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妤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的每一天都盼著能夠收到父母的消息，然而一開始他們還會托人帶一些衣服、零食回來，可沒多久就沒了消息。
    直到兩老口收到通知，崔妤父母兩個人因為投資失敗自殺了。
    這個消息讓崔妤一度崩潰了，在敏感的年紀，她一直期盼著和父母重聚，等來的卻是最絕望的結果。
    但詭異的是崔妤卻察覺到這個家裏產生了一絲變化，兩個至親的去世沒有讓這個家變得死氣沉沉，相反，她爺爺竟然開始樂於社交了，沒事兒就出去跟別人話話家常，一反常態地變得和藹起來。
    樓裏的人們知道了崔妤的境遇，就讓自己家孩子多帶著她玩兒，頂樓孫家就是其中一戶。
    崔妤對這些小夥伴兒還是很感激的，因為她實在不愛回家，別人玩兒什麽她都願意跟著，總比麵對著她爺爺那張飽受引力摧殘的老臉強。
    聽到這兒我忍不住打斷了光頭：“等等，這是崔妤說的？”
    光頭搖搖頭：“那不是，我給她加的，哎呀差球不多，你不管。”
    我看了看沙發上悲喜交加、糊了一臉眼淚的崔妤，我就說麽，她哪有那個閑心運用修辭手法。
    “你繼續吧。”
    光頭清清嗓子繼續講故事。
    小時候的崔妤和孫天齊關係不錯，因為崔妤性格安靜，不爭不搶，最重要的是從不告狀，這樣的小孩兒隻要不碰到那個心眼兒壞的，一般都挺招人喜歡。
    等孫天齊帶著崔妤和這群孩子混熟了，周邊幾個院子也都被他們跑遍了。
    直到一個雨天，幾個小孩兒寧願冒雨在樓下蹲著都不願意回家，有幾個小孩兒打著傘，崔妤穿著她奶奶的深綠色雨衣，長長的袖子垂到了她的膝蓋，而孫天齊頭鐵一些，他幹淋著。
    雨水淅淅瀝瀝，孫天齊就說起了那個被銷毀的地下室蟲巢。
    小孩兒對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好奇，上小學的年紀更是膽子大的時候，沒經過現實規訓的他們可不懂什麽叫後果。
    “崔妤，我說的就是你家那個地下室，你知道嗎？”
    崔妤搖搖頭，她從來沒聽過這件事兒。
    “賣給你家房子那個人被蟲子咬的渾身都是大水泡，嚇人得很，好多人都看到了，人家都說好不了，他後來都不咋出門了呢。”
    孫天齊年紀雖然小，但伶牙俐齒的，說的孩子們都對那個神秘又危險的蟲巢起了好奇心，就像鬼屋探險一樣，雖然看不到什麽真東西，但是切身實地到現場轉一圈也能有種別樣的刺激。
    於是他們一拍即合，反正蟲巢都銷毀了，那大家就看看唄。
    崔妤全程都沒有提出過任何想法，隻要跟大家夥一起玩兒，去哪兒都沒什麽區別，最主要也是沒人教過她這些，她還不知道什麽樣的行為會給她帶來危險。
    那天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就排成一條小隊進了地下室，崔妤是最後的那個，而孫天齊打頭。
    那段時間正是雨季，不知道哪個管道又漏了水，地下室的樓道裏積了淺淺一層水，走上去“啪嗒啪嗒”響。
    其實地下室除了黑也沒什麽不對勁的，還是小孩兒們互相推搡，你嚇我一下，我嚇你一下，自帶氛圍組。
    那個時候地下室還沒在走廊入口安柵欄門，他們排著隊繞了一圈，除了誰嗓門大什麽都沒發現，最後也就覺得沒意思了。
    “沒意思，走，出去吧。”
    出去的時候依然是孫天齊打頭，崔妤還是默不作聲地跟著，可那件雨衣對她來說實在是有點兒長，腳下稍微邁大一點兒就摔在了地上。
    “撕啦”一聲，她這一跤摔得挺狠，水花都濺起來了，雨衣的咯吱窩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下地下室的時候她沒怕，但雨衣壞了她是真怕了，這雨衣是她偷偷拿出來的，就她爺爺那個摳門勁兒，這還得了？
    她爬起來一看身上全是泥水，袖子還撕壞了，小小的孩子瞬間大腦充血，仿佛這輩子要到頭了。
    她那個年紀更怕具象化的恐懼，而她爺爺奶奶就十分具象，孫天齊看出了她的不安，還幫著出主意。
    但崔妤根本聽不進去別人說話，光看見張嘴沒聽見聲音，其實現在想想也不是什麽嚴重的事兒，但對當時那個小孩兒來說就是天大的事。
    未經教化的崔妤最後做了一個絕大多數孩子會做的決定，誒我把這個衣服藏起來，不承認我拿出來過不就行了，問就是沒看著、不知道。
    然後她就把雨衣窩成一團開始找地方藏，最後就藏在了我們曾經發現銀鏡子的雜物堆下頭。
    藏好以後孩子們就一窩蜂的往外跑，看誰跑在最後，崔妤本來也想走的，但她偏偏在這個時候感覺到有什麽人在後麵看她。
    爺爺奶奶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讓她對他人的注視格外敏感，當時就感覺到了異樣。
    接著她似乎聽到了什麽東西輕輕地踩了兩下水麵。
    崔妤第一時間並沒有害怕，雨衣的後勁兒還沒過去呢，她想到的是孫天齊口中的蟲子。
    “真有那麽大的蟲子窩嗎？那蟲子得有多大呢？”
    崔妤心裏這樣想著，腳下鬼使神差地往自家的地下室走了過去。
    “吧嗒、吧嗒”，小女孩一步步走到那扇門前，發現這門竟然錯開了一條小縫，但她明明記得剛才大家來的時候還關著呢。
    崔妤大概是在那個昏暗的家裏壓抑太久了，不自覺地被外界的意外因素吸引著，帶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好奇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我以為她會在這裏發現那個人幹，然後受到驚嚇，可是並沒有。
    光頭次牙咧嘴地小聲說道：“惡心人的在後頭呢！”
    崔妤在那間地下室什麽都沒發現，地上隻是堆著雜物和一些舊衣服。
    好不容易來到傳說中的地下室，崔妤像我們一樣看了看那個殘留著蟲巢痕跡的牆角。
    等她走出地下室後，就發現小夥伴早跑沒了，連個影兒都沒有。
    崔妤看了看自己濕透沾滿髒泥的鞋，想著這個時間是她爺爺奶奶午睡的時間，她偷偷回去把鞋刷了正好。
    其實老兩口從沒打罵過她，但她就是害怕，尤其是她爺爺。
    崔妤早就練就了一身靜音開關門的本領，她拎著自己的鞋，踮著腳尖往衛生間走。
    可走到她爺爺臥室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聽見裏頭的人低聲罵了一句什麽。
    那聲音聽起來極其不耐煩，臥室變形翹邊兒的老地板“咯吱咯吱”響了幾聲。
    崔妤第一反應就是老人摔倒了爬不起來，她剛想過去看看，可轉念一想，又怕是自己聽錯了，萬一他是說夢話呢？
    她看了看自己手裏髒兮兮的鞋還有濕噠噠的褲腿，心理一下又退縮了。
    最後她實在抵不過內心的掙紮，想著那我就悄悄推開門看一眼，如果沒事兒我再關上不就好了。
    於是她伸出小手在衣服擦了擦，輕輕握住了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