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人第2章 折翼啟程!

字數:8152   加入書籤

A+A-


    海風裹挾著鹹澀的涼意,拂過島嶼邊緣,將陣陣浪花推上沙灘,又在礁石上撞碎成細白的泡沫。
    島嶼深處,“玄”組織基地的心髒地帶,那巨大的維生艙依舊散發著恒定不變的幽綠光暈,如同沉入深海的翡翠,亙古而孤寂。秦羽懸浮其中,銀色的長發在粘稠的生命維係液裏無聲飄散,凝結成一片被時光遺忘的月光。十五,足以讓呱呱墜地的嬰孩長成挺拔少年,卻未能在他沉靜的容顏上刻下半分痕跡,唯有那身隨歲月更迭的特製維生服,成為這凝固時光裏唯一流動的注腳。
    合金通道傳來極其輕微的、近乎被海風聲吞沒的腳步聲。厚重的實驗室門無聲滑開一道縫隙。
    “大蛇丸爺爺,還沒休息啊。”
    一個十一二歲的黑發少年側身進入,聲音清冷平靜,如同拂過實驗室的微涼氣流。他禮貌地朝實驗台方向頷首,視線卻早已越過昏暗的光線,牢牢鎖定在維生艙中那個漂浮的身影上。實驗室頂燈的光線落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勾勒出清晰而沉靜的輪廓,竟與艙中人影有著令人心驚的幾分相似。
    “嗯,墨玄啊。”
    大蛇丸從堆疊如山的泛黃紙卷中抬起頭,金色的豎瞳在鏡片後掠過一絲微光,隨即又落回手中那些寫滿繁複數據的紙張上,聲音帶著慣有的沙啞磁性。
    “還有些資料需要整理,就快了。”
    名為墨玄的少年微微頷首,不再言語,緩步走向那散發著幽綠光芒的巨大維生艙。他的步伐很輕,幾乎沒有聲音,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他停在冰冷的艙壁前,異常平靜的棕黑色眼眸深處,翻湧起一絲難以捕捉的、混雜著渴望與困惑的波瀾,如同深潭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
    實驗室裏隻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和維生係統低沉的嗡鳴。
    沉默在熒綠的微光中流淌了許久。
    “大蛇丸爺爺……”
    墨玄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穿透凝固時光的質感。
    “父親……還有醒過來的機會嗎?”
    大蛇丸翻動紙張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並未抬頭。
    “有。經過這些年的實驗數據分析,我們所做的幹預方向是有效的。進程……”
    大蛇丸微微抬頭,蛇狀的瞳孔反射著幽綠的光。
    “隻是慢了點。”
    墨玄的目光沒有離開維生艙內的身影,仿佛要將那沉睡的輪廓刻入眼底。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轉過身,棕黑色的眸子平靜無波地看向實驗台後的大蛇丸。
    “大蛇丸爺爺?”
    墨玄的聲音清晰地在沉寂中響起,帶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近乎冷酷的直白。
    “我……不是父親和母親的孩子吧?”
    大蛇丸手中的動作徹底停住。他緩緩抬起頭,金色的豎瞳如同鎖定獵物的蛇,銳利而冰冷地刺向墨玄,鏡片後的目光帶著探究與一絲被觸及禁忌的危險意味。
    “為什麽這麽問?”
    大蛇丸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
    墨玄沒有移開視線,棕黑色的眼眸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古井,平靜地承接住那道審視的目光。時間在兩人無聲的對峙中仿佛凝滯。
    “從我有記憶起。”
    墨玄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父親便一直沉睡在這裏。而母親……”
    墨玄微微停頓,似乎在搜尋更準確的詞匯。
    “甚至沒有了生機……我聽鼬叔叔和止水叔叔說過。”
    墨玄繼續說著,每一個字都像冰珠落在金屬板上。
    “十五年前那場終結一切的忍界大戰之後,父親和母親就變成了這樣。今年我十一歲……”
    墨玄微微偏了偏頭,棕黑色的眼眸深處,那絲困惑終於清晰地浮現出來,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那麽,我…是從哪裏來的?”
    大蛇丸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推離座椅,無聲地走到墨玄身邊。他比少年高出許多,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墨玄籠罩。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用一種複雜難辨的目光,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由他親手參與“製造”的生命。
    “何必執著於這些?”
