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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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書房出來,蔣氏帶著了幾個人,急急往寒院走。

    此時明鸞剛回來,正坐在一片死寂的寒院中發呆。

    韻兒死了,秦嬤嬤也死了,如今這寒院中隻還剩她和母親兩人,轉頭看去,屋裏女人被嚇的不輕,現在又已經躲到桌子下麵,昏暗中,隻露出一雙眼睛瑟瑟的看著她。

    她那樣憎恨這雙眼睛,仿佛裏麵除了空洞便是恐懼,沒有任何為人母的關愛。

    為什麽,死的是韻兒,而不是她?

    這一瞬間,她突然後悔讓韻兒代她去死,至少韻兒活著,還能保護她,還能為她籌謀劃策。

    而這個女人,隻能拖累她!

    今日,她本來想著君燁若能來救她,說明心裏還是在乎她的,見她和母親有危險,也許就會帶回自己府裏去,可是他來了,卻又那樣冷漠的走了,根本不會再多看自己一眼。

    最後一次!

    他說著是最後一次救她。

    嗬!如果他都不管她了,她還活著做什麽?

    明鸞麵上一片灰敗,嗤嗤冷笑,心裏那樣的恨,恨明府,恨蔣氏,恨明碩,恨君燁,恨錦二白,恨所有的人!

    為什麽所有的人都要欺負她!

    她明明是公主,為什麽還活的這樣卑微?

    “咣當!”一聲,突然院子裏的門被大力推開,沉浸在絕望之中的明鸞一驚,霍然起身,就見蔣氏帶著一群下人闖了進來。

    明鸞不由的退後兩步,驚慌問道,“夫人、要做什麽?”

    蔣氏走進來,冷冷盯著明鸞,“聽說今日你和你母親偷偷溜出府去,在山上遇到山賊,差點死了?”

    明鸞一驚,忙道,“不、不,鸞兒不是偷偷溜出去的,是明碩郡主讓鸞兒和母親去福雲寺上香祈福!”

    “賤人,敢和夫人頂嘴!”蔣氏身後的徐嬤嬤上前一步,抬手掌誑在明鸞臉上,將她打了一個趔趄,直接跌倒在地上。

    “碩兒?你難道不知道這侯府中是誰做主?碩兒讓你去,你可來問過本夫人?”蔣氏嘴角撇著冷笑,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明鸞突然明白,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是枉然,蔣氏分明是想抵賴,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在自己身上。

    山賊?

    原來她們今日若都死了,就是山賊殺的。

    她心中冷笑,麵上卻做出卑微的姿態,跪伏在蔣氏腳下,磕頭道,“鸞兒知錯了,再也不敢帶母親出府去,今後做任何事都經過夫人同意!”

    “知錯就行了?你知不知,今日差點暴露,若是被君燁發現你們是假的,就會連累整個侯府!”

    明鸞臉上一個鮮明的掌印,看著蔣氏一身縷金勾勒寶相花紋服,光華閃動,那般耀眼,就如九年前在街頭初見的那日一般,富貴雍容,讓人不敢直視。

    連累整個侯府?

    對,她們是假的,可是她們母女是被蔣氏找來,是她自己製造了今日的一切,怎能說是她和母親連累侯府?

    這般顛倒是非,胡亂推諉,她卻還要卑顏奴膝的跪在她腳下!

    “今日君燁沒有發現,但以後難保不會有人發現,所以本夫人覺得,還是做些預防措施比較好!”

    明鸞猛然抬頭,“夫人、想怎樣?”

    蔣氏瞥她一眼,轉身往東屋裏走,身後下人簇擁進去,一下子將不大的房間擠的滿滿當當。

    明鸞也忙起身跟起身跟了進去。

    屋子裏昏暗腐臭,蔣氏皺了皺眉,退後一步,用絹帕掩了鼻,命人將躲在桌子下麵的女人拽出來,然後對著身後的徐嬤嬤使了個眼色。

    徐嬤嬤會意,立刻自袖子裏掏出一個黑色的瓷瓶,然後向著神情恐懼的女人走去。

    “閉上眼睛!”

    女人不知道要將她怎樣,隻惶恐搖頭,奮力的向後躲避,手臂卻被兩個婢女死死的拽著。

    徐嬤嬤麵上狠色一閃,打開瓷瓶上的塞子,對著女人的臉上倒去。

    隻聽“呲呲呲”皮膚被燒損的聲音,女人的臉上立刻被瓷瓶中的藥水腐蝕,冒出一股青煙。

    女人嘶聲慘叫,用力掙開束縛,捂著臉大叫起來。

    徐嬤嬤冷喝一聲,“抓住她!”

