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你在幹什麽！”
    一個魁梧的黑人摔門走了出來，握著一把手槍。
    “你瘋了嗎？為什麽動路障？”
    黑人邊罵邊緊張地望著外麵，隻見一個女人站在路障外麵，還能隱約看到不遠處汽車的黃色霧燈。
    “不，車上有一個傷員，她保證隻是路過......”
    尼克還在解釋，就被黑人打斷道：
    “我，他媽，不在乎，她車上有一個還是一千個傷員。”他一字一頓地說，“我隻在乎我們社區，決不能有一個偽人混進來，你難道想害死大家？”
    這個黑人明顯比尼克年長，脖子上掛著一條十字架金項鏈，身材魁梧，嘴部有一條看起來像「膠帶」的紋身，顯然是幫派成員。
    克蘭市的西區和東區有很多低收入社區，五花八門的幫派就盤踞在這些社區之間。
    克蘭幫派的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末到20世紀中葉，隨著當時地區經濟發展，外地人口大規模遷移到北方城市，為了應對嚴重的外部暴力威脅，其中一些人以族裔為紐帶建立了自衛性質的幫派。
    時過境遷，如今這些幫派已經淪為暴力犯罪團夥。
    在經濟下滑的大潮下，毒品販賣、搶劫偷盜、人口販賣等違法活動愈演愈烈，已經成為了鐵鏽帶最嚴重的社會問題。
    北美犯罪率前十的城市裏，有三到四個都位於鐵鏽帶，克蘭便是其中之一。
    看到黑人嘴部的紋身，凱倫馬上想起來有一個活動在克蘭西區的黑幫「歐默塔」。
    “歐默塔”源自西西裏黑手黨文化，象征著“男性榮譽”和“緘默法則”。
    所謂“緘默法則”，指的是對政府和警察保持緘默，保守一切幫派秘密的行為原則。
    後來這個原則逐漸延伸為一整套不成文的行為準則，包括個人和家族之間的衝突應通過私人渠道解決、下級對上級的絕對服從、忠誠團結等等。
    “歐默塔”幫派也因此得名，雖然幫內現在已經沒有意大利裔，但是他們依然繼承了這一套準則，最終在幫派戰爭中脫穎而出，獲得了對克蘭西區基層的掌控。
    除了少數需要隱藏身份的成員外，大多數歐默塔幫成員都在嘴部紋上“膠帶”或者“拉鏈”圖案來表明自己的身份。
    因此“歐默塔”幫還有一個更臭名昭著的名字：
    「膠帶幫」。
    “不，詹姆斯，我們沒必要弄得這麽緊張，”尼克還在據理力爭，“這位女士顯然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她隻是想路過，並沒有想混入我們社區，有什麽危險？”
    聽到這話，詹姆斯不滿地扭了扭嘴，就像有一團口香糖黏在了牙齦上。
    這種麵部表情，往往意味著即將爆發的怒火。
    “噢，不，我的小兄弟，你知道為什麽你考不上醫學院麽？”
    詹姆斯走向尼克，邊走邊搖頭，“因為你隻是一個倪哥。人們恨你，恨我們，就算你現在放她過去，她也不會念你的好，隻會轉頭到告訴所有人‘黑橡林有個倪哥試圖殺了她’，然後更加恨我們。你本應該成為一個醫生，但是看看你現在，他們給過你機會嗎？哪怕一丁點的希望？”
    他用粗大的黑手用力捏住尼克的肩膀，抬起手槍戳了戳表弟的臉。
    “這是最後的警告，尼克，如果不是看在姨媽的份上，我已經把你揍得滿地找牙了。去把門關上！”
    說完，詹姆斯轉頭看向凱倫：
    “至於你，女士，我不在乎你到底是在撒謊，還是真的有傷者在車上，但你無論如何最好不要去克蘭市，所有設施都已癱瘓，那裏麵現在就是人間煉獄。何況就算你去了醫院又能幹什麽呢？我打賭你連門都進不了。”
    詹姆斯龐大的體型在凱倫麵前極具壓迫感，凱倫一時感覺喉嚨有些發幹，回頭看了一眼停在雪中的汽車。
    幾秒的思索後，
    她轉過身，
    大膽地走向詹姆斯。
    因為她明顯察覺到，盡管詹姆斯很憤怒，但他仍然保持著最基本的理性。
    有理智，就有對話的可能。
    “詹姆斯，”凱倫念出的名字，試圖用這種方式拉近距離，然後接著說：
    “我叫凱倫·杜蘭，是卡爾斯滕醫院的外科醫生，我有很多種辦法可以進醫院。每個人都有生病的時候，你讓我過去，我保證在你們需要幫助的時候找到我，我一定會伸出援手。”
    說完，凱倫抬起手，“我向上帝發誓。”
    她目光堅定，即便自己的身高和詹姆斯差了一個量級，也抬頭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看見凱倫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詹姆斯陷入了沉默。
    但他考慮的不是凱倫承諾的援助，而是「規則」。
    黑橡林社區現在還有二十三個幸存者，分別居住在相互毗鄰的五棟房屋裏，他作為領袖，一切所想的隻有怎麽帶著大家活下去。
    為此，他設立了一條最極端但也最穩妥的規則：
    「除了定期外出搜尋資源的人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出入社區。」
    甚至為了避免外出搜尋資源的人被偽人頂替，他們還設置了一係列更詳細的規則。
    在末日到來的時候，隻有絕對的紀律才能讓大家都活下去。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昨天才把大家集中起來在社區的各個出入口設置障礙物，今天就遇到了挑戰。
    甚至這種挑戰都不是物理性的，而是原則性。
    如果今天放她們過去，那麽下一次她們再路過，是不是還得放？
    今天有一個傷者要路過，要是明天有兩個、三個甚至成千上萬個呢？
    誰能保證偽人不會混在裏麵溜進來大開殺戒？
    災難才發生兩天，他和同伴就已經埋葬了三十七具屍體，詹姆斯不願意因為自己的仁慈導致更多的鄰居喪命。
    更別提這些鄰居都沾親帶故，無論是誰遇害他都沒法交代。
    然而就在詹姆斯準備扞衛原則，驅逐凱倫的時候，
    隻聽見“吱呀”一聲，
    他身後的屋門徐徐打開，
    一個穿著黑袍的黑人老者走了出來。
    老者頭發花白，戴著眼鏡，身上也掛著一串十字架。
    不同的是，他穿著一身象征著學識和聖職身份的黑色長袍，脖子上戴著白色方形領結。
    胸前的十字架不是金質，但是比詹姆斯的要大一圈。
    “詹姆斯，讓這位女士過去吧。”
    牧師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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