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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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充嗣的小女名婉兒。聽這個名字,就是一個才女!
    感謝老天讓自己穿越到了明朝。這個時代的士人門第根本沒有愛情長跑一說,男女婚前互相能看一眼就算是長輩溺愛子女。而且隻要門當戶對,十有八九能成功,馬上成親。
    想想前世,自己先後給幾位女神當舔狗,花錢無數,幾年下來卻連她們的手都沒有摸過,楊植不勝唏噓:周公真是聖人,封建禮教也有值得學習的地方!
    某樹人說“禮教殺人名教吃人”,那是我大清遺毒!
    自己來大明是來對了!除了大明,哪裏還有浪漫的邂逅、一見鍾情的默契,簡單而純粹的愛情?
    武可以與郭雪拳腳相搏,文可以與婉兒吟詩作對!
    前世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
    楊植回到徐家小院讓小舅子、舅舅先回鳳陽給便宜父母和郭雪帶個信,說自己兼祧兩家,以後郭雪的子女全部姓袁,繼承袁家香火,楊大寶改名袁二寶,李家妹子住在南京,所生子女姓楊。
    時人結婚隻為傳宗接代速戰速決,所謂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那都是結婚後的事。楊植請了前吉安知府現南京左副都禦史兼操江禦史伍文定為媒,雙方交換了八字婚書,去大報恩寺算好了良辰吉日,又買下了徐家小院,馬上就把李婉兒娶回家了。
    太子少保兼二品尚書嫁女非常風光,何況女婿是解元。南京有頭有臉的都送了賀禮來吃席,當年組團毆打伍文定的陳琳如今是南京大理寺卿,兩人坐一桌。
    李婉兒按規矩,身穿皇後的鳳冠霞帔從上新河邊的南京官驛來到徐家小院,吳都指揮使手捧楊植本生父母靈牌,代楊植的本生父母接受了李婉兒的禮拜。
    洞房花燭夜,楊植揭開蓋頭一看,李婉兒是曲型的川渝妹子,皮膚白皙目光靈動,臉上還有一對笑靨,與郭雪耿直豪邁是兩個風格。
    新婚燕爾自然兩人好得蜜裏調油,幾日後揚州鹽商會長來訪,進門抱怨楊植考上解元就忘了敲詐勒索鹽商的黑曆史,居然沒有給自己發帖子。
    楊植請鹽商會長入座上茶,問道:“會長有何貴幹,不會是專程來給在下送禮來的吧?”
    會長道:“近日戶部嫌額們山陝鹽商交的銀子不夠,要拍賣一些鹽引!額是來找蘇鬆鹽商,議一下這個事。”
    東南地區的鹽業由山陝商人專營,包括南京蘇鬆常的鹽商。戶部在揚州設一鹽務專員,都察院設一南直巡鹽禦史監管東南鹽業。
    楊植對鹽業沒有什麽興趣,隨口問道:“怎麽回事?”
    “大行武宗皇帝時,給了很多外戚勳貴鹽引;今聖撥亂反正又收回去了。今年戶部鹽政從東南拍出去的鹽引收到的錢不多,所以戶部覺得額們吃獨食!”
    鹽引少了,但山陝鹽商還是按原來的價格抱團去認購鹽引,所以戶部不滿。
    這事與楊植無關,楊植又隨口問道:“最近蘇鬆多了很金銀,現在一兩銀子值多少銅板呀?”
    鹽商會長從懷裏掏出一塊銀圓道:“鳳陽商社的銀圓大受追捧,一塊銀圓一兩銀,值七百五十個銅板;普通的碎銀子隻值七百三十個銅板。”
    “哦?”楊植接過銀圓放嘴邊吹一下,再拿到耳旁聽了聽,果然聲音清脆,塗惟做事還是靠譜的。
    一塊銀圓的淨利潤就有二十個銅板,這個生意可以。
    “額們老西還把這銀圓寄到老家去了,綏德、大同那邊,說一塊銀圓值一千三百銅錢。”
    楊植一聽,後背上寒毛豎起來了,趕緊問道:“那西北的糧價多少?”