    她身後的兩個婢女也跟著上前,一起逮住女人的手臂。

    明鸞大驚失色,跑上前去,擋在女人麵前,痛哭求饒,“不要、不要傷害她,求你們不要,我們不敢了,再不敢出去了!”

    女人瘋癲了似的掙紮,口中大叫,然後撲通跪在蔣氏腳下,匍匐下去,“夫人、夫人,不要毀了我的臉,我聽你的,都聽你的,以後再也不出屋子!”

    她砰砰對著蔣氏磕頭,不消幾下,便磕的血流滿麵,和臉上腐爛的地方混在一起,看上去異常驚悚。

    那些小丫鬟都被嚇的瑟瑟發抖,不敢再上前拉扯她。

    蔣氏淡漠的臉上沒有半分波動,隻對著徐嬤嬤等人喝道,“還等什麽?難道要本夫人親自動手,快點拉下去!”

    “是、是!”

    徐嬤嬤連連應聲,對著身後的丫鬟吩咐道,“全部都上去,按好了她!”

    小丫鬟們皺著眉上前,不敢看女人的臉,隻用力捉住她的手腳,將她按到在地。

    明鸞哭著要撲上去,蔣氏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冷聲道,“明鸞,難道你也想嚐嚐這腐屍水的滋味?”

    明鸞渾身一顫,猛的頹唐在地,驚恐的瞪大了眼,不敢在上前。

    女人被按在地上,徐嬤嬤將瓷瓶中的水對著她的臉一下下淋下去,一股被燒焦的肉臭散出來,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叫聲瘮耳,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明鸞不敢看,扭過頭去,緊緊捂著雙眼,驚懼痛哭。

    女人疼的已經將近瘋癲,猛的一推徐嬤嬤,徐嬤嬤手中的瓷瓶頓時摔出去,掉在地上,滾了幾滾,滾到桌子下麵去了。

    徐嬤嬤想要去找,蔣氏瞥了一眼女人的臉,用絹帕掩唇轉頭過去,“算了,這樣就行了!”

    “是!”

    徐嬤嬤等人放開女人起身,女人仍舊慘叫不停,不斷的在地上翻滾。

    蔣氏臉上帶著暢快的笑容,似乎痛苦翻滾的女人真的是長公主。

    “走吧!”

    冷冷道了一聲,蔣氏轉身往外走。

    身後徐嬤嬤和幾個丫鬟趕忙跟上,看也不敢看臉被腐蝕的女人一眼。

    待人都走了,明鸞才瑟瑟起身,過去扶痛苦喊叫的女人,“娘!”

    女人轉過過來,麵上血紅一片,鼻子嘴巴都畢竟被腐蝕掉,爛肉掛在上麵,露出森白臉骨。

    “啊!”

    明鸞驚恐的大叫一聲,向後跌倒在地上,顫抖後退,一直退到門後,慌張的起身跑了出去。

    夜裏女人叫了一夜,明鸞用棉被用力的捂著耳朵,惶恐不已,也跟著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徐嬤嬤帶了一個丫鬟過來,

    “夫人聽說你的丫鬟昨晚被山賊殺了,特意又派了人來寒院伺候!”

    明鸞臉色憔悴,慘白的可怕,目光空洞,恍惚點頭,“多謝夫人!”

    徐嬤嬤走後,小丫鬟提著包袱走到明鸞的房間裏,將明鸞放在床上的衣服都扔在地上,趾高氣昂的道,“以後這個房間就歸我,你去和你娘睡那屋!”

    明鸞臉色白的更加厲害,撿了衣服起身一言不發的往東屋裏走。

    東屋裏,女人慘叫了一夜此時睡著了,頭發披散,滿身的泥土,和十年前乞討的那個女人並無兩樣。

    明鸞不敢看她的臉,急忙往床上走去,突然腳步一頓,蹲下身去,手探進桌子下麵摸索。

    半晌,明鸞才直起身,看著手中的黑色瓷瓶,唇角勾出一抹極輕的笑。

    笑容詭異,帶著徹骨的痛恨。

    二白從城外回來的時候先去了翡翠閣,天亮時才帶著七娘回錦園。

    一進院子,二白一怔,抬頭便見男人站在閣樓上,身姿挺拔,淡淡的看著她。

    果子見到二白立刻上前道,“小姐,你回來了?”

