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趙乾已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方向，赫然是刑部所在！
    秦懷玉手捧著那份象征著無上榮光的“擬賜婚”內諭，隻覺得整個人都飄飄然，連胸口的傷似乎都不疼了。他昂首挺胸，步履輕快地走出宮門，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春風滿麵。
    恰在此時，一乘轎子在宮門不遠處停下，轎簾掀開，走下來的，正是麵色沉靜，準備入宮麵聖的蕭明。
    兩人在宮門前狹路相逢。
    秦懷玉一看到蕭明，眼中的得意更是瞬間化為毫不掩飾的炫耀和挑釁。他故意揚了揚手中的內諭，雖然上麵的字跡蕭明不可能看清，但那明黃的綢緞和隱約的印璽已足夠說明問題。
    “喲，這不是我們新晉的蕭國公蕭大人嗎？來得正好！”
    秦懷玉嘴角咧開一個誇張的弧度，帶著幾分刻意的輕佻，“蕭大人可知，本將今日得了陛下何等恩典？”
    不等蕭明回答，秦懷玉便迫不及待地宣布。
    “陛下龍心大悅，已親口應允，將三公主殿下，許配於我！哈哈哈，蕭大人，你說如此天大的喜事，是不是應該恭喜我？”
    蕭明聞言，瞳孔幾不可察地一縮！
    趙雲姝…許給了秦懷玉？皇帝怎麽會答應？
    他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一股難以言喻的怒意，混合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悄然升騰。
    但蕭明麵上依舊波瀾不驚，隻是那雙看向秦懷玉的眼睛，驟然變得冰冷刺骨。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嘲諷意味的冷笑。
    “哦？是嗎？那可要先恭喜秦將軍了。”
    “隻是…陛下的金口玉言自然是沒錯，但這賜婚的聖旨一日未下達到禮部，這樁婚事…就未必能成啊。秦將軍還是莫要高興得太早，免得到頭來，空歡喜一場，徒惹人笑話。”
    “你！”秦懷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勃然大怒，臉色鐵青，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尤其是蕭明那輕描淡寫卻又直戳痛處的語氣，更是讓他怒火中燒，“蕭明！你敢詛咒本將？！”
    秦懷玉向前一步，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手背青筋暴起，看那架勢，竟是想當場動手！
    蕭明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甚至連眼皮都未曾多眨一下，隻是那嘴角的冷笑更深了。
    “秦將軍這是要做什麽？惱羞成怒？還是說…被我說中了心事，怕了？”
    說著，蕭明微微偏頭，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
    “怎麽？想在這裏動手？正好，讓宮門口的禁衛瞧瞧，秦將軍是如何‘有功之臣’的風範？還是想讓禦史台的言官們明日多個彈劾你的由頭？”
    秦懷玉的拳頭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胸膛劇烈起伏，他死死瞪著蕭明，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但他終究不是莽夫，他知道蕭明說得對，更明白蕭明此刻就是故意在激怒他，等著他失態，等著他出醜！
    在這裏動手，無論對錯，丟臉的隻會是他自己！
    “蕭明！你給本將等著！”秦懷玉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壓下那股暴戾的衝動。
    一甩袖子，秦懷玉最終帶著滿腔的憋屈和怒火，轉身大步離去，背影都透著一股壓抑的瘋狂。
    看著秦懷玉那狼狽又憤怒的背影，蕭明臉上的冷笑緩緩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思索。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蕭大人似乎對這樁婚事，也頗有看法？”
    蕭明轉身，隻見太子趙乾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顯然，方才他和秦懷玉的衝突，這位太子殿下是看完全程了。
    “見過太子殿下。”蕭明拱手行禮。
    趙乾擺了擺手，眉頭緊鎖，開門見山：“蕭大人，孤且問你，可有辦法…讓父皇收回成命，取消這樁婚事？”
    蕭明心中一動，麵上卻露出疑惑。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陛下既然金口已開，為何…”
    蕭明的目光帶著探尋，“臣也頗為不解，秦將軍雖有護駕之功，但三公主殿下金枝玉葉，陛下怎會如此輕易便將公主許配於他？”
    趙乾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無奈和憤懣。
    “輕易？蕭大人可知，秦懷玉為了求娶三妹，付出了什麽代價？”
    蕭明目光一凝。
    “他…他在禦書房，當著父皇的麵，交出了秦家世代掌管的那半塊虎符！言稱其父鎮遠侯年邁，欲告老還鄉！”
    “什麽？！”饒是蕭明心性沉穩，聽到這話也不由得大吃一驚！虎符！那可是兵權的象征！鎮遠侯秦戰是軍中元老，手握重兵，秦家能有今日地位，這虎符是根基所在！秦懷玉竟然…
    “鎮遠侯可知此事？！”蕭明幾乎是脫口而出。
    趙乾搖了搖頭，語氣更加苦澀。
    “鎮遠侯遠在滁州練兵，父皇今日才召見秦懷玉，他如何能知曉？這完全是秦懷玉自作主張！”
    蕭明倒吸一口涼氣，心中瞬間掀起驚濤駭浪！秦懷玉！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交出家族兵權！這簡直是…瘋狂！
    但轉念一想，他又不得不承認，秦懷玉這一步棋，走得極其冒險，卻又…極其聰明！
    “蕭大人似乎明白了？”趙乾見蕭明震驚過後，神色反而變得凝重，不由問道。
    蕭明點了點頭，眼神複雜地望向皇宮深處，緩緩開口，語氣帶著幾分歎息。
    “秦懷玉此舉，看似魯莽瘋狂，實則…卻正好搔到了陛下的癢處。私自交出虎符，聲稱其父欲告老，這是何等的‘忠心’？為了‘成家立業’不惜放棄家族最大的依仗，這又是何等的‘赤誠’？在陛下眼中，此刻的秦懷玉，怕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勳貴子弟，而是一個忠君愛國、甘願為皇家犧牲奉獻的…純臣啊。”
    蕭明的聲音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那平靜之下，卻潛藏著與太子趙乾同樣深沉的憂慮和一絲…無力感。
    “秦懷玉此舉，看似瘋狂，實則精準地擊中了父皇心中最柔軟也最忌憚之處。以兵權換恩寵，以‘孝道’綁君心…這一步棋，他走得太險，也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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