    大蛇丸的聲音罕見地少了幾分玩味,多了些晦澀。
    “雖然從生理誕生的過程而言的確如此,但你……”
    說著大蛇丸的目光掃過墨玄沉靜的眉眼,那眉宇間屬於秦羽的冷峻輪廓,那沉靜中隱約透出的、屬於白的純淨。
    “也的確是因為他們的基因才得以存在的個體。你的生命之火,由他們而生。雖然沒有經由他們的血肉孕育,但理論上……”
    大蛇丸的嘴角勾起一個難以言喻的弧度,帶著科學家的冷酷與一絲近乎憐憫的複雜。
    “……他們的確是你的父母。”
    聞言墨玄沉默了,實驗室再次陷入深海般的寂靜,隻有維生係統的嗡鳴固執地證明著時間的流逝。少年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冰冷的維生艙外壁。那觸感堅硬、冰涼,隔絕著生死。他的指尖順著艙壁的弧度滑下,仿佛想穿透這層堅硬的阻隔,去觸碰艙內那張沉睡了十五年的、與自己如此相似的麵龐。
    許久,許久過後。那隻手終於收了回來,指尖帶著艙壁的寒意。墨玄朝著大蛇丸,極其標準地微微躬身,動作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疏離與克製。
    “我知道了,大蛇丸爺爺。”
    墨玄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靜無波。
    “我再去看看母親。”
    說完,墨玄不再停留,轉身,腳步依舊無聲地離開了實驗室。合金門在他身後悄然閉合,隔絕了那道瘦削而挺直的背影。
    大蛇丸站在原地,金色的豎瞳凝視著緊閉的門扉,細長的舌頭下意識地探出唇邊,在冰冷的空氣中頓了頓,最終隻是緩緩舔過自己略顯蒼白的下唇,無聲地收了回去。
    “波風墨玄……”
    大蛇丸低低地、帶著某種奇異韻律地念著這個名字,像是在品味一件精心雕琢的作品。
    “代表沉默內斂的墨,代表組織根源的玄……哼哼,鼬,止水,名字取得……倒真是貼切。”
    島嶼最幽深的地底。空氣在這裏仿佛也凝結了,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一間完全由深紫色水晶構築的密室,散發著幽幽的冷光,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種夢幻而淒清的氛圍中。密室中央,一座繁複古老的封印陣在紫水晶地板上閃爍著微弱的、冰藍色的符文光芒。
    封印陣的核心,靜靜躺臥著一具身影。
    那是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其美麗的“存在”。周身覆蓋著一層薄如蟬翼、卻又永不融化的剔透冰晶,仿佛時間女神最完美的冰雕傑作。冰晶下的容顏精致得毫無瑕疵,長發如墨玉般鋪散在冰麵上,神情安詳寧靜,仿佛隻是陷入了一場漫長的、無夢的深眠。她靜靜地躺在那裏,便是這紫色水晶宮永恒的核心,也是這冰冷地底最淒美的絕唱…白。
    墨玄脫去了鞋襪,赤著腳踩在冰涼刺骨的紫水晶地麵上。寒氣瞬間從腳底直竄而上,他卻恍若未覺。他緩步上前,在距離封印陣邊緣一步之遙處停下。棕黑色的眼眸靜靜注視著冰晶中的母親,那目光裏沒有孺慕,沒有悲傷,隻有一種深沉的、近乎審視的陌生感。
    “母親大人。”
    墨玄輕輕開口,聲音在空曠冰冷的密室中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渺小。
    “我來看您了。”
    墨玄蹲下身,從隨身攜帶的小布袋裏,取出一支潔白如雪、花瓣上還帶著細微露珠的新鮮花朵,動作輕緩地放在冰晶邊緣。花朵的潔白與冰晶的剔透相互映襯,更添一份脆弱易逝的美。
    “母親大人。”
    墨玄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仿佛在斟酌著冒犯的界限?
    “雖然這樣說或許有些僭越,但……”
    頓了頓,墨玄的目光落在白那被永恒冰封的、完美無瑕的臉上。
    “……我,應該並不是您和父親大人真正意義上的孩子吧?或者說……”
    少年微微抿了抿唇,吐出一個冰冷的詞匯。
    “我……隻是您和父親大人基因的‘製造體’。”
    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溢出唇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重。
    “他們都說,您是為了救父親而死。父親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才陷入永恒的沉睡……”
    墨玄的目光轉向那覆蓋著母親的冰晶,又仿佛穿透了層層岩壁,望向基地深處那個熒綠的維生艙。
    “而我……是因為你們才得以誕生……”
    少年清秀的眉宇間,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迷茫,如同濃霧籠罩了深潭。
    “所以,母親大人。”
    他低聲問,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這場永恒的安眠。
    “我又能為你們……做些什麽呢?”