    說罷,眼尾一瞄閣樓上,壓低聲音道,“小姐,君公子在這等了你一晚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沒事!”

    二白拍了拍果子的肩膀,抬步往樓上走。

    七娘一把拉住也要跟上去的果子,道,“掌櫃的還沒吃早飯呢,和我一起去廚房做點吃的給掌櫃!”

    “哦!”果子訥訥應了聲,不放心的看了看二白,卻也明白七娘是故意支開她,隻得轉身往廚房裏走。

    聽到二白上樓,男人緩緩轉過身來,背光而立,臉上表情晦暗不明。

    二白自顧坐在椅子上,倒了茶慢飲。

    “一夜未歸,去了哪?”男人淡聲問道。

    二白抿著青瓷茶杯,眼睛眨了眨,漫不經心的道,“昨晚和七娘一起去翡翠閣喝酒,喝多了,便睡在那裏。”

    “錦二白,你是個聰明人,不要被人利用,賣了身還替人數錢!”

    二白挑眉,“大司馬這話說的好奇怪,我被誰利用?”

    “你明白我的意思,燕昭宇給了你什麽好處,你這般為他賣命?”男人神色冷沉。

    二白冷笑一聲,“那明鸞又給了你什麽好處,幾番舍命相救,如果是喜歡她,就不要管我的事!”

    君燁探尋的勾唇,“你怎知昨晚本尊又救了明鸞?”

    二白斂著眉,目光一轉,淡定的抬頭,“我說的是那日在崖上,哦?原來昨晚大司馬又去英雄救美了,真是替明鸞公主高興,每次一遇到危險,護花使者君公子總能準時出現!”

    君燁盯著她的臉,暗光下,眼神濃稠而陰沉,半晌,才淡漠的道,“好歹本尊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所以過來提醒你一句,不要被人賣了還不自知,聽不聽,自是由你!”

    二白把玩著手中茶盞,不緊不慢的道,“男人這東西,第一個和最後一個有何分別,所以大司馬也不必耿耿於懷,若是覺得虧了,現在就可以去翡翠閣找個姑娘快活一下,別憋壞了身體!”

    君燁唇抿如刀,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似下一刻便會上去將女人掐死。

    漸漸,他臉色恢複淡然,唇畔慢慢染了一抹惡劣的笑,“二白說的對,第一個,也不過如此,本尊何必如此執著,就依你之言,現在就去翡翠閣,看看那裏的姑娘,是不是有更多花樣取悅本尊?”

    二白依舊轉著手中杯子,淡聲道,“大司馬慢走,不送!”

    君燁冷冷瞥她一眼,神情淡漠涼薄,拂袖而去。

    等男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二白臉色一沉,猛的將手中茶杯扔了出去。

    “砰”的一聲

    二白閉上眼睛,涼涼道,“去告訴月娘,誰敢上君燁的床,本掌櫃馬上殺了她!”

    窗外一道墨影閃身而去。

    君燁直接回了府,也未去上朝,將自己關在房裏,亓炎剛要推門,就聽到“砰”的一聲,杯盞被摔在地上的聲響。

    為了自己的生命著想,亓炎放下手,選擇等男人的怒火消了再進去。

    阿鸞飛過來,落在窗子上,扯著嗓子喊道,“錦二白、錦二白,爺想錦二白!”

    突然,它身體一顫,猛的乍翅而分,身後一墨硯呼嘯飛過來,對著它砸去。

    阿鸞飛到樹上,急忙往樹枝後一躲,墨硯直直砸在樹枝上,砰的一聲,樹枝斷裂,然後和帶著罡氣的墨硯一起又飛出去,飛了十幾丈才落地。

    阿鸞瞪大了眼,似被嚇傻了,從樹上掉下去,落在下麵的草叢中,久久未動。

    亓炎輕歎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能讓他們主子情緒失控的人,也隻有那個女人了!

    拒他查到的消息來看,這個女人,恐怕以後讓他們主子失控的地方更多。

    為他自己和阿鸞默哀!

    幸好自己。

    亓炎忙凜了心神,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晌午,杜老管家來請君燁去用午膳,進去不到片刻,便臉色沉重的走了出來。

    過了一會,杜老返回,將一個饅頭塞到亓炎手裏,一言不發的離開。

    亓炎看了看手中的饅頭,突然覺得,杜老管家還是很不錯的!

