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歸，他本就是個無枝可依，又折了翅膀的飛鳥。
    他向往藍天白雲，可他無法飛到天空。
    他不能停下，因為腳下盡是吞噬一切萬物的深淵。
    唯有，飛著、飛著……
    一路的疲憊和幾次想著要不就這樣算了吧。
    他卻又在每一次痛苦的將要放棄自己，紮入深淵時，遇到了薑楠的降臨。
    因此，他有很多次，盲目的，放棄眼前的一切選擇隻跟隨薑楠，跟在她的身後，隻要她存在就好。
    那是讓他幾次活下來的人啊，她在這一次相遇，主動的，回過頭向他張開了懷抱。
    即使她一開始的懷抱是虛假的。
    但商歸認為若他不珍惜這次機會，將她擁住，他覺得自己今後再無她了。
    想清楚的他，提起一旁的行囊。
    房門外，林秋水似乎並沒與別人說起昨日的事情，同樣是站在商歸的門口，等著商歸的選擇。
    當她見到商歸手中的行囊，頓時明白了什麽。
    “所以，公子與他們一樣，也要給我們打造美好的幻境是麽？”
    “抱歉。”……比起一切，我更不能失去她。
    商歸垂下頭，這是他第一次露出了林秋水沒見過的模樣。
    不再是冷漠，而是愧疚。
    她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一步步走在小院。
    那些坐在地上，或者倚靠在哪的林氏族人。
    他們或許不知道商歸的選擇，竟還向他投以微笑。
    “公子。”
    “公子醒來了？”
    “公子今日有什麽安排？”
    “我們會在這裏等公子回來的。”
    此起彼伏的聲音。
    就像他每日離開小院時，他們送他離開一般。
    而每次他回到小院，這些人會比他離開時更加的開心。
    因為他們害怕商歸不再回來，害怕商歸在外遇到危險。能這樣救他們的人，這麽多年來，隻有商歸一人。
    他們會說著：
    “公子你回來了？”
    “公子你回來了真好。”
    商歸眸子閃爍，一種情緒慢慢地哽在他的喉嚨。
    他想避開眼不看他們。
    那些逃出林氏塔樓以為能得到自由的林氏族人。
    那些終於明白傳聞的真相，又無法與同族說的林氏族人。
    那些經常打鬥而身軀上殘廢了的林氏族人。
    那些年邁多病。
    那些懷著孩子。
    那些不過十一二歲。
    那些剛來到世間。
    ……耳邊的聲音許許多多。
    有歎息，有歡笑，有哭著，有感慨……
    他告訴他們，能救下他們，給了他們希望，將他們聚在了這兒……
    這一次，他不敢告訴他們，他要放棄了他們，去追尋自己的夢與幸福了。
    隻要踏出這座院子的門——
    “公子，公子不好了！！！”
    突然，從房間裏跑出一位十五歲的姑娘，她模樣慌張，眼眶通紅。
    站在一旁似乎發現了什麽的袁道人本想阻攔，畢竟他看出了許許多多，認為這位公子離開也是對的選擇。然而當他聽見聲響，忙推了一把身邊的林棋，匆匆去往都是孕婦的主臥。
    他白須揚起，與背對著他們一步便可踏出院門口商歸喊道：“公子出事了！！林蓉蓉出血了！！！”
    ……
    “天呐，好多血！！”
    ……
    “她摔倒了。”
    一位孕婦捂著腹部，臉頰上帶著鮮血哽咽道：“方才我不小心絆了一下，是蓉蓉撲了過來……”
    商歸眉頭蹙起，耳邊是喧鬧的嗡嗡聲，還有許許多多人哭的聲音，喊的聲音。
    “公……”還不等林秋水說完。
    商歸將手中的行囊放在林秋水的手中。
    “林棋，你帶人去找產婆，不管多貴都給請來，嫌棄珠女橋以北不來的，綁也要綁來。再去益正堂買一些生產，補氣吊命的藥。”
    接著，他向林秋水躬身，“勞煩林姑娘去一趟城門口，告訴她暫時先不要等我。”
    他注視著林秋水，看到她緩緩地頷首了，才放下心，轉過身走向混亂的房間。
    ……
    這兒太過混亂。
    商歸差使人離開，不要擁堵在這兒。
    再帶著幾位會醫術的林氏踏入。
    他不會接生，唯有給一旁在林氏塔樓時常給人接生的族人打下手。
    他滿手是血，從懷中取出一些藥丸遞到那位才十八歲，不知在塔樓裏接生過多少同族的姑娘看。
    姑娘名叫林娘，她搖了搖頭，“公子我不會醫術，看不懂這些。我隻是在塔樓裏，從小看到大，見多了。但是這種情況，在塔樓裏一般是被放棄的。”
    她紅著眼眶，帶著血的手隨意地擦了擦臉頰，“因為這樣的女人，救下來了或許就不會生育，而生下來的孩子，多半也是身子不好。在塔樓裏麵，這樣的孕婦，從沒有救過，一般都是讓他們自生自滅……所以我不會…”
    “剖吧！”渾身是血，臉上痛得滿是虛汗的林蓉蓉抓住在商歸的衣擺，麵目痛得扭曲，“我記得，塔樓裏，曾經就有一人，拿著刀剖開了孕婦的肚子，把孩子取了出來，孩子會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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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呢，你不是會死！！”林娘立馬接話。
    她見過那副場景，是一位，非林氏姑娘，看到一位林氏孕婦難產而死。她拿起刀，剖開了孕婦的肚子，取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
    “我這一輩子，活得痛苦，我早就不想活了……我隻願來生，投胎到一個父母健在，尋常的家中。而如今，就讓我的孩子，完成我的心願吧……”林蓉蓉淚流滿麵，緊緊地攥住商歸的衣擺，“了我心願吧…公子…”
    商歸顫抖著，沒再顧忌什麽別人的觸碰或者什麽，而是反手握住林蓉蓉滿是血的手，溫聲道：“事情還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怎可這般下定論呢？”
    “林蓉蓉，我答應你，隻要你或者你們平安無事，我來做擔保，送你們去安全的地方，絕不會拆散你們！！！”
    “所以你堅持一下！！等人來救你…”
    說罷，他扣住林蓉蓉的手腕，第一次除了薑楠之外，毫無遮擋的接觸一位異性，診著她的脈搏。
    他從未見過女子軀體，且自身原因，因此他不僅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甚至對女子生產這方麵也是不了解。
    沈一正教他醫術的時候自然也就避免了這方麵，而是教他毒理和藥理。
    因此，商歸能斷藥，但沒辦法幫忙接產，不知如何下手才對。
    唯有把著林蓉蓉的手腕，眼睜睜地看著被褥上的血越來越多。
    他繼而催促，“快，快，多找幾個人，去東錦城裏抓產婆過來！！”
    “對了！薑氏的禇離！！去把她請過來，說是我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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