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羨瞪著楊子晴手裏的白影，滿臉疑惑，而楊子晴也在狠狠地瞪那家夥：“跟你說了不許胡鬧，你皮癢了是不是？還是想回去關禁閉？”
    “嗷嗚——”那家夥被楊子晴揪著背上的皮毛，發出一聲軟綿綿的叫喚，這叫聲稚嫩得像小貓一般，哪裏還有剛才凶猛得讓人心驚膽戰的低吼的氣勢？
    楚羨震驚了，定睛一看，才發現楊子晴手裏抓著的竟是個小小的白色生物。不對，不像貓，倒有點像狗，又有點像狐狸。他說不清楚，總之那小獸也就成人小臂長短，渾身覆蓋著純白發亮但稍顯稀疏的毛發。此刻它被拎著脖子，四肢軟綿綿地垂下來，小腦袋一個勁地往上轉，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閃著可憐巴巴的光，直往楊子晴那邊瞅。
    平安第一個叫了出來：“哇，好可愛的小貓！”
    裴昊海也匆匆走了過來，看到那小獸，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黯然。他想起了從前小愛最喜歡的小貓，變成那樣後，身邊還是圍繞了許多貓，其中有一隻也像這樣，小小的，白白的，非常可愛。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是你的寵物嗎？”
    楊子晴瞥了他一眼，點點頭道：“算是吧，幫一個朋友養的，之前走散了，今天才找到。它叫牛奶，可能有些頑皮，但不會傷害大家的。”說著，她將小獸拎到大家麵前，“牛奶，跟大家打個招呼。”
    牛奶瞅了瞅麵前的幾個人，顯得有些不耐煩，嫌棄地撇撇嘴，伸出左爪子敷衍地揮了揮，然後使勁扭動小身子想去扒楊子晴的手，嗷嗚，這麽被舉著太丟臉了，它要抗議，強烈抗議。
    牛奶如今力氣大增，楊子晴差點拗不過它，怕把它的皮毛扯壞了，連忙鬆手。牛奶從空中掉了下來，前爪靈巧地抱住了她的手指，後腿在空中倒騰了兩下，身子一輕，順著她的手臂躥到肩膀上，這才心滿意足地趴下。
    楊子晴無奈地看了它一眼，輕輕拍了下它的腦袋：“又淘氣。”牛奶抗議似的晃了晃頭，湊得更近了些，貼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咕嚕聲，然後睜著那雙黑葡萄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麵前的人。
    楚羨、約翰，還有平安，全都怔怔地看著這一幕。這個小獸的表現也太人性化了吧？
    楚羨忍不住驚歎：“楊小姐，你這寵物真是與眾不同。它是什麽品種？也是變異的嗎？”
    楊子晴聽到這話，眉頭微微皺起，望了望肩上的牛奶，神色也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麽品種，大概隻有等它主人回來問清楚吧。”
    她想到之前一進空間，一個毛茸茸的白球就滾了過來，當時她可是被嚇了一跳。要不是原本那個粉嫩的小牛奶不見了，她根本無法把這四不像的小東西和那隻光滑的棕色老鼠聯係在一起。
    “脫了個毛而已，變化竟然這麽大？”
    她心裏忍不住抱怨，總覺得這模樣有些陌生，反倒是原來那隻圓滾滾的肥老鼠更可愛一些。
    雖然她一時接受不了這反差，但牛奶對她卻依舊親熱，撒嬌似地蹭來蹭去，還滿地打滾，似乎是在展示自己變得更壯了，又或者隻是單純地撒嬌。總之，它強烈表達了要跟她一起出去的意願，拒絕再獨自在農場麵對一群吵鬧的雞鴨和無聊的兩頭牛，那種寂寞隻能玩自己的生活，它實在受夠了。
    楊子晴看牛奶恢複得不錯，便將它帶了出來。
    這家夥一出來就跟猛虎下山一樣，到處橫衝直撞，連那些時不時來騷擾的變異獸也被它嚇得夾著尾巴逃走，就連一二階的喪屍也不是它的對手，倒是幫了她不少忙，否則她一個人在音樂廣場那邊，還真有些危險。
    後來它還拽著她，帶她一路來到一個偏僻的農家院，從柴草堆裏扒拉出三隻沒有變異的活鵝。
    楊子晴彎腰解開麻袋的袋口，露出裏麵的鵝：“我在一家院子裏找到的活鵝，還沒有變異，絕對能吃。翅膀斷了，你們看是煮一鍋湯，還是烤了當幹糧帶在路上？”
    麻袋裏有三隻鵝，兩公一母，應該是原主人走得急，落下了它們。她看其中一隻翅膀耷拉著，養不好了，就決定今晚把它宰了。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空間能放活物，她索性把鵝放在了車上。
    她說起“路上”來毫不在意，裴昊海的臉色卻微微一僵，但很快又默默地走開了，隻是神色黯然。
    楚羨看向楊子晴，又低聲說道：“我差不多能勸好他了，今晚再勸勸，他一定會答應跟我們一起走的。”
    約翰則興奮地搓著手：“我們真的能走了嗎？什麽時候走？”
    今天已經是十三號了，楊子晴想了想，說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天出發。約翰，你來處理這隻鵝吧，怎麽樣？”
    “好！好！”約翰忙不迭地點頭應下，好像生怕自己答應得慢了點，楊子晴一不高興就不帶他走一樣。