    一個下午,房間裏沒有半點動靜,亓炎抱劍倚著牆睡了一會,醒的時候見天已經快黑了。

    這一次杜老直接端著飯菜過來,剛要敲門,亓炎道,“交給我吧!”

    杜老雙手將托盤奉上,“有勞將軍!”

    亓炎淡淡點頭,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暮色沉沉,爐香遊轉,絲絲縷縷,氤氳在昏暗的光線中。

    男人麵色沉淡如水,坐在雕花木椅上,淡淡的看著窗外,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

    亓炎走過去,將飯菜一一在桌子上擺開,垂首道,“公子,屬下有事稟告!”

    “說!”男人聲音緩沉,沒有半分起伏。

    “屬下已經查到,昨晚有兩批刺客刺殺過長公主和明鸞公主的車架,第一批刺客的確是明府二夫人派去的,第二批身份不明,但後來救他們的人,卻是和那日狩獵場山崖邊要救錦姑娘的人是同一撥人!”

    君燁眉頭微皺,二白的人?

    那昨夜後來出現的那一輛馬車上的人是誰?

    “可查出他們是什麽人?”

    亓炎緩緩搖頭,“是一個極隱秘的組織,似乎近兩年才出現在上京,行蹤不定,蟄伏在上京,平時也沒什麽大的動作,很難查出他們的底細!”

    近兩年?

    君燁清俊的長指輕輕敲著桌案,神色不定。

    那他們和二白到底是什麽關係?

    或者,是燕昭宇的人,輔助二白在外麵行事?

    又或者,隻是保護她?

    “翡翠閣呢?可查處底細?”

    亓炎道,“翡翠閣幕後的掌櫃是一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具體底細還未查清,另外屬下在查探時,發現靜安侯也在派人查探翡翠閣!”

    “繼續查!”

    “是!”

    君燁長眸一挑,突然問道,“翡翠閣是什麽時候出現在上京的?”

    亓炎愣了一瞬,道,“也是近兩年出現的。”

    說罷他立刻道,“屬下馬上去查他們之間的關係!”

    “嗯,尤其是它幕後的掌櫃,務必查清楚!”

    “屬下遵命!”

    幾日後,北楚那邊傳來消息,皇上看到褚旬的奏折後大怒,要重罰三皇子。

    三皇子得到消息,竟聯合北楚鎮國大將軍反了。

    現在,北楚已經陷入內戰中。

    褚旬忙告辭,要回北楚去。

    玄寧帝百般挽留,要辦一場送行宴,再送褚旬等人啟程。

    早上二白剛吃過早飯,就見芙洛帶著幾個丫鬟打扮的宮女進了錦園。

    一路進來左張右望,目中盡是好奇。

    果子領著她到了二白麵前,端著茶點和時令水果來放在桌子上。

    芙洛笑道,“你這院子還挺漂亮的,你一個人住嗎?”

    二白拿了個鮮紅的李子放進嘴裏,也不起身行禮,搖頭道,“不是啊,不是有這麽多人了嗎?”

    她伸手一指院子裏的果子、剪花澆水的小丫鬟,正在廚房裏忙的林媽。

    “哦!”芙洛應了一聲,雖然在她眼裏下人都很無趣,和一個人住也沒什麽分別,卻也不再糾結此事,直接道,“二白,本公主今日找你有事!”

    “什麽事?”二白沒太大興趣的懶懶問道。

    “今天晚上我皇兄要在宮裏設宴給北楚使臣踐行,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怕他們又提和親的事!”芙洛皺著眉道。

    “不會,現在北楚那邊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北楚不會厚著臉皮再提和親的事的,放心好了!”

    “那人家就是不放心啊!我就是害怕!”芙洛拉著二白的袖子道。

    “別拽,這衣料很貴!”二白忙將袖子扯回來。

    “一件衣服而已,扯壞了大不了本公主賠你十套!”

    “二十套也不去!”二白語氣決絕。

    這兩日她心情不好,哪裏也也不想去,什麽人也不相見!

    “錦二白!”

    芙洛公主脾氣上來,怒喊一聲。

    二白幹脆躺在躺椅上,閉上眼睛。

    芙洛無奈,又把脾氣忍下去,扯著她手臂撒嬌,“二白,你陪我去吧,什麽也不用你做,就陪著本公主就行,有你在,本公主就覺得安心!”