    就在這時……
    “為他們好好活著。”
    一個清冷如冰泉、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的女聲,自身後的甬道口傳來。
    墨玄驀然回首。甬道幽暗的光線下,一道身影靜靜佇立。深紫色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肩後,一身暗紅色的長袍勾勒出清瘦的身形。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後那對由無數潔白符紙折疊而成的翅膀,此刻微微收攏著,邊緣的紙張在微弱的氣流中輕輕起伏,如同擁有生命。小南的臉上帶著一絲極淡的、仿佛能融化這地底寒冰的微笑,靜靜地看著他。
    “小南阿姨。”
    墨玄站起身,微微頷首致意。小南輕輕點了點頭,足尖並未觸及冰冷的地麵。她身後巨大的紙翼微微一振,整個人便如同失去重量般,無聲地飄飛起來,越過封印陣的邊緣,輕盈地落在墨玄身邊。她的目光落在冰晶中沉睡的白身上,那雙總是帶著堅韌與疏離的紫色眼眸裏,瞬間彌漫開濃得化不開的悲慟與追憶。那是對逝去摯友最深沉的哀思。
    她凝視了許久,才緩緩移開視線,重新看向身邊沉默的少年。她的聲音放得更柔,如同羽毛拂過冰麵。
    “或許,這就是你存在的意義吧,墨玄。”
    小南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少年的迷茫,投向更遠的地方。
    “替他們……好好看看這個嶄新的世界。看看這個被他們的犧牲所拯救、正在不斷變化的世界。”
    說著,小南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屬於過往的、帶著調侃的微光,那光芒衝淡了些許悲傷。
    “怎麽樣?想不想出去轉轉?你父親在你這麽大的時候……”
    小南的唇角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仿佛想起了某個久遠的、令人無奈又懷念的畫麵。
    “這個世界,應該差不多都被他跑遍了吧?雖然是個……不認路的白癡。”
    “出去?”
    墨玄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那是一種混雜著好奇、遲疑以及一絲被壓抑的、對未知的渴望的光芒。他下意識地回頭,目光再次投向維生艙和水晶棺的方向,仿佛在無聲地尋求某種許可,或是告別。
    “嗯。”
    小南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離開這座島,去看看真正的森林,真正的城鎮,真正的……人間煙火。”
    小南伸出一隻纖細卻有力的手,掌心向上,遞向少年。
    “有些答案,或許不在冰冷的實驗室和凝固的時光裏,而在外麵那個鮮活、吵鬧、充滿陽光和風雨的世界之中。替他們……也替你自己。”
    墨玄的目光在小南伸出的手和自己帶來的那朵白色小花之間遊移了片刻。最終,他緩緩抬起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小南微涼的掌心。那隻手,帶著少年的單薄,也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重量。
    “好。”
    墨玄輕聲應道,棕黑色的眼眸深處,那潭深水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漾開了一圈細微的漣漪。
    小南握緊了他的手,臉上那抹帶著追憶的淺笑加深了些許。她身後的紙翼猛地一振,無數符紙嘩啦啦地舒展開來,如同聖潔的天使之翼,瞬間充盈了大半個水晶密室。凜冽而清新的氣流被攪動。
    “抓緊了。”
    小南低語一聲,紙翼再次有力扇動!
    “呼!”
    強勁的氣流卷起墨玄額前的黑發。他感到一股向上的力量溫柔而堅定地托起了自己。視野瞬間拔高,掠過那散發著永恒寒氣的紫色水晶棺槨,掠過封印陣上幽幽的藍光。甬道兩側冰冷的合金牆壁飛速向下退去,頭頂的出口越來越近,直至一片開闊的天光驟然湧入眼簾!
    海風!鹹腥的、帶著自由氣息的海風!猛烈地灌入墨玄的口鼻,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來自地底的陰冷和消毒水的味道。刺目的陽光讓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隨即又被眼前從未見過的遼闊景象所震撼…
    無垠的碧海在陽光下閃爍著億萬片碎金,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水天相接之處。白色的海鷗鳴叫著,在湛藍的天幕下自由翱翔。海浪拍打著島嶼邊緣的黑色礁石,發出亙古不變的轟鳴。遠處,海平線上,似乎有船隻的剪影在緩緩移動。
    這是……真正的世界!鮮活、廣闊、充滿力量的世界!不再是幽閉的基地,不再是熒綠的維生艙,不再是冰封的水晶棺!
    小南懸停在島嶼上空,巨大的紙翼在陽光下折射出溫潤如玉的光澤。她低頭看著懷中少年臉上那無法掩飾的震撼與一絲茫然的新奇,紫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欣慰。
    “看,墨玄!”
    小南的聲音被海風送得很遠。
    “這就是他們付出一切,想要守護的世界。”
    小南沒有停留太久。紙翼再次優雅而有力地扇動,帶著兩人如同一片巨大的、輕盈的羽毛,朝著波之國海岸線的方向,朝著那片充滿未知與可能的廣闊大陸,穩穩地飛去。身後,那座承載著十五年沉睡與冰封的鋼鐵島嶼,在浩瀚的碧波中,漸漸縮小成一個沉默的黑點。
    就在小南帶著墨玄離開後,島嶼的沙灘上,鼬帶著十歲的光鬥從礁石下走出。
    “小南這家夥…也好…怎麽樣?光鬥?想不想去木葉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