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森轉動頭燈，沒有看到克萊文的身影。
    他使用一切能用的通訊工具聯係克萊文，也沒有收到任何應答。
    奧森以為自己後麵跟的是克萊文，西格以為自己前麵的人也是克萊文，兩人都沒有發現異常，就這麽一路遊了出來渾然不知。
    水下洞潛有著嚴格的隊形規定，在可視條件好的開闊水域，前後隊員之間一般相隔三到五米，用眼睛就能看到彼此，如果出現意外，附近的隊員在三十秒內就能趕到。
    而在視野受限的狹窄區域，彼此的間距就會縮短到一到兩米，隊員之間也會通過導向繩前後串聯避免走散。
    三人剛才大部分經過的都是開闊水域，隻有一小段漏鬥形的狹窄區。
    這漏鬥區域附近有一些暫未探明的岔路，地圖上隻做了入口標識，沒有內部的三維地形圖，由於這些岔路內部岩質鬆軟，湧出的懸浮物一度把水弄得非常渾濁。
    但就算水體渾濁，克萊文也不應該走散。
    這一路上有導向繩、熒光棒，更別提還有剛剛安裝的聲呐信標。
    克萊文在下水前換上的手表其實就是所謂的“潛水電腦”，可以和聲呐信標聯動定位，還能通過檢測水壓的方式計算出當前水深，所以就算再渾濁，他也不可能上下不分遊錯方向，或者不慎遊到其他岔路。
    奧森立刻質問西格
    “你跟在他後麵，前麵的人不見了，為什麽不報告？”
    西格覺得很自己很無辜，辯解說：
    “剛才遊到漏鬥區，他的氧氣瓶掉了，回頭示意我幫他撿回來，等我追上來的時候以為他已經走遠，於是就趕緊追了上來。誰想得到一轉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啊！”
    奧森本來想說“氧氣瓶怎麽可能會掉”，但看到西格身上的確多了一瓶氧氣，剛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此時洞穴外的鄧恩等人也意識到出了狀況，立刻安排待命潛水員進入豎井，開展搜救工作。
    奧森第一個進入水中，身後跟著西格以及替補隊員。
    三人沿著導向繩向著漏鬥區的方向下潛，很快又來到了渾濁的水域。
    奧森一邊用通訊設備試圖和克萊文取得聯係，靠近漏鬥區的細頸部。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情況：
    「導向繩斷了」。
    導向繩由高強度的複合材料製成，幾乎不可能在水下拉斷。
    隨後他把繩子的斷麵貼到麵罩上仔細查看，發現纖維絲非常整齊，明顯是用潛水刀割斷的。
    誰幹的？
    動機又是什麽？
    奧森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西格以及替補隊員。
    這回吸取了克萊文失蹤的教訓，兩麵兩名隊員貼得相當近，正在檢查漏鬥區的岔路口。
    在主通道的細頸之外，漏鬥區有三條未探明的岔路，都已經在入口處提前做好標記。
    但在這三條岔路中，大到人類足夠進出的隻有一條岔路，洞口的岩壁上有一圈醒目的環狀凸起。
    然而兩人檢查一番，並沒有發現克萊文留下的痕跡。
    奧森扒在漏鬥的細頸部，朝下方的開闊水域探了探，頭燈隻能照到麵前很近的距離。
    此時，他無比希望看到下方有一束舞動的光柱，然而現實隻有一片漆黑。
    盡管他已經去過下麵，但畢竟導向繩在這裏被切斷，為了謹慎起見，他沒有直接進入下方，而是朝扔出一根熒光棒。
    洞裏的水溫隻有五六攝氏度，奧森穿著很厚的特製潛水服，一舉一動都要比平時花更大的力氣，他接上一根新的導向繩，挪到水質更好的地方，觀察熒光棒。
    根據之前機器人的探測結果，漏鬥下方的這片水域有一百五十三米深，放在地麵至少和一棟四五十層的大廈一樣高。
    熒光棒緩緩下墜，朦朧的綠色光團照亮黑暗的水域，向著深淵沉淪。
    光團掠過之前三人設置的岩石平台，繼續下沉，一路上什麽異常也沒有照到。
    下方的水體隻有五六十米的能見度，光團越來越模糊，很快就要消失在奧森的視野中。
    但就在這時，
    光團忽然消失。
    這種消失不是由近及遠漸漸過渡的消失，
    而是「驟然消失」。
    這讓奧森心頭一緊，就連呼吸也不自覺得加快了許多。
    洞潛最忌諱的事就是情緒波動或者大幅度運動，大口呼吸會極大加快氧氣消耗，如果用全密閉式循環呼吸機，甚至可能會重複吸入未經充分過濾的二氧化碳，引發危險的高碳酸血症。
    被割斷的導向繩，突然消失的熒光棒......
    一切都在暗示奧森，前方危機四伏。
    如果要救人首先就得保證自己的安全，他當即決定換潛水機器人下來探路。
    於是他立即向兩名搜救隊員做手勢，讓他們跟著自己上浮，打算等機器人弄清情況後再換人下來。
    奧森曾經參與過很多次水下救援，成功的隻是少數，大部分其實都隻是收屍。
    因為道路受阻，許多屍體往往在水底下泡了十天半個月，打撈員找到的時候已經高度腫脹腐化，拖著屍體上浮的過程中，由於壓力變化，屍體裏的肉會從口鼻的孔洞裏流出來，上岸後往往就隻剩半具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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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克萊文已經合作了二十多年，既是同事更是朋友，一想到以往看到過的那些屍體的慘狀，心裏比誰都急。
    但洞潛救援就是這樣，越急越可能壞事兒，急也沒用。
    上去之後，奧森立刻讓團隊把兩台機器人都弄下來。
    這兩台潛水機器人非常昂貴，一台有機械臂可以在水下作業，另一台體型較小，適合探索狹窄洞穴繪製三維地圖。
    兩台機器人下水後冒出一陣水泡，往暗河深處行進。
    小機器人直接來到漏鬥區的圓形岔路口，鑽進渾濁的洞穴。
    大機器人無法通過漏鬥區的頸部，但可以從暗河的另一邊繞路進入漏鬥區下方。
    整個團隊都屏息凝神看著潛水機器人的第一人陳畫麵，非常緊張。
    過了幾分鍾，小機器人的操作員爆發出興奮的呼喊：
    “奧森！快看！”
    隻見在狹窄的圓形隧道裏，臉色蒼白的克萊文正趴在一處氣室大口呼吸空氣，兩腿不斷擺動提供浮力。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鑽到隧道裏來的，但操作員沒有猶豫，立刻用小機器人喚醒克萊文。
    克萊文雖然意識有些恍惚，但很快就注意到了機器人，衝著鏡頭露出微笑。
    “太好了！他還活著！”
    “天哪，感謝上帝保佑！”
    ......
    然而就在眾人歡欣鼓舞之時，
    大機器人的操作員驚恐地看著自己眼前的畫麵。
    隻見漏鬥區下方的岩石平台上，
    有一具沒穿潛水服的屍體。
    屍體的臉龐，
    和克萊文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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