    “不去!”二白聲音冷淡。

    芙洛眼睛一紅,立刻落下淚來,低低啜泣,邊哭邊嘟囔道,“你也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那本公主就嫁到北楚去算了,然後孤獨終老,客死他鄉!嗚嗚嗚嗚嗚。”

    二白深吸了口氣,充耳不聞。

    “嗚嗚嗚嗚。”

    二白翻了個身,繼續裝聽不見。

    “嗚嗚嗚嗚。”

    二白霍然起身,低吼一聲,“不要哭了!”

    芙洛瞪著通紅的兔子眼,哭道,“那你陪我去!”

    “憋回去!”

    芙洛抽泣了一聲,立刻止住,呼吸都不敢大聲喘了。

    二白噗嗤笑了一聲,拿起絹帕給她擦臉上的淚痕,“好,我陪你去!”

    芙洛立刻破涕為笑,“二白,你真好!”

    二白一直磨蹭到過了午後才跟著芙洛進宮,芙蓉宮裏小宮女們都早已等急了,拉著芙洛去換衣服梳洗。

    二白一個人在宮裏溜達,路過禦書房的時候看到褚旬正帶著自己的貼身侍衛往裏麵走。

    進殿的時候,褚旬下意識的想讓那侍衛先進,愣了下似才反應過來,自己忙走在前麵。

    二白眼睛微微一眯,這個侍衛看來身份不簡單。

    此時褚旬進宮,大概是要遊說燕昭宇出兵鎮壓三皇子。

    可是他如果聰明一點,就不該這個時候來找燕昭宇。

    畢竟現在北楚太子還僅僅隻是一個太子,這是北楚奪嫡引起來的內戰,如果北楚太子這個時候引大燕兵馬相助,就算在這場內戰中北楚太子勝了,北楚皇帝以後也決容不下這個太子了!

    北楚三皇子性情暴虐,魯莽好戰,若當了北楚皇帝對大燕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恐怕北疆要多幾次戰亂。

    所以燕昭宇此時要做的就是座山觀虎鬥,等到北楚皇帝來請求出兵時,時機才最恰當。

    二白反身離開,一個人坐在湖邊上用石子打魚。

    小路上兩個小太監正端正酒壺經過,看樣子是要送到宮宴上去的。

    “站住,過來!”二白坐在梅樹下,身上穿著紅狐披風,襯的一張精致的小臉越發白皙嬌嫩,歪著頭對小太監們招手。

    二白在宮裏住了將近半個月,宮人都在傳玄寧帝又得了新寵,日日留在飛鸞殿中歡愛,再不往後宮去了。

    兩個小太監見二白麵生,又毫無顧忌的在宮裏,便以為是那位剛受寵的娘娘,忙諂笑的走過來,“娘娘,您叫奴才?”

    二白伸出白嫩的手,表情慵懶,“把那個酒給我!”

    小太監一怔,指著紅木托盤上的酒壺,“娘娘說的這個?”

    “嗯!”二白點頭。

    “是,是!”小太監忙將托盤放下,取了一壺酒雙手奉給二白。

    二白放在懷裏,道,“再來一壺!”

    小太監錯愕道,“娘娘還要?這酒烈的很、尋常人一壺便醉了。”

    “別囉嗦!”

    “是、是!”小太監不敢多話,忙又遞給二白一壺。

    “走吧!”

    二白揮了揮手,轉過身去。

    小太監躬身退下。

    已進了冬月,天氣越發寒冷,二白打開酒壺,直接往嘴裏灌了一壺酒,火辣辣的感覺一直從喉嚨燒到胃裏,嗆的她眼淚都快流出來。

    身體卻漸漸暖和起來。

    二白平時最怕冷,冬日裏輕易不肯出門,此時喝著酒,漸漸上癮,也不管會不會醉,一口一口喝的痛快。

    此時君燁剛剛入宮,方要進玉明殿,就聽一通侍太監正訓斥另一小太監,

    “去讓你端個酒也要去這麽久,是不是又躲在哪裏偷懶了?”

    小太監惶恐回道,“奴才冤枉,奴才方才路過落梅湖的時候,酒被皇上新寵愛的娘娘拿走了,奴才隻好又回去拿,才耽擱了時間!”

    旁邊一小太監為他辯解道,“奴才也看到了,確實是娘娘將酒壺拿走了!”

    通侍太監冷哼一聲,尖喝道,“行了,快點上酒,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各位大人也都到了,要是誤了事,小心咱家罰你!”

    “奴才不敢!”

    小太監應了身,躬身往殿內疾走。

    君燁一身青藍色錦服,袖口繡著銀線流雲滾邊,外罩玄色大裘,身姿修長冷貴,清傲的丹鳳眸微微挑著,淡淡掃了那小太監一眼,身形一轉,往宮苑深處走去。

    娘娘?