    事實上，楊子晴決定什麽時候走，沒人會覺得不妥。一共就五個人，平安自然沒有話語權，裴昊海能管好自己不餓死就不錯了；約翰一直以來都是附屬的地位；至於楚羨，雖然是大家的主心骨，但自從楊子晴來了之後，他這個主心骨的地位便不再那麽牢固。何況楊子晴之前就和他說過，要走就得趕在中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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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就算她從沒提起，突然說要走，楚羨也不會有任何異議。他本來就不是那種獨斷自我的人。
    楊子晴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一共才幾個人，大家有商有量，該說就說，哪裏需要講什麽奪權顯擺，那都嫌太寒磣。
    她看了平安一眼，平安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麽，小聲說：“我去幫約翰哥哥。”
    楚羨沒有察覺到楊子晴是故意支開了平安，依舊笑著，有些疑惑地問：“楊小姐，你今天去哪兒了啊？”
    “我不是說過要再去音樂廣場找些東西嗎？這裏沒我的事，我就去了。我走之前還和你說過的。”
    “我沒聽到啊……”楚羨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我還想著要跟你一起去呢，這事一亂，沒顧上。你一個人沒受傷吧？”
    他這才仔細打量，發現她身上布滿了血跡，還破了很多口子。
    “沒事，有牛奶幫忙，輕鬆得很。”楊子晴頓了一下，接著說道，“話說回來，你覺得幾句勸說能起作用嗎？我是說裴昊海。”
    “什麽？”楚羨沒能跟上她的思路。
    “裴昊海的心還留在這裏。就算你一時說動了他，就算帶走了他，他真的能忘記一切，好好生活嗎？你忘了，關婆婆為什麽會死？”
    那是因為無法接受太過沉痛的事實，沒有勇氣獨自麵對這個末世。
    楚羨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聲音幹澀地說道：“要不然還能怎麽樣？老六還年輕，和關婆婆總是不一樣的。”
    “感情和心性這種東西，跟年齡沒關係。”楊子晴搖了搖頭，如果換作別人，或者她不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也許會相信楚羨的說法。畢竟在末世中，十個人裏有八個都經曆過喪親之痛，但大多數人不還是活得好好的？更別說裴昊海還正值壯年，未來有無限的可能和精彩的生活等著他去拚搏和經曆。消沉一段時間自然能恢複，畢竟和平時代新婚妻子意外離世，一個男人總不至於因此殉情吧？
    但末世不同。
    那個時候還有家庭、親人朋友勸慰，有工作分散注意力，頭頂有明亮的天空，腳下有踏實的大地，身邊還有各色溫柔體貼或明豔動人的女子，整個社會環境是健康積極的。悲痛成了人生的一部分，有很多方式可以排解。但在末世，每個人都被逼到絕境，許多人麵對如此巨大的災難選擇了消極放棄，更何況裴昊海本應相依為命的伴侶還死得那麽淒慘，這些壓力堆積起來，外人根本無法理解。
    當然，也有人痛定思痛，發奮圖強，甚至變得冷酷無情，拚出一番事業。但裴昊海顯然不是這種人，否則他後來就不會衝進屍潮，葬身於喪屍之腹。
    以前的楊子晴可能會覺得他不夠堅強，但現在冷眼旁觀了這兩天，她隻能歎息，大概真的是太愛了吧。麵對痛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本無可厚非。
    楚羨聽了她的話，臉色發白，喃喃地問道：“那……那怎麽辦？”
    他希望好友能振作起來，重新開始。但如果裴昊海以後一直像現在這樣渾渾噩噩，那簡直就跟行屍走肉一樣，甚至可能更痛苦——畢竟在這裏，他至少還能每天去看小愛。而如果把他帶走，卻讓他陷入更加深重的痛苦之中，那楚羨幫他的心願反倒成了害了他，這絕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越想，楚羨越覺得裴昊海的狀態真的會變成那樣。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求助地望向楊子晴：“那到底該怎麽辦？”
    “有句話叫做背水一戰。一個人隻有沒有了退路，才能毫無保留地往前走。裴昊海的心還留在這裏，恐怕將來一輩子都在這裏。他天天念著這裏，怎麽可能往前看？”
    “你的意思是，把小愛……”楚羨猶豫地做了個手勢，隻有那個喪屍不存在了，老六才有可能死心。畢竟，老六一直覺得那隻喪屍就是小愛，他不肯接受妻子已經離世的事實。
    “可是，如果我們那樣做，老六會不會瘋掉……”
    楚羨的聲音哽住了，內心的掙紮和無奈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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