    鹽商會長不知道為什麽楊植突然關心這個,答複說:“老家米價騰貴。江南一石米一兩銀子,老家一石米二兩半銀子。”
    朝廷雖然每年給西北、遼東大量銀子,但是那邊的糧價是江南的兩倍。朝廷不可能增加幾倍的銀子給三邊和遼東,那當地的糧價得上天。再這樣下去,一百年後遼東西北的糧價得是江南的三四倍。
    難怪日後三邊和遼東糜爛,那裏的經濟已然通貨滯脹!
    楊植坐在椅子上,陷入久久的沉思。
    鹽商會長見楊植麵色疲倦,神情低落,還認為是楊植又新婚不知節製,便勸道:“解元公!額是過來人,得勸你幾句!額有一妻四妾,早年旦旦而伐,如今力不從心!人到中年不得已,每天茶杯泡枸杞!解元公莫仗著年輕,以筋骨為能!”
    楊植喝道:“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又指點道:“王瓊王晉溪公在你們綏德充軍,你叫鄉人多多照顧他,隔三差五送些美酒肥羊過去,這叫燒冷灶!”
    兩人正說話間,婉兒陪嫁來的老媽子進來續茶水,沒好氣地把鹽商會長的茶杯碰得叮當響,又對楊植說:“老爺,我家娘娘請你進去!”
    鹽商會長見不是事,趕緊告辭。
    送走鹽商,楊植從堂前轉入裏屋,卻看到李婉兒呆呆地坐在桌邊,低頭抽泣,不住用手帕抹著眼淚。兩個陪嫁過來的老媽子見楊植進來,瞪了楊植一眼,鼻子裏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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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植隨口吟道:“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婉兒是不是昨天回門,今天想親母了?”
    李婉兒擦擦淚水,揮手讓老媽子帶上門出去,低聲道:“老爺,妾身有一句話想問你,你的解元是怎麽來的?”
    楊植莫名其妙道:“夫人何出此言?我的解元光明正大來的!”
    卻見李婉兒起身從書架上拿來楊植備考鄉試時寫的小作文放在桌子上,道:“妾身看過老爺寫的八股文,還沒有我寫的好!怎麽可能考上舉人,而且還是解元?”
    “這……”楊植一時不知說什麽好。“文章憎命達!科場之上,運氣才是最重要的!”
    婉兒眼淚又下來了:“老爺,妾身見婚禮之上,賓客什麽人都有,還有南京錦衣衛官員。莫非老爺不走尋常路,考試時請塗惟塗舉人在場外做題,讓錦衣衛軍兵夾帶進場?”
    楊植大呼冤枉道:“老爺我一向光明磊落,怎會做如此下作之事?我明年還要會試的!會試總不可能作弊吧,到時候我中個進士給你看看!”
    婉兒懷疑地看著楊植:“家翁告誡過妾身,雲老爺有聖賢之心,不計吃穿用度,其誌甚遠!又雲老爺喜歡走歪門邪道,行的是儀、秦、鬼穀子之術!是以叫妾身規勸老爺莫以惡小而為之!
    科場作弊,最低是充軍邊陲,望老爺不要行險!”
    楊植的心如墜冰窖。為什麽,為什麽大明的女人都一本正經?郭雪如此,婉兒亦是如此!說好的閨閣畫眉,郎情妾意你儂我儂呢?我不穿越還來得及嗎?
    華夏還有純粹的愛情嗎?難道王陽明說的是對的,華夏人人心中住了一個聖人?
    婉兒見楊植神色沮喪,又道:“性癡,則其誌凝,故書癡者文必工,藝癡者技必良!老爺每日出入官宦之家,甚至與商賈之流談笑風生,追逐銅臭,豈非自甘墮落?
    仕途經濟才是人間正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老爺不勤學怎麽行?無情歲月增中減,有味詩書苦後甜!”
    看到婉兒比自己還一套一套的,鄭重其事的神情,楊植打起精神道:“夫人的意思是?”
    李婉兒見楊植似乎心有所動,轉憂為喜,從袖子裏取出三張紙遞給楊植:“妾身看到鄉試八股題目,一時技癢,試著做了三篇文章,老爺可以揣摩一下!”