    男人麵沉似水,唇角勾出涼薄的笑意。

    一場薄雪後,落梅湖畔梅花開的正好,粉白相間,團團簇簇,微風一過,落花簌簌如雨。

    剛過了午後,湖麵波光粼粼,映著岸上梅花,風露清雅,濃淡相宜,精致不遜於四月芳菲盡開。

    遠遠的便看到少女穿著一件紅色的披風坐在梅林中間,身邊落花如雪,她墨發如瀑,似一副水墨凝彩的畫卷,一下子落在男人眼中。

    漸漸走近,聞到濃鬱的酒氣,男人眉心不自覺的蹙起。

    聽到身後腳步聲,二白回首,一雙薄醉的桃花眸裏閃過一抹驚訝,隨即又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

    “真的要留在宮裏做娘娘?”男人站在她身後,聲音似這含著浮冰的湖水一般涼澈。

    二白舉著酒壺仰頭往嘴裏倒酒,倒了半天卻隻落下幾滴,她眉頭一皺,隨手將酒壺扔了,又要伸手去拿另一壺。

    手還未夠到,酒壺突然被橫空伸過來的一隻手取走。

    二白頓生惱意,起身去奪,卻不知是坐的時間久了腿麻還是醉酒無力,身形一歪,頓時向身後的湖中倒去。

    男人眉心一皺,扔了酒壺,探手將少女抱在懷中。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片刻的愣怔。

    “怎麽這樣涼?”君燁手探進女子披風中,隻覺手下一片冰冷,微一用力將她緊緊摟進懷裏,用大裘將她單薄的身體裹住。

    二白用力掙紮,“放開我!”

    君燁死死的鉗著她的腰身,墨眸深邃,淡淡的看著她,“氣還沒消?”

    二白掙紮的動作停下,仰頭看著男人,俏臉含粉,唇瓣殷紅,目光卻淡然,“君燁,何必糾纏,你我已經結束了!”

    君燁目光深沉的看著她,冷聲道,“那你告訴我因何結束?因為那日我先救了明鸞,你若因此而氣我,分明還是在意,既然在意,如何結束?”

    “不是因為明鸞,那日的事不過是一個契機罷了,我說結束,自然是因為、因為我不喜歡你了!”二白扭過頭去,決絕的道。

    君燁英俊的臉頓時冷下來,被風吹落的梅瓣落在他黑色的大裘上,若有雪堆積。

    半晌,他不語,幽眸冷冷的盯著她,望不見底的眸底漸漸染了一層薄薄霧氣,他抬頭捏住她的下巴,逼著她仰頭直視他的眼睛,聲音暗啞,“二白看著我,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二白毫不退縮的與她對視,“對,我不喜歡你了,就是不喜歡你了!”

    “那你喜歡誰?燕昭宇?”

    “我喜歡誰都可以,慕容遇,燕昭宇,甚至是君澈那個二貨,但就是不會再喜歡你,聽到了嗎?還要我重複一次嗎?”二白腦袋暈沉,看到男人更是多日的鬱結都湧上來,口不擇言。

    “錦二白,你覺得本尊會讓本尊的女人喜歡上別人,你信不信今日本尊就殺了你!”君燁目中黑潮翻滾,瘋狂中帶著迷離的痛苦,捏著她下巴的手移到她脖頸上,微微收緊。

    “殺了我,我也不會喜歡你!”二白骨子裏的倔強湧上來,脫口而出。

    寒風裹著一陣花雨而過,呼嘯緊迫,氣氛死寂。

    正僵持間,君燁倏然轉頭,

    “奴婢參見皇上!”

    “你們從哪裏來,可看到二白?”是燕昭宇的聲音,他從禦書房裏出來,去看芙洛,見她正派人尋找二白,才知道二白進宮了。

    “回皇上,奴婢們自宮宴上過來,不曾看到錦姑娘!”

    “皇上!”另一個宮女道,“要不要奴婢們一起幫著皇上找錦姑娘!”

    “不用了,你們下去吧!”

