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的暴風雪像千萬把鋒利的小刀，切割著每一個暴露在外的皮膚。林昭把臉埋在圍巾裏，眯著眼看向前方帶路的張起靈。他的背影在風雪中時隱時現，卻始終穩定如磐石，每一步都踏得無比堅定。
    "這鬼天氣！"黑瞎子在身後咒罵，他的墨鏡上結了層薄冰，"啞巴，你確定是這條路？"
    張起靈沒有回答，隻是抬手做了個繼續前進的手勢。三天前，他們在張海客的帶領下抵達長白山腳下，然後兵分兩路——張海客去引開可能的追蹤者，三人組則按張起靈記憶中的路線進山。
    林昭摸了摸胸前的銅錢，它反常地忽冷忽熱。自從接近長白山，護甲就變得不穩定，有時強到能覆蓋全身，有時又縮回普通銅錢狀態。現在它隻是微微發熱，勉強維持著小臂範圍的防護。
    "休息五分鍾。"張起靈突然停下，指向一處突出的岩壁，"避風。"
    三人擠在岩壁下的狹小空間裏，分著喝熱水。黑瞎子搓著手抱怨："要我說，汪家那群瘋子肯定不會在這種天氣進山。咱們不如找個山洞睡一覺，等雪停了再——"
    "不行。"張起靈打斷他，聲音比風雪還冷，"他們在用設備開路。我們必須更快。"
    林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遠處的山穀中隱約有機械的轟鳴聲傳來。汪家果然已經進山了，而且準備充分。
    "小哥，"她輕聲問，"你確定記得路？"
    張起靈沉默片刻："肌肉記憶。"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這裏...還不完全。"
    黑瞎子拍拍他的肩："夠用了。你小時候那些變態訓練總算派上用場。"
    短暫休整後，三人繼續前進。坡度越來越陡，有些地方幾乎要垂直攀爬。林昭的護甲在關鍵時刻提供了額外的抓握力，但消耗極快。在一次危險的橫越時，黑瞎子腳下的岩石突然崩塌，他整個人向下滑去！
    "瞎子！"林昭尖叫，護甲本能地延伸出去想要抓住他，卻因能量不足隻延伸了一半。
    千鈞一發之際，張起靈如離弦之箭衝出，黑金古刀深深插入冰層作為錨點，另一隻手死死抓住了黑瞎子的手腕。兩人懸在崖邊搖搖欲墜，冰塊不斷從刀身周圍崩裂。
    林昭立刻解下登山繩甩過去："抓住！"
    黑瞎子艱難地用另一隻手抓住繩子，三人合力才將他拉上來。他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氣，卻還能咧嘴笑："啞巴，你這手勁兒...咳咳...差點把我胳膊拽脫臼。"
    張起靈沒理會他的調侃，隻是檢查了下他的傷勢，然後簡短地說："慢點走。"
    又過了兩小時，就在林昭快要精疲力盡時，張起靈突然停下。他們站在一處懸崖邊緣，前方是深不見底的山穀。
    "到了？"林昭環顧四周，除了雪和岩石什麽也沒有。
    張起靈指向對麵山壁："那裏。"
    起初林昭什麽也沒看出來，直到一陣強風吹散積雪，露出山壁上若隱若現的金屬光澤——那是一扇巨大的青銅門，幾乎與山壁融為一體，表麵布滿了熟悉的紋路。
    "我滴個乖乖..."黑瞎子吹了個口哨，"這玩意兒怎麽進去？飛過去嗎？"
    兩山之間的峽穀至少有二十米寬，深不見底。林昭的護甲現在根本不足以支撐這種距離的飛躍。
    張起靈卻沿著懸崖邊緣向左走去："有路。"
    所謂的"路"是隱藏在積雪下的一條狹窄石脊，寬度不足半米，表麵覆著光滑的冰層。黑瞎子探頭看了一眼深淵，難得地麵色發白："這要是摔下去，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張起靈已經踏上了石脊，步伐穩得像在平地上行走。林昭深吸一口氣，緊隨其後。她盡量不往下看，專注於張起靈的背影。護甲在腳下形成細小的防滑顆粒，勉強維持著平衡。
    走到一半時，意外發生了。一陣狂風突然襲來，林昭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外傾斜！
    "林昭！"黑瞎子在後麵大喊。
