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林昭的發梢滴落，在她父母家的門廊上積成一小灘水窪。鑰匙插入鎖孔時發出生澀的摩擦聲——已經很久沒人回來過了。推開門，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中起舞，帶著記憶特有的陳舊氣味。
    "有人嗎？"她下意識喊出聲，隨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當然沒人，自從父母被調去那個所謂的"國家項目"，這個家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林昭甩掉濕透的外套，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徑直走向父親的書房。桌麵上那層薄灰上留著清晰的指紋——上次她回來找資料時留下的。抽屜裏整齊碼放著各種研究筆記和專業書籍，看起來毫無異常。
    "一定有線索..."她喃喃自語，手指劃過書架上每一本書的脊背。當她碰到一本《古代符號係統研究》時，書後露出牛皮紙的一角。林昭的心跳驟然加速。
    那是一本藏在書後的相冊。翻開第一頁，嬰兒時期的照片映入眼簾——父母抱著她在醫院的照片，滿月酒，周歲抓周...普通家庭的普通回憶。但當她翻到最後幾頁時，手指僵住了。
    一張集體合照中，年輕的父母站在一群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員中間，而在照片邊緣，一個高瘦的模糊身影正轉身離去，隻留下一截異常修長的手指在畫麵中。
    "又是你..."林昭的指尖輕觸那個身影，一陣莫名的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她快速翻動相冊，在夾層中找到幾張泛黃的便簽紙，上麵是母親的字跡：
    【項目第三天，張教授再次檢測了小昭的腦電波，說匹配度超出預期。我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但他保證不會傷害她。】
    【小昭今天會叫媽媽了！就算為了這個項目要隱姓埋名，聽到這聲呼喚一切都值得。】
    林昭的視線模糊了。她跪坐在地上，相冊從膝頭滑落。這些文字撕裂著她的心——一邊是冰冷的實驗記錄，一邊是溫暖的親情記憶。哪個才是真實的？她究竟是被精心培育的工具，還是被愛著的女兒？
    窗外，雨勢漸大。林昭抹了把臉，才發現掌心全是淚水。她抓起那張便簽和幾張關鍵照片塞進口袋，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書房。
    浴室鏡子裏映出一張陌生的臉——蒼白的皮膚，紅腫的眼睛，嘴角緊繃的線條。林昭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拍在臉上，卻衝不散腦海中那些碎片般的疑問。
    "我到底是誰..."
    清晨，雨停了。林昭站在京城最古老的寺廟前，仰頭望著匾額上"大覺寺"三個鎏金大字。她從不信佛，但此刻卻迫切需要某種超越凡俗的指引。
    寺廟裏香火繚繞，早課的誦經聲如潮水般起落。林昭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卻不知該祈求什麽。佛像低垂的眉眼慈悲而疏離，仿佛看透了她內心的混亂。
    "小姑娘心中有惑？"
    蒼老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林昭轉頭，看到一位白眉老和尚正慈祥地望著她。不知為何，那雙渾濁卻清明的眼睛讓她有種傾訴的衝動。
    "大師...如果一個人的命運從出生就被他人寫好，所有的努力和掙紮還有什麽意義？"她輕聲問道。
    老和尚微微一笑，遞給她一杯清茶："命由天定，萬事自有因果。但因果並非枷鎖，而是河流。"
    林昭困惑地皺眉。
    老和尚從腕上取下一串佛珠，放在她掌心："你看，這些珠子是死的，固定的。但串起它們的線..."他指了指林昭的手指，"在你手中。"
    茶水表麵映出她怔忪的臉。林昭盯著那晃動的倒影，思緒萬千。老和尚悄然離去，留下她一人在佛前沉思。
    寺廟角落的榕樹下，黑瞎子靠在樹幹上，墨鏡後的眼睛緊盯著大殿方向。雨水從樹葉間隙滴落，在他的黑色風衣上留下深色痕跡。
    "目標還在寺內。"他對著衣領下的微型麥克風低語，"沒有異常。"
    耳機裏傳來吳邪焦慮的聲音："汪家已經發現她離家了，必須在她被找到前帶她回來！"
    黑瞎子的嘴角繃緊："再給她點時間。"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寺廟側門附近有兩個穿便裝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張望。黑瞎子的手立刻按上了腰間的槍，肌肉繃緊如獵豹。但下一秒，他看見林昭從大殿後門警覺地退了出來，顯然也發現了危險。她靈活地躲進僧侶們的隊伍中，借著人群掩護離開了寺廟。
    黑瞎子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她學得很快。"
    林昭在巷子裏疾走，心髒狂跳。那兩個男人她認得——是蘇南的手下。他們怎麽會找到這裏？難道一直在跟蹤她？
    轉過幾個彎後，她躲進一家小茶館，要了最裏麵的位置。熱茶上桌，她掏出從家裏帶出的舊收音機——父親的心愛之物，小時候常用來聽廣播。擺弄旋鈕時，一段奇怪的錄音突然從裏麵傳出：
    "...第二階段開始...守門人已覺醒...保護好她..."
    那聲音冰冷得不似人類，卻讓林昭渾身顫抖——她在吳邪的資料中聽過這個聲音無數次。這是張起靈！但錄音日期顯示是十年前，那時張起靈應該已經在青銅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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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令她震驚的是接下來回應的人聲：
    "明白。我會確保林昭安全。但若她知道真相..."
    這是黑瞎子的聲音！年輕些，但絕不會錯。
    林昭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收音機。這段十年前的對話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黑瞎子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他在執行張起靈的命令？那麽吳邪呢？她的父母呢？
    她想起黑瞎子那句"事情比你想象的複雜"，想起他眼中閃過的愧疚，想起那個未完成的攔截動作...也許，也許他們並非單純利用她？
    窗外，那兩個汪家的人正挨家店鋪搜查。林昭深吸一口氣，關掉收音機塞回包裏。現在她有了新的疑問，而答案隻有一個地方能找到。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銘記於心的號碼。響了三聲後，對方接起，但沒有說話。
    "黑瞎子，"林昭的聲音異常平靜，"我要見張起靈。"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是黑瞎子低沉的回應："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我知道。"林昭看著窗外越來越近的追兵，"但我需要真相...全部的真相。"
    "站在原地別動。"黑瞎子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不到一分鍾，一輛黑色越野車急刹在茶館門前。車門猛地打開，黑瞎子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出現在林昭視線中。
    "上車。"他簡短地說，同時警惕地掃視四周。
    林昭沒有動："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十年前，是張起靈讓你保護我的？"
    黑瞎子的身體幾不可見地僵了一瞬，然後點頭："是。"
    "那麽現在呢？你還在執行他的命令？"
    這一次，黑瞎子摘下了墨鏡，那雙總是深不可測的眼睛直視著她："不。現在是我自己的選擇。"
    林昭凝視著他，試圖找出謊言的痕跡，卻隻看到一片坦然。最終，她邁步走向車子。在她身後，那兩個汪家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們，正掏出對講機呼叫支援。
    "抓緊了。"黑瞎子踩下油門前最後看了她一眼，"這次別半路跳車。"
    車子咆哮著衝入街道，將追兵遠遠甩在身後。林昭握緊了手中的收音機，知道她正駛向一個更大的謎團——關於她的身世，關於青銅門，關於那個在十年前就安排好一切的張起靈...
    而這一次，她將主動揭開真相，而非被動接受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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