目光鎖定了蕭明，那眼神中不再有絲毫偽裝的沉穩，隻剩下冰冷的忌憚和一絲被看穿的惱怒。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聲音嘶啞。
    “蕭大人好手段，連這天牢也能來去自如。老夫倒是小覷了你。”他頓了頓，眼神複雜地上下打量著蕭明，“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老夫的？”
    蕭明走到矮幾旁，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那碎裂的玉杯和潑灑的酒水，這才慢悠悠地抬眼，目光清澈。
    “入京之後，便覺得處處透著不對勁。”他的回答輕描淡寫，卻像一塊巨石砸在屠囂心頭。
    屠囂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隨即發出一陣低沉的苦笑，那笑聲裏充滿了自嘲和難言的挫敗：“嗬嗬……好！好一個蕭明！虎父無犬子！你父親若泉下有知，定會為你驕傲！老夫……輸得不冤！”
    蕭明挑了挑眉，笑容不減，眼神卻銳利了幾分：“哦？屠大將軍費盡心機，甚至不惜親自下場布局，難道……就隻想跟本官說這些場麵話？”
    “場麵話？”屠囂臉上的苦澀斂去，重新浮現出一種近乎篤定的森冷，“蕭大人，老夫承認你很聰明，那三件套也確是利器。但，三天後的比試，你贏不了。”
    蕭明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似乎在評估屠囂話語的份量：“贏不了嗎？本官倒覺得，事在人為。縱使贏不了，也要讓他們知道，我蕭明的人，不是誰都能捏的軟柿子。”
    “天真！”屠囂搖了搖頭，眼神帶著一絲憐憫，“誠然，殺人的是刀，好刀能讓殺人更容易。但你別忘了，握刀的手，才是真正的凶手。”
    蕭明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他直視著屠囂，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屠大將軍說得對。所以，本官不僅要毀了那把‘刀’，更要將握刀的那隻‘手’，也給它揪出來，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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