    張起靈閃電般轉身，黑金古刀插入冰層固定身體，另一隻手抓住林昭的手腕。兩人在懸崖邊搖搖欲墜，刀身與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林昭的護甲應激性地全麵爆發，金光在風雪中格外醒目。她借著張起靈的拉力一個翻身，重新站穩在石脊上。兩人胸口劇烈起伏，呼出的白氣交織在一起。
    "謝謝。"她輕聲說。
    張起靈隻是點點頭，繼續帶路。黑瞎子跟上來時臉色煞白："你倆能不能別老玩這種心跳遊戲？"
    有驚無險地通過石脊後，三人終於站在了青銅門前。近看這門更加震撼，高約五米，寬三米，表麵布滿複雜的紋路，中央是一個巨大的三足金烏浮雕。林昭的銅錢護甲此刻劇烈發燙，表麵的紋路竟與門上的圖案開始同步閃爍。
    "它們在共鳴..."林昭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張起靈伸手觸摸門上的紋路，突然渾身一震，像是被電流擊中。他的眼神變得空洞，整個人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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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林昭擔憂地喚道。
    "記憶閃回。"黑瞎子拉住她，"別打擾他，這可能是好事。"
    幾秒鍾後，張起靈猛地抽回手，呼吸急促，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想起來了？"黑瞎子問。
    張起靈點頭，聲音沙啞："這裏是...訓練場。張家孩子...測試天賦的地方。"
    林昭心頭一震："所以你小時候來過？"
    "七歲。"張起靈的眼神變得遙遠，"三十人中...隻有我能開門。"
    黑瞎子吹了個口哨："難怪選你當族長。"
    張起靈卻搖頭："不是榮耀...是懲罰。守門人...注定孤獨。"
    林昭突然明白了張起靈性格的成因。從小被選中承擔這樣的重任，失去正常童年，甚至定期被"天授"洗去記憶保持純淨...她的心揪了起來。
    "現在不是了。"她握住張起靈冰冷的手，"你有我們。"
    黑瞎子拍拍張起靈的肩膀："就是，咱們仨綁一塊兒，還怕看不住一扇破門？"
    張起靈看著兩人，眼中的冰雪似乎融化了些。他轉向青銅門，雙手按在金烏浮雕的眼睛位置："需要三把鑰匙。"
    林昭會意，將銅錢貼在門上。黑瞎子撓撓頭："我啥也沒有啊？"
    "血脈。"張起靈簡短解釋，"張家守門人...黑瞎子有部分張家血脈。"
    黑瞎子瞪大眼睛："我咋不知道？"
    "遠親。"張起靈嘴角微微上揚，"所以...話多。"
    林昭忍不住笑了，緊張的氣氛緩解了些。三人各就各位，張起靈開始念誦古老的咒語。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青銅門上的紋路逐一亮起，從底部向上蔓延，如同被注入生命。中央的金烏浮雕開始旋轉，門縫中透出幽藍的光芒。
    就在門即將開啟的刹那，一陣刺耳的機械聲從後方傳來！
    "不許動！"一個尖銳的聲音喝道。
    三人轉身，隻見十幾名全副武裝的汪家人從他們來的方向包抄過來，為首的正是汪藏海。他穿著昂貴的防寒服，手持一個古怪的青銅裝置，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微笑。
    "感謝你們帶路。"汪藏海的聲音在風雪中格外清晰，"尤其是張族長，沒有你的血脈，這扇門永遠不會打開。"
    黑瞎子已經悄悄摸到了武器："老東西，雪山上可不適合你這種坐辦公室的。"
    汪藏海不以為意："放下武器，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他舉起那個青銅裝置，"有了這個控製器，門的力量將為我所用。"