    這是李婉兒覺得可以指導我了?居然被老婆騎臉輸出!男人的麵子呢?
    楊植中解元後,自我感覺修為頗深,不再輕易動怒,他接過李婉兒的小作文,仔細看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確實比自己寫得要好!楊植不禁有佩服之色。
    見楊植臉色並無不妥,李婉兒又說道:“老爺寫的兩篇揭帖,妾身亦看過!
    老爺之所長者,在於論證嚴密說理透徹,深入淺出旁征博引,一氣貫通暢快淋漓!
    老爺若寫策論及學術文章,乃是當世一流!
    但是八股製藝,卻是有獨特路徑!想那當今多少名士才氣過人,卻屢試不第,蹉跎一生!”
    楊植摸摸下巴,思忖片刻道:“娘子的意思是從今往後要指點我寫八股文?”
    李婉兒回答道:“大明以八股取士一百年來,八股文質木款直,淡泊淳古,不可以文名!唯獨那王鏊王相公之八股製藝,卻能博取歐陽修、韓愈、蘇軾之眾長,形成固定體例,從此大明八股文,皆以王相公之八股體例為模範樣本!
    我聽家翁雲:老爺與王相公乃忘年交,老爺不妨去洞庭拜訪王相公,請他指點一二!妾身的八股小作文僅強於一般進士,何德何能敢望王相公之項背!”
    聽聞此言,楊植一拍桌子:“好,我們明天就去蘇州!”
    李婉兒眉開眼笑,貼身膩過來,摟著楊植道:“老爺,人說夫榮妻貴,隻要老爺蟾宮折桂,郭雪姐姐和我能當到幾品誥命夫人,就指望老爺了!”
    次日楊植攜李婉兒與李充嗣等來到蘇州。自然讓他們母女去蘇州遊玩,自己來到洞庭王家。
    新科解元拜訪王相公不能空手,楊植揮筆寫下一幅對聯“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
    走王陽明的路,讓王陽明無路可走!
    王鏊是七歲就讀經史的神童,二十四歲中南直解元,次年中會元,本來可以點狀元達成六元的偉大成就,卻因為遭殿試官嫉妒隻中了探花。
    王鏊見了楊植的對聯,笑著說:“唐解元送我‘海內文章第一,山中宰相無雙’,你楊解元送我‘古今完人’!
    老夫百年之後,名士們再謬讚我,已經無法加碼了!”
    兩人小談了一會,王鏊道:“老夫精力不濟不能長談,敢問楊解元有什麽指教,請盡管說。”
    楊植說道:“大明科舉之八股製藝,乃相公所創,小子敢問一聲,其中有何關竅?”
    王鏊嗬嗬一笑道:“老夫創製八股文寫作體例,卻深感後悔!如今士人沉迷製藝,其學誠專,其識日陋,其才日下!”
    果然王相公不相信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
    “老夫這裏有一封信給你嶽丈的,雲《吳中賦稅書與巡撫李司空》,你好好看看,煩請帶給李司空吧!”
    李充嗣今年掛著左都禦史兼工部尚書銜,巡撫蘇鬆專治水利,因此王相公稱其為司空。
    楊植在前世的圖書館裏看過這封信,亦不多說,打開粗略瀏覽一下揣入懷中就要告辭。
    王鏊又道:“到了會試殿試,其實沒有什麽秘密!當年焦芳之子焦黃中想當狀元,還有那個,嗯嗯,為什麽老夫會試閱卷一眼就知道是他們的卷子?你到北京好好考,不要胡思亂想!”
    楊植回到李充嗣的巡撫衙門,把信交給嶽丈。李婉兒急切道:“王相公可曾麵授什麽製藝秘訣?”
    楊植拍胸脯道:“王相公隻點撥幾句,我茅塞頓開!”
    李婉兒眉開眼笑:“那老爺寫幾篇八股文給我鑒賞一下!”
    楊植支吾道:“突飛猛進是有的,但哪能立竿見影,我明天就回鳳陽,然後去北京趕考,你就在蘇州鬆江這人間天堂陪你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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