    燕昭宇淡淡道了一聲,腳步聲往湖邊靠近。

    二白更加用力的推拒男人的肩膀,落在君燁眼中自然是以為她怕燕昭宇看到,眸光一沉,抱緊她的腰身,騰空而起,帶著她飛身而去。

    二白一慌,不由得攥緊男人的衣服,酒勁衝上來,腦袋暈眩,立刻閉上眼睛。

    不過片刻,男人帶著她落在宮外的馬上,然後踢馬疾馳而去。

    男人渾身帶著怒氣,俊顏緊繃,穿過長街,穿過人群,出了城門,沿著官道飛馬一路疾馳。

    烈風錚錚,男人墨袍飛展,迎著呼嘯山風,獵獵飛舞。

    兩旁風景呼嘯而過,烈風如刀,二白被緊緊裹在披風之中,頭埋在他懷裏,不知君燁要帶她去哪裏,卻並無半分懼怕,反而生了幾分痛快。

    出了城三十裏,駿馬開始往環龍山上飛奔。

    二白隱隱猜到君燁做什麽,心頭一凜,忙道,“君燁,停下!”

    君燁一言不發,死死的將少女按在懷裏,縱馬狂奔。

    二白抬起頭,隻看的到男人緊抿的薄唇,和黑眸中的決絕。

    兩側樹木急速後退,離那日落崖的地方越來越近,二白終於慌起來,

    “君燁,不要!”

    “君燁!”

    離山崖隻還有幾十丈,似乎已經聽到崖風呼嘯,可是男人依舊沒有半分要停下來的意思,直直向著崖下衝去。

    二白惶惶搖頭,緊緊攥著男人的衣服,仰頭喊道,“君燁,停下,你瘋了是不是!”

    “停下啊!你這個混蛋!”

    “君燁,我求你停下!”

    二白惶恐不已,轉身想要去拉馬繩,身體卻被男人困住,動不了半分。

    男人不曾低頭看她一眼,漆黑的雙眸中不見平時的理智,隻剩一片瘋狂。

    崖下山霧繚繞,撲在臉上,沁骨的冰涼。

    二白閉上眼睛,嘶聲哭喊,

    “君燁,不要!我愛你!”

    “我愛你!”

    君燁眼中堅硬的冰頓時破碎,眸底洶湧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他猛然勒馬,駿馬仰頭嘶鳴。

    二白甚至能感覺到坐下馬身微微一顫,她緊緊埋在男人懷中,獵獵崖風刮在身上,下一刻似就會將他們卷入無邊深淵。

    “你說的、可是真的?”男人聲音亦如狂風般凜冽,沒有半分溫度。

    二白轉眸看去,隻見馬蹄已經落在崖邊,隻要一步,隻要再往前一步,他們就要一起粉身碎骨。

    莫大的惱意湧上來,二白仰頭,淚流滿的臉上滿是恨意,一拳垂在男人胸口,

    “你這個瘋子,要死你自己去死,誰要和你殉情!”

    男人麵無表情,看著女人滿是淚痕的臉,抬頭扣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上去。

    那樣狂烈,那般熾熱,若驟雨暴風降臨,帶著可怕的力道,沒有任何技巧,沒有任何旖旎,沒有任何曖昧,要將她吞下去一般的瘋狂。

    二白隻反抗了一下,便被他死死的抱住,熱吻鋪天地蓋的落在她臉上、唇上!

    二白幾乎覺得自己會死在他洶湧的熱烈之中,被迫的承受,被迫的回應,胸口似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雙舌相纏,不語,心防難設!

    良久,久到二白以為他會就這樣吻到天荒地老,男人緩緩停下,貼著她的唇,急促的喘息。

    新鮮空氣和烈風一起吸入肺中,二白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剛動了一下,男人立刻的將她緊緊擁入懷裏。

    動作甚至有些惶恐。

    二白被他雙臂死死的按著,那樣大的力道,甚至不能呼吸。

    “君、燁”二白聲音微啞,剛喚了他一聲,猛然停住。

    一滴水珠落進她脖頸中,順著她脊背一直滑落下去,滾燙灼人,二白看著天邊降落的夕陽,胸口大慟。

    “錦二白!我認輸,我承認、我不能沒有你!”男人閉著眼睛伏在她肩膀上,聲音嘶啞,“不要離開我,不許愛上別人!”

    二白心頭一震,頭埋在他胸口,低低道,“君燁,對不起!”

    兩人貼的那樣近,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狂烈的心跳

    “為什麽說對不起!”男人低啞問道。

    二白緩緩搖了搖頭,小心轉頭看了一眼雲霧繚繞深不見底的斷崖,臉色微白,

    “那個,能不能後退一下,我害怕!”