    林昭的護甲因憤怒而劇烈波動："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強行開門會毀滅兩個世界！"
    "危言聳聽。"汪藏海冷笑，"張家守護這個秘密幾千年，不就是為了獨占門後的力量嗎？"他對手下使了個眼色，"殺了他們。"
    槍聲響起的同時，張起靈一把拉過林昭，黑金古刀舞成一道銀光，彈開了大部分子彈。黑瞎子則一個翻滾躲到岩石後，手中的槍精準點射，兩名汪家槍手應聲倒地。
    "進門！"張起靈對林昭低吼，"隻有你能控製它！"
    林昭搖頭："我不會丟下你們！"
    "感人。"汪藏海嘲諷道，調整著手中的控製器，"可惜沒用。"他按下某個按鈕，青銅門突然劇烈震動，門縫中的藍光變成了危險的紅色。
    張起靈臉色大變："他在強行開門！"
    整個山體開始搖晃，積雪從高處崩塌。汪家人陣腳大亂，有人大喊："雪崩！"
    混亂中，黑瞎子突然衝向汪藏海："老匹夫，吃我一槍！"
    汪藏海慌忙後退，控製器脫手飛出！林昭眼疾手快，護甲延伸出去想要接住，卻被一道能量波彈開。控製器落在雪地上，滑向懸崖邊緣。
    "不！"汪藏海尖叫著撲過去。
    張起靈比所有人更快，一個箭步衝向控製器。就在他即將抓住它的瞬間，一道巨大的裂縫出現在懸崖邊，整塊岩石開始崩塌！
    "啞巴！"黑瞎子大喊。
    林昭的護甲全力爆發，化作一道金線纏住張起靈的腰，卻無法阻止崩塌的勢頭。張起靈在墜落的最後一刻抓住了控製器，將它拋向林昭："接住！"
    "小哥！"林昭接住控製器，眼睜睜看著張起靈隨著岩石墜入深淵。
    黑瞎子想衝過去救人，卻被更多的落石阻擋。汪藏海趁機帶著殘餘手下倉皇逃竄，消失在風雪中。
    青銅門此刻已經完全變成了血紅色，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山體的震動越來越劇烈，更多的積雪開始崩塌。
    "我們必須關門！"黑瞎子拉著呆立的林昭，"啞巴不會希望兩個世界毀滅！"
    林昭木然地點頭，淚水在臉上結成了冰。她看向手中的控製器，又看看瀕臨崩潰的青銅門，做出了決定。
    "幫我。"她啞聲說。
    兩人回到門前，林昭按照直覺將控製器放在金烏浮雕的心髒位置。護甲全力輸出能量，與門的波動重新同步。黑瞎子也把手按在門上，貢獻自己微薄的血脈之力。
    "關！"林昭大喊。
    青銅門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紅光逐漸褪去，變回幽藍，然後慢慢暗淡。門縫一點點縮小，最終完全閉合。山體的震動也隨之停止。
    一切歸於平靜，隻有漫天風雪依舊。
    林昭跪在門前，手中緊握著那枚已經黯淡無光的銅錢。黑瞎子站在她身後，罕見地沉默著。
    "他沒死。"林昭突然說，聲音堅定，"銅錢還有微弱的感應。"
    黑瞎子蹲下身："那個深淵至少有幾百米..."
    "我說他沒死！"林昭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固執的火焰，"我要去找他。"
    黑瞎子看了她很久，最終咧嘴一笑，雖然笑容有些勉強："那還等什麽？不過..."他指了指又開始飄雪的天空，"得先找個地方躲躲，我可不想變成冰雕。"
    林昭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緊閉的青銅門。無論張起靈是生是死，她都不會放棄。銅錢護甲似乎回應著她的決心，微微發熱了一下。
    風雪中，兩人的身影逐漸遠去，而青銅門上的金烏浮雕，眼睛部位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瞬，如同某種無言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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