    男人一怔,似低笑了一聲,胸口微微鼓動,低低淺淺的道,“怕什麽,就算黃泉,也有本尊陪著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二白被抱在懷裏,呼吸不暢,又開始掙紮,男人卻不許她抬頭,緊緊的困著她,然後勒馬後退,調轉馬頭,帶著她往山中而去。

    耳邊風聲又開始呼嘯,林景急速的倒退,二白閉上眼睛,依偎在男人懷裏,聽著他胸口有力的心跳,數日的沉鬱頓時不翼而飛,心中一片安靜。

    這段時間受折磨的豈止是他一人?

    就這樣吧,可以在一起一日便是一日,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且讓她在放縱片刻。

    駿馬急奔,不知在山林中行了多久,突然肩膀上披風滑落,身體騰空而起,二白立刻抱緊男人的腰身,隨即噗通一聲,直直落入水中。

    泉水溫熱,霧氣繚繞,是那日狩獵時兩人在山上發現的溫泉。

    二白隻來得及想到這個,便已經沒入水中,水自四麵八方湧來,衝蕩著她的身體。

    她本就怕水,心頭驚慌不已,下意識的抱緊男人,他微涼的唇瓣覆上來,含住她的唇瓣,溫柔的輾轉。

    二白緊緊攀附著他,貪婪的在他口中汲取呼吸,男人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占據了她所有的感官,腦子裏一片空白,唯有與他唇舌相纏,不死不離。

    墨發在水中散開,將擁抱的兩人緊緊纏繞,君燁似極享受此刻少女依賴他的感覺,任由兩人在水中沉淪。

    良久,直到二白因為缺氧開始出現眩暈,君燁才抱著她往水麵上遊去。

    “呼啦”一聲,兩人破水而出,二白大口的喘息,吐氣如蘭,夕陽絢爛的光照在她水潤的臉上,盈光閃爍,清美絕倫。

    君燁雙手捧著她的臉頰,低頭吻上去,從她的眉梢眼角吻到臉頰唇瓣,钜細靡遺,細碎熾熱的吻,要將她寸寸吞噬。

    男人**的鬢發散在額前,黑而密的長睫上凝著水珠,眸深若井,不見平日裏的雍容穩重,卻分外的性感俊魅。

    二白一雙薄醉桃花眸氤氳的水汽中,迷離嫵媚,無意識的嗯嚀一聲,激起男人目中情潮翻滾。

    “二白、”

    “二白、”

    男人一聲聲柔入骨髓的低喃,暗啞蠱惑,一聲聲喚著她的名字。

    二白心頭酥軟,雙臂勾上男人的脖頸,自他狂烈的熱吻中撤離,微微喘息,眼波迷蒙,唇色瀲灩,媚如妖靈。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如中了媚毒,漸漸恍惚,低頭一下下啄在她潤白的麵孔上,雙手托起她在水中的雙腿,輕輕一托,將她放在泉水中的山石上,隨即探進她衣裙中,幾乎有些迫切的去撕扯她身上的衣衫。

    二白眸子裏恢複一絲清明,忙按住他的手,聲音軟媚,“不要,不要在這裏!”

    男人癡迷的含著她的唇,誘哄道,“無妨,不會有人來!”

    這一片山是皇家獵場,平時本就不允許百姓隨意出入,何況已是暮色降臨,更不會有人經過。

    二白依舊不安的推拒,一雙桃花眸薄醉,戲謔道,“大司馬不是去找了翡翠閣的姑娘,怎麽,那裏的姑娘不能滿足大司馬?”

    君燁咬著她的下巴嗤笑一聲,“還說不在意本尊,那日一句話二白竟記到現在!”

    隨即覆到她耳邊低低道,“本尊的劍隻入本尊的劍鞘,其他,根本不配本尊的劍插入,所以、你這輩子都別想逃!”

    二白臉上頓時一熱,紅暈從臉上一直蔓延到脖頸,映著泉水上的瀲灩霞光,嬌羞動人,她微微皺眉,橫了男人一眼,冷哼道,“無恥!”

    周圍靜謐無聲,深山翠林,森森鬱鬱,紅楓翠竹氤氳在霧氣之中,浮光流轉,日斜影動,若丹青妙筆下煙雲仙地。

    男人眼中卻隻有少女波光流轉半垂的水眸,情一動,再無法控製。

    熾熱的吻再次落下來,二白翠綠色的衣裙被男人急不可耐的撕扯開,露出裏麵月白色的肚兜,早已經濕透,緊緊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的身體,那樣妖嬈誘人。

    題外話

    這一章。有個小尾